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李诉柯走进了院子,看到李墨晗这脏兮兮的样子,当即叹了一口气:“怎么脏成这样?”

李墨晗还没告状呢,逸哥儿先开口了:“她胖,老蹭墙。”

“还不都怪你教我爬墙?!”

“我爬墙衣服就不脏,你看着。”逸哥儿说着,就要示范爬墙,却被李诉柯逮住了。

“晗姐儿如今身体还没好利索呢,她身子一直不如你,不可以教她这些,知道吗?”李诉柯说了逸哥儿一句。

逸哥儿当即不高兴了,却只是噘嘴,不服气。

爬墙可是他如今最拿手的事情,他亲自教李墨晗,还能伤了她不成?

“晗姐儿,你去换身衣服,跟我去见丘泽先生。”

李墨晗来时带了些换洗的衣服,听李诉柯吩咐,自然屁颠屁颠地跑出了院子,还听到后面逸哥儿喊着:“晚些再来找我玩!”

换了衣服后,李墨晗直接跟着李诉柯去了丘泽先生的屋子。

孝亲王府恨不得给丘泽先生住最好的房子,以至于他这个外男,直接住在了临街的院子里,独门独院,从那边就能直接上街。

再从里间的门,走一段路就能去小学堂,靠近些的,都是哥儿的住处,远离女眷的住处。

走近了,便听到院里有动静。

李诉柯怕打扰到孝亲王府的人跟丘泽先生说话,并没有贸然进去。

原本,让他这个旁支的来跟丘泽先生结交,已经是孝亲王府大度了,不可太争。

谁知,听了一会便觉得不对劲。

“澜公子不必再说了。”丘泽的先生传了出来,话语冰冷,竟然没有了平日里的笑意:“我不纳妾。”

“纳妾?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丘泽先生打断他的话:“我不喜喧闹,我不纳妾。”

“诺姐儿她……”

“澜公子请回吧。”

李墨晗见李诉柯还愣在门口,当即拉着哥哥躲到了一侧的树丛后。

不久后,就见到澜哥儿灰头土脸地走了出来,脸上还有些愤愤不平。

李墨晗暗暗摇头,这个澜哥儿当真不识抬举,竟然过来跟丘泽先生推销自己妹妹了,真当自己是王府的后人,就配得上丘泽先生了?

的确,他们王府的人在省城里的确能耐,众人都会给他们几分薄面,到了京城里,怕是没几个人愿意买账。

这边李墨晗腹诽着澜哥儿,那边,李诉柯则是想着丘泽先生纳妾的事情。

这丘泽先生当真是个奇人,一般大户人家,在自家哥儿十四、五岁的时候,都会送去通房,以此解决男子所需,也能提前练习行房之术。

这丘泽先生却是一个不纳妾的。

简家人起初给丘泽先生送了几个颇为漂亮的,让他选,他全部退了回去。

家里当他不喜欢,犹豫了几日,又送去了极为漂亮的几个姑娘,一个个都是花容月貌,谁知,丘泽先生还是全部退了回去。

简家人深思之后,觉得他们考虑错了方向,不该送漂亮的,多庸俗,丘泽先生说不定是喜欢有才华,有内涵的。

精心挑选培养了几个知书达理的再次送过去,这一次,还没进去丘泽先生的院门呢,就被轰了出来。

当时他就是这句话:“我不纳妾。”

后来,不知怎的,这句话传了出去,让不少高门世家心动了,这可是极有才华,还不纳妾的女婿啊,这也让丘泽先生的评价越来越高。

结果,丘泽先生又说话了:“娶妻耽误道法,他需保持童子之身。”

以至于,说亲的事情也得挪到丘泽先生学业大成之后了。

这丘泽先生又是世家公子里,难得的性情中人,曾有公主向其示好,谁知,丘泽先生竟然直接嘲讽回去:“难不成你觉得,我会愿意做驸马?”

驸马,这哪是有前途的公子哥愿意做的?

