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硬着头皮,“纪总…有两位客人找您。”
纪珩东不耐烦的嚷了一嗓子火大的要命,作势就要关了对话。“老子谁都不见!”
保安看了一眼车里的人,差点没哭出来。“这位,这位说是您爷爷……”
话音还没落,车上就下来一只楠木拐杖,继而是一位白发苍苍却也精神矍铄的老人。老人一把推开门口的保安小兵,中气十足的指着屏幕里的纪珩东吹胡子瞪眼睛,“小子,在我面前你还敢称老子?我打不死你!!”
跟着老头来的是家里的勤务张姨,怕老人闪着腰忙上前几步扶了一把,笑道。“东子,快把门开开,老爷子一大早就从胡同赶过来,总不能吃闭门羹呀。”
纪珩东感觉天灵盖里被泼了一盆凉水,瞬间凉到了心里。他发愣的看着自己爷爷那双铜铃大眼睛,唬了一跳。“…爷爷?!”
老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还不开门?”说完觉得心里不痛快,还回头跟着身后的勤务唠叨。“现在这人呐也真是…好端端的门按什么密码指纹?来一趟费好大劲儿……像咱们那大院哪里讲究这些,一到年节不都是推门就进的?”
褚唯愿在浴室门口听着外头这场乌龙对话笑的不行,眼泪都出来了。看着纪珩东吃瘪,她幸灾乐祸。“刚才是谁说爷爷来都不开门的?有本事你别开呀!”
纪珩东虚张声势往前跑了两步要抓她出来,“还笑?再笑让你下不来床你信不信?”
褚唯愿啊的一下就往后躲,有点气急败坏。“你神经病啊!我在这儿被你爷爷看见了怎么办?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纪珩东也着急的不行,如今老头这么早来就是为了来堵他一个现行,褚唯愿一个姑娘衣衫不整的在他家里难免让人发现,俩人关系还没跟大家伙说明白,要是让爷爷知道难免不会做出什么想法来,眼看着老头就拉开门上楼,纪珩东胡乱抓起一件衣服扔在她脑袋上,低声警告。“千万别下楼,听见什么动静都别下来,要是被发现了我也不保你。”
拐杖沉闷敲在楼梯上的声音越来越近,纪珩东匆忙关死了卧室的门就往楼下去迎。
“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眼瞅着几天就小寒了,不说好我过去吗?”纪珩东笑的一脸乖顺,扶着纪爷爷在沙发上坐下,眼神飘忽的往楼上瞧,心跳的扑通扑通的。
他下来的急,连上衣都没来得及穿,只匆匆套了一条灰色的家居裤。纪爷爷瞧见他这不着边的德行也不多言,示意他给自己端杯茶水。
“听说我这孙子好大的架子,连爷爷传的话都不听,我让人去找你你不来,那就只好我亲自来一趟了。”
金骏眉洗过两泡,沿着钧窑的变色斗笠茶碗儿慢慢注入,颜色清透澄黄,纪珩东恭恭敬敬的把茶碗递过去,也并不太当回事儿。动作虽恭谨,嘴上却轻佻的很。“我就知道,韩家又上您那儿去告状了吧?又说什么啊?是我不负责任抛弃妻子啊还是随意玩弄人家姑娘感情啊?好歹也是留洋回来的,怎么这动不动就打小报告的毛病一点儿没改啊?”
“我打你个混账!”纪爷爷气得拿起拐杖啪的一声敲在茶几上,震的斗笠茶碗儿抖了一抖泼出了些许茶水,也惊的楼上褚唯愿也颤了颤。她松松套了一件刚才纪珩东扔过来的他的睡衣,是和他现在穿着那条灰色裤子一套的上衣,她穿着大,下摆一直垂到膝盖往上的地方,领子开口能直接看到两条清晰突兀的锁骨。
褚唯愿贴着门缝眨眼仔细听着,大气不敢喘一下。
纪珩东皮实惯了,也不怕老头生气,反而不紧不慢蹲下捡起被打碎的茶砚,啧啧几声。“可惜了了,他们在五台山上特意弄回来的,原本打算孝敬您的,这下好了。”
纪爷爷重重的站起来,朝着他直吼。“我跟你说话呢!别跟我装傻充愣的,我问你,韩沁那姑娘好端端的你怎么就不喜欢?那天怎么就跟人家说了狠话,什么叫全天下女人死光了你都不跟人家在一起韩家两口子素质高,说什么两家孩子没缘分,谁不知道就是你这个秧子扶不上墙让我都没法拉着这张老脸去说!”
