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普善大师应了一声,大踏步走了两步,忽然停着步,对慈云大师和几位长老看了一眼,又老眼环视了一眼灵台寺,叹了一声,“老衲走了你们……你们好好念经吧”

“师叔祖”普善吐出石子,忽然当先跪下,“既然师叔祖决心要走,留也留不住,慈云辞别师叔祖祝师叔祖保重身体。”

“辞别师叔祖”几位长老也齐齐跪下。

普善眼眶有些酸,但还依旧故作洒脱地摆摆手,大踏步向前走。

老道走到达摩堂门口,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容景,哼道:“臭小子包罗万象乃包容众生万物,你心中却只装着一个女人,何谈大成?什么时候你能放下,你的天地真经才真正到了火候”

“那我宁愿一辈子不大成”容景淡淡道。

“没出息”老道斥了一句,不再说话,足尖轻点,飘身向山下而。

“景世子,多多保重”普善大师也回头看了容景一眼。

“师傅和大师也保重”容景点点头。

普善大师叹息一声,也施展轻功跟在老皇帝身后向山下飘。二人一前一后,转眼间走没了身影。

容景看着二人身影消失,目光久久未动。

“世子,您怎么不追浅月秀?”弦歌收回视线,看向容景。浅月秀一句话没说就走了,而七皇子追了,世子却是一言不发,从来到就没和浅月秀说一句话,万一浅月秀和七皇子……那如何是好?

“走吧我们回府”容景抬步出了达摩堂,向山下走。

弦歌见容景真没有要追的意思,也只能不再多言,跟在他身后。

慈云方丈和几位长老依然保持跪地相送的礀势。人人想着普善师叔祖离开了,从今灵台寺少了很多趣味。这里的所有人入门几乎都是看着一个老顽童一般的和尚三更半夜时常烤鱼喝酒的,以前常常觉得师叔祖半丝和尚的样子也没有,如今再想三更半夜起来,也见不着人了不由人人心头都不舍难受。

人声散,灵台寺恢复如常。

容景出了灵台寺到半山处,忽然扶住道旁的一棵树,吐出一口血。

“世子”弦歌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扶住容景,只见容景面色苍白,印堂沉暗,他面色一白,急急道:“世子,您受伤了?”话落,他把容景的脉,手触到脉搏,身子猛地一颤,“您……您怎么会……这样……”

“无碍”容景摇摇头,如玉的手扶着树干,指节处都与往日颜色不符的苍白。

“怎么会无碍?属下这就抱您回府”弦歌连忙抱容景,他都想象不到世子居然受如此重的伤,亏得他居然都没露出一丝半点儿,还站在浅月秀身后无事人一般等了那么久,而且还只身走了这么远的路。更恼恨自己早先居然一丝也没看出来。

“不用我想走走”容景摆摆手,挡住弦歌的手。

“世子,您受伤极重,还是属下……”弦歌急急地道。

“我说不用”容景打住弦歌的话。

弦歌立即住了口。

容景扶着树干,静静凝视地上的一片血迹。须臾,他掏出娟帕,轻轻抹了抹嘴角,缓步继续向前走。香泉山静静,他脚步轻轻浅浅。繁星和一弯月光以及灵台寺的灯火汇于一处,打在他的身上,将他身影笼罩在昏暗的光影中,月牙白的锦袍如点亮了这山间的夜色,夜风吹来,丝丝凉意洗礼,他身影看起来有着入骨的温凉。

弦歌默默跟在容景身后,他想不明白世子是怎么想的,明明七皇子都已经答应弑父了,他却阻止了七皇子,甘愿冒如此风险强行分开老道和普善大师,如今不仅受了重伤,功力还折损了尽半数还多。却不拦住浅月秀,将机会让给了七皇子。

二人一路沉默,下了香泉山。

青泉早接到青啼的消息赶着马车等在山下,见容景来到,紧张地看着他,“世子……”

“无事”容景摇摇头,伸手挑开车帘,缓步上了车。

青泉看向弦歌,弦歌对他摇摇头。青泉懂事儿一般地不再问,二人一同坐在车前,一挥马鞭,马车离开了香泉山向厩而。

马车内,容景靠着车壁闭上眼睛,如诗似画的容颜白得清透异常。

一路静寂,无半丝人声,只听到车轱辘压着地面和马蹄前行发出踏踏有节奏的声响。

云浅月轻功较之往日高出一倍,如化成了一股疾风,不出片刻便下了香泉山。香泉山下,夜天逸和她骑来的那两匹马依然在那里吃草,她脚步不停,飞身上了那匹白马,双腿一夹马腹,白赤凤四蹄扬起,离弦之箭一般地冲了出。

