至此,宿风和白先生一被送出,薛文奇的人马就接手送到城外与青艾会合,薛文奇则去宫中送尉迟睿接邹仝和杨太守。

青艾自从瞧见宿风的头一眼,就再未移开目光,一行人不眠不休得赶路,沿途没有官道路途多艰,青艾始终牢牢握着宿风的手,就算骑在马上,也要宿风在她前面,宿风拗不过她,又加精力不济,只由着她和白先生。

二人一路只有目光交汇,并无过多交谈,这日为等候薛文奇,来在密林中寻一处山洞让宿风歇息,他此时已是脸色苍白四肢冰凉,青艾喂他吃了药丸又针灸过,铺一块毡子让他躺下,仔细为他推拿,慢慢提起了一双儿女,老太君老夫人,宿槿和两个孩子,吟歌……数月不见,宿风似乎失了魂魄,恹恹的,当日在湟中城外瞧见她,手抚在她脸上,深深看着她,却不说话,沉默了许久叹口气低下头去,没有叫她的名字,也没有和白先生说话,他们问他什么,他也只是敷衍应答,几个字,短得不能再短。

青艾知道他的心思,小方盘城外被坑杀的五万将士,令他觉得生不如死,他是爱兵如命的人,他只恨当日没有护住他们。

青艾推拿着,额头的汗淌了下来,见宿风四肢变得温热,让他翻过身来,盯着他的眼道:“俞哙和邹仝都活着,你且放宽心吧。”

宿风双眸中有光芒划过,他的青艾是不会骗他的,瞧着青艾郑重的脸,伸出双臂一把抱住了她,抱得很紧很紧,低低在她耳边说道:“谢天谢地。”

青艾也紧抱着他,哽声说道:“你竟安心在湟中做俘虏,就不想咱们的孩子,不想我吗?”

宿风没有说话,静默中青艾感觉肩头被温热打湿,她从未见宿风哭过,诧异着伸手去摸他的脸,手却被宿风紧紧攥住,宿风趴在她肩头良久,青艾的肩头已湿成一片。就听宿风声音嘶哑说道:“五万将士客死他乡,我瞧见青艾和师兄,就想起盼着他们回去的爹娘妻儿兄弟,我无法安心去享天伦。”

青艾忙道:“回到京城,我们就找安王,报仇雪恨。”

“他死,也换不回五万将士的性命。”半晌宿风说道,“青艾,是我错了,因安王是年少时的挚友,我不忍伤其性命,我贪恋安宁住在乡间几年不问政事,任由他坐大,我打仗自以为是思虑不周,白白葬送了将士们的性命。”

青艾心中疼得拧了起来,她心目中的宿风,向来笃定从容,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他从不服输,更不会认错,他拼了命也要向前,如今他却全部否定了自己,青艾挣脱出他的怀抱,看着他的双眼:“宿风,错的是安王,不是你。”

宿风紧抿了唇,青艾道:“待过了蒲州,我们就去小方盘城,杀了守将,再去城外祭奠。”

宿风点点头:“那是自然。”

青艾扶他躺了下去,悠悠说道:“凌越会走路了,会叫爹了,凌薇想念你,白日里当着大人的面,总是笑嘻嘻的,夜里常常偷偷得哭。”

宿风握住了她的手,青艾道:“既然活着,我们就要竭尽全力,一直向前,你莫要因自责,辜负了身旁亲友,令亲者痛仇者快。”

宿风闭眸不语,青艾知道他心结一时难以纾解,瞧着他心想,只要他活着,只要他在我身边,我能陪着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长久静默之后,宿风的手在青艾腰间一收,往毛毡一侧移了移身子:“青艾也躺下歇息一会儿。”

青艾躺了下去靠在他怀中,心中安稳踏实,不大一会儿竟合眼睡了过去,一觉醒来,身旁空空的,山洞中一片寂静,静得能听到不远处岩顶的流水声,滴滴答答的,青艾越听越觉心中凄惶,他说无法安心去享天伦,难道竟离去了吗?

张皇着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宿风,宿风,宿风……

正与白先生薛文奇他们议事的宿风,听到青艾的喊声跑了过来,就见她惊慌失措在林中乱跑,跑得近了,瞧见她泪流满面,过去一把抱在怀中:“做噩梦了?”

