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风又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边笑一边说道:“安王这眼光倒是奇特。”

青艾暗中咬牙不已,宿风笑了好半天才停下来,噙着笑意对白先生道,“今日可是太有趣了,本大将军好几个月没这么开心过。”说着话看向青艾,“既如此,两边都不能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乱点鸳鸯

宿风说着话唤声来人,青艾噗通一声跪下道:“大将军饶命,小女子确实说了谎话,小女子不只伺候贵太妃用膳,也为贵太妃司寝,因撞见皇上从地道爬出来凌/辱贵太妃,被下令杖毙,小女子在乱葬岗捡回一条命,又被人所骗,上了前往渭城的马车,小女子不想做营妓,逃又逃不出去,因在宫中听到过安王与贵太妃谈话,是以在路上想好了对策,小女子也不敢再回京城,只求大将军放了我,常言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求大将军留我一条性命。”

宿风点点头:“这才说得通。”

白先生在旁说话了:“我那些书如今沾满了灰尘,青艾会写字也有些见识,想着让她帮我打理一下书本,我也知道军营中不许女子出入,我搬出去便是。”

宿风笑笑:“白先生倒是头一次跟我开口,只是白先生若搬出去,我找你多有不便,不如……”

宿风瞧着青艾:“这样,让她女扮男装做白先生的书童得了,反正要那儿没那儿,谁也瞧不出来。”

青艾心想,我看着没有,功能没问题,你呢,看着那儿都有,功能不行,她也只敢腹诽,不想宿风正瞧着她,笑道:“你叫青艾?青艾有些不服气?就这么定了,去吧。”

说着话又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呛咳起来,青艾心想,一口气咳不上来,呛死你算,这时安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爷该服药了,宿风摆摆手,白先生带着青艾出来,到了自己营帐前,指指旁边一座低矮的房子温和说道:“这里原来是大将军为我备的厨房,我愿意跟士兵们吃大灶,这房子一直废弃着,这就让人收拾好,只是委屈青艾了。”

青艾忙福身道:“青艾只觉幸运,青艾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白先生忙还了一揖:“青艾不用多礼。”

青艾瞧着那房子笑道:“坐北朝南光照足,我觉得挺好。”

白先生一笑:“我平日有两个士兵伺候着,就守在门外,青艾想做什么,只管吩咐他们便是。”

青艾笑道:“我最想看先生那一屋子书。”

白先生笑道:“我白日甚少在屋中,青艾随意看。”

白先生说着话推开门让青艾进了屋中,自己出门不知忙什么去了,青艾看会儿书,临摹会儿白先生的草书,一日过得十分自在。

日落的时候白先生回来,对青艾说屋子收拾好了,青艾迟疑道:“本不该再麻烦白先生,可是……”

白先生笑看着她:“青艾可是忧心那三位姑娘,都安置到杨监军府上了,杨夫人待人宽和,她们不会有事的。”

青艾磕下头去,白先生慌忙扶她起来,手碰上她的指尖,倏然缩了回去,脸色已是微微发红,青艾起来一福身,出来进了那间小屋。

小屋收拾得干净整洁,一床一桌一凳一个脸盆架两个箱笼,床头枕上放着三套男子衣衫,青艾躺在床上想着这一日的际遇,笑笑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梳洗过换了男装,出了屋门大太阳已经升到头顶,青艾惭愧不已,忙进了白先生营帐,将文房四宝摆整齐,又擦了擦书案上的灰尘,拿了纸笔爬到梯子上开始记录书籍,她想着将书籍记下来,然后分门别类重新摆放,再象图书馆那样做了卡片,以后一下就能找着,算是报答白先生的救命之恩。

青艾一边整理书籍一边看些史书,想知道这个时代的历史和现状是什么样的。看得累了,就临摹白先生的字,一个多月下来,竟临摹得五六分象。白先生早出晚归十分繁忙,青艾十天半月见不着一次,有一日下了暴风雪,校场上积雪太厚,宿风下令全营将士休整一日。

青艾早饭后进来时,瞧见白先生也在,连忙就要告退,白先生说声不忙,从书案后站起身,推开屏风对青艾说声请,二人相对跪坐在矮几两侧,青艾为白先生斟了茶,白先生含笑问道:“青艾这些日子都读得什么书?”

青艾笑说史书,白先生点点头:“青艾有何心得?”

