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雨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声,心里一分一分地沉了下去。

她虽然性子迷糊,可对身边熟悉的人,却还是有着相当的了解与机敏。

“小雨,”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即将要走入机舱的时候,才听到言侨说道,“……等你回来再说吧,今天晚上我来找你。”

她愣了愣,还没有回答,电话却已经应声挂断了。

“小雨,言侨怎么说?”一旁的周若看她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问道。

翁雨咬了咬唇,想着可能是自己太多虑,一时笑笑搪塞过去,“他现在可能在工作,想等晚上再和我谈这件事吧。”

周若刚应了一声,便被其他同事叫去说飞行的事情,她独自站在原地闭了闭眼,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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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往返飞行结束,晚上翁雨人一到机场,和周若告别后,便坐车回家。

其实从今天早上开始,她就觉得人有些不太舒服,喉间有痰的感觉,鼻子也塞塞的。

这两天上海的气候特别冷,因为搬家忙碌出汗,容易造成一冷一热,照这么看,可能是要感冒的征兆。

上海的晚间交通实在是拥堵,她靠在车上,紧了紧大衣,闭着眼睛想稍微睡一会,就听到包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半闭着眼摸出手机,她看到闺蜜陈涵心的名字闪烁在屏幕上。

“喂。”她咳嗽了一声,接起来,“心心?”

“小飞侠,”陈涵心的声音很快从电话那头传来,似乎略有些冷硬,“你现在人在哪儿?”

“我刚飞完航班,现在在车上、准备回家了。”她直起身。

“嗯。”陈涵心说了这一个字后,就不说话了,像是在思考什么。

翁雨和陈涵心做了十多年的好朋友,彼此一个简单的表情或者一句话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思,很显然,她能感觉到陈涵心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

“心心?”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柯印戚又把你关在家里不让你出去了?”

陈涵心是少见的夫管严,丈夫柯印戚也和她认识多年,把陈涵心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结婚后也经常会干出类似将妻子圈养在家不让其出门这种事情。

“不是,”陈涵心回答得很干脆。

翁雨伸了伸腿,故意轻松地道,“那难不成是想我了?对了,要不要来我新搬的家玩,我跟你说,我邻居长得特别帅,还是数学老……”

“昨天晚上,”没等她说完,陈涵心却已经扬声打断了她的话,“你和言侨在一起吗?”

第三章安心的温度(一)

第三章安心的温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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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雨听到言侨的名字,也竖起了耳朵,“没有啊,他昨天帮我搬完家,晚上和他妈妈吃饭去了。”

顿了顿,她问,“怎么了?”

“你听着,今天凌晨我和柯印戚去MUSE酒吧找郑韵之的时候,看到言侨了。”

她攥着手机的手指猛地一紧。

“因为忙着拖郑韵之出去,我也没时间多去确认,不过,你知道,我的视力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是5.0的,”陈涵心的声音此时变得愈加冷厉,“要是我真的没看错,那么那个搂着其他女人举杯甚欢的人,肯定是他言侨本人没错。”

翁雨呆呆地僵着身体,一时还没能消化这段信息。

“喂,小飞侠,你还听着吗?”陈涵心的声音很急。

“喂?!”

……

那边陈涵心焦急等着她的回答,翁雨却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原来他昨天晚上没有给自己打电话,是去酒吧通宵了?他在早晨的电话里还说,昨晚发生了很多事情、非常复杂、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她讲……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扯了扯嘴角,勉强回复道,“大概是他的朋友聚会吧……”

陈涵心冷笑一声,“深更半夜在酒吧聚会?兴致真好,翁雨,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找他问清楚,他要是敢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绝对要他好看。”

咄咄逼人地放完话,这边翁雨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陈涵心估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稍微重了些,才缓了缓语气,“……我是已经被郑韵之气得焦头烂额了,她和穆熙不仅继续纠缠不清,还要往死里作践自己,谁知道现在连你这边也出状况了,我一直觉得言侨是不会背着你做这样的事情的。”

陈涵心的这些话,听在她耳里,却又像根本没有进入她的脑子,越来越严重的头疼和不知所措,已经让她的思维都停滞了。

“心心。”

沉默了一会,她缩了缩身体,轻声说,“我现在头有些疼,等我和言侨谈过之后,再打给你,好吗?”