不能做官,这就算了,平日里还得将自己的夫人当主子伺候,行房还得问公主的意见,哪个有些骨气的男人会乐意?

今日澜哥儿也不是来说着要将自己妹妹给丘泽先生做妾的,他惦记的是丘泽先生的正妻。

嫁给丘泽先生,这是顶顶有脸面的事情,也不怪澜哥儿居然会这般过来暗示。

结果,丘泽先生直白,竟然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说到底,澜哥儿还是不相信大舅母,竟然由他来操心妹妹的亲事了,结果,这般不靠谱,还想一步登天了。

兄妹二人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出去。

最后,他们还是走了出来,李诉柯蹲下身,帮李墨晗整理发鬓,李墨晗也就顺势去摘粘在李诉柯头发上的树叶。

整理好了,李诉柯才拉着李墨晗走进了丘泽先生的院子。

进去时,丘泽先生没有愤怒的模样,正在院子里伸懒腰,见到兄妹二人之后,硬生生地僵直了半晌,这才收回双臂,微笑着问好:“李兄来啦?”

“不知简兄准备好了吗?”

“嗯,这些是我常备的,取出来便可,二位随我进来吧。”

说着,亲自引路。

李墨晗瞧着丘泽先生的模样,突然觉得他有点可爱,并不是那么不好亲近的样子,反而很接地气,只要不触犯他的底线,怕是不会惹到他。

当然,怪癖还是有的。

比如,他似乎十分不喜欢庶子,不纳妾恐怕也跟这个有关。而且他说话刁钻,若不是家世显赫,人有才华,怕是不会被这般容忍。

丘泽先生屋子里的陈设也不少都是新的,怕是在丘泽先生来之前,孝亲王府就特意翻修过这里。

走过木质的走廊,到了一处露台。

这处房间很别致,屋中陈设是是书房,打开一侧的连排门,就会看到平静的湖面,湖中开着圣洁的白莲花。

仔细看,才会发现,这里居然是健在湖面上的,夏日里,这里怕是会十分清凉,且景色怡人。

如今已经入夜,连排门外挂起了灯笼,橘色的灯光倒映在水中,让景色别有一番韵味。

丘泽先生推延命理,根据的是道家的法子,准备的物件乃是朱砂、黄纸、罗盘以及一些白酒。

他先是要了李墨晗的生辰八字,李诉柯不疑有他,立即给了。

之后,丘泽先生开始像模像样地摆弄起来。

李诉柯看不懂,却十分恭敬地瞧着。

李墨晗也看不懂,却觉得丘泽先生的手指之分好看,手指纤长,没有十分分明的骨节,纤纤玉手,手可生花。

片刻后,丘泽先生开始皱眉。

李诉柯见了,不由得紧张,当即问:“简兄,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没回答。

李诉柯不敢催得紧了,便也闭了嘴。

又等了片刻,只见丘泽先生的表情变了几变,最后干脆睁开眼睛,盯着李墨晗看。

推延命理,可以观面相,也可以看生辰八字,还可以看手相。

只是,丘泽先生的表情不太对。

李诉柯渐渐严肃起来,已经意识到了不妙。

果不其然,丘泽先生并未告诉二人李墨晗的命运,而是打了马虎眼:“一时准备得仓促,竟然未能真的处理好,今日视野模糊,怕是看不真切,不如让我再准备几日,如何?”

李诉柯隐隐猜测,怕是李墨晗日后的命运不好,丘泽先生不敢直说,他不能为难人家,便表情沉重地点头,又聊了几句,便带着她离开了。

第 14 章

之后的几日,丘泽先生都未提起过推延的事情,李诉柯因此独自烦闷了几日,却也没再提起这件事情。

李诉柯是极为崇敬丘泽先生的,将他视为知己、楷模,认为丘泽先生的决定,都有着他的用意,自然不敢因为自家的妹妹,而去惹他不开心。

丘泽先生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李墨晗则是几日未曾闲着,总是被逸哥儿叫去一块胡闹。

