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王爷走后,房间才安静下来。

云浅月看着容枫,挑眉,“你也住在云王府?”

“嗯!景世子回来之前,我得保护好你。”容枫点头。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云浅月垮下脸,河谷县的修葺最少要十天半个月,但还有其它的州县呢!虽然不严重,但也要好好安置。她对他回来的日子实在没有把握。

“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的身体养好。”容枫道:“难道你愿意他回来看到你这副病怏怏的身体?”

云浅月斜睨了容枫一眼,“你什么时候成了容景看着我的管家婆了?”

容枫揉揉额头,回转身将药方递给进来的凌莲和伊雪,二人立即拿着药方走了下去,他叹了口气,对云浅月道:“你从河谷县返回的那一日我就接到了他的书信。”

云浅月呵呵一笑,“那未来就辛苦你了!”

容枫嘴角勾了勾,“你只要好好按时吃药,我就不会太辛苦。”

“好吧!”云浅月垮下脸,想起未来要喝一个月的苦药汤子便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转过头就见冷邵卓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想着幸好他帮她挡剑了,否则躺在床上的就是她,她如今这副身体再加上受剑伤的话此时肯定昏迷不醒了,她收回视线,对容枫道:“你将我受伤的事情别告诉容景。”

容枫摇摇头,“你每日的事情必须事我无巨细告知于他。就算我不告知他,也会有人告知他。瞒不住的!”

“人在千里外,还将我掌控在手心里。”云浅月嘟囔了一声。

容枫笑笑,不再说话,坐在椅子上斟了一杯茶慢慢品着。

云浅月也不再说话,倦意浓浓地闭上眼睛。

冷邵卓躺在床上看看云浅月,又看看容枫,眼底有一抹黯然的影子垂落。

半个时辰后,凌莲和伊雪端着两碗药走了进来,凌莲端着药走到冷邵卓床前,伊雪端着药来到云浅月身边,屋中霎时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云浅月伸手捏住鼻子,眼睛不睁就对容枫道:“这药闻着就苦。”

“良药苦口!”容枫看了她一眼。

云浅月睁开眼睛,伸手接过药碗,见冷邵卓也看着凌莲手里的药碗皱眉,她顿时觉得这药不那么苦了,对伊雪吩咐道:“去拿两碟蜜饯来。我和冷小王爷一人一碟,以后每次喝完药都吃一碟。”

伊雪应声,走了下去。

云浅月捏着鼻子,端着药丸,咕咚咚一气就喝了个干净。

冷邵卓不能坐起身自己喝药,只能凌莲用汤匙喂她,听到云浅月这样说,也不觉得药难喝。一口一口喝着,虽然眉头皱着,但脸色不见厌恶情绪。

一碗药见了底,伊雪端着蜜饯走来,云浅月和冷邵卓一人一盘。

冷邵卓伤的是胸口,所以自己可以捏了蜜饯吃。他其实最不爱吃的是甜食,以前吃药身边一大堆人伺候,变着法子让他喝药,但如今因为云浅月一句先苦后甜的话,到觉得蜜饯不那么难吃,自己吃得津津有味。云浅月吃完蜜饯,用手帕擦了擦手,对凌莲吩咐道:“你吩咐人去孝亲王府一趟,将冷小王爷换洗的衣物和日常所用收拾来,顺便让他身边伺候的人也来两个。”

凌莲松了一口气,她本来就不是伺候人的人,更何况让她伺候冷邵卓,立即应声,走了出去。伊雪也跟着走了出去。

云浅月站起身,对冷邵卓道:“你休息吧!这院子里我吩咐安排两个人,有什么事情你喊一声。等伺候你的人来了,有什么要求只管说,都会帮你达到。别客气。”

冷邵卓点点头。

云浅月伸手招呼容枫,“走吧!”

容枫起身站起来,跟云浅月向外走去。

二人刚走到门口,冷邵卓忽然又喊住云浅月,云浅月回头看着他,他低声道:“我也动不了,你……你每日能过来和我说话吗?”

“行!我每日都过来和你说话。”云浅月很痛快地答应。

冷邵卓顿时笑了,像个孩子,满意地点点头。

云浅月笑着摇摇头,若不是他从冷邵卓身上探不出任何陌生的气息,她还以为他被人掉包了。这改变太大,直到现在他还有些懵。

二人出了客居的院子,容枫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冷小王爷虽然变好了,但是和你走得太近不好。他对你似乎……”

“你说他对我有心思吧?”云浅月笑着问。

容枫点点头,“你这么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纵容他的话,会不会有麻烦?”

“我也不知道冷邵卓为何突然对我有这种转变,大约是这么些年不是打就是杀,让他一脚迈入鬼门时能记得深刻的也就是我,所以如今醒来才对我态度转变了。冷邵卓其实不是不聪明,而是从小被孝亲王搁在蜜罐里宠坏了,听得全部都是好话和阿谀奉承,如今醍醐灌顶顿悟了未免不是好事儿。放心吧,他清楚我和容景的事儿,自然也清楚自己的斤两。”云浅月道。

容枫点点头,但眉眼间还是有些忧色。

“容枫,我知道你是怕容景不高兴,也怕因为冷邵卓对我有心思而影响现在的形势。我觉得大可以不必忧心,我们不能拒绝一个人改过自新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心,一个人能救了他的心,他才是真正的活了,他活了,单单小方位来说这天圣京城的百姓就少了多少欺凌和压迫?也许他还会去救人,就像今日救我一样,以后会去救别人。我那颗大还丹才没白费。”云浅月停住脚步,看着容枫的眼睛,认真地道:“我不觉得他那点儿心思有什么影响,我可以让他渐渐打消心思,而不是拒绝他的改过自新,否定他的转变,将他再度推向歧途。所以我不拒绝和这样的冷邵卓做朋友,一个人不是看他的从前,而我们要看他的今后。”

容枫点点头,面上的忧色退去,笑道:“你说得对,是我迂腐了!”