老爷子教训孩子,身后的勤务长自然是不敢说什么的,一时插不进去嘴只站在一旁朝着纪珩东使眼色,让他服个软。
纪珩东提起韩沁就火大,那日自褚唯愿走后他一人儿寻摸着半天,他了解她,不可能没什么原因就不发一言的跟别人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让她受刺激了的事儿,当晚,他在后海边上喝了几罐酒抽了半包烟,才想到去问一个人。
韩沁见他来找自己的时候兴奋的不得了,大半夜的还特地花了淡妆穿了一件若隐若现的睡衣,谁知一下楼心就彻底凉了。纪珩东满身酒气,恶狠狠的问她,你和愿愿说了什么?
韩沁专攻心理,一眼就能看出纪珩东陷入了多么纠结两难的境地,她冷笑着问他,这么难受当初怎么还把人放走了呢?纪珩东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不允许对一个女性动手,不管对方是一个多么恶劣的人,他做了个深呼吸,才对她和盘托出。
他说韩沁,你死了这条心吧,不管褚唯愿在哪,我能给她找回来是老天爷眷顾我,找不回来她就算不跟着我,我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全天下女的都死光了,我也不可能要你,我心里有褚唯愿了,别人都不行。
对于一个自信而又独立的女人来说,最打击她的话便是如此。韩沁看着他的背影毫无形象的站在风口里哭喊,她愤恨着跺脚,扔一切手里能扔的东西。她说,纪珩东,我告诉她我们就要结婚了,你死心吧,说不定庞泽勋已经娶了她呢,反正褚唯愿这个人不属于你了。
纪珩东开车绝尘而去,声音狠决,不属于我那我就抢回来。
一想到褚唯愿在美国遭的那些事儿,纪珩东也没了好脾气跟爷爷打哈哈,反而肃起表情立在老人对面,嘲讽道。“好端端的?如果您就把满口扯瞎话的女人当作您的孙媳妇儿,那我可劝你再找个孙子,我就说跟她说了几句话还轮到她家不乐意了?当初把褚…”
褚字刚说出口,纪珩东猛觉不对,懊恼的差点没咬掉自己的舌头。忍了忍,又忍了忍,才勉强克制着自己把话咽下去。
纪爷爷脑子转的也是快的,前一阵儿只听人说这小子去了美国呆了一天就回来了,也不知是做什么。老头鱼一双鹰眼深邃的从头到脚打量了纪珩东,才意味深长的问他。“看你这样…屋里有人吧?”
纪珩东刚想说没有,又觉得自己胸前后背上那些小猫抓的红道子有点说不过去,只不着调的把话岔过去。“我这屋里…有人不是很正常么,您孙子年轻,火力旺。”
老头呵呵一笑,反而平心静气的坐了下来,朝着身后的勤务长道。“雁声啊,我一个糟老头子上去不合适,你去替我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要是个正经人家的闺女正好赶上和咱们东子有缘分,这小子又不喜欢我给他成的这桩婚,我就做主说道说道,要不是什么清白的正经人,也正好把话给她点透,告诉她我们纪家不是什么人都能容的,让她长长记性离他远一点,也算是帮东子省了个麻烦。”
人活到纪爷爷这个岁数没什么事情是没见过被唬住的,何况是抓纪珩东三寸这样的事情。身后的勤务长会心一笑,作势往楼上走。“成,一准儿给您办好了。”
“哎哎哎哎!!!”纪珩东三步并两步的抢在前头堵在楼梯口,说什么也不让张雁声上楼,皱眉说道。“不是张姨你怎么也跟着老头瞎起哄啊?我私事儿您就别管了吧。”
张雁声回头询问纪爷爷的意思,老头坐着没动。她了然,继续往楼上走,褚唯愿听见脚步声如同惊弓之鸟,噼里啪啦跟只兔子似的就找地方躲,一不留神磕到床角发出了好大的响声。
听见动静纪珩东心里更急,直接抓着张雁声的胳膊耍熊不让她走。
张雁声十七岁入伍也是个响当当出身的女巾帼,身手是男人扎堆的部队里练出来的。几下就把纪珩东制住了,她算是长辈,且得尊敬着,纪珩东也不敢反抗心里又惦记着楼上的褚唯愿,赶紧吼了一嗓子认错。“行了行了老头你厉害我服了行了吧!韩家那事儿是我做的不对,你赶紧的,松开我。”
纪爷爷笑呵呵走上前去,掂量着拐杖,“韩家的事儿不提,我就问你楼上的是谁?”