青艾心里急速打着主意,自己只是走马观花,了解一下穿到的这个朝代,并没有什么太多心得,可若照实说,白先生会不会失望?若白先生失望,还让不让自己做书童?这一个多月下来,青艾心中踏实,觉得这儿是个不错的所在,暂时还不想离开,

青艾打定主意,觉得面对白先生这样的高人,还是要显得自己有见识一些,当下缓慢背出自己看过的一篇文章,微笑说道:“白先生,青艾愚见,这天下之事,分合交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夏一统,商周继之,春秋战国乱之;秦一统,两汉继之,三国魏晋南北朝乱之;隋一统,大唐继之,然后,然后就是雍朝和卫国两不相让。”

白先生眼眸中亮起惊讶,身子前倾着看向她:“还有呢?”

青艾低了头:“内忧小人干政,外戚、宦官、后宫;中忧官场腐败,官逼必然民反;外忧民族矛盾,异族虎视耽耽:历朝历代之灭亡,无不由此三者。”

白先生起身为青艾斟一盏茶:“还有什么,青艾一并说出,霁岩洗耳恭听。”

青艾本想说没有了,可看白先生目光灼灼,只得接着说道:“朝代之初,君强臣强;朝代之中,君强臣弱,朝代之末,君弱臣强:如唐之初,君有太宗,臣有房、杜;唐之中,君有玄宗,臣则为李林甫、杨国忠之流;唐末之君不足道也,臣却为虎狼之臣,如朱温之辈。历朝历代,莫不如此。”

白先生坐了回去,手指轻轻敲着着几案:“青艾接着说。“

青艾骑虎难下,硬着头皮道:“单以武治,刚且易折;单以文治,软弱可欺;文武结合,刚柔兼济,方能长治久安。”

白先生又站起身,朝着青艾一揖到地:“青艾真知灼见,霁岩受教了。”

青艾唬得跳了起来,忙说道:“白先生,青艾不过是听过人言,鹦鹉学舌,那里就有真知灼见,白先生折煞青艾了。”

白先生还要说什么,青艾指指外面说火上烧着开水,逃一般出了白先生营帐。

次日白先生又忙碌上了,青艾钻在小屋,隔窗瞧着他走了,才松一口气进了他的营帐。又是许多日不见白先生,青艾才彻底放松下来,书越看越多,整理速度自然慢了许多,这是难得的学习时间,她倒也不急,有一日骑着梯子就看上了,正看得津津有味,听到门开了,她下意识一扭头,梯子失去重心倒了下来,她摔倒在一个温热的怀里,白先生关切瞧着她:“可摔疼了?”

青艾忙站直身子摇头说无碍,白先生温和笑道:“再爱看的书,也要拿下来再看,别摔着了。”

青艾答应着,告辞回屋去了,没看到身后白先生捂着腿痛苦得皱了眉头。

次日青艾瞧着白先生一瘸一拐的,愧疚不已连连赔罪,白先生温和笑道:“青艾没事就好。”

第二日青艾正临摹白先生的字,王阿壮进来说大将军召见,青艾忙出来往帅帐而去,低头疾步走着心想,大将军召见,也不知是福是祸。

进了帅帐,宿风正翘着腿坐在书案后,青艾福身下拜,宿风没搭理她,把玩着手中铁如意,半晌启唇道:“说说吧,那些奇谈怪论从何而来?”

青艾忙道:“在下不明白。”

宿风笑笑:“在白先生面前不挺爱抖机灵的吗?这会儿怎么又不明白了?先说说,那些你背得挺溜的史书心得,从哪儿听来的?”

青艾心中警铃大作,心思急转间低声说道:“是我爹。”

“你爹?”宿风一声嗤笑。

青艾抬头偷瞧他一眼,锐利的目光带着丝嘲弄,又低下头说道:“我爹也是听别人说的,他说有一年村里来个游方道士,跟我爹投缘,喝酒喝多了,就说了这些,我觉得新奇,就背了下来。”

铁如意敲击着掌心,宿风笑道:“这些道士神神鬼鬼的,倒是有些超脱之处,你爹可说过道士姓甚名谁,道观何处?”

青艾摇摇头:“我爹没说过。”声音里加了丝哀戚,“我进宫前,我爹就死了。”

宿风才不理她爹怎么样,叹口气道:“可惜了,道士不能为我所用。本大将军再问你,梅妻鹤子一说,从何而来?”