夜天逸慢一步来到,云浅月已经没了踪影,他翻身上马,沿着马蹄印的方向追了。

云浅月前行了一段路之后,她听见身后有隐隐的马蹄声,忽然在十字路口处弃了马,伸手一拍马屁股,白马向厩方向那条路而,她则重新施展轻功向另一条路而。她身形轻若云烟,半丝痕迹也未曾留下。

夜天逸来到十字路口忽然停顿了一下,仔细倾听片刻,顺着马蹄声向厩追。

云浅月回头看了一眼,转回头,抿着唇向西而。这一条路是通往西山。

西山一般人迹来往稀少,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西山猎场,一般都是贵族子弟出没,平民百姓没有特殊原因不踏足,另一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因为西山设有军机大营,寻常百姓更不可能靠近。

云浅月一路施展轻功,脑中什么也不想,一个时辰后来到了西山。她停住身形,在西山山口站了片刻,绕过西山猎场,向军机大营后营走。

距离后营还有两里地左右,隐隐听到西山大营的广场上传来练兵声,其中夹杂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她脚步一顿,停住片刻,继续向后营走。

靠近后营一里地左右时,见到有两对巡逻士兵走来,她足尖轻点,无声无息从两队巡逻士兵头顶飞过,转眼间便进入了后营。后营是军机大营的食宿之地。谱一进入,整个军机大营都灯火明亮,即便如今已经深夜,后营巡逻更密,整个军机大营无人安寝。

云浅月来到最后一处营房门前,那一间营房并未亮着灯,她挥手打开窗子,无声无息闪入那间房间。她刚一落地,只听一声低喝,“何人?”

“铁老,是我”云浅月轻声回话。

“主子?”铁老一惊,躺着的身子从床上起来,“您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云浅月看了一眼老人,笑了一笑。

“您有何事派人传一句话就行,怎么还亲自跑一趟?”铁老大约五十多岁,他披好衣带,话音一转道,“不过大家伙都想您了,您如今来了也好。今日白天浅碧和洛瑶还说您有两个月没书信传来了。是不是也该来了,如今不想今夜您就来了果然不禁念叨。”

云浅月浅笑,“都还好吧?”

“好就是风烬前几日出了一桩事情,受了伤,不过如今无大碍了。我想着主子这些日子以来频频传出……传出和景世子的消息,想着主子大约是应对皇上……就没将这个消息报给主子。”铁老犹豫了一下道。

“风烬出了什么事情?”云浅月向北角的壁橱处走,闻言回头看向铁老。

“风家找到了他,要他回。他不回,和风家人打了起来,所以受了伤。”铁老道。

“哦?你说风家人找到了风烬?如今风家人呢?”云浅月挑眉。

“风烬摆脱了风家人。如今风家人依然在厩暗中寻找呢风烬从受伤后再未曾出。”铁老叹息一声,“据说风家这一代本来既定的继承人在一年前得了重病不治身亡了。而一位秀在十几年前又被人要走。如今遍布天下在寻找那年走失的风烬。已经找了一年,如今找到了。他是唯一嫡系的继承人,怎么会罢手?”

“嗯我们过看看他们”云浅月伸手在壁橱上一划,壁橱打开了一扇小门,她探身钻了进。

铁老向外看了一眼,见无人来这边,也钻了进。

随着二人进,打开的暗门无声无息关上。

暗门后是一处密道,密道能容得下两个人并排而走,每隔几米处镶嵌着一小颗夜明珠,大约走了一盏茶时间,云浅月转动了一下最后一颗夜明珠,一阵天旋地转,她伸手一拉身后的药老,二人顷刻间向下坠。

“这一条路也就主子和风烬敢走,每次我等都要走半个时辰的密道才能到后山崖谷。”铁老话落,又讶异地道:“主子武功似乎又高了”

“嗯”云浅月应了一声。

铁老总感觉今日云浅月情绪不对,不再说话。

大约半柱香,云浅月忽然伸脚踢了一下左侧的壁角,壁角处无声无息打开一道门,她拉着铁老走了出。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半山崖处,她驻足看了片刻,拉着铁老顺着绳索飞身而下,大约下了五十米处,她忽然伸手拽住崖壁的两根蔓藤,顺着蔓藤滑向崖底。

一炷香后,来到谷底。

西山大营最高的一座山峰西风崖崖底。距离西山大营其实隔了一座陡峭的山壁。大约五里,却是两个世界。寻常有武功之人人翻山越岭大约还需要半个时辰,而云浅月走的是捷径密道,仅需要两柱香的时间。

松了蔓藤,云浅月放开铁老。

铁老抹了抹额头的汗刚要说话,一个人影忽然飞奔而来,转眼间就到了云浅月面前,小小的身子一把搂住云浅月的脖子,“云姐姐,我想死你了,你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我们,也没有书信传来?”

云浅月身子被撞得后退了一步,好笑地看着像八爪鱼一般挂在自己身上的小男孩,“黎亭,你吃了多少?怎么两个多月就重了这么多?是不是没好好练功,只知道吃了?”