纪珩东也知道瞒不住了,只想着他们快点走能给褚唯愿留出点脸面,让他上楼好好哄哄,别扭的转过头吐出三个字。
“是愿愿。”
纪老爷子大吃一惊险些没站稳,“褚家的女娃子?”
纪珩东承认。“是。”
纪老爷子是四川人,有时候情绪上来了总是不自觉带着点家乡话。他知道跟纪珩东玩儿的不过就那么几个孩子,而褚唯愿又是少数几个伶俐女孩,也算是看着长大的,挺讨喜的姑娘。老头心里一时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生气。
只重重那拐杖敲在他背上,木头打在肉上闷响的声音清晰的不得了。“混小子!!!这事儿也敢瞒着?有了这意向怎么不早给我说?也不至于闹出这些事情让外人看笑话!你褚伯伯家里知道没有?”
才几天的事儿啊,纪珩东知道事情闹到这一步爷爷铁定是自己这一伙的了,干脆坦白个彻底。“不知道。”
“你!!!”纪爷爷气的又打了他几下,“这事儿也好这么不清不楚的?人家姑娘跟了你,怎么也得有个说法啊,回头你马上带着丫头回去见见你爹,褚家那里我做主去说,你褚伯伯一定能给我这个面子。”
“爷爷。”纪珩东疼的呲牙咧嘴也不敢大喘气,忙拽住老人。“我跟愿愿俩才刚好上,这事儿别太着急了…她刚从美国那边回来遇上点事儿,得等着日子平一平,真到了谈婚论嫁那时候,我保证一准儿带着人回去认祖归宗给娶进门。”
纪爷爷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倒也是,你这小子天天混不正经,褚家也未必看得上你,趁着这些日子把手上那些摊子弄一弄才是要紧的,但是,你可千万不能委屈了这丫头听见没有?”
纪珩东满口答应的好不容易给老头送走,又千叮咛万嘱咐老头别说出去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站在一楼门跟前,老头还不放心的扯了扯纪珩东的耳朵。“老实点,别作出事儿来让两家断了交情。”
待纪爷爷走后,褚唯愿才蹬蹬蹬从楼上跑下来,纪珩东也正要上楼去看她,谁知褚唯愿下来以后一把熊抱住他,软糯的问。“刚才你是不是挨打了?我听见纪爷爷那楠木拐杖的动静了。”
纪珩东摇头,爱怜的摸着她的头发。“刚才楼上叮咣的你干什么呢?是不是磕着哪了?”