青艾闭了闭眼:“也是听游方道士说的。”

宿风说声抬起头来,青艾应声抬头,宿风盯着她:“你倒有些小聪明,白先生爱书成痴,这些杜撰之说最合他的胃口,看来你是抱定了白先生大腿,这样吧,你跟了白先生做他妾室,虽说太抬举你了,白先生高兴就行。”

青艾忙道:“大将军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可……”

宿风摆摆手:“就这么定了,瞧白先生脸面,本大将军给了你足够的耐心。

青艾跪下道:“虽说是做妾,对小女子来说也是终身大事,小女子要想想,明日给大将军答复。”

本以为宿风不会理睬他,不曾想宿风瞧她一眼道:“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识抬举

第二日早饭后,青艾忙忙出了门,不顾大雪纷飞,拢了袖子径直往帅帐而来。

白先生很好,跟了他可以有个依靠,可青艾还没有尝过恋爱的滋味,她不想这么快嫁人。她昨夜睡觉前想了一下,这就是答案,然后就睡着了。

来到帅帐门口,正碰上安伯出来,一边走一边抱怨,明明知道大雪天容易犯病,还是跑去点卯……

青艾忙福身道:“安伯,青艾求见大将军。”

安伯摇头说这会儿不行,里面有人沉声道:“让她进来吧。”

青艾打帘进去,宿风正裹了狐裘坐在火炉边,脸上泛着潮红,额头布满细汗,双眸没了常见的锋利,淡淡扫她一眼,青艾局促站着,这时候跟他提要求,也不知合不合时宜。宿风指指书案道:“那上面的字,你临摹来给我看。”

青艾说一声是,去书案前一边磨墨一边看着写了半页纸的素笺,是宿风的字,内容仿佛是军报,大抵是军中多少人,如何编制,平日怎么训练,青艾磨好墨,提笔写了起来,她学的毛笔字也是颜体,之前附身在短剑上也总琢磨宿风的字,半页纸一蹴而就,她写好吹了吹拿给宿风,宿风看过后眼眸一亮。

“有五六分象已是足够,以后你每日午后过来,照猫画虎写上一篇,敷衍兵部那些吃闲饭的老家伙。”

青艾应了声是,跪下说道:“小女子不想给白先生做妾,还求大将军收回成命。”

宿风挑眉瞧着她:“白霁岩乃当今名士,年少时即名动四方,是多少闺阁女子的梦中情郎,你太不识抬举。”

青艾硬着头皮道:“白先生翩翩公子才华斐然,小女子敬重他,如师如兄。不过,此喜欢非彼喜欢”

宿风哦了一声反诘道:“你想要怎样的喜欢?”

青艾看着他道:“瞧见就心跳,对坐也相思。”

宿风嗤笑一声:“本大将军瞧你是才子佳人的话本看多了。”

青艾倔强说道:“不管怎样,强扭的瓜不甜。”

宿风沉默了一会儿,解了身上狐裘随手一扔,起身笑道:“起来吧,此事先搁着,来日方长。”

这时安伯在外唤一声大将军,青艾慌忙告退,宿风摆摆手:“且呆着,将今日给兵部的军报写了。”

青艾只得依言站在书案后,安伯走了进来,端着一个瓷碗,青艾知道那是刚蒸好的蛇胆,安伯退了出去,青艾斜眼瞧着宿风,他来到书案前拈一张纸,递到青艾面前,青艾刷刷划拉几下,宿风包了蛇胆扔在纸篓里,瞧着青艾就是一愣,青艾醒过神来,先声夺人问道:“蛇胆治咳疾有奇效,大将军怎给扔了?”

宿风皱一下眉头:“又苦又腥,吃了就吐。”

青艾不由想起他跟安伯说,我已不是小孩子了,可瞧他这会儿神情,分明就是个怕苦的孩子,不由扑哧一笑。宿风刚刚剧烈咳嗽后虚弱难当,这会儿缓了过来,觉得分外轻松,青艾一笑,他不由也笑了,跟个大孩子一般:“怎么?笑话我?明日那蛇胆拿过来,你吃一颗给本大将军看。”

第二日青艾在宿风逼视下硬着头皮吃了一颗,又苦又涩又腥,她强忍着恶心将军报写完,宿风看过点了点头,青艾忙告退走出,一口气跑回屋,连早饭都吐了出来,连喝几大碗水才缓过来,晚饭也无心去吃,早早就睡下了。