“才没有我是长高了而已”黎亭立即放开云浅月,站在她面前,挺直腰板,清秀的小脸得意地道:“云姐姐,你看看我是不是快赶上你了?”

“嗯,是长了不少。”云浅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是怎么知道我来的?”

“是风哥哥说的”黎亭道。

云浅月眨眨眼睛,“原来是风烬说的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睡?”

“我们这几日都是白天睡,晚上不睡。为了等姐姐你呗你都多长时间没来了?风哥哥说你这两日估计就会来了果然被风哥哥说对了”黎亭嘟起嘴,“为什么云姐姐每次来风哥哥都最先知道?以前他没受伤武功好感知了姐姐的气息也就罢了,可是他如今受伤很重啊,怎么还能知道?”

“这就需要你问他了我也想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云浅月笑了笑,看向前面,草木葱郁,湖水清幽,一排排房舍林立,几乎处处都亮着灯。她拉着黎亭的手向里走。这一片曾经被她视为最安静的世外桃源,心之温暖,难以想象竟然被她忘记了两个月。

“我一定问”黎亭点点头,忽然大喊了一声,“你们都出来云姐姐来了”

“是秀来了”

“是主子来了”

“是云姐姐来了”

“是云姑娘来了”

“……”

黎亭喊声刚落,各个房间的门齐齐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张或小或大,或男或女,或年幼,或年轻,或年老的脸。人人面带喜色地看着她,看着这些人的脸,她骤然温暖。一身凉意似乎也驱散了许多。

“秀您终于来了我们二人白天还说您呢以为刚过了七夕,您又被皇上圣旨传进宫里,怕是短时间内都来不了,没想到今日就来了”两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女子提着裙子当先走过来,其中一鸀衣女子叫做浅碧,对她笑着打量了一遍,道:“秀瘦了”

“秀遭了好几回难,能不瘦吗?当时我都忍不住冲进云王府了,后来想起秀交待,没她的吩咐不准出入云王府或者她身边。我才咬着牙忍住了”另一个黄衣女子叫做洛瑶,也打量着云浅月忧心地问:“秀,你还好吧?”

二人说话间,众人都齐齐围了过来,一时间纷纷问好。

“还好”云浅月看着众人,待众人话落,笑着点点头。

“她有什么不好的?都将景世子那般的人物给骗到手了不好才怪”众人身后,靠前排一间房屋门口传来一个邪魅懒散的声音。

众人听见这声音都齐齐噤了声。

云浅月顺着声音越过众人看,只见一个年轻男子披着一件墨鸀的袍子,懒洋洋地倚着门框正向她看来。身形清瘦,手臂处用白布缠着,邪魅的俊脸上挂着冷笑。神态散漫。

云浅月伸手揉揉额头,须臾,将手舀开,看向风烬,笑道:“这是谁又得罪我们风大公子了?不是我吧?”

众人对看一眼,都用一副你完了的神色看着她。

云浅月接收到众人视线又伸手揉揉额头,若说这世上有她惹不起的人一共就三个。其一是容景,其二是夜天逸,其三嘛,就是风烬莫属了。风烬的脾气上来,她是真的惹不起。曾经一次她惹火了他,他居然提着剑纠缠着她打了三天三夜,直到她累得手指头抬不起来他才罢手,还有一次他将一间房拆了,而她被压在了房底下,他头都不带回的,不管她死活。还有一次他将她从上面的悬崖直接踢了下来,她感受了一次千丈悬崖玩跳水,掉到了前面的湖里。这三次她记忆犹新,从此以后,她再不敢惹他。如今看这幅样子这人又发脾气了。她揉着额头想着怎么才让他不发火,却怎么想也没有好主意,风烬可谓是柴米油盐都不进。她忽然转身,足尖轻点,向原路返回。

“云姐姐?”黎亭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浅月居然刚来就走。

众人都都齐齐唏嘘一声,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风烬不可惹。人人都怕主子,主子怕风烬发火。而黎亭才来这里不到一年,自然不知道云浅月对风烬是怕了又怕。因为这一年云浅月没惹风烬,风烬也没发?br/>稹?br/>

“你要是走了,以后就别来了你知道我是有办法让你永远别来的。”风烬懒洋洋地吐出一句话。

云浅月脚步顿停,无奈一叹,转回身,看着风烬,撇撇嘴,“受伤了还这么牛说吧我又哪里得罪你了?算了,你直接说这次怎么才能不发火”

“我以为景世子的温柔乡将你迷晕了头呢原来还知道怕”风烬看着云浅月,冷哼一声,忽然转身,那只没受伤的手向屋内一抓,一个包裹从床上飞来,被他抓在手中,他舀着包裹向云浅月走来。

众人都连忙让开路。

云浅月看着风烬,她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从今日起,我跟在你身边。”风烬走到云浅月面前,将手中的包裹塞进她手里,见她黑下脸,他邪魅的凤眸挑起,“怎么?不同意?你是想打三天三夜?还是想被压在房屋下?还是想从崖顶上掉下来再玩一回刺激?”