云浅月莞尔一笑,伸手从旁边的枫树上摘下一枚枫叶,轻轻用指腹抚摸着它的纹理,又道:“这天快变了!如今这天下就是一局棋,我们身处在京城,就是棋局的中心,明枪暗箭,阴谋诡计,勾心斗角,争斗角逐……每一个人都是棋子,谁能说冷邵卓这颗棋子发挥不了他的光和热呢?每个人我们都要抱着出乎意料的心态,等待着他给我们惊喜。”

容枫伸手摸摸云浅月的头,轻笑,“月儿,你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为何就说不过景世子?老是被他欺负?”

云浅月哼了一声,“一物降一物呗!”

容枫笑着点头,“看来的确如此!”

云浅月笑着看了他一眼,抬步继续向前走去。走了两步对他道:“你就跟我住浅月阁吧!我隔壁的房间上次夜轻染住过几日。”

“好!”容枫点头。

二人再不说话,一路回了浅月阁。

回到房间后云浅月便踢了鞋子,躺回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日,云浅月还是没什么精神,但惦记着宫里的皇后,便要强打起精神进宫。容枫正下了早朝回来,见云浅月要出门,便说他已经向皇上请了旨意,以后每日进宫去给皇后把脉,皇上准了。他从皇上的御书房出来就去了荣华宫,皇后的状态很好,也知道了她昨日被刺杀之事,让她这几日都不必进宫了。她闻言放下了心,便又回了房间。

容枫又说昨日孝亲王和云王爷进宫请皇上下旨彻查,皇上已经将她和冷邵卓被刺杀的事情交给了夜轻染。京城被夜轻染看顾的固若金汤,外人难以进来,说明这一场刺杀的背后肯定是京城的人。于是各府都被严加排查,包括受害人所在的府邸,孝亲王府和云王府。

孝亲王其实心里明白冷邵卓是被云浅月连累了,但伤得是他的儿子,他自然不会这么算了,暗中也在派人彻查。

云浅月听到这消息想着即便查不出什么来,京城各府邸也会被翻个底朝天。那背后人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估计会消停两日。

容枫如今在朝中任职,自然不可能陪云浅月待着,用过早晚便又去了兵部。

云浅月昨日从冷邵卓客居的院子回来就开始睡,除了中间醒来吃饭喝药外,一直睡了一日一夜,如今醒来还是困乏,越睡似乎越困一般,只要身子歪在哪里就不想动,但她觉得不能再睡了。想起答应冷邵卓去陪他说话,索性便去了冷邵卓客居的院子。

冷邵卓正闷得躺在床上,不时地看向外面,他自然不会派人去请云浅月,只能等着,见她来到,眉眼都染上喜色。

云浅月进了房间,就见身着孝亲王府服饰的两名婢女守在冷邵卓的床前,端茶倒水,伺候得无比小心周到。她对冷邵卓笑了笑,揶揄地道:“这两个不会是你的通房吧?”

冷邵卓脸一红,立即摇头,“不是!”

那两名婢女脸也红了,跟着冷邵卓一起摇头。

“是也没关系!你要是觉得无趣,可以将你的侍妾叫来两个侍候你。”云浅月进了屋就懒洋洋地窝在软榻上,坐下身子笑道。

“我的院子里如今没有侍妾了,也没有通房。”冷邵卓语气有些郑重。

云浅月一愣,她可记得孝亲王府有美人无数的,都哪里去了?

“不信你问她们?”冷邵卓对他那两名婢女伸手一指。

“回浅月小姐,我家小王爷从大病醒来后将府中的美人都赶走了!如今除了奴婢二人近身侍候的人外,院子里再无女子了。”那两名女子立即道。

云浅月眨眨眼睛,怪异地看着冷邵卓,“冷邵卓,你要戒色了?准备当和尚吗?”

冷邵卓脸一红,又一白,红白交替了片刻,忽然垂下头,低声道:“我以前放浪形骸,猪狗不如,如今想改过自新,那些女子都是被我强抢回府的,所以觉得还是放她们走了的好。我都送了她们每个人一大笔安家费。以后不出意外,都能衣食无忧的。也算弥补我以前的混账事情。”

“原来你的顿悟已经高到这种层次了!做得好!”云浅月睁大眼睛,夸了一句。

“真的?你也觉得我做得对?”冷邵卓抬起头,眼睛一亮。

云浅月认真地点点头,“你能意识到以前不对,重新还给她们幸福,就做得很对。以后找一个你爱的也爱你的女子,岂不是更好?比一大堆对你阴奉阳违的莺莺燕燕要强。”

冷邵卓闻言点点头。

那两名婢女给云浅月斟满茶水,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冷邵卓,你会讲故事不?讲来听听。”云浅月见那两名婢女走出去,她问。

“会讲一些。”冷邵卓点点头,有些犹豫地道:“但都是些不入流的段子,我以前憋闷的时候就请了人进府中给我讲的,你……你要听吗?”

“听,讲吧!”云浅月觉得要论会玩,这京城里的新一辈的公子们还就冷邵卓一人。

冷邵卓见云浅月听,便寻思一下,开始给他讲。所谓的不入流的段子自然是黄段子。但冷邵卓对云浅月讲这些难免拘谨,挑挑拣拣,自然选的均是半黄的段子,他讲到黄的地方还做了删减,所以听到云浅月耳里的段子其实也不算黄了,就是个白水故事而已。

他一连讲了几个都是如此,云浅月终于受不了,对他瞪眼道:“冷邵卓,你这是什么段子?十大淫书我都看过,还怕你几个黄段子?扭扭捏捏的,哪里还是个大男人?咱们俩谁不知道谁啊?就算你改过自新了,也没必要将艺术给糟蹋成这样?”

冷邵卓被云浅月瞪眼得一愣,疑惑地问,“什么是艺术?”