夜半时分有人叩门,青艾爬起来披衣下床打开门,伺候白先生的两名士兵站在门外,一位赵大顺,一位王阿壮,青艾忙问何事,大顺道:“白先生昨日染了风寒发起高烧,我们去请医官过来,青书童照看一下白先生。”

青艾进去一瞧,白先生双目紧闭满脸通红昏迷在床,青艾摸一摸火炉上的铜壶,倒出温水拧了帕子覆在白先生额头,想给他擦身降温,又想起这些古人要避男女之嫌,大顺和阿壮迟迟不归,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

转了几圈心下一横,横竖无人看见,白先生也昏迷着,救人要紧,又拧了帕子,解了白先生上衣,胸前腋下后背擦拭几遍,看白先生脸色褪了红,为他盖了被子在一旁候着。

医官姓穆,穆医官进来把过脉开了药方,仔细嘱咐青艾,嘱咐完了笑说道:“看来这位书童通些医理,知道为白先生温水擦身,甚好甚好。”

青艾瞧医官和蔼,心念一动。

她连夜挑出几本医书,一边看一边守着白先生,不时试一下他额头烫不烫,第二日一早青艾在隔间外轻手轻脚整理书籍,她大致算了一下,只要抓紧些,再有五六日即可完成,到时候白先生的病也该好了,她再提起想好的事。

这日医官来把过脉,青艾送了出来,一头跪倒在雪地里恳求道:“在下自小痴迷医术,却无缘入门,求医官收我为徒。”

医官忙让她起来,青艾不肯,医官笑呵呵说道:“你真有这样的心倒是好事,军营中苦寒,无人肯来,我手下正缺人手,只是学医很苦。”

青艾喜出望外,忙叩头道:“在下不怕吃苦,只求医官教我。”

医官应了下来,笑道:“书童先照顾白先生要紧,待白先生病愈了,再到医营来。”

书籍整理妥当的时候,白先生身子也痊愈了,这日又请青艾对坐谈书,含笑说道:“青艾,我十分仰慕林逋之高洁,梦里也心向往之,除了咏梅,他可有别诗作?”

那首“相思令.吴山青”,青艾自然知道,可她为明哲保身,打定主意再不随意卖弄,摇头笑道:“有很多,只是青艾太笨了,只记得那一首。”

白先生很失望。

青艾假装没有察觉他的失望,笑看着他说道:“青艾打小有个愿望,今日说出来先生别笑话。”

白先生含笑说请讲,青艾一口气说道:“小时候特别羡慕悬壶济世的郎中,想着有一日做个医女,治病救人,先生高烧那夜,见着了穆医官,青艾恳求他老人家收我为徒,穆医官答应了。”

白先生说中茶盏一晃,漾出些茶水来,笑容依然柔和:“青艾有想法,如今又有机会,自然要去做,以后还是住在小屋,得空就来看书。”

青艾起身跪了下去,伏在地上说道:“青艾既然做了选择,就要心无旁骛,以后住到医营去,只怕不能时常得见先生,先生对青艾的许多恩德,青艾没齿不忘。”

白先生瞧着青艾,她甫一出现,就带给他从未有过的震撼,以为能一直将她留在身边,瞧着她整理书籍,瞧着她写字,与她对坐清谈,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要离开。

他暗自叹口气,一笑起身,将青艾扶了起来,瞧着她笑道:“海阔从鱼跃,长空任鸟飞,青艾去吧,这屋子的门以后永远开着,青艾想看书了,自管来拿。”

青艾鼻子一酸,低下头强忍住了,这三个多月宁静悠然,她分外舍不得,可她不能总赖在白先生这儿。

青艾回屋后趴在枕上落下泪来,过一会儿又笑了,自己从小就想学医,这下如愿以偿,该高兴才是。

她一早搬到了医营,在穆医官指导下整理百子柜,闻着满室药香,心中安宁舒畅。

午后进了帅帐,站在书案后磨墨,宿风则拿一本书坐在火炉旁,青艾正写着,门外一声报,邹仝大步走了进来,瞧见青艾脚步一顿,宿风说声无妨,邹仝躬身禀报道:“皇上任命邱槐为渭城监军,不日从京城出发。”

宿风淡淡笑道:“让杨监军准备吧,回京前要吃一些苦头。”

邹仝说声知道,宿风转着铁如意问道:“俞哙果真瞧上了月牙儿?”