云浅月摇摇头。那个她也不想。

“那就走吧也让我见识见识景世子到底有多大能耐,居然让你一人之重,天下人之轻。非他不嫁。”风烬话落,伸手一拉云浅月,足尖轻点,飞身向山崖而,他身法极快,转眼间便来到了山崖,居然用嘴叼着绳索攀岩之上。

云浅月听到身后无数人的喊声,她回头看了一眼,黎亭已经追到崖下,奈何他武功不高,正委屈着小脸看着他和风烬,风烬转眼间已经拉着她上了半崖,她回过头,看着他一只胳膊受伤不能动,用嘴叼着绳索,有些无语,只能伸手帮她,二人转眼间便上了半山崖,风烬用脚一踢,暗门打开,他拉着云浅月钻了进。

“我刚来”云浅月被他拉着,没好气地提醒。

“谁说刚来就不能走了?”风烬瞥了她一眼,触动机关,一阵天旋地转,二人被一股大力向上打。

云浅月随着他向上而,怕他触动伤口,只能反手拉了他,施展轻功掌控主动。一边继续没好气地道:“我还没看风阁这两个月的动态呢就算你要跟着我走,急什么”

“包裹里除了装了我的衣服外,还装了这两个月以来纪录的天圣以及各国的大小事件和动态。你回看也一样。”风烬瞥了云浅月一眼,冷声道:“我要不现在就跟你走,如今你武功高了,我受伤,保不准住我看不住你会偷偷溜走。防患于未然。”

云浅月无语,片刻道:“听说风家人找到了你你如今就跟我这么出不怕?”

“不是有你在?谁敢从你手中将我抢走不成?”风烬挑眉。

“合着你早就准备好了,等我来了你就跟我走,和着我这一趟到成了来接你了”云浅月心下后悔,早知道不来好了,如今带了个阎王爷回。只是她恢复记忆哪里也不想,首先想要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嗯”风烬哼了一声。

云浅月有些头疼,不过想想风烬以后跟在她身边也无不可。以后与以前再不一样。她身边是需要人。便不再说话。

不出片刻,二人过了暗道来到暗门处,云浅月伸手转了一颗夜明珠,壁橱的门无声打开,她探出身子,拉着风烬回到了铁老的房间,暗门在二人身后关上。她松开风烬,刚要飞身离开,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冲进来一个人,她一惊刚要出手,只听那人惊讶地道:“小丫头?”

------题外话------

风烬,是一个重要人物,美人们别小看他o(n_n)o~

可怜的景美人,默哀半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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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迎头相遇

云浅月一怔,顿时住了手,她怎么也想不到夜轻染居然来了这里。早先她来的时候他不是在前面广场练兵吗?怎么这么大一会儿就跑到这里来了?她看着夜轻染,夜轻染也看着她,两双眼睛都一眨不眨。

屋中静静,前方广场依然隐隐传来呼喝的操练声。

“小丫头,你怎么在这里?”片刻后,夜轻染收起惊讶,看着云浅月。

“我……”云浅月不知道找什么样的理由对于她出现在这里才合适充分。要是别人她直接出手了结封口,自然不能被人发现她出现在这里。可这个人是夜轻染,她如何下得去手?

“他是谁?”夜轻染忽然转向风烬。

云浅月偏头看向风烬,这才想起她还带了一个阎王爷出来。

“染小王爷吗?幸会!”风烬对夜轻染挑眉,邪魅地扯了一下嘴角,对上云浅月看向他的视线他意味不明地道:“交情不错!七月份的桃花依然开得正旺。”

云浅月脸一黑。

夜轻染皱眉看着风烬,“在下似乎不识得这位公子!请问贵姓名谁?”

“在下认识大名鼎鼎的染小王爷就成了!我是个无名小卒,染小王爷不必知道。”风烬从云浅月脸上收回视线,看着夜轻染漫不经心地道。

夜轻染凤目眯了眯,无名小卒能有如此风骨和气场?面前的这个男人无论是放在何处,都不会让人忽视他的存在。他就如一把利剑,还是见血封喉那种。这样的人物他居然从来没见过,而且也没有听闻。他身上亦没有任何特征让他识别出他的身份。他撇开眼睛,看向云浅月,“小丫头,他是谁?”

云浅月想着她似乎说过不再骗夜轻染的,但此情此景,她不骗如何行?她扯了扯嘴角,扯出的笑容有些难看,“他叫风烬,他是我的……家人!”