云浅月无语了一下,还是给他讲了关于艺术的概念。另外又对他说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具有特色的东西都可以称之为艺术。黄段子怎么了?它的价值就在于从黄中找乐,你将他的价值弄没了?还听个屁啊?

冷邵卓被云浅月虎的一愣一愣的,半响没声音发出。

云浅月望着棚顶翻白眼,谁能想象到冷邵卓有朝一日会变成这样?

“我有些明白了!好,我给你讲全套的段子。”冷邵卓沉默片刻,似乎终于通透,对云浅月不好意思地一笑。

“孺子可教!”云浅月点点头。

这回冷邵卓讲的自然是原汁原味原版的段子,云浅月听得津津有味,有些特别逗笑的地方还大笑出声。冷邵卓以前没觉得这样的段子多好笑,他玩得太多,早麻木了,如今自己讲来,由云浅月听来,觉得真的很有意思。于是有时候和她一块儿笑,但他不敢笑得那么放肆,触动胸口的伤口,所以有时候一张脸憋得通红。云浅月只能怜悯地看着他,每当这时都很不厚道地庆幸他为她挡剑真好。

中午云浅月就在冷邵卓所住的房间用了膳,下午云浅月怕冷邵卓嗓子受不了,便不再让他讲黄段子,而是有一搭无一搭地两个人说话。说的有时候是小时候的趣事,有时候是外面的趣事儿。

云浅月第一次觉得这些年她被冷邵卓的恶霸形象给误导了,其实他知道的东西很多。不过想想又释然,孝亲王精明如狐狸,即便再宠爱儿子,该让他学的东西应该一点儿也不比别人少,只不过他和她见面不是打就是杀,所以才看不到这个人身上的优点。

冷邵卓也不再向昨日那般拘谨,和云浅月说话自然多了。

二人正说着话,夜轻染进了院子,云浅月听到脚步声向窗外看了一眼,冷邵卓自然没听到夜轻染轻浅的脚步声,依然对她说着,当夜轻染来到门口,他才住了口。

夜轻染进了房间,看了一眼冷邵卓,对云浅月挑了挑眉,“小丫头,什么时候你身边又多了一位护花使者?”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昨日多的!”

夜轻染呵地笑了一声,径直走到冷邵卓床前,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忽然伸手照着他肩膀拍了一下,说道:“以后这种拔刀相助的事儿多做点儿!”

冷邵卓“咝”了一声,显然夜轻染力道很重。

“夜轻染,你轻点儿,没看到他正受着伤吗?”云浅月立即出声。

“啧啧,就你这副瘦弱的身板,居然还能英雄救美,不容易啊!”夜轻染撤回手,对着冷邵卓白了的脸道:“本小王以前一直看你不顺眼,白白担了和我一样的小王爷名声,如今觉得你这家伙还算顺眼,以后多做点儿好事儿,本小王就拿你当人看了。”

冷邵卓不说话。

夜轻染转身走离床前,一屁股坐在云浅月身边,见她坐着不动,又挤了挤她的身子,“给我挪点儿地方。”

云浅月勉强挪了点儿地方,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不,看看英雄救美的英雄。”夜轻染道:“昨日你遇刺的时候我正在城门,后来才得到的消息,追查刺杀你的人,便没过来。”

“查到了吗?”云浅月不抱希望。

夜轻染哼了一声,“虽然没有抓到人,但本小王既然接手了东西南北西城的管辖,这么大点儿的小屁地方若还能被人暗中捣鬼翻出大天来我一无所知的话就白混了。”

云浅月眨眨眼睛,“原来是有眉目。”

“不是神,不是鬼,就会有痕迹。再说我也盯着这京城一阵子了,总会明白一些东西。”夜轻染将身子靠在云浅月的身上,丝毫没顾忌地将脑袋枕着她肩膀当靠枕,“小丫头,你放心吧!背后害你的人狐狸尾巴藏不了多久了!”

“嗯!”云浅月点点头,也懒得再问细节,伸手推夜轻染,推不动他,遂没好气地道:“靠着个病人,你也好意思!”

“你病了吗?”夜轻染挑眉。

“我给姑姑保胎,险些自己丢了半条命。”云浅月哼道。

“不就失了点儿武功嘛!过不久就恢复了,小意思。你这个小丫头又不是纸糊的,面捏的,借我靠一会儿,昨天又一晚上没睡觉。困着呢!”夜轻染打了个哈欠,当真闭上眼睛。

云浅月无语,就算不是纸糊的,面捏的,但他个大男人就不会怜香惜玉点儿?

夜轻染闭上眼睛没片刻,均匀的呼吸声传出,就那样睡了过去。

云浅月伸手推他又推不动,用内力又觉得一天的苦药汤子会白喝,只能瞪着他没辙。见他眼圈下重重的阴影,想着算了,就借他当靠枕靠一会儿吧!

冷邵卓看着夜轻染,被他拍疼的脸色恢复了几分,对云浅月道:“我小时候总也打不过你,就想习武,奈何父王怕我苦,怎么也不给我找人教导。后来我就私下里找人教,但后来觉得的确很苦,就没再学了。”

云浅月笑了笑,“习武有习武的好处,不习武也不代表会一事无成。有时候用的是脑子,也不止是武力。你没武功也没什么。”

冷邵卓脸上的暗色褪去,点点头。

云浅月刚要再说什么,一只鸟忽然从开着的窗子飞了进来,正是青啼。它进来之后先打量了冷邵卓一眼,又在夜轻染靠着云浅月的身上看了一眼,最后扑腾着落在了云浅月肩头上,伸出鸟嘴去啄夜轻染。

云浅月嘴角抽了抽,容景养的连一只鸟都如此护主霸道。

夜轻染的脑袋被啄得以痛,眼睛不睁开,挥手去扒拉青啼。

青啼很是灵巧地躲过,见夜轻染还靠在云浅月肩上,又飞回来在他脑袋上啄,这次明显用力了很多。夜轻染“咝”的一声醒了,猛地坐起身回头,见到青啼,立即大怒,“你个死鸟,居然敢啄本小王,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青啼落在云浅月手心,对他仰着小脖子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着夜轻染,那神情怎么看怎么像是我就啄了你了你能奈我何?颇有些耀武扬威之能事。

夜轻染本来迷迷糊糊,此时惊醒了几分,眯着眼睛看着青啼,伸手去抓它。

青啼站在云浅月手心不动,躲也不躲了。

就在夜轻染的手恶狠狠地摇抓到青啼的时候,云浅月笑着拦住他,“你靠着我睡觉仗着我推不开你不知道脸红,青啼啄你也该!”