在她的心里,对逸哥儿的印象特别特别的好,无非是因为逸哥儿不嫌弃她是个痴儿,还极为照顾她。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也是真的不错,以至于,每次被他折腾,虽然很想拒绝,却总是不忍心。

不过这一天,她后悔了。

她不该来马场。

濠州地界大,低价也便宜,孝亲王府又是土财主,自然有自家的马场。

马场距离王府有一段距离,坐马车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远远的,只觉得前方一片空旷,离近了,才觉得别有洞天。

濠州风景好,这里的景色又有工匠特意修整,自然是极为壮丽的。

马场周围有着茂盛的树木,瞧着就不像年份低的,各个遮天蔽日,郁郁葱葱的一片,有着帮马场降低风速的效用。

马场内除了常用的跑道,其他的地方都是绿草茵茵的,还有几匹小马在那附近吃草。

进去一些,还有一处室内马场,地方要小一些,用于雨雪天,在室内赛马。

李墨晗跟逸哥儿去了室内,她跟逸哥儿人小,腿短,骑不了马,他就教她骑大黄狗。

她才不干呢!

“我都没担心你这个死胖子压死大黄,你还不高兴了,快点骑上去,腿夹紧它就加速了。”逸哥儿说着,强行让她骑上大黄狗。

她连连躲闪,可惜腿短人胖,就算跑开也会被身手利索的逸哥儿抓住,带到大黄身边。

“我才不要骑大黄呢,这跟马又不一样。”

“府里前些日子确实进了几匹幼马,可是娘她都不让我骑,就更不能让你这个小胖子骑着祸害了。”

怕是大舅母是怕逸哥儿将幼马骑残了,影响长大,才不让他骑的。

她一百个不乐意,可是又知道逸哥儿脾气执拗,不答应怕是难以应付,便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我跟你讲哦,就一会!”

“成,你过来,我教你。”

俊哥儿也被逸哥儿叫了出来,出来时手里还拿着书。

他本是不愿意跟逸哥儿他们一块玩的,无奈,昨日府里又来了贵客,还是奔着丘泽先生来的,不得不停了小课堂,就连澜哥儿都不能去见那位贵客,听说是没资格。

府中因为丘泽先生到来,特意停了府中原来教书的先生,让其休息一个月。

这样一来,就没人教书了,孩子们也闲了下来。

俊哥儿原本想在府里看书,却被母亲赶了出来,她总觉得俊哥儿还在长身体,当多动一动。他跟逸哥儿是双胞胎,如今的身高却不如逸哥儿,也怪让人着急的。

到底是孩子心性,来了之后,就算拿着书也没心思看,看着那两个人骑狗,也跟着笑个不停。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吵闹起来,在马场工作的家奴开始往室内牵马,看样子是室外下雨了。

最近的季节,雨多,也不奇怪,几个孩子也没在意。

结果,却来了另外几个人。

为首进来的是两个人,一人骑着棕色的马,看马鞍就知道是马场里的马,李墨晗一眼就认出来,骑马的人是丘泽先生。

他旁边还有一个人,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那马身量纤长,身上的纹理匀称,马鞍也极为精致,就好似上好的工艺品,一看就绝非凡品。

按照她前两世的记忆,这是乌骓,传说中霸王项羽的坐骑,就是跟这种马是同类型。

这种马,极为珍贵,能骑它的人,怕是也极其富有。

看过了马,她才去看这个人,只觉得这少年一身暗灰色的衣衫,并没有什么惊人的地方,待他侧过脸来,她才看清楚,这少年居然是寺院里遇到的那个。

小小年纪的郡王。

丘泽先生家室显赫,会认识一位郡王,也不奇怪。

二人原本是来王府马场赛马解闷的,丘泽先生自知马术不如洛子眠,也没准备好好参加,随便在马场里寻了一匹,态度极为懈怠。

洛子眠也没准备真的跟丘泽先生比,便只是在马场溜溜马,跟他聊聊天。

结果刚来不久,就下起雨来。

他一介武人,自然是不在意风雨的,可惜丘泽先生身子娇贵,只能跟着来了室内。

“你打算何时回京?”丘泽先生进入的时候,问道。

“原本准备再等几日,想着萧将军会途径这里,没想到……”洛子眠话语凄苦起来。

丘泽先生则是扬起唇角,浅笑了起来:“没想到突然得到消息,萧将军直接西下了,是不是?”