风烬邪魅一笑,冷着的脸色瞬间暖了下来。可见极其满意云浅月这个说法。

“家人?”夜轻染一愣。

“嗯,是家人!”云浅月肯定地点点头。西山峰山崖下住着的所有人都是她的亲人。

“是云王府的旁系?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云王府还有这样的人物?”夜轻染挑眉,怀疑地看着云浅月,又扫了一眼风烬。

“云王府还不配我的出身!”风烬冷哼一声。

云浅月本来想借坡下驴,就给风烬按这么个身份得了。谁想风烬不同意,她只能立即道:“不是,他是我母族那边的人。”

“哦?是晴姨那边的人?”夜轻染一愣。

“嗯!”云浅月点头。风烬要和她出去,要在世人面前露面,他是风家人的身份自然不好往出说,而且风家人想要人的话,别说风烬不同意回去,她也不会给。当初可是她从死人堆里将风烬扒拉出来的,风家人说要就要?没门!况且她娘亲的出身神秘,无人得知。就按这么个身份别人想查也无从所查。甚好!

这回风烬没言声,算是默认了云浅月的说法。

“那他……他怎么会在这里?你们怎么会在军机大营?”夜轻染仔细地看了风烬两眼,将他五官面目眉眼打量了一遍,又细细思索云王妃的样子,云王妃长得绝美,这风烬也不差,一个美得空灵,一个美得邪魅,他也分辨不出真假,只能认同了云浅月的说话。因为云王妃出身神秘,当年皇伯伯和父王调动了所有皇室隐卫暗卫都没查出她出身,而这风烬他从来未曾见过或者听闻过这号人物,如今突然出现,也符合传言。云王妃背后定有个神秘的出身,所以才让风烬对云王府如此不屑。

“他被仇家追杀,我正好救了他。躲来了这里。”云浅月看了一眼风烬的胳膊道。

夜轻染此时也看到了风烬受伤的胳膊,风烬的胳膊一看就不是现在受的伤,云浅月出现在这里怕不是仇家追杀这么简单,定然是隐瞒了他些事情,但是每个人都有许多自己的秘密,这是人的**,不是所有的都要一探究竟的。他点点头,不再询问。

云浅月感激夜轻染的不再追问。他再若追问下去,她真不知道如何再编纂了。对别人也许她可以扯谎不打草稿,但对夜轻染扯谎就十分艰难。她趁机反问,“这里怎么半夜还在练兵?”

“嗯,闲着没事儿练练。”夜轻染道。

云浅月一愣,练兵是闲着没事儿练着玩的?她看着夜轻染,这个屋中没点灯,但是外面的灯火从窗子透进来,还是可以清楚地看着他穿着一身铠甲,脸色疲惫,像是好几日没睡觉的样子。她皱了皱眉,“你怎么这副样子?又几日没睡觉了?”

“睡不着!”夜轻染揉揉额头。

云浅月眉头皱紧,“怎么睡不着?你的宿营是这间房子?”

虽然知道这间房子是铁老住的。但她如今只能疑惑地问。她自然不能让夜轻染发现那条密道。夜轻染虽好,但总归是德亲王府的人。若是没失忆,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同夜轻染有交集。可惜命运就这么爱开玩笑!她不想有交集的人全部都有了交集。

“不是!我过来找铁老喝酒!”夜轻染摇摇头。

云浅月刚要再说话,风烬伸手一扯她的手,语气不耐,“走了!还在这里磨叽什么!”话落,他拉着她绕过夜轻染向门外走去。

云浅月被风烬拖着走了一步,想着就这么走了总归不太好,她看向夜轻染,“你回京不?还是就在这军机大营待着了?”

“不回!”夜轻染摇摇头。

“那好吧!我走了!”云浅月转回头。

风烬刚要施展轻功拉着云浅月离开,只听夜轻染忽然又道:“小丫头,你不是一直都想参观军机大营吗?如今有机会,我领你去看如何?”

“不看了!如今没心情。”云浅月摇摇头。她能说她早八百年前就将军机大营参观了个遍吗?只不过她失去记忆忘记了。如今若是没恢复记忆来夜轻染这么说她定然会去看的,可是如今也没有看的必要了。

“那等你什么时候有心情我再带你看吧!总之我是答应过你的。”夜轻染脸色一黯。

“好!”云浅月点点头,不知道再说什么。

风烬瞥了云浅月一眼,拉着她足尖轻点,向墙外飞去。

“小丫头,你是不是和弱美人吵架了?”夜轻染看着云浅月和风烬离开,忽然又问。

云浅月身子一顿,抿了抿唇,“没有!”

若是吵架就好了,吵架会打会吵会闹,但她和容景不是一个吵架那么简单的!她不明白他是用怎样的心情每日对着失去记忆的她的,而且她更不明白他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夜天逸用乞丐周转的法子杨叶传书那日对她疯狂怒吻的,她更不明白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冒生命大险分开老道和普善大师给她恢复记忆的,还有……

风烬忽然冷哼一声,打断了云浅月的思绪,她没好气地瞪了风烬一眼,“牙疼啊?”