“小丫头!不过是弱美人养的一只破鸟而已,也值得你这么护着它?”夜轻染瞪云浅月,瞥了一眼鸟腿上绑着的信笺,哼了一声。

云浅月挑了挑眉,不说话,迫不及待地伸手扯下信笺打开,只见上面用汉语拼音写着“每日给我写十张纸的书信,交给容枫传给我。”

就这一句话,云浅月嘴角抽了抽,容景是知道她太闲了吗?

“小丫头,这写得是什么鬼字符?”夜轻染凑过脑袋,怎么看也看不明白,不解地问。

“这不是鬼字符,不过你也没必要明白。”云浅月从怀里掏出便签和羽毛笔,快速地写了一个“好”字,绑在了青啼的腿上,拍了拍它,青啼似乎警告地看了夜轻染一眼,展着翅膀飞出了窗外。

“果然是什么人养什么东西!”夜轻染哼了一声,头一歪,又要躺下。

云浅月这回很灵敏地躲开了他,伸手拿过一个靠枕塞在了他脑袋下,夜轻染虽然不满,但没说什么,继续闭上了眼睛。

云浅月站起身,走到桌前坐下,自己磨墨,提笔开始给容景写信。

夜轻染睁开眼睛看了云浅月一眼,撇撇嘴,又闭上,凭他的聪明,自然知道云浅月在给容景写书信,想着弱美人何德何能?当初自己怎么就……又哼哼了两声。

“夜轻染,你牙根疼吗?”云浅月抬头看了夜轻染一眼。

“没有!”夜轻染没好气地道。

云浅月不再理他,继续提笔抒写。

房中静了下来,冷邵卓躺在床上看着云浅月,她虽然没笑,但似乎眉眼都是暖暖的温柔的神色,嘴角微微的勾着,不笑而笑,这样的云浅月是他从来就没有见过的。连这两日对容枫,对夜轻染,她也没有这种神色。他对容景以前是怕大于敬,可是这一刻忽然觉得能让这个可以张扬,可以嚣张,可以跋扈,可以清淡,可以冷情,可以懒散,也可以简单,更可以复杂的多面的女子脸上现出这种温柔似水的神色,他便比所有人都让他敬上一分。这些年他对云浅月越是打杀,越是了解,更知道能从她的脸上有这种神色多么不容易。

让她脸色有这种神色只有一个人能做得,那就是容景。这样一想,他的心不冷,反而宽敞了一分。上午给云浅月讲那么多段子也累了,便也闭上眼睛,不久就睡了去。

云浅月一直写了一个时辰,才将十张纸写完。从头看了一遍,才发现有八页纸都是冷邵卓讲的黄段子,她好笑地摇摇头。

这时容枫从外面走进来,见到夜轻染也没多大惊讶,径直走到桌前,看着云浅月面前的摆着的一大叠写满字迹的纸挑了挑眉。

“每日的任务!你给他传过去。”云浅月道。

容枫了然,伸手将那些字迹拿起来,本来要折起来,当扫到字迹上的内容忽然顿住手,脸色怪异地对云浅月问,“你就给他写这个?”

“这个怕什么?这可都是已经绝了版的段子,也就冷邵卓这种曾经侵淫这种乐趣的极品才能说出来,现在外面的说书先生估计都不会说了。我给他写来,让他也乐一下。免得他每日治水太累了。”云浅月理由很充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你不觉得不妥?”容枫询问。

“不觉得!我觉得很妥。”云浅月摆摆手。

“那……好吧!”容枫将信纸看了又看,才无奈地折了起来。

云浅月回头见冷邵卓和夜轻染都睡得挺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抬步向门外走去。容枫也看了二人一眼,跟着出了房门。

出得院子,容枫低声道:“昨日宫里死了一个宫女。”

“宫里哪日不死人?不死才不正常了!”云浅月道。

“是明妃娘娘宫里的一个婢女。贴身时候的婢女。”容枫又道。

云浅月脚步一顿,忽然笑了,“真是沉不住气!还以为她有多大的能耐呢!”

容枫不置可否。

“查出明妃娘娘的身世了吗?”云浅月偏头又问。她知道容枫一直在暗中查当年文伯侯府灭门之事。那么明妃首当其冲是他要查的。

“没有!”容枫摇摇头,看了一眼云浅月道:“她和当年的云王妃一样,来历神秘。根本就不是什么贫民女子。她恐怕不止一人,背后还有人。”

云浅月眼睛眯了眯,点点头,“不急!她既然已经沉不住气了,便也快露出尾巴了!”

容枫点点头,不再说话。

二人回到浅月阁,凌莲和伊雪迎了出来,低声对云浅月道:“小姐,华笙姐姐他们护送睿太子从南梁回来了!”

云浅月一喜,“回来了啊!那正好!如今她们在哪里?”

“在烟柳楼!云王府的眼线太多,她们没敢来小姐身边,怕暴露身份。”凌莲话落,见云浅月点头,她犹豫了一下道:“不过带回来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什么消息?”云浅月挑眉。

凌莲低声道:“十大世家蓝家联合十大世家一起入世,声势浩大,目的是声讨南梁,原因是蓝家主蓝漪被睿太子非礼,怀了……身孕。”

第四十五章 非她不娶

云浅月一怔,竟然是这样的消息?蓝漪被南凌睿非礼,怀了身孕?