青艾好久没有月牙儿的消息,赶紧竖起耳朵去听,邹仝点头说是,宿风笑道:“那好,让杨监军纳月牙儿为妾。”

青艾不知这大将军唱得那出,只知他在谋算月牙儿,气得暗自咬牙。

邹仝有些无奈:“那个月牙儿性子倔,前些日子杨夫人的两个侍女许了人,腊梅和秋果高高兴兴补了缺,这月牙儿死活不愿,竟到渭城城隍庙重操旧业,做了乞丐,俞哙去找过几次,她也不理。”

宿风转头瞧着青艾:“本大将军记得那月牙儿一口一个青艾姐姐,叫得亲热,就跟她说,她的青艾姐姐病重,想见她一面,将她诱到军营中先关起来。”

青艾心中愤愤然,却不敢对宿风说,想着邹仝平日嬉皮笑脸的,朝着邹仝笑道:“月牙儿不过是弱女子,在下请求邹将军,不要将她卷入朝堂纷争。”

邹仝不敢接她的话,宿风手烤着火笑道:“若不是有这些朝堂纷争,你早就做了营妓,邹仝,她们那些事追查得如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和气

邹仝瞧一眼青艾,宿风道但说无妨,邹仝道:“她所说是实,而且,是月牙儿伙同马老七骗了她们三个。”

宿风抬头瞧一眼青艾笑道:“一个目不识丁的小乞丐,骗了一个自认为有学问有见识的宫女,果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青艾低声嘟囔道:“在下没有自认为有学问有见识。”

宿风没听到一般,低头拨了拨炭火,接着对邹仝道:“是以朝中那些酸儒和宫里那些笨蛋,对付他们易如反掌。”

邹仝笑说声不错,青艾声音稍微大了些,却也只敢瞧着邹仝说话:“既易如反掌,为何要利用月牙儿?”

宿风低头笑笑:“有利用价值,才能活命。再说了,一个骗了你的人,你记挂她何用?”

青艾咬了咬唇道:“她是骗了在下,可她也救了在下一命。”

咣当一声,宿风将拨火棍扔进铁炉,站起身打个哈欠道,“邹仝去吧,依计划行事。”又瞧一眼青艾,“今日话多,放肆了,不过本大将军今日心情好,不跟你计较,去吧。”

青艾忍无可忍,也未行礼告退,挺直了脊背,愤愤然出了大将军的营房,心想有本事你杀了我,来到雪地里冷风一吹,才清醒过来,不由出一头冷汗,他想杀死我,跟碾死一只蚂蚁似的,我今日确实太造次了,以后要时时小心才是。

第二日午后宿风与白先生邹仝俞哙议事,说的正是皇上撤换监军之事,白先生道:“尉迟勋打小就由邱槐贴身服侍,尉迟勋对他十分依赖,背着人偷偷称呼他为‘尚父’。”

邹仝哈一声笑起来,俞哙道:“娘的,直接叫干爹算了,还尚父。”

白先生道:“先皇独宠梅妃,疼爱安王,皇太后一心维护权势,尉迟勋贵为太子,却多年被人冷落,养成偏执阴暗的性子,占有欲很强,视邱槐为父,依恋梅妃到了痴狂的地步。”

宿风唇角一翘, “让他的尚父来监军,他倒真瞧得起我。”

这时门外有人禀报:“胡军医求见大将军。”

宿风说声进来,青艾一溜小跑进来了,鼻尖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匆忙说道:“大将军,有位士兵突发高烧躺在医营,穆医官又去了别处,我先为他擦身降温,今日的军报只能烦劳大将军亲自动手。”

说着话就往外跑,白先生唤一声青艾,青艾忙行个礼,就听他问道:“青艾,怎么擦身降温?”

青艾急着走,随口说道:“用温水擦额头后脑腋下胸背,将高热快速降下来,要不会烧坏脑子。”

说完一溜小跑走了,白先生望着她的背影,原来那夜不是梦,原来她那样只是为了治病。

俞哙指指门外道:“咱们这儿何时来个小子?还敢直闯大将军营房。”

邹仝笑道:“那不就是月牙儿每次见到你都要问起的青艾姐姐吗?”

俞哙挠挠头:“每次她问起什么青艾姐姐,我总说没见过不认识,她就气得不理我了,原来真在军营中啊,不过,月牙儿的姐姐怎么是个男的?”

邹仝哈哈大笑起来,白先生自顾发呆,宿风无奈瞧一眼俞哙,“怪不得月牙儿不爱搭理你。”又瞧一眼晃动的门帘,“我似乎没有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