“桃花疼!”风烬也没好气地瞪回去。

云浅月一个趔趄,甩开了风烬的手直直从十几丈高的半空栽了下去。

风烬理都没理云浅月,看着她向地上栽去。

夜轻染一直看着二人,见云浅月从十几丈高处栽下,忽然面色一变,连忙飞身而起去接她,但距离有些远,他的轻功还是不及,有些暗怪这个风烬居然眼看着小丫头栽落不出手相救,这若是栽到地上如何了得?他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不想云浅月在距离地面一尺之距忽然打了个一个筋斗,坠落的身子又直直凌空拔起了几丈之高,须臾,身形平平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他一怔,小丫头的武功何时这么高了?比前几日高了一倍还多。他敢肯定若是早先,从这么高的高度落下,她不受大伤也会受小伤。

云浅月站稳身子后一脸黑线地看着风烬,他怎么不说菊花疼?那么她非得一头栽死这里不可!这人!跟他在一起,她心脏每日都能超负荷,说他是阎王爷半点儿错也没有,能随时防不胜防地要她小命在鬼门关转一圈。

风烬瞥了云浅月一眼,邪魅地挑了挑眉。

夜轻染此时飘身落在云浅月身边,看着她,“小丫头,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云浅月摇摇头,对夜轻染笑了笑。

“这位风公子是要和你一起回云王府?还是送他离开?”夜轻染看了一眼风烬。他看起来和云浅月太过熟稔亲密,显然交情甚深。这些年他虽然不在京中,但京中诸事也算是了如指掌的,谁私下的事情也是逃不过他的耳目,但不曾有消息说云浅月除了追在夜天倾身后十年外和谁来往密切。但这两日却是让他打破了以往认知。尤其是他得到她和夜天逸竟然书信五年的消息以及如今这个被称之为她母族家人的风烬突然出现在她身边。

“他……”云浅月皱眉,如今她自己住在皇宫,风烬是男子,若是跟在她身边如何能允许?这的确是个难题。

“自然是她在哪里我在哪里。染小王爷是不是管得太多了?”风烬冷冷挑眉。

夜轻染闻言面色一沉。语气不善,“风公子是不是不太了解她的身份?她如今奉旨住在宫中!你也跟她入宫?你以什么身份入宫?做太监不成?”

夜轻染话音未落,一道寒光一闪,风烬的宝剑已经直直对准夜轻染的眉心。

“何人闯入了军机大营?来人保护……”这时,一个大头兵忽然从前面跑来,见到这一幕大惊失色,吓得连忙出声大喊。

云浅月踢起一颗石子飞了过去,喊声未落,那大头兵刹那他昏厥过去。她不看那人,对风烬低喝,“风烬住手!”

这里是夜轻染的地盘,她自然不能当着他的面杀人。这个人如何处置,就看夜轻染的了。要不想被老皇帝知道她出现在军机大营,他就杀了这个人灭口或者永远让他说不了话,或者各种方法,他若是想要老皇帝知道,也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写奏折上报天听就是。

风烬此时指着夜轻染的眉心,夜轻染站在不动,也未曾躲闪,对风烬扬眉,“风公子剑术不错!可是我说的是事实不是?”

风烬收回宝剑,放入剑销,不以为意地道:“我家族如今再无人,就我孤身一人,如今前来投靠她,且正被仇家追杀,我不时刻跟在她身边跟在谁的身边?”话落,她对云浅月挑眉,“难道你忍心让我做太监,让家族绝后不成?”

“我会想办法!自然不会不管你。”云浅月瞪了风烬一眼,车道山前必有路。她不可能再埋没风烬,如今风家人找来,也埋没不了了。只有将她摆在明处,摆在风家人够不着的地方,也能打退风家一些势在必得的窥视。她转头对夜轻染语气和缓,“没事儿,我会想办法!大不了我不住宫中就是了!圣旨说是皇上亲自教导我,后来还没过两个时辰就改成由七皇子教导我了。如今再改成让我回府也不新鲜。”

夜轻染点点头。这两日京中的事情他自然清楚。

“那我走了!”云浅月伸手一扯风烬,如今再耽搁下去狼都招来了。这里虽然被夜轻染收服,但定然也有老皇帝的密探和眼线。军机大营可是老皇帝最不会马虎的事情。

“好!”夜轻染点点头。

云浅月不再说话,足尖轻点,拉着风烬飞身离开。她轻法轻盈如风,转眼间便飞跃了军机大营的高墙,躲过了墙内外巡逻队,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夜轻染看着云浅月身影离开,就那么静静看着,片刻,他忽然出声,“来人!”