凌莲对上云浅月有些讶异的视线,肯定地点点头,“这个消息是刚刚公布的,不出明日天下该都知道了!的确是说睿太子非礼了蓝家主蓝漪,十大世家一起声讨南梁。”

“也包括楚家?”云浅月挑眉。

“照这样说是包括的!”凌莲点点头。她已经从花落口中知道楚家的家主是景世子。

云浅月蹙眉,低头寻思,片刻后忽然笑了,“这可真新鲜了!我从云城回来到现在有一个月吗?”

凌莲一愣,摇摇头,“没有!不过二十日而已。”

“不够一个月就能知道怀有身孕了?”云浅月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容枫,“你的医术好,二十日能诊断出怀孕吗?”

容枫想了一下,客观地道:“从脉象上看的话,也有可能。”

“一个人打马不停累了好几个日夜,躺在马上都跟大虾米状了,还能做得了别的事情吗?”云浅月又问。

容枫当然知道别的事情指的是什么,他一时无法回答。

云浅月想起那日容景的话,又想到自己给累得睡了好几日,南凌睿比她娇惯,她睡三日他得六日才能歇过来吧!即便对蓝漪有天大的兴趣,能做得了什么?再说她也相信他的哥哥,虽然南凌睿张扬无忌,自命风流,但实则从来未曾胡乱非为过,从素素身上就能看出,素素说他在烟柳楼不过就是听曲而已,从来没有非礼之举。而他南梁太子府的那些女子也不过是摆设而已。况且还有她和风烬这一层关系,风烬是蓝漪的未婚人,他还不至于色令智昏强求了蓝漪。

如他不会强求了蓝漪的话,那么如今蓝漪怀孕说明什么?

说明怀孕可能是假!

通过那一次接触她能看得出蓝漪是个清高的女子,相比于她所见过的清婉公主、秦玉凝的规矩做派,蓝漪是真的清高,从骨子里露出的清高。而十大世家家风甚严,皆是名门望族之后,虽然隐世百年也带有着世家名门的矜持和保守,就算她真怀孕了,这等事情都被批斗为家族丑闻,藏着掖着还来不及,还如何公布天下?

可是如今公布天下了,那么又说明什么?

说明蓝漪不惜毁了自己的名声,也要毁了南凌睿。

那有多么恼恨南凌睿才能让她如此牺牲?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一个女子前面冠上了一个男人的名字,那可就是赔进了一生。蓝漪对南凌睿的恼恨能大得过让她不惜赔进一生吗?应该不至于。蓝漪能坐上蓝家的家主,绝对不是个没有脑子的女人。

既然如此,又说明什么?

是否说明蓝漪有着比赔进自己一生更有价值的理由去毁南凌睿挑战南梁?

那么又是什么理由呢?

夜天逸既然是蓝家的外孙,和蓝漪合作,在这件事情上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凌莲,让华笙去查,将蓝漪从云城出来之后这二十日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地查明白给我拿来。”云浅月想到此对凌莲吩咐。

“是,小姐!”凌莲点头。

“还有夜天逸在这个期间所做的所有事情!也给我一份。”云浅月又道。

“是!”凌莲再次点头。

云浅月抿了抿唇,“给南凌睿传信,就说我问他到底做了没做?让他尽快回话!”

“是!”凌莲又点头。

云浅月摆摆手,凌莲立即走了下去。她回身看向容枫,“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十大世家一直以来同气连枝,共同进退。但那是百年前,到如今百年后内部其实早已经分崩离析,很难达成一致。如今居然达成一致,声讨南梁,这不得不令人深思。”容枫声音微低,“何不问问景世子意见?毕竟他是楚家……”

“你知道?”云浅月讶异地看着容枫,容景是楚家的家主之事她也是从摩天崖知道了。而容枫居然知道,她不能不讶异。

“虽然文伯侯府已经脱离荣王府,但总归是和荣王府一脉相承。当年荣王妃是楚家家主在文伯侯府的密案上也是有着记载的。”容景解释道。

云浅月恍然,一脉相承,血脉相连,这个是无论如何都更改不了的事实。

“走吧!真如你所说,十大世家都入世了,这个天下真要乱了!”容枫似乎轻叹了一声,抬步向前走去。

云浅月跟上容枫,语气无可无不可地道:“乱了也好!早该乱了!”

容枫笑了笑,叹息地道:“月儿,黎民百姓虽苦,但至少太平,一旦天下大乱,多少黎民流离失所,血染成河,埋骨荒山?”

“腐朽一日不被摧毁,蛀虫便会日复一日累积,到时候流离失所,血染成河,埋骨荒山的人更多。容枫,旧的政权不剔除,新的永远不会出来。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历史长河都是这样演绎,没有不流血就成就的繁华。”云浅月清声道:“何况形势不会如人所愿,多少人的手在背后推动着它前进,不前进都不行。如今也不是你我两个人能决定的事情。”

容枫点点头,默认下来。

云浅月不再说话,二人回到浅月阁。容枫进了隔壁房间,云浅月回到自己房间。

半个时辰后,凌莲回来,手中拿了一叠纸张,是蓝漪和夜天逸这二十日的所行所为资料。足足有十几页纸张。

云浅月先拿过蓝漪的资料看,只见写着蓝漪在云城时埋伏拦截她和南凌睿,后来被容景点住穴道送给了南凌睿,南凌睿抱着蓝漪回了云城驿站他落榻的房间,独处两个时辰。之后蓝漪被夜天逸接走,回京之后蓝漪穴道解开,之后便离开京城回了云家。至今一直在家中再未出来。接下来就是用了几页纸写了蓝漪在蓝家的生活起居和日常行止琐事。

云浅月看罢,又拿起夜天逸的资料。夜天逸这些日子一直忙于治水,西十八个州县受灾和东十八个州县相差无几,他和容景的治水反感大同小异。取得了显著的效果。如今基本稳定了民心灾情,剩下的便是后续的修葺和修复,同样晚睡早起,尽职尽责,博得了百姓推崇爱戴。除了每日一封关于治水情况的文书外,未与外界有何联系。

云浅月放下手中的纸张,窝在软榻上闭上眼睛,细细想着其中关联。南凌睿抱着蓝漪一路亲吻着回到驿站的,之后在房间独处两个时辰,即便他没做过什么,谁也不会相信。她伸手揉揉额头,想着如今声讨南梁了,是摆明了要南梁给出个态度。那么什么样的态度才能让蓝家和十大世家满意?