她穿着他的上衣抱着他,光着两条嫩白的腿。他赤着上身,底下一双修长有力腿。俩人抱在一起,倒是有一种耳鬓厮磨的感觉。
褚唯愿在他颈窝蹭了蹭,乖的要命。“怎么办呢?被你爷爷知道了…我才刚从美国回来,要是让家里人知道咱俩在一起了,你会脱层皮的。”
纪珩东失笑,亲昵的吻着她细腻的脖子。“傻丫头,哪有女孩子为这事儿担心的,你不惦记自己还来惦记我?刚才磕着哪了,给我看看。”
纪珩东把她抱到沙发上,想好好看看。褚唯愿认真的看着纪珩东的眼睛睫毛,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忽然就说了一句话,她一张小脸很是坚决。
“纪珩东,我会为了你,跟我爹妈抗争到底的。”
第51章
51
今年年过的早,元旦结束之后没半个月就是年三十。
往年这个时候是最热闹的,家家开始忙着扫房刷墙,购置年货,带着忙乱和喜庆,连街上的商铺里放的都是恭喜发财的欢腾音乐,赶在小年的前一天,城里开始下了第一场雪。湿润细密的雪花夹着北风整整刮了两天才算停。
与此同时,褚唯愿和纪珩东的恋情,也算是正式的开展起了地下工作。
为什么要背着人偷偷摸摸的呢,第一是褚唯愿之前和庞泽勋的事情闹的不小,俩人冷不丁的在一起容易给外人说闲话的机会,纪珩东倒是光棍一个豁出这张脸什么都不怕,但是褚唯愿面皮薄,总为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再提;第二就是,俩人在这一圈人里头向来是能作能闹的,一旦消息真的传出去虽说是好事儿难免不会透进双方家长的耳朵里,小两口还没腻歪几天就被家里上了锁,那就太扫兴了。
那天自从纪珩东的爷爷走后,俩人又在屋里厮磨了一会儿,直到天快黑时,纪珩东才不情不愿的送褚唯愿回了家。一路上,为了拖延时间,纪珩东先是带着她去了家饭馆儿吃饭,毕竟在飞机上舟车劳顿也没好好休息,褚唯愿身体娇气,何况是让她饿着肚子被自己堵在家里折腾了个尽兴更是得好好哄一哄。满桌子的饭菜全都是她爱吃的,纪珩东拿筷子给她剔鱼刺,挑葱姜蒜,伺候的姑奶奶不亦乐乎。
临到她家门口的时候,纪珩东还哼哼唧唧不肯撒手,从小到大这也算是自己头一遭正儿八经的女朋友,新奇的不得了,他一双手在褚唯愿柔软的腰上捏啊捏的,暗示意味十足。“抽个空儿你就把绿羌的东西收拾收拾搬过来吧?”
褚唯愿傻笑着躲他的手,眼睛弯成了条月牙儿。“快过年了,这段日子我得一直住在这头儿陪陪爸妈,绿羌就不回去了,你要是喜欢我就把钥匙给你,你相中哪个搬哪个,我没意见的。”
纪珩东手下用的劲儿大了些,顶着她的脑门十分不满意。“怎么还顶嘴呢?你要是人都不过去我搬你东西干嘛?反正穿的用的我那儿也不是没有。”他眼睛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大衣里小姑娘的一副身板,眸光渐深。“没准儿…穿我的还更合身呢。”
最后一句话被他恶意说在耳边,轻浮得很。褚唯愿想起自己那日被他压在沙发上的画面脸上忽的燥热起来,挣扎着就爬回了副驾驶。“流氓!!”
快晚上九点了,纪珩东依旧把车停在院门口的花坛后头,也是以前他常常带着褚唯愿逃逸的地方。晚上九点半十点左右家里的爸爸妈妈就要休息了,纪珩东揉着褚唯愿的小脑袋低头又吻了吻她的脸。“你这一回去…再出来就难了。”
褚唯愿乖巧的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轻声撒着娇。“那你也回家住啊,快过年了,这样的话白天我妈一定得跟着阿姨出去还得勤快点照顾着我嫂子,没空搭理我的,等家里没人了咱俩就出去,好不好?”
纪珩东身体一僵,半天没说话。
褚唯愿心里没有多少谱,怕他生气。“四哥…?”回家是纪珩东最不愿意做的事儿,褚唯愿知道自己可能惹他不高兴了,小声的叫着他。“你别生气啊…”
纪珩东笑起来,“我气什么,这主意好啊。”
褚唯愿吃惊,“你同意了?”