“小王爷!”一名因为从他身后现出。

“将这个人……”夜轻染一指地上昏厥的大头兵,抿了抿唇,语气沉重,“处理了!”

“是!”那名隐卫立即抱起地上的人瞬间退了下去。

夜轻染回身看向铁老的房间,房间没点着灯,空无一人。他又静静看了片刻,忽然一挥手,一阵掌风扫过,那扇开着的门无声无息关上。他转身向自己的主营房走去。小丫头如今还是小丫头,却又不是小丫头了,无论是与不是,从来似乎都没有他的位置。

出了军机大营三里地左右,云浅月停住身形,拇指和中指放在唇边,打了个轻轻的口哨。哨声落,一匹枣红的骏马从西山山里向她奔跑过来。不多时来到近前,马头在她身上亲密地蹭了蹭,以示想念。她摸了摸它的头,翻身上马。

风烬不用云浅月招手,便飞身坐在了她身后。

云浅月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四蹄拔起,欢快地撒欢儿跑了起来,一骑二人向京城而去。

二人一路无话,距离城门还剩十里地左右,忽然官道上左右两旁横出十多人拦在了前面。每个人都是一身黑衣劲装打扮,当前之人是一个年约五十左右的老者,身后是清一色的年轻男子。

云浅月勒住马缰,骏马被迫停住脚步,因为跑得太快,前蹄扬起,嘶鸣一声,踏地踩地驻足,她看着面前拦住的十多人,人人未亮出兵器,腰间也无任何代表身份的配饰,显然是不想人知道其身份。她并未开口,等着前面的人说话。

“公子!您总算出来了!”当前老者看了云浅月一眼,对她身后的风烬行了一礼,“家主请您回去!公子就跟我们回去吧!”

云浅月想着原来是风家的人,大约是风烬从这里甩开了他们,他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了,她去军机大营的时候身法太快,心无旁骛,大概是这些人隐在暗处,她没察觉到。

“不可能!我说了不会回去!”风烬撇了十多人一眼,邪魅的凤眼冰冷一片。

“公子!当年之事家主也是迫于无奈才会将您……”老者看着风烬,想解释什么,碍于云浅月在场,话语留了一半。

“少说废话!我说不回去就不回去!我已经不是风家人,和风家再没半丝关系。你听不懂吗?”风烬不想在废话,伸手一推云浅月,“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走!”

“公子,您知道我是不可能让您走的!家主说无论如何也要带您回去!”老者一挥手,十多人顷刻间对云浅月和风烬围城了包围圈。

风烬瞬间大怒,刚要开口,云浅月举起手向后一摆,他住了口。云浅月放下手,面色淡淡地看着眼前的老者,清声询问,“你是风家何人?”

那老者一怔,似乎没想到面前这个女子一句话就让风烬的怒火压了下来。他早先只顾看着风烬,如今仔细地看了云浅月一眼,缓缓开口:“这位可是云王府的浅月小姐?在下是你身后公子的家仆!”

风家不愧是十大隐士世家,行事说话隐瞒身份倒是滴水不漏!云浅月目光淡淡地看着他,“你要将风烬带回去?”

“是!”老者点头。

“他是十年前我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你拿什么代价出来让我将他交给你们带回去?”云浅月挑眉。

老者面色一变。

“他如今是我的人!你们风家人恐怕拿不出什么让我看上眼的代价。所以,以后最好别在我面前提此事!否则……”云浅月看着老者,面色一冷,淡而轻地道:“风家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话落,她再不理会老者,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向前冲去。

老者听到云浅月点明他的身份一惊,听到最后一句话勃然大怒。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当着风家人的面说如此大言不惭想要风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话。他看着云浅月冲来,对着她挥出一掌。

云浅月打马不停,衣袖轻轻一甩,袖中的红颜锦带着一丝轻柔的风飞出,明明看起来轻柔绵软无比,可是却隐隐透着一股强大的气息。

“红颜锦?”老者看到银白锦缎惊呼一声,本来对云浅月的身手不屑的他此时感觉一阵强大的疾风带着丝丝寒气迎面而来,那丝丝寒气像是数千把刀,他面色一白,连忙躲闪。可是云浅月的速度太快,他哪里躲闪得开?身子顷刻间被红颜锦卷起。

云浅月手腕拉着红颜锦轻轻转了圈,四周涌上来的黑衣人齐齐被劲风一扫四下栽倒,她冷笑一声,忽然甩手,将老者甩了出去。

老者的身子成一条直线,直直栽出了十米之外,“砰”一声砸到了地上。

“今日伤你一条胳膊,是回报你伤了风烬胳膊。若是再来纠缠,就要掂掂你们到底有几斤几两要从我手中抢人!”云浅月不看那老者和四下被打倒在地的十多名黑衣侍卫,收了红颜锦,扔下一句话,身下骏马不受任何阻拦地飞奔向城门。