“小姐,刚刚您让奴婢给睿太子传信问是否对蓝家主非礼,华笙姐姐知道了后说他们一直在暗中保护睿太子,保护也是一种监视。睿太子并没有对蓝家主真正做什么。后来他们一路护送睿太子离开云城回南梁,而蓝家主被七皇子带走。二人再未见面。蓝家主怀孕定然是假。”凌莲又低声道。

“嗯,我知道,只不过问那句话是想问问他的想法而已。”云浅月忽然一笑,“如今这等事情被公布天下,风家和蓝家的婚约自然是毁了。我想问的另一层意思是哥哥他想不想真的要蓝漪。要是想要的话,那没做什么也是做了!应承下来就是了!十大世家虽然声势浩大,但南梁也不是软趴趴的菜叶子。”

凌莲恍然,连忙道:“那奴婢现在就知会华笙姐姐给睿太子传信。”

“嗯!”云浅月点头。

凌莲立即跑了下去。

云浅月打了个哈欠,懒得再想,她今日脑子中想的事情太多,有些累,遂困乏地站起身向床前走去,来到床前踢开了鞋子躺了上去,不出片刻便睡了过去。

容枫给容景传了信后来告知云浅月,便见她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他笑着摇摇头。走到窗前将窗子关上,回身看到软榻上放着的关于蓝漪和夜天逸的资料,拿起来看了一遍,低头寻思片刻,便将资料放下,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云浅月睡得极熟,对容枫进出无知无觉,这一睡就睡了一日。

第二日黎明,云浅月醒来,精神比前两日好了许多,她穿戴妥当,起身下床,打开窗子,外面清凉的风吹进来,她不由打了个细微的寒颤,只见院中有淡淡的薄雾,树木上落了层清霜,才彻底觉得已经步入秋凉了。

隔壁房间房门打开,容枫穿着朝服从里面出来,看来是去上朝,云浅月离开窗前,走到门口打开房门,看着容枫,对他一笑,“早啊!”

容枫被云浅月大早上的笑脸晃了一下神,但很快就接过话,也对她一笑,“早!今日气色不错。”

云浅月抹抹脸,点头道:“嗯,精神了些。”

“那也要继续喝药。”容枫走过来,将衣袖里面的一封信递给云浅月,“昨日深夜景世子传来的书信,我见你睡得熟,就没喊醒你,本想着下朝之后回来给你,如今你醒了正好。”

云浅月伸手接过书信,掂了掂分量,满意地道:“挺重!”

容枫莞尔一笑,不再说话,转身向院外走去。

云浅月也不进屋,将身子倚在门框上,扯开信封,里面露出厚厚的一摞纸,她嘴角勾起笑意,将全部的纸张大致地过一遍,一共也是十张纸,但只有一张是书信,其余九张都是她的画像。或坐,或卧,或站,或睡,或嗔,或笑,或怒……九张纸张上的她每一种神态都极为逼真传神,尤其那画法和功法,笔墨浓淡合宜,线条优雅细腻,画卷极美。

云浅月虽然是看着自己,但也不由有些痴然。

她的容貌自然没话说,但在容景笔墨勾勒下更增添了温柔的美。无论是眉、眼、口、鼻,还是神态……无一处不是她的样貌,画中的自己似乎跳跃出了纸上,与她同等存在。若不是镌刻在心里,不可能有这样描绘。

云浅月本来清爽的心情此时胸腹中刹那被这几张画卷添满柔情。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个人已经将他自己镌刻到了她的心里,但也不及这一刻让她更深刻地将他印记。

这个男人啊……

这个男人如此可爱,如何能让她不爱?

容景……容景……

云浅月心中默默念着容景的名字,只感觉被他填充得满满得,柔情似乎要溢出来。

“小丫头,大早上哭什么?谁又惹你了?”熟悉的声音响起,大踏步走来。

云浅月惊醒,顺着声音抬头,就见夜轻染打着哈欠从外面走进来,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扯过她手里的纸张,低头看了两眼,撇撇嘴,“我说你大早上哭什么呢!原来又是这个弱美人在哄你了!”

云浅月一把夺回夜轻染手里的信纸,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做哄?这是爱!”

夜轻染叱了一声,见云浅月感动得红了眼圈,他有些嫉妒,“弱美人会画这个我也会,可不比他画的差。小丫头,这就感动的要哭?你的眼窝子也未免太浅了些。”

云浅月不理他,低头看向那唯一一张的书信。显然他写这封书信的时候她的那封信他还没收到,信中说她离开后河谷县的情况,以及命令她必须好好吃药,末尾写了一首诗。极为缠绵优雅。落款的日期是前日的深夜。她想着自己昨日响午之前写的那封书信他今日应该可以收到了。嘴角不由露出笑意,将书信仔细地折起来,放进怀里。

“小丫头,前几日我送你出城时候你可答应给我弹一曲的!”夜轻染忽然又道。

云浅月抬头看着他,“大早上就听琴?”

“听!”夜轻染点头。

“好吧!”云浅月见凌莲和伊雪已经从房间出来,对二人道:“去藏宝阁将我的那把七弦琴拿出来。”

凌莲和伊雪应了一声。

“小丫头,你的琴不在房间放着?还放到了藏宝阁?你藏宝阁都藏了什么宝贝?我也去看看!”夜轻染说话间抬脚就要跟上凌莲和伊雪。

云浅月身后拉住他,“乱七八糟的而已,有什么可看的!你大早上就跑来找我,不会是为了来听我弹琴吧?”