“嗯。”回应的声音十分低沉。

“你也够执着的,你明明知道,萧将军不涉党争。”

“我不代表四哥跟母妃,我只是真的想跟萧将军学习。”

“可你到底还是十三皇子,是夺嫡最积极的璟王的亲弟弟,就算你撇干净了,别人也不会这样看!”

“可是……”

“没有可是!”

洛子眠心有不甘,却只是抿着嘴唇不说话。

洛子眠跟其他皇子不同,他对皇位并不感兴趣,从懂事起,就被母妃灌输了一个概念,就是日后要全力辅佐哥哥璟王。他读书有些天赋,在皇子中算是聪颖的,偏偏更喜武学,对如今英勇善战的萧将军更是敬仰。

可惜,萧将军一生为了国家征战沙场,未曾娶妻生子,身边有得利的助手,却没有正式收徒过,这让洛子眠十分动心。

他想做萧将军的徒弟。

可惜,萧将军不同意,他不愿意跟皇子有任何牵扯,他只效忠当今圣上一人。

他不肯死心,从京里追到濠州,知道萧将军一直敬仰蚩尤,濠州寺院还有蚩尤的石像,便去看了,没成想,还引起了骚乱,他不得不离开。

如果暴露了行踪,只会被四哥派人抓回去。

见洛子眠这个闷葫芦不出声了,丘泽先生朝李墨晗那边看了过去,随即轻笑起来。

只见李墨晗身体肥胖,每次骑上黄狗,都会将黄狗压得嗷嗷惨叫。

“那黄狗也够惨的。”他忍不住感叹。

洛子眠对孩子玩闹的事情并不感兴趣,看了一眼,便不在意了,只是觉得那个小胖丫头眼熟,想了想,却未能想起是谁。

当时的几个人,都未在意。

可是当他们日后跟李墨晗熟了,每次想起今日的情景,都会忍不住笑起来,就连不苟言笑的洛子眠,也经常会在想起她此时的窘迫样子时,弯起嘴角。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过了一阵子,雨渐渐大了起来,室内马场也冷了起来。

李墨晗跟着逸哥儿、俊哥儿去了休息室,结果推开第一间的门,就看到丘泽先生跟洛子眠也在里面。

俊哥儿吓了一跳,连忙赔礼道歉:“我们茹莽,打搅了二位,还请见谅,我们这就去其他的房间。”

丘泽先生依旧是原本那副亲切的样子,当即招呼他们进来:“不妨事的,你们也进来吧,人多点也暖和,刚才他们就打扫出这么一间,一会还会送来热茶。”

俊哥儿有些犹豫,逸哥儿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坐在了一侧的小台子上。

俊哥儿没办法,只能领着李墨晗跟着进去。

“这个小胖墩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的,李诉柯的妹妹,长得真是不像。”丘泽先生在这个时候,跟洛子眠闲聊起来。

“……”洛子眠冷冰冰的,并未回答。

“你瞧这两个小家伙,还是对双胞胎,一动一静,瞧着有趣,长得也不太像。”

“……”洛子眠只是看了俊哥儿跟逸哥儿一眼,没说话。

“别这么冷冰冰的嘛,你们也算是同辈,洛子眠、洛子逸、洛子俊,你还是个哥哥呢!”

“啧。”洛子眠终于吭声了。

俊哥儿一听,当即恍然,知道了连澜哥儿都没资格见的贵客是谁了,匆忙起身,到了洛子眠面前行了一个大礼:“小儿见过然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