老者想要再去拦,可是身子怎么也起不来。他没想到他的身手居然在云浅月面前过不了一招。只能脸色发白帝看着云浅月和风烬共乘一骑离去。云浅月废材废物的名声天下远播,纨绔不化,大字不识,风家得到的消息也莫过如此。不想今日一见却是如此不同,根本和传说中的纨绔愚蠢废物挂不上边。想起她和景世子沸沸扬扬的传言,脸色变了数变。

“二护法!您怎么样?”十多名年轻男子从地上起身,连忙过来扶起老者。

“我没事儿!”老者被搀扶起身,低头看向胳膊,只见衣袖被划了一个大口子,露出胳膊,肘弯处也被划了一道极深的口子。此时鲜血涓涌。他连忙点穴止血,拿出身上带着的药粉洒在了伤口上,扯了衣袖简单包扎。

十多人都看着他,无人说话。

老者包扎完,看了云浅月和风烬离开的方向一眼。面色凝重地道:“没想到公子当年是被云王府的浅月小姐救了。浅月小姐显然与传言不同。公子如今不回去,浅月小姐不放人。这般情形,我们不是浅月小姐对手,此行想要带走公子,恐怕不可能!”

“二护法!那该怎么办?”扶着老者的男子问。

“反正我们如今已经知道了公子下落,也算是有些收获。我们这就回去将此事禀告给家主和族中长老。商议后再做决定。”老者思索了片刻道。

十多人齐齐点头。

老者带着十多人没进城,返方向向东而去。

甩了风家的人,走了一段路,风烬忽然阴阳怪气地开口,“红颜锦被你惦记了好多年,景世子一直攥着不松手,如今怎么给你了?难道你用自己的人和他换了红颜锦不成?”

“能不能闭上你这张臭嘴!”云浅月瞥了风烬一眼。想起容景那日给她红颜锦的情形,她握着马缰的手紧了紧。

风烬哼一声,“闭不上!”

“我有办法让你闭上,信不信?”云浅月忽然回头看他。

风烬邪魅地对云浅月挑了挑眉,忽然凑近她耳边道:“你说若是被景世子看到你带着我回去会如何?他会不会杀了我?或者是杀了你?”

云浅月白了风烬一眼,不理会他,看向前方,前方天圣城门紧闭,似乎还没到开城的时候。她记起城门到戌时落匙,卯时方才能打开,如今还差一刻。

“嗯?”风烬又挑眉,伸手去勾云浅月发丝。

“不会杀了我,也不会杀了你。”云浅月打开风烬的手,音色忽然淡淡。

“这么肯定?你们都定情了,他看到你和我共乘一骑回去不会醋意大发?”风烬扬眉,邪魅地一勾嘴角,“若是如此,他对你也不怎么样嘛!”

“他受伤了!如今提剑都费力气,能杀得了谁?”云浅月哼了一声。

“原来如此!”风烬忽然大笑一声,邪魅地道:“受伤正好!我早就想领教领教景世子的身手了,奈何一直没机会。如今怎么也要领教一番的。他受伤,我才更好下手!”

“我警告你,你给我老实一些,若是敢动他一下,我就亲自将你送回风家去!”云浅月忽然勒住马缰,回头对风烬正色警告。

风烬看着云浅月,忽然收了笑意,邪魅地扬眉,“你不是以前一直躲着他?如今短短两个月而已,就让你对她非他不嫁?生死定情了?”

云浅月住口不语,脸色昏暗。

风烬看着他,凤目一寸寸收缩收紧,片刻恢复如初,他冷哼一声,“那你就最好看好我,时刻将我带在身边,你若是不将我带在身边,我保不准会不高兴对他去动手!打不过,也让他扒下一层破来。”

云浅月皱眉看着风烬。

“快些走!我饿着呢!”风烬催促他。

“我当年真不该一时手贱从死人堆里将你扒拉出来!就应该多叫两条恶狗来生吞活剥了你!”云浅月恨恨吐出一句话,双腿一夹马夫,骏马向城门驰去。

风烬邪魅得意地一扬眉,赞同地道:“我也觉得你手贱!那时候我都不想活了,你非要将我救出来,不是手贱是什么?”

“从现在起,你别跟我说话!”云浅月想着他八百辈子倒霉了。后来多少次她恨不得砍掉自己这双下贱的手,想将他再扔回死人堆,可惜,后来他火爆脾气一上来不将她扔去死人堆就不错了!

“好几日没睡好觉,我困着呢!谁乐意跟你说话!”风烬忽然身子一软,懒洋洋地趴在了云浅月的肩上。云浅月小小的肩膀霎时被他高大的肩膀压住,他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云浅月身子一矮,脸有些黑,但并没有伸手推开他。这个人从来不和别的男人一样会照顾女人,怜惜弱女子。他