纪珩东慢慢拧着了火,把车往院子里头开。“干嘛不同意,我媳妇就住我对门儿,近水楼台先得月,也就这几天的功夫,得着三十儿一过,你家那尊大佛一准儿得去外地疗养,到时候我带着你私奔到阿拉伯他们都不一定知道。”他冲她飞了记得意的眼神儿,丝毫不提别的。
褚唯愿心头一暖,以前…他可是无论别人怎么说都不肯听劝的。她规规矩矩的坐在座位上不说话,但是心底那种绵延的感动和幸福却一直漫到了心底去。
………
快年前了,都是各家企业盘点发红包和年终奖的时候,纪珩东一个富贵闲人更是没什么事儿,只天天在自己卧室里拿着望远镜盯着对面的情况,偶尔和朋友出去喝点酒闹一闹,手中的若干买卖场子通通交给了蒋清风去处理,新盘下的地怎么着都得等到开春才能动工,这一下他彻底成了甩手掌柜。
这一晃,这小子在家住了四天了,回家倒是也不跟他吵跟他闹,只消停的在自己屋里睡觉,到了饭点儿就下楼吃饭,出门的时候还知道知会一声,虽然口气态度皆不是那么顺耳,但是纪伯龄在楼下还是跟着蒋兰芝直犯嘀咕。
“这小子最近有点不对劲儿,别不是在外头闯了什么祸吧?”
蒋兰芝是后母,在家里说话处处都得知分寸。她拿起外套给纪伯龄穿上,宽解道。“平常你见不到孩子的影儿总在家里念叨,这回孩子回来了你倒是看看自己,疑神疑鬼的。快过年了…一家团团圆圆的多好,你就别问了。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肯定有人先来告诉你。”
今天有宴请,都是院儿里住着的邻居,几家根基深的老门大户都在受邀之列,蒋兰芝随着纪父出门,听得纪伯龄悠悠叹了一句。“你跟了我有十年了…这些年,倒是委屈你了。”
晚上的宴请褚家自然也在,褚父跟隋晴也是收拾妥当之后出了门,年关下,都希望过的轻松一点,连带着褚唯愿都讨到了甜头。褚父自是了解女儿的,瞧着她不停往窗外看的样子就知道这闺女心里肯定是长了草,在家待了好几天表现的倒是也还说得过去。
褚父咳嗽一声,冲她招招手。“过来。”
褚唯愿十分狗腿的跑过去,双手抱拳朝着亲爹作了个揖。“父亲大人!有何吩咐?”
褚父怜爱的拍了拍她的脑袋。从门口的五斗橱里拿出一个信封来。“快过年了,你们这帮孩子肯定也是心都野了,出去跟他们玩玩吧,别太晚回来。”
褚唯愿欢天喜地的接过来,又千恩万谢的朝着爹妈哄了一番才跑出了门。
纪珩东接到她的电话就把车开到侧门去等,看着她穿着喜庆的红毛衣朝着这边蹦蹦跳跳的,眉间都染了笑意。俩人就像是谍战片,对好了暗号约在什么地界,然后迅速交换情报。
刚刚在一起,褚唯愿还是头一回谈恋爱,满脑子都是什么小年轻那种稀奇古怪的想法,说是稀奇,倒也庸俗。这交往之后的头一件事儿,就是去逛商场。
纪珩东有点扫兴,“我还以为你要去什么地方,好歹也是…”
“是什么?”褚唯愿炸毛,“你满脑子怎么想的都是乱七八糟的啊?我上回在你家见着你有不少衣服都是去年的了,想着给你买点新的,还有那睡衣都被你扯得松松垮垮的,再洗都脱线了。”
纪珩东皮笑肉不笑,被她扯着脸皮疼的只吸气。“到底是咱俩谁要添置新衣服?再说了,那睡衣你买它干嘛,穿上回头也得被扒下来,扯得松点还方便。”褚唯愿听不下去了,迅速堵住他的嘴,大着胆子说了一句话。“那买床单枕头总行了吧,消耗品,要的。”
纪珩东乐了,一拍大腿直夸她有长进。“这个,可以有!”
俩人去了银泰,遍地奢侈品驻扎的地方也是热热闹闹的。整个二楼女装都是年轻的小姑娘在眉飞色舞的比量着新一季的衣裙,间或有店员拉开门精神抖擞的说上一句欢迎光临笑着送出满载而归的顾客。
褚唯愿红毛衣下头是一条绸缎质地的黑色伞裙,裙下两条修长的腿被高跟鞋衬托的更加迷人,在商场灯光下她一张小脸俏皮的很。期间有不少男士走过去的时候虽然身边有女伴,还是会不自觉的瞟她一眼。
纪珩东虎视眈眈的一把搂过她的腰,低声威胁。“没钱给你买裤子吗?大冷天儿的穿成这样是不是故意给爷找不痛快呢?”