青艾哭着摇头:“我以为你走了,再不回来了。”

宿风心疼不已,拍着她后背:“青艾放心,我会守着青艾,尽我所能,我能活多长,就守着青艾多久。”

青艾靠在他怀中:“什么活不过三十六,我不信,我要叫你长命百岁。”

宿风一惊,青艾哭道:“颜斐都告诉我了,你又何苦瞒着我,你以后要听我的,好好活着,你若去了,我也不要独活,我跟着你去……”

她的话没有说完,唇舌已被堵住,她下意识狠狠咬了过去,瞧着宿风道:“你答应我。”

宿风为她擦着嘴角的血丝,含笑道:“我答应青艾。可要赌咒发誓吗?”

青艾手掩住他唇,“不许……”再看一眼他含笑的双眸,愣了愣道,“睡了一觉,你竟想明白了吗?”

宿风抿一下唇:“师兄刚刚当着邹仝文奇和杨太守的面,将我大骂一通,说青艾为了我倍尝艰辛,我却冷待青艾,其实我不是,在湟中城外一眼瞧见青艾,我的心都要跳了出来,我一直以为,此生无法活着见到你了,青艾,我只是一时想不明白……”青艾听到邹仝的名字破涕为笑,宿风又道,“见到邹仝,我很高兴,他的病,青艾慢慢为他针灸吧,杨太守也活着,这样我对杨监军也好有个交待。青艾说得对,无论如何,我们要朝前看……”

青艾一把推开他朝传来说话声的方向跑去,她得瞧瞧邹仝去,宿风无奈跟在她身后,喊道:“慢些,仔细摔跤。”

青艾跑得更快,抹一下眼泪心想,她的大将军,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失而复得

青艾瞧着邹仝沉默寡言的模样,又想起俞哙,每日都在重复中度过,虽说是经历劫难,活着就好,可既活着,就设法活得好些。正琢磨着,就听到宿风几声咳嗽,青艾心想,他有我在身旁陪着,他的病早晚会好,邹仝和俞哙,我得想想办法。

想着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瞧着邹仝问杨太守:“杨大哥当日拍得他哪儿?”

杨太守指了指后脑勺,宿风过来一把攥住青艾的手:“青艾要做什么?”

白先生和薛文奇也停了说话,看着她,青艾嘿嘿一笑:“是这样,有的人头部撞伤以后会忘了过去,再撞一下就好了,我见过好几个。”

宿风皱眉问:“在哪儿见的?”

青艾心想,我能告诉你我看的电视剧吗?宿风问道:“再拍一下更傻了怎么办?你如何跟苏芸交待?”

青艾将石头扔了,嘟囔着道:“总是要想办法的。”

白先生在一旁道:“这大脑可能针灸吗?”

青艾眼眸一亮:“我试试。”

“试试?”宿风瞧着她,青艾一缩脖子,“我再想想办法。”

薛文奇喊一声阿河,笑对阿河道,“打两只野物来,给国夫人做试验。”

阿河答应一声去了,青艾笑说道:“姊夫越来越聪明了。”

“我本来就聪明。”薛文奇俊脸微微有些发红,“只是过去你们不将我放在眼里。”

青艾笑道:“阿姐肯将你放在眼里就是了。不过,这次多亏了文奇。”

白先生点头道:“文奇兵行险招,很是厉害。”

青艾瞧着宿风,意思是文奇立了大功,你也夸夸他呗?宿风微微笑了笑:“非如此,能做我们家的女婿吗?”

薛文奇笑道:“就当是夸我了。”

说笑了一会儿,几个男人开始商量如何经过蒲州城,青艾闲闲坐在一棵大树下,听得昏昏欲睡,有宿风在,她万事不再操心,瞧着宿风的侧脸想着他刚才的话,他们家的女婿如此难做,那凌薇长大了,不知会嫁得怎样的夫婿,想着想着就笑了。

几个男人商量了一会儿,似乎没什么好办法,一时间陷入沉默,沉默中薛文奇道:“对了,方羽环……”

众人一愣,杨太守一拍手:“是啊,她死了,估计她的妹妹不会让她葬在卫国,定要送回京城安葬。”

青艾问道:“方羽环死了?怎么死的?”

