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认药材吗?”

“不是,是分开。”

孝亲王妃有些不懂了,这时之前的那名一等侍女过来解释,说了药材弄混的事情。孝亲王妃听了,当即懂了,笑眯眯地说:“来,我来看看晗姐儿分的药材。”

其实,孝亲王妃一开始并未在意,只是当小孩子玩,将药材分开了两堆。

进了耳房,看了椅子上那两小堆药材,突然一惊。

区分得很好,居然没有混的。

“都是你一个人分的吗?”孝亲王妃问。

“嗯,扔了可惜,就分开了。”她认真的回答,随即仰起头,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

“你是如何区分的?”

“一个分枝多,一个分枝少,挺好区分的。”

孝亲王妃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那两小堆药材,随后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夸奖道:“晗姐儿真厉害。”

其实,药物弄混之后,许多侍女都不愿意去区分,稍不留神,就会弄差了药材,这种情况多半是丢掉,买新的,较为稳妥。

像李墨晗这样轻易全部区分开的,还真需要些功夫与眼力,没有自信,都不会这样做。

“老祖宗把它们收起来吧。”

“好,好,好。”孝亲王妃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吩咐侍女将药材收起来。

“娘娘,这……”那侍女不敢相信李墨晗的区分能力,不敢将药材重新放回去。

“我看过了,没问题的。”孝亲王妃说着,牵着李墨晗走了出去,“晗姐儿有天赋,过些日子外祖母教你医术。”

“好!”

那侍女捧着药草看了看,再次训斥之前的那名犯错的侍女:“区分药草你都不如表小姐,有没有脑子?”

孝亲王妃听了,当即皱眉,骂道:“怎么说话呢?”

那一等侍女吓了一跳,也知道是自己太泼辣,说错了话,当即跪了下来磕头。

孝亲王妃没再说什么,而是回身对李墨晗说:“你先进去吧,这客人也认识你,刚才还跟我问起你呢。”

“老祖宗您不进去吗?”

“不了,我去给他找个东西,一会就回来。”

也不知是找什么东西,居然需要她老人家亲自过去。

李墨晗也没推辞,直接进了孝亲王府的屋子。

孝亲王妃的屋子很大,也很干净,没有奢华的摆件,多的是精致的家具,雕花细致,看上去极为大气。在她的屋子里面没有椅子,室内铺满了筵,进入之时需要脱鞋。

进入之后,穿过墨洒竹林的帷幕,进入到内间,

她走进去,看到有一人坐在里间的罗汉床上,床上铺着海棠色绣蝙蝠绕桃的茵褥,床中间放着案几,上面放着糕点和水果。

与喜庆的被子格格不入的,是他一身素银色的衣衫。

罕见的上好锦缎,上面用精致的绣功绣着如意云纹,边角用银丝勾边。明明只是寻常的银灰色,却显得十分奢华,处处展现着尊贵。

她当即行礼:“小儿见过然郡王。”

“嗯。”他应了一声。

她不知道这声应是让她起来,还是怎样,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站直了身体。

洛子眠跟孝亲王府算得上是亲戚,并不是外男,所以可以自由出入孝亲王府,身份却是极为尊贵的,孝亲王妃对他极为重视,甚至愿意亲自为他去找东西。

孝亲王府,也只有大舅父算得上是小王爷,澜哥儿这一辈,便是一点名头都没有了。

洛子眠则不同。

他是最得宠的皇子之一,地位要比孝亲王还高,且有些实权,只是辈份不如孝亲王罢了。

说到底,孝亲王当年也只是个不得宠的王爷,就算然郡王来到濠州,不入孝亲王府拜见,孝亲王府的人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少顷,洛子眠突然开口:“过来。”

她抬头看了看,见他面前有一棋盘,想来是想让她陪他下棋,她当即凑了过去,站在罗汉床边,身子不高,头顶还不及棋盘。

他对她的不识时务很是不悦,难得乐意多说一句话:“坐上来。”

“哦。”她应了一声,爬上罗汉床,坐在了他的对面,看着棋盘,从一旁取来一颗白子。

“这没有旁人,认真跟我下一盘。”洛子眠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在进来时就注意到,屋里的侍女都被支走了。

“好。”

“不好好下,我就要问孝亲王妃你缝合伤口的事情了。”

她抬眼看了他一会,他的眉色偏为棕色,搭配着肌肤洁白,让他看起来越发的清淡。清眸流盼之际,棕色的瞳孔带着一股子洞察一切的气势,微眯的双眸,其中饱含睿智。

“我好好下就是。”居然有些哄孩子的语气。

洛子眠自己也知道,他避不开璟王派来寻他的人了,觉得自己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可以隐瞒过去,这才主动过来了。