褚唯愿仰头不解,“她们还看你呢,我都没生气。再说了以前我也穿这样啊,也没见你管过我。”
“以前是以前,以前没腾出空来管你,现在不行。走,看看前头有没有买秋裤的,一会儿就换上。”纪珩东不由分说的扯着她往前走,俩人一路打闹嬉笑倒是像足了刚恋爱的小男女。
俩人商场里一走,抛去那两张好皮相不说,光气质就是俗门俗院的人家比不来的,何况在这种地方相遇,来的人自然也都是身家不菲,间或在某一处遇上同来的顾客,也会暗自和这俩祖宗较劲比量一番。
褚唯愿甚至清晰的听到一个女孩和旁边的中年男子小声嘀咕,语气鄙夷。“那男的这么年轻,一看就是富二代,搞不好也是个傍大款的,装什么啊。”
褚唯愿顽劣,一听这话更加淘气。故意挽着纪珩东的手大声问他,“老公,你今天晚上去我家还是回你那个凶老婆那里啊?”
纪珩东被她话弄的云里雾里的,她动静大,周围不少人已经朝着自己看了过来。都带着一副了然的表情。
他懵了,“啊?你说什么?”褚唯愿爱演的心性上来了,抱着他的手更委屈。“人家现在都怀孕了,你别以为给我买点东西就没事儿了,告诉你,要是不抓紧和你那个老婆离婚,你看我闹不闹到你公司去让你身败名裂!”
这下人群唏嘘纷纷回头小声私语,纪珩东这才反应过来这小丫头是祸害自己呢。公共场合也不好教育她,反正面子已经被她丢光了,他也干脆配合一把。
纪珩东歪着嘴角坏笑着,手不轻不重的掐着她的腰,声音洪亮。“当初要不是爷把你从上个金主手里赎出来指不定你还上谁的公司闹呢,你得听话,像你那几个姐妹一样,让干嘛干嘛,这样你才有的花,知道吗?”他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仨字低声拉着她往外走,脸都丢尽了。
待走到没人的地方,他才恨恨问她。“还怀孕了?你怎么那么能编啊…回去我非得让你真怀上一个不可,要不多对不起您今天费这么大劲跟我这儿一通演啊。”
褚唯愿嘻嘻哈哈的,十分没心没肺。“谁让她说我傍大款?再说了,你见过哪个小姑娘傍只给自己买秋裤的大款?”
纪珩东简直被她满脑子的歪理邪说弄疯了,忿忿的拽着她赶紧远离这一层。想她纪小爷花名在外,如今不能让这丫头给毁于一旦,
闹到最后,秋裤没买,褚唯愿倒还真的买了两套床上用品,都是手感质量皆是上乘的,纪珩东矜贵,对睡眠质量要求很高,褚唯愿挑的十分仔细,店员推荐的每一款她都用手去认真比对,给他选最好的。路上,顺手还在家居内衣区给纪珩东买了两套正经的睡衣,虽说他不要,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是不舍得他生活的那么将就的。
纪珩东站在一旁全都看在眼里,男人的情绪虽然不会通过语言来表达,但是全在眼神里。他看着褚唯愿,眼中柔软的不得了。自己打十几岁以后吃喝用度皆是没什么人打理的,鲜少有人肯这样用心的准确知道他的需求认真的对待他生活中的每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他没有抢着付钱,这种事没必要俩人争抢,反而他觉得一家人,这种东西要是分个你我反倒没什么意思了。
褚唯愿笑嘻嘻的在前头啃着甜筒,纪珩东在后拎着几袋子沉甸甸的东西很是自得。冬天最是怕受寒,纪珩东见着她吃的差不多了,便抢下来。“不能吃了。”
“喂!”褚唯愿鼓起嘴肉疼的看着大半个冰激凌,“我给你买了那么多东西你就给我买了一个甜筒还不让我吃干净吗?”纪珩东怕她再抢回去,一口咬下去一半儿,凉的心都滋滋的疼。“吃了好几口了,差不多了。”