薛文奇大概一说,青艾叹口气,死了就死了吧,褚文鸳虽霸道,却有可取之处,这个方羽环,再留下去,果真是个祸害。

就听白先生喊一声戚贵,让他带人到山下查探,一个时辰后戚贵回来,离蒲州城三十多里外,来了一队人马,队伍中间是一辆拉着灵柩的马车。

白先生吩咐他去最近的村庄买来白布裁成白衣。

算着时辰来到山脚下,远远来了一支队伍,人马俱是一身缟素,城门大开,队伍走了进去,他们三三两两混在其中,也往城门里走,出了城门则迅速隐蔽,城外集合,

卫人身形高大,青艾夹在队伍中,瞧着十分矮小,低着头刚进城门,前面一位带兵的校尉骑马回转身,正好瞧见她,喝一声:“怎么没见过你?抬起头来。”

青艾一愣,头垂得更低,宿风紧跟在她身后,手已紧紧攥住袖中匕首,就听前面马车中一位威严的女声问道:“张校尉,何故大呼小叫?免得惊扰了亡魂。”

张校尉忙下马禀报:“队伍中混进了可疑的人。”

有人掀开马车车帘,一位女子望了出来,青艾一抬头对上她的目光,正是当年街头偶遇,和宿槿当街砍杀的方羽娉。

青艾一闭眼,心想完了,此时己方人马泰半进城,若是城门一关,只怕凶多吉少,就听一声唿哨,有人正迅速靠近,剑拔弩张之际,方羽娉说道:“那是本宫跟前伺候的人,城外休息的时候,本宫让她下车引领亡魂,此乃本宫家乡的习俗。”

说着话对青艾一招手:“来吧,上马车来。”

青艾攥紧了拳头,宿风低声说不可,青艾心想,瞧着方羽娉并无恶意,不如一试,趁着宿风不注意,疾步跑了过去,宿风待要去追,被薛文奇紧紧拉住。

青艾上了马车,方羽娉一笑:“不想在此遇见国夫人。”

青艾咬牙道:“我们走投无路,请王后救命。”

方羽娉点点头,吩咐道:“张校尉,继续赶路,不可再生事端。”

张校尉应一声是,招手命队伍继续前行。

青艾说声多谢,方羽娉叹口气:“当日本宫听到五万将士被坑杀,也是一夜无眠,我雍朝何时如此惨烈过?是姐姐告的密,她已经疯狂,我拦也拦不住。今日能救几个人,也算是为她赎罪。”

青艾不想当日那个蛮横疯野的方羽娉,竟如此深明大义,笑笑说道:“王后和当初,竟是判若两人。”

方羽娉笑笑:“远嫁他乡,总想起当年疯玩疯闹,那样无拘无束,再回不去了。深宫寂寥的时候,儿时的伙伴,头一个就想到宿槿。”

青艾也笑起来:“睿儿,还好吗?”

方羽娉笑道:“孩子很好,我这一生,因这孩子,也圆满了。”

青艾瞧着她,方羽娉道,“想来国夫人也知道,我这个王后只是个摆设,我本以为今生注定孤寂,临行前王上带孩子来送行,让我做一个好母后。”方羽娉低了头,半晌抬起来,“他让我做的,我只能竭力做到最好。”

青艾心中叹气,方羽娉又道:“整个定国侯府还要依仗着我,再难熬,我也得熬着,身旁有一个孩子,时光也过得快些。”

不大的功夫,队伍出了城门,隔河相望,即是雍朝疆土。

跨过界河,两个时辰后经过小方盘城,方羽娉令队伍歇息,青艾听到外面传来约定好的信号,笑说告辞。

临下车前,方羽娉拿出一个包袱递给她:“此乃安王与王上来往信件,我都带了来,朝堂之上可做凭据。”

青艾福身下去言道:“王后深明大义,乃是两国之福。”

方羽娉摇头笑道:“我没有那样伟大,只是我小时,也曾向往驰骋沙场,是以舞枪弄棒到处惹祸,这次的战争,我对安王很是不齿。”

众人会合后,青艾瞧着宿风脸色,过去默默攥住他手,就听他吩咐道:“我们到城外等候,戚贵带人到太守府,活捉方天成。”

城外昔日扎营处,山脚下隆起一个大大的山包,山包上野草萋萋,众人静静站着,谁也不说话,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山风过耳,风中似乎夹着当年军营中年轻活泼的说笑之声。