他来时,寻了孝亲王妃聊天,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关于李墨晗医术的事情。

孝亲王妃笑得亲和,她是这样回答的:“平日里闲来无事,教过她一些基础,没想到还真用上了。晗姐儿虽然脑袋不灵光,但是心好,见你受伤,就跑去采药了,不知你的伤势如何了?老身会些医术,可以帮你瞧瞧。”

瞧这话,就知道她老人家只知道李墨晗为他采药,并不知道缝合伤口的事情。

于是,他没再说其他的。

棋局过半,竟然不分高下。

不得不承认,这然郡王小小年纪,棋艺却极为精湛,且操控全局的能力很强,就连她都感受到了些许压制。

不过……

她又落一子。

洛子眠看着棋盘,不由得扬了扬眉,抬眼看了她的胖脸一眼,最后还是选择去看棋盘。

嗯……她的脸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棋盘上,她已经开始反过来压制他了。

“伤口拆线的时候痛吗?”洛子眠突然问了一句。

“这是肯定的。”

“有缝合时痛吗?”

“不好说,缝伤口的时候你已经痛得麻木了,拆线的时候是重新痛一次。”

他忍不住蹙眉,重重地落下一子。

想来,他是准备回去的路上拆线,如果很严重,怕是会引起璟王侍卫的怀疑。

“我可以给您开个方子,可以缓解症状,只是伤口愈合会晚一些。”她这样说道。

他不由得看向她:“你知道我想要怎样的效果吗?”

“不会被其他人发现的。”她回答道,毫不犹豫地落子。

他点了点头,又落一子:“不算笨。”

这个时候,孝亲王妃从外面进来,一边走一边念叨:“瞧瞧我,年岁大了,不中用了,寻一本书都要这么半天。”

李墨晗当即放下棋子,看向门外。

洛子眠还在研究棋局,孝亲王妃进来,他也没有在意。

孝亲王妃知道洛子眠少言寡语,也没在意,只是进来,看着两个人问:“你们在下棋?”

“然郡王在教我下棋。”她这样回答。

洛子眠一怔,看了她一眼,随后应了一句:“嗯。”

第 19 章

孝亲王妃进来后,李墨晗直接下了罗汉床,过去扶着孝亲王妃。

洛子眠不由得皱眉,恐怕是因为棋未下完,有些扫兴。

“我将府里的人都支开了,一会丘泽先生也会过来,你们就在我这里聊,饿了渴了就说话。”孝亲王妃说道。

“嗯。”又是一句简单的回应。

丘泽先生过来时,远远的就听到了他的笑声,显然是在跟谁说笑。

洛子眠在这个时候将棋篓收起来,放在一侧,等待这几个人进来。

进来的是三个人,丘泽先生、李诉柯、澜哥儿。

三个人见了洛子眠一齐行礼,只是丘泽先生是点头示意,另外两个人则是行了大礼。

“嗯。”洛子眠应了一声。

“你们几个小辈聊着,我去整理药材。”孝亲王妃很合时宜地避开了。

众人目送她离开。

“哟,在自娱自乐啊?”丘泽先生看了一眼棋盘,凑过去看残局,怕是认为这残局是洛子眠一个人摆的。

他也没解释,而是点了点头,问:“依你看,哪个子能赢?”

原来他将棋篓收起来是这个意思。

丘泽先生瞧了半天,又叫去李诉柯跟澜哥儿,三个人琢磨了半天,最后都是一个答案:“白子。”

洛子眠这一次连“嗯”都没有了,只是沉默起来,低头去看棋盘,似乎也在研究。

丘泽先生对这个不感兴趣,只是坐上了罗汉床,靠着垫子,懒洋洋地问:“我说你是不是无聊坏了,待回了京里,让若茜县主陪你下棋,岂不甚好?”

提起若茜县主,洛子眠难得露了笑容,眼眸弯弯的,笑时竟然蛮好看,却还是摇了摇头:“她太闹,没有棋艺可谈,跟我比试剑法还可以。”

“那丫头,唉……真不知这世间,除了圣上,还有谁能管得住她,听说前阵子,她跟威远侯叫板了,说该有个女将军。”

“不提也罢。”

丘泽先生当即笑了起来。

见其他人都不说话,丘泽先生当即喊李诉柯:“李兄,你知道安远侯吗?”

“知道。”朝中把握兵权的二品将军,怎么可能不知道?