他记得前两天给她收拾包的时候,曾无意间看到过她手机上的日历提醒,没记错的话…她的生理期应该就是这几天了。
褚唯愿撇撇嘴,有点低落。前方就是她一直很喜欢的一家意大利时装品牌,纪珩东抱着她肩膀打算好好哄哄她。“那个凉,吃多了不好。四哥给你买衣服行吗?今天不买破产了咱都不回家,裙子多短都给你买。”
褚唯愿到底是小狗脾气,一旦有了更好的马上就把冰激凌的事儿忘了,忙拽着他往店里走,生怕他反悔。
等到俩人从商场出来,天都黑了。
褚唯愿提着自己打大包小包就像一个买了新衣服的孩子,高兴的不得了。没由来的,她忽然就拉着纪珩东的手感慨了一句。
“真好。”
纪珩东牵着她往停车场走,从鼻腔里嗯了一声,也跟着说了一句。“真好。”
真好,还能和你在下雪的夜晚慢慢走,好像一直这样会天荒地老到白头。
第52章
52
中国人传统的习俗,每逢清明过年的时候,要去给家里去世的各位长辈先人扫扫墓,尽些心意。纪珩东也不例外。
他每年就往生母柳江南那儿去三回,一回是大年三十儿,一回清明,一回她的忌日。以往都是他在城里买好了扫墓的东西,趁着大早上独自驱车往郊外赶,在那儿摆上亲妈爱吃的果子点心,陪她聊聊天,然后抽颗烟趁着日头盛的时候在回去。
但是今年,多了一个人。
纪珩东跟褚唯愿商量着这事儿的时候,也是斟酌了半晌才开口。“就是寻思着让她见见你,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勉强你…”
谁知褚唯愿听了以后没有一丝犹豫,干脆的就点头答应了。纪珩东诧异的看着她,“你不忌讳这个?我以为…年三十儿的,你会觉得不吉利。”
褚唯愿失笑,反问纪珩东。“有什么好忌讳的?柳阿姨是你妈妈,如果以后我们能在一起她也是我的妈妈,看自己的亲人为什么要忌讳?”
她说的平常,没有任何做作掩饰的成分在里面。纪珩东喉结艰难上下滚动,半天才摸着她的脑袋笑了。“好,那我早上在老地方等你。”
纪珩东每年这个时候去扫墓,纪伯龄是知道的。一大早,家里就有人忙里忙外的贴春联准备菜,纪伯龄在楼下绷紧了后背就等着楼上摔门那一声响,难为这样一位在外受人尊敬的老人竟要在家里上刑般的等着自己儿子这一通胡闹,可谁知纪珩东收拾立整下楼时竟然看他都没看,吹着口哨就往外走。
纪伯龄愣了,好像这小子根本不像是去墓地祭拜母亲,倒像是参加了什么聚会,可是…那一身黑衣明明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准备的么?
对门儿的褚唯愿也是一大早就起床收拾,从柜子里选了黑色的羊毛长裙出来,连妆都没化,素着一张干净清透的脸才稍稍安心些。她怎么也没想到…纪珩东会对自己这样重视,重视到带着她去看他的妈妈。
隋晴和家里的阿姨正在楼下准备饺子馅儿,见着她一身素色从楼上下来吓了一跳。隋晴看着女儿有点惊讶,“这大过年的,你穿成这样要去哪?我上星期才给你买的那件红衣服呢,怎么不换上,那个喜庆。”
褚唯愿伸手捏了桌上摆好的点心,含糊不清的答。“一个同事的母亲去世了,我去吊唁,在一起工作不去不合适。”
隋晴不大高兴,“怎么偏偏挑在了这个时候,多不吉利。”一旁的阿姨也附和着点点头。“可不是,真不是个好彩头。愿愿,礼数尽到了就行,别跟着去那些地方了,咱姑娘家家的,犯不着为了这个惹一身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