远远有马蹄声传来,走得近了,戚贵从马上扔下一个人来,绑了手脚口中塞着袜子,戚贵拎起他后衣领,推搡着来到山包前,一踢腿弯,让他跪了下来,抽出腰刀瞧着宿风,白先生在一旁道:“先等等,我要问他几句话。”

袜子拿出来,方天成呛咳几声,不等问话急急说道:“大将军,下官冤枉,怎能做那样缺德的事,人都好好的,这个山包是假的,埋了些盔甲衣物和战马障人耳目,除去害怕跑了的,都在阿尔金山谷里住着,领头的是李参将,下官隔些日子就派人送些粮食过去,小方盘城库粮都耗尽了,这些日子刚逼着城中大户捐了些,大将军回到朝堂,跟户部说说,免去下官私用库粮之过,下官就心满意足了。”

宿风瞧着他有些发懵,多希望他说的是真的,旁边薛文奇道:“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万一你在阿尔金山设了埋伏……”

方天成急忙说道:“下官的兄长名叫方福成,大将军可记得?”

宿风点点头,方福成原是军中马夫,因养马技艺好,多年不能归乡,一日宿风路过马棚,听到他一边刷马一边絮叨,说惦记家中老娘幼弟,却不能回去。宿风唤来他仔细询问,当时就给了足够的银两命他退伍,方福成千恩万谢走了。

方天成又道:“兄长回乡后,手中有银两,又仗着养马的本事,家中越来越富裕,兄长娶妻生子,下官潜心读书,中了科举,家中一直供着大将军的长生牌位,下官没齿不敢忘,上次安王爷下令后,下官就琢磨着怎样能保住脑袋,又能不忘恩负义,下官怕死……”

方天成絮絮叨叨中,宿风展颜微笑,突然出声道:“我写的字不错,写一幅给你,回家挂着吧,我还活着,就不要立牌位了,我还要长命百岁呢。”

方天成愣愣瞧着他,嘟囔道:“可那是长生牌位啊。”

宿风笑道:“长生牌位也是牌位,还是算了。”

众人笑起来,笑声中白先生过去亲自为方天成松绑,方天成愣愣站着,瞧着宿风带人冲他一揖到地,忙躬下身去,连声道:“不敢当,愧不敢当,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谢绝方天成热情挽留,连夜赶往阿尔金山谷,来到谷口已是清晨。李参将以为方天成派人送粮食来,带人热情迎出,瞧见宿风白先生邹仝他们,跪倒在地放声痛哭。

宿风过去一个一个搀了起来,笑道:“稍事休整,我们全体出发,将安西城抢回来。”

众人席地而坐,野菜汤泡干馍,吃得十分香甜。青艾看众人吃饱,将方羽娉留下的包袱递给宿风,宿风拿出其中一封看了两眼,青艾认真看着他说道:“还敢小瞧女子吗?”

宿风瞧着信件摇头:“不敢了。”

白先生在一旁放声大笑,笑声中宿风的耳朵又红了。

完结倒计时了,还有三章~

皆大欢喜

严将军盘踞安西半年有余,又得安王爷在朝堂中一力提拔,很快擢升至安西都指挥使,志得意满,每日歌舞升平,不想夜半祸从天降。

被光着身子从被窝里拎出来,扔到了监狱里去,安西狱中因囚禁着先前的官员和江南援军,人满为患,严将军被扔进来,就觉道道目光似乎要将他凌迟。虽说夏日不冷,却屈辱得不住发抖,直抖着上下牙齿不停磕打,直到晕死过去,再醒来的时候,狱中换了一批人,全是他的部下,都眼巴巴瞧着他,喊着严将军救命,严将军两眼一翻,又晕死过去。

白先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日安王利用烽烟谎报军情蛊惑朝堂,白先生也命人在烽火台上每日传递太平无事的消息。

宿风亲自带人去接月牙儿的娘子军,苏芸瞧见邹仝,扑过来一头扎在他怀中,丹儿牵着弟弟的小手牵着他的衣角,不停喊着爹爹爹爹,邹仝木然道:“对不住,我都不记得了。”

苏芸松开手,凶巴巴说道:“就算不记得,孩子们爹爹爹爹叫着,你也该抱抱孩子们吧?”