她的声音很沙哑,那头陈涵心听得心里也不是滋味,想再说点什么,可还是暂且忍了下来,“……好,那我等你电话,你注意不要感冒。”

将挂断的手机放回包里,车子也停在了家门口,翁雨神色木然地付了钱,拖着行李箱慢慢上楼。

勉强用钥匙打开家门,进了屋,她把箱子往墙边一推,踉踉跄跄地走回卧室,连衣服也没换,就直接躺倒在了床上。

等到稍微有点意识的时候,她是被自己的额头硬生生烫醒的。

身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还是冷得发抖,再加上她的卧室朝北,这种天气不开空调简直冷得像冰窖,她哆嗦着、半眯着眼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发现时间已经过了零点。

以她现在这样的情况,肯定是发烧了,估计温度还不低。

翁雨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额头,绞尽脑汁地想……之前整理箱子的时候,药箱到底被她放在哪里了?

强撑着从床上下来,她摸着黑打开灯去翻床头柜,找来找去,却还是找不到。

眼前一圈圈泛着黑,她扶着墙壁走到客厅的储物柜,拉开来,再一层一层地翻找。

眩晕感越来越严重,甚至还有种想吐的感觉,她晃了晃、想要找个支撑点,一不小心就把之前靠在墙壁的行李箱给推翻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巨响,在这样安静的半夜显得尤为突兀,她连忙气弯下腰去扶行李箱,腿却一软,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地板冰凉,翁雨只感觉自己快烧熟了,就这么手撑着地板、不断缓着气。

“咚咚——”

她整个人跪坐在地上还有些神智不清,这时却听到玄关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大半夜的,怎么还会有人来敲门?难道是言侨?

“等一下。”

她勉力从地上站起来,慢慢走到门边。

“是我,”一门之隔,她很快听到了一个温雅的男声,“傅郁。”

咦?邻居美男?

翁雨晃了晃脑袋,开了门,就看见傅郁一身居家服,还戴着一副眼镜站在她的门前。

“我刚在隔壁,听到了几声巨响,”他看着她,温和地说,“就想你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我……”她刚想要说什么,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头疼引起想要呕吐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了。

站在她面前的傅郁蹙了蹙眉,望着她绯红的脸颊和不断冒着虚汗的额头,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常,“你是不是发烧了?”

“嗯……”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半闭着眼回答他,“我刚刚……就是在找药箱。”

傅郁定定注视了她几秒,这时将门开得大一些,不由分说地将她扶到沙发边坐下。

然后,他折返到被她翻得乱七八糟的储物柜前,很快在左下角的角落找到了药箱。

打开看了看,里面却没有退热片和消炎药,他回头看了一眼在沙发上烧得快要晕过去的人,心里很快做了一个决定。

“翁雨,”他走到她身边,为了让她听清楚,半弯着腰对她说,“你等我一会,我换下衣服,现在就开车带你去医院。”

“嗯……”她整个人现在已经没有太多的意识,只是出于惯性地回应,连他什么时候换好了衣服、拿了她包里的钥匙锁上门,扶着她坐电梯去地下室上车,都完全不知道。

“再坚持一会,马上就要到医院了。”

靠在副驾驶座上,迷迷糊糊之间,她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探了探自己的额头。

在彻底昏睡过去之前,她依然能感觉到,这只手有力的温度。

**

到了医院,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挂号、看医生、配药、申请病房……直到把翁雨安顿在病床上打点滴时,傅郁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

刚从英国回来在倒时差,他这两天一直睡得比较晚,在隔音效果不佳的房子里,很容易就能听到她在那边翻箱倒柜的声音。

幸好,在她昏迷在自己家里没人知晓之前,能赶上把她送来医院挂水。

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两点,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刚想要休息一会,就被人轻轻拍了拍肩膀。

回头一看,是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

那男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低声道,“阿郁。”

傅郁一怔,没料到会在这里遇上熟人,这时抬了抬手掌,示意男人出门说话。

两人一同出了病房,来到走廊上,那男人才笑看着他,对他说,“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这个男人名叫戴宗儒,是他高中时期关系最交好的朋友,现在是瑞金医院的著名妇产科医生,即使他在英国,两人也一直保持着联络,他回国时也会见面叙旧。

“好久不见了,”他拍了拍戴宗儒的肩膀,“今天在医院值晚班吗?”