夜轻染停住脚步,打消了探究云浅月藏宝阁的念头,点点头,“小丫头,你听说了十大世家蓝家联合十大世家声讨南梁的事情吧?”

“嗯,听说了!”云浅月点头,转身进了屋。

夜轻染跟在云浅月身后也进了屋,不确定地问道:“南凌睿真那什么了蓝漪?”

云浅月停住脚步,回头斜睨着他,“你相信?”

“南凌睿那个家伙其实和我、弱美人、还有你都有一个相同点。就是什么都敢做!这哪里是信和不信的事情?而是是不是的事情。”夜轻染道:“我得到的消息是他看上了蓝漪,意图非礼,如今造成这种后果,也不奇怪不是?”

“若是连你都相信,那么这天下所有人都会相信了!”云浅月不置可否地丢出一句话。

“这么说不是了?”夜轻染一愣。

“你是来向我证实的?”云浅月挑眉。

夜轻染何其聪明,从云浅月这两句话有了了然,摇摇头,“也不算是,我觉得这是个说不准的事情,可真,可假。不过我是来告诉你,皇伯伯准备插手这件事情。十大世家一起入世可不是小事儿。”

“哦?他如何插手管?”云浅月问。老皇帝本来因为水灾就坐不住了,如今更慌了吧?

“如何插手还没有定论,但是插手是一定的了。他如今在等南梁的说法。”夜轻染道。

云浅月点点头。

“小丫头,若是十大世家真和南梁对立。皇伯伯也想借机除了南梁。你是不是会帮南凌睿?”夜轻染盯着云浅月的眼睛。

“说不准。也许帮,也许不帮。”云浅月道。

夜轻染挑眉,压低声音道:“小丫头,凭你和南凌睿的关系,你会不帮吗?”

云浅月听到这句话觉得这句话的意思很有歧义。是知道他是她的哥哥?还是因为南凌睿和她交好而相助?她笑看着夜轻染,装似不懂地问,“我们什么关系?”

“果然遇到利益相较的事情,小丫头还是防着我的。”夜轻染闻言脸色一暗。

“夜轻染,我不是防着你,而是利益归利益,朋友归朋友。”云浅月看着夜轻染,眉眼间凝聚上一抹微微深沉的颜色,“即便皇上知道了你是没中忘情的毒,和我关系一样的好,对他实行了一招瞒天过海阴奉阳违,他还是未收回你手中四十万兵马。为什么?”

夜轻染沉默。

“那是因为他知道,一旦遇到利益相较的事情,我威胁到天圣江山的时候,你也会记得你姓夜,你是德亲王府的小王爷,留着皇族后裔的血液,你我之间,朋友归朋友,该出手也不会手软的。”云浅月又道。

夜轻染无言反驳。

“看!不只是他将你看得透,而是我们心中都清楚。”云浅月实在不想谈这样的事情,不想和夜轻染谈如此沉重的话题。但横在两人之间不得不是这样的话题。就像是一块糕点,看着颜色很好,实则已经变了味。

夜轻染忽然有些烦闷地摆摆手,一屁股坐在软榻上,抑郁地道:“我要听曲子。”

云浅月见凌莲和伊雪已经搬来了七弦琴,她点点头,坐在琴案前。调试了一下音符,虽然许久未弹,但也不觉得手生,一首简单的清平调溢出指尖。

这是一首让人心里澄净洗出烦恼的曲子。

夜轻染脸上烦闷抑郁的脸色渐渐褪去,又换回一如既往的模样。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云浅月,那深深的无奈和血脉钳固命运的锯齿被他深埋心底。

一曲落,夜轻染忽然道:“小丫头,你五岁入宫的时候就一直盯着弱美人看。那时候是不是就想嫁给他?”

云浅月“扑哧”一声笑了,摇摇头,“我当时觉得这个小鬼长得真好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而已。”

“可是那时候容景就已经想娶你了!”夜轻染道。

云浅月想起那个吻,笑着点点头,“似乎是!”

夜轻染心神一阵恍惚,似乎在回忆往事,喃喃道:“其实我那个时候也是想……”

“染小王爷,皇上请你立即进宫!”这时外面传来一声焦急的喊声,伴随着匆匆脚步。

夜轻染说了一半的话被打住,他一怔,神智拉回,从软榻上站起身,不再继续刚刚的话,抬步向外走去,直到出了房门,出了浅月阁,再未回头。

云浅月覆在琴弦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捏了捏琴弦,七弦琴发出清泠一声悦耳的响声,她也拉回神智,只见夜轻染的身影只剩下一片衣角。

“小姐,奴婢给您端早膳和汤药?”凌莲见云浅月坐在琴案前许久不动,轻声询问。

“嗯!”云浅月应了一声,脸色看不出情绪。

用过早膳后,云浅月依然去了冷邵卓所住的客房。冷邵卓的脸色不那么苍白了,人也精神了几分。虽然云浅月依旧和昨日一般,但他敏感地觉得她心情不好。于是问她还听段子吗?云浅月点点头,冷邵卓接着讲了起来。

云浅月心情果然好了很多,她发现在冷邵卓面前,她其实可以很轻松。

就这样一日悠悠而过。

中午的时候云浅月按照容景的要求给他写了一封十张纸的信外,再没做什么。这回十张纸依然有大半是冷邵卓讲的段子。

傍晚时分,容枫带回来一个消息,说一直在圣阳殿内修养的皇上今日破例上了早朝。朝堂上公开对文武百官征求了关于十大世家一起入世声讨南梁睿太子之事。群臣说法五花八门,但大多还是希望求得安逸,毕竟如今天圣受水灾严重,百姓和兵力全部匮乏。直到下朝,皇上也未表态。

云浅月笑了笑,天圣的官员安逸得太久了。

第二日清早,云浅月收到了华笙传回的南凌睿的书信。只见上面写道:“本来对那个女人还只是有点儿兴趣,如今嘛……非她不娶了!小丫头,这污水我接了,你要帮我。”

云浅月看着信纸有些好笑,就知道会是这种回答。

果然响午,凌莲收到了外面传出的消息,说南梁太子发出公文昭告天下,言:“他对十大世家蓝家的家主蓝漪一见钟情,不能自拔,做下风韵情事,本想择日去蓝家提亲,如今却不想天下皆知。诚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表诚意,他在此立言,遣散南梁太子府三千美人,负荆于蓝家请罪,今生非蓝漪不娶!”