邹仝弯腰一手一个抱了起来,丹儿乐得一把抱住他脖子咯咯直笑:“爹,丹儿就知道爹会回来的,爹,弟弟也会说话了,弟弟,叫一声爹。”

儿子有些害羞,头扎在邹仝怀里拱啊拱的,就是不叫,丹儿笑道:“这么些日子不见,弟弟暂时不认得爹了,过几日就熟了。”

苏芸在一旁看着,抹着眼泪含着笑,对青艾道:“他能活着回来,我还求什么呢?”

这时邹仝放下两个孩子,过来瞧着苏芸道:“我想记起来。”

说着话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照着后脑勺拍了下去,苏芸一声惊呼,邹仝已栽倒在地,白先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青艾蹲下身切住邹仝脉搏,松一口气道:“还活着。”

白先生叹气道:“他太想记起来了。”

宿风也赶了过来:“看来他是信了青艾的鬼话。”

薛文奇摇头道:“万一醒来,连清炖羊肚也不记得,可如何是好。”

青艾瞪他一眼,薛文奇不说话了,青艾道:“那日阿河捕来试验的幼兽,我终是下不去手,离开林子前,给放了。”

苏芸激动道:“青艾,我愿意,拿我试验。”

青艾咬了唇,要不?捉一只大猩猩来?这时邹仝悠悠醒了过来,瞧着苏芸道:“芸儿,渭城失守了。”

众人松一口气,宿风瞧着青艾:“简直神了,鬼话也能成真。”

青艾洋洋得意站起身来,一仰脖子转身走了,转过身去抚着胸口心想,好险,万一邹仝这次傻了该如何是好?看来吉人自有天相。

就听身后宿风道:“俞哙是不是拍一下也能好?”

青艾自信满满:“俞哙我也有法子。”

办法就是情景重现,召来昔日与俞哙最亲近的几名将军,在帐篷中陪着俞哙,在他早晨出来的时候,士兵们已经用过早饭,生龙活虎列队准备拔营,俞哙愣一会儿神带队上马,出了山谷迎面瞧见宿风,下了马单膝跪地,眼泪落了下来,青艾瞧着他的泪水,知道他终是明白了。

虽然其后,邹仝和俞哙病情多有反复,也只是为苏芸和月牙儿生活中徒增些热闹的笑料。

俞哙去疾这日夜里,青艾和宿风夫妻二人,时隔多日,终有心绪肌肤相亲,宿风解了心结,又是叱咤风云的大将军,且更加指挥若定,青艾在无限的欢愉中,表示彻底降服,大将军不肯收兵,一而再再而三发起冲击。

如此在回京的路上,月余后,青艾发觉自己又有了身孕。正靠着宿风娇嗔埋怨,就听到马车外有人问道:“宿风呢?”

青艾掀起车帘,就见颜斐骑马而来,只是脸颊上多了道疤痕,木清飏含笑在他身后跟着。

青艾愣愣瞧着颜斐:“你的脸……”

宿风也探头出来,摇头道:“可惜了……”

颜斐摸摸脸道:“清飏说了,这样添了英武,她更喜欢了,你们这些人,好没眼光。”

当日颜斐收到薛文奇书信,正要和木清飏离开双塔堡,出了城门迎面撞上郎堃的队伍,木清飏拿出刀就要硬拼,被颜斐拦了下来,颜斐站在郎堃马前,郎堃目不转睛瞧着他:“多年过去,飞丝毫不减当年风采。”

颜斐捋一捋头发:“王上一直惦记着我?”

郎堃点点头:“不错。”

颜斐瞧着他,“为何?就因为这张脸?”说着话,袖中亮出匕首,刀光闪过,颜斐脸颊上鲜血淋漓,郎堃大惊,颜斐笑道,“这张脸没了,王上可以放我们走吗?”

郎堃摇摇头,眸中一片惋惜,沉声道:“我来问你,当日是不是宿风派你来离间我和先王?”

颜斐摇头:“当时并不认得宿风,只是年少轻狂,想要到卫国来游历,不想一到湟中,就被人迷晕送进宫去。”

郎堃瞧着他不说话,目光中似有犹豫,颜斐瞧着他怀中男童:“王上有后,恭喜王上了,总让孩子看见打打杀杀的,终不太好。”

这时身后有人马疾驰而来,征东大将军骑在马上,也不对郎堃见礼,朗声说道:“王上,他乃臣的女婿,请王上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