“不值班,只是这台手术时间长了,现在准备回家,”戴宗儒点了点头,“你呢?放圣诞假期回来怎么都不说一声?”

“刚到没两天,想先休息休息,再联络你的。”他淡声道。

“刚刚在走廊里看见你抱着一个女孩子进来,还以为是手术时间太长看花眼了,后来问了护士,才知道你在这里。”戴宗儒看着他,笑得略有深意,“女朋友?一年没见,我发现我好像有点跟不上你的近况了嘛。”

他摇了摇头,看了眼病房,“不是女朋友,是邻居。”

“邻居?”戴宗儒听得显然有些意外,“我没听错吧?最不喜欢管别人闲事的傅郁,竟然会照顾邻居?”

“别把我说得冷漠得不近人情似的,”他拍了拍戴宗儒的手臂,“她发烧了,我就帮忙把她带来医院挂水。”

“噢……”戴宗儒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不过,我刚刚看那个女孩子,总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不是说她大众脸,真的是脸熟。”

傅郁沉吟片刻,“你应该是在陈涵心和柯印戚的婚礼上见过她,她当的伴娘。”

“对!我想起来了,”戴宗儒一敲手掌,“她是心心的闺蜜吧?”

“嗯。”

“奇怪,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会是邻居?”

“刚认识,”傅郁叹了口气,“我也是这次回来,才发现她搬来我隔壁租住的。”

“有缘千里来相会。”戴宗儒一脸的意味深长,“这事儿真是巧,我得回去告诉我老婆,说你突然在她们这堆发小圈里,撞上心心的闺蜜做邻居了。”

“阿郁,你都老大不小了,别再整天盯着一堆数字了,也是时候该找个好姑娘成家了。”感叹了几句,戴宗儒又说。

“啰嗦。”他耸耸肩,“你怎么变得跟我妈一样。”

戴宗儒笑了起来,挤兑了下他,“哎,这姑娘看上去真是挺可爱的,你不如拿下?我跟你说……远亲不如近邻,这可是真言。”

“她有男朋友。”他淡淡回了一句。

戴宗儒望着他的脸色,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阿郁,你不是还想着夏夏吧?”

傅郁闻言抬了抬眼眸,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戴宗儒,“夏夏都快要结婚了,我还想着她做什么?陈年老帐也翻出来,我看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婆妈了。”

“这就对了,要展望新生活!”戴宗儒朝他打了个响指,一副归心似箭的模样,“我老婆没睡、还在等我,我就先走了,过两天见面再聊。”

他朝戴宗儒摆了摆手,也转身回到了病房。

在病床边的陪护椅上坐了下来,他抬眼望向翁雨毫无防备的睡颜,很自然地伸出手,帮她掖了掖被角,再探了探她的额头。

点滴打下去,烧应该会退得快一些。

他靠在椅背上,就这么注视着她。

她熟睡的时候,模样安静又乖巧,不像平时醒着时总是一副迷迷糊糊、随时都准备要脱线放空的样子。

他记得,他第一次在陈涵心婚礼上见到她时,她似乎不会穿太高跟的高跟鞋,最后导致被长礼服和鞋子搞得一屁股摔坐在会场门口时的场景,惹得所有人捧腹。

自然的,脑海里这时又回想起前天在她家里吃饭、她流着泪和他说话的模样,他其实从最一开始,一直以为她真的是个迟钝到不行、又有些笨拙的女孩子,却没想到,她也有这些真实的情感,自卑、难受或者隐忍,只是习惯性地把这些隐藏在迷糊的外表下,不想让人看到。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这两天才会特别去留意她的情况,否则,他也不会在听到她家的声响时,立刻就能出现在她家的门前。

虽然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从很早以前就认识她了。

总觉得不照顾好她,她就会随时出状况,让人没办法不去担心留意啊。

有点像小兔子,他这么想着,又笑着摇了摇头。

就像戴宗儒说的,他傅郁,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爱管别人闲事了?

第四章安心的温度(二)

第四章安心的温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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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雨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眼皮能感觉到被明亮融暖的阳光覆盖着。

告别前几天的阴冷,暖洋洋的冬日早晨,随之渐渐恢复的,还有她昨晚浑身发麻的虚软身体。

感冒发热真是可怕,她从小到大身体都还不错,可是只要偶尔一感冒,基本接踵而来的就是高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