云浅月听到这封诏书的之时大笑出声,好一个南凌睿!真是她的好哥哥!

蓝漪也掩着嘴笑,“睿太子这一招真是绝了!声情并茂,情深意重,外加认错诚恳,负荆请罪。一下子就堵住了十大世家的声讨的嘴。这回蓝家主不嫁睿太子都不行了!”

“蓝漪胆子够大!虽然她是夜天逸的人,但做我的嫂子我也不介意。”云浅月笑道。

“不过蓝家主可不是一般女子,就怕迎娶这一路上,睿太子也不会顺利。”伊雪笑道。

“哪一段姻缘成就是顺利的?需要磨合,南凌睿有时候狐狸着呢!蓝漪遇到他……克星一枚。”云浅月笑着道。想着这回蓝家不知道该如何还招。而十大世家还是个什么态度。想到此,她对凌莲道:“给风烬传书,问问他的想法。”

“是!”凌莲应声走了下去。

云浅月今日心情很好,于是又跑去了冷邵卓的客房,这回反过来给冷邵卓讲了许多故事。当然不是和冷邵卓讲的一样的段子,而是童话故事。冷邵卓听得津津有味。

晚上容枫回府,说老皇帝并未表态。

深夜,收到了风烬的信使传书,上面写,“我对蓝漪没兴趣,你想如何就如何。十大世家之所以答应蓝家同气连枝,共同声讨南梁,不过是想借此寻求个入世的机会而已。各打算盘。”

云浅月虽然知道风烬对这种婚约持否定态度,但还是松了一口气。若是风烬也喜欢蓝漪,她的哥哥夺了风烬的女人,未免让她难做。如今风烬不喜,那正好。于是她立即给风烬回信,“蓝家不表态,就是还没想到对策。大约没想到南凌睿应承下来这污水,所以,作为有婚约的风家,风家可以同样公布天下,对蓝家婚事悔约,成全睿太子一片痴情。”

书信交由凌莲传出去后,云浅月窝在软榻上想着以后再给风烬找个好姑娘吧!

书信传出第二日,天明十分,天下再度传出消息,十大世家第一把交椅的楚家家主公告天下,言:“睿太子情深如海,一国太子甘愿负荆请罪,楚家身受感动。退出声讨,成全睿太子和蓝家主命定姻缘。”

云浅月听到这个消息嘴角不由露出笑意,虽然她和容景未曾对此互通书信交换想法,但想法如此一致,还是让她心头一热。楚家当先表态,那么风家随后的话,其余世家是跟风而行?还是继续与蓝家一起声讨南梁?就要掂量和好好琢磨了。

楚家这一表态比十大世家联合声讨和南梁的诏书还要有效果,十大世家楚家最为神秘,又是十大世家之首,这个消息一时间轰动天下。伴随着这个消息应运而生的便是楚家的当家家主的神秘面纱。纷纷揣测。

天下一时间变得热烈喧闹。

响午十分,天下又传出风家公布的消息,言:“风家少主承接风家家主族印,成为风家家主。风家诚感与蓝家交情深厚,感于南梁睿太子和蓝家主两情相悦,愿意成全一桩姻缘。与蓝家销毁婚约。天下百姓作证。”

风家的消息一出,天下再度哗然。

紧接着风家之后,花家、凤家、苍家三大剑术世家同样应和楚家和风家的言论。退出声讨。于是十大世家不足一日时间,已经有五大世家退出。

天下风云变幻,旦夕之间。

云浅月立在窗前,听着凌莲一一禀告外面的消息。目光看着窗外,夜色朦胧,烟如轻纱,就如这天下时局,也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随时都可以被一阵风吹来刮开表面的云雾,又会随时雾大雾浓。

她脑中忽然记起在祁城对她使用障眼法和草木皆兵策略的苍家少主苍亭。据说他私下里和蓝漪关系匪浅,但是如今居然和花家、凤家、风家、楚家一起退出对南梁的声讨,而非站在蓝漪统一战线,不得不让人觉得这里面意味深远。

于是云浅月喊来凌莲,对她吩咐,“查一下苍亭从祁城回去之后都做了什么?”

“是!”凌莲立即退了下去。

云浅月想起只见过一面的那个男子,姿态温雅清贵,但显然深藏不露。

次一日,天下再无消息传出,蓝家未对南梁的昭告予以回复,其他四大世家也未再有附和楚家等五大世家退出声讨的消息传出。这一日,天下太平无比。

云浅月依然去了冷邵卓处,继续给他讲童话故事,她觉得应该有来有往,不能欺负人家冷邵卓老实,就非要他口干舌燥将肚子里的东西一股脑都掏出来。所以,还算比较有人性。

接下来一连三日,天下依然未再有消息传出。南梁和楚家等五大世家早先的消息对于天下百姓间引起的热度依然不褪色。但是谈论渐渐从南凌睿和蓝漪的情事上转变成了这五大世家的家主或少主新一辈的继承人据说都是世间绝顶的美男子,各个风华绝代。

云浅月时刻关注着外面的传言,听到传言变了味道,觉得古人说美色惑人,的确诚不欺我。不知道若是蓝家再不表态的话,人们谈论美男子会不会忘了引起这件事情的初衷缘由?

第五日,蓝家终于公诸消息,回应了关于南梁的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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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卖力地将天下搅浑,让景美人和月儿浑水摸鱼……(⊙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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