李墨晗知道的要更多一些。

安远侯府是出了名的世家,世代忠良,出了一个个骁勇善战的将士,为国家做出了不少奉献。

安远侯府世代继承爵位,还出过几次其他子嗣封爵的盛况。

她在萧家,还有过几位熟人。

“他一辈子征战沙场,几万敌军都不怕,偏偏就拿他的五女儿没办法。就是我们刚才说的若茜县主,小时就在国子监里当小霸王,前不久被封了县主,更加无法无天了。”

“这样啊。”李诉柯也不能说什么,便只是应付了一句。

丘泽先生本想八卦,见李诉柯这样,当即没了兴致,转头问洛子眠:“你何日出发?”

“明日。”

“明日有雨啊……”

洛子眠抬头,思量了一番,又扭头看向李墨晗。

她被看的有些懵了,此时看她作甚?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洛子眠是想问她雨天是否适合出行。

于是,她硬着头皮开口:“还是待雨停了走才好。”

“嗯。”洛子眠应了一声,又去问丘泽先生:“这雨何日能停?”

“我掐指一算,也就能下个一天,不过嘛,最近下雨是常事,说不定你路上还能碰上几次雨,能躲一次是一次,晚一日走也无妨。”

“嗯。”

李墨晗站着也觉得无聊,直接行礼,告辞了。

入夜。

浓重的黑暗压抑在空中,浩瀚的苍穹,有着令人畏惧的空洞。无尽的天际,也不知埋伏着怎样的危机。

夜来晚风急,忽地就降了温度,空气潮湿,怕是过不多久又要降雨了。

今年雨水颇丰,眼看就有成灾的兆头。

李墨晗将棋谱合上,按照记忆,在棋盘上摆上棋子,想要试试看,自己能不能破了那些未解的棋局。

这些残局都是她前两世的后辈留下的,不得不承认,这世间充满了有才华的人,碰到这些残局,她也需要思量许久,还不一定能破了残局。

逸哥儿在她屋里的炕上,披着条毯子,正睡着呢。

这小子跟李墨晗很是要好,在家里闲不住,家里还没人敢招惹他,幸好李墨晗来了,他就天天往她这跑,也算是做个伴。

她这些日子看棋谱,他则是捧着本书认字,互不打扰。只是她看棋谱能看下去,他看看就睡着了。

这个时候,有人进了她的小院子,侍女匆匆来禀报:“然郡王来了。”

她当即起身,还未迎出去,洛子眠已经走进来了,她当即行了一礼。

逸哥儿耳朵尖,立即醒了,从炕上蹦下来行礼。

“嗯。”他应了一声,随后问她:“会写字吗?”

她知道了,他是来要方子了。

“会写些。”

“写来我看看。”

她当即去了一旁的桌边,取来笔墨纸砚,小心翼翼地给洛子眠写方子。

逸哥儿想跟过去看,却被洛子眠打发了:“你继续睡吧。”

“我……”逸哥儿想到写字,也觉得没意思,叹了一口气,乖乖回炕上睡去了。

突然唤醒了前两世的记忆,可以让她不用去读书,脑袋里就有很多书上的知识,不用出去闯,就能知道大千世界的奇妙,以及不少规矩。

她能够突然成为医术高手,可以看破不少阴谋算计,但是,许多实际经验,她继承不来。

其实上一次缝合伤口,她自己是对手法不满意的,她可以缝得更好,就好像从未有过伤口一般,可惜她的手太小,没有力道,对针线的运用掌握得不是很好。

还有就是:她如今的字很丑。

李墨晗前七年里都没怎么拿过毛笔,难得写字,也是帮逸哥儿抄字,写字像画画。

她的手腕力度不够,拿笔也不舒服,虽然姿势端正,理论知识丰富,可是写出来的字,还是没有笔锋。

好不容易写完一张单子,拎在手里吹干,却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洛子眠走了过来,站在她的身后,瞧着单子。

她有些忐忑,回头问他:“字可以吗,需不需要我招人誊写一遍?”

他伸手将纸取来,看着上面稚嫩的字体,辨识了一遍,说道:“没有错字即可。”

“没有的。”她虽然字不好看,却不至于写错别字。

“嗯。”

在晾干墨迹的时候,李诉柯快步进了院子,进来时还询问了一句:“晗姐儿在做什么?”

“表少爷,然郡王在里面呢!”

“啊?”李诉柯一愣,随后快步走了进去,进入时,就看到李墨晗跟洛子眠站在书桌前,好似在写什么,屋中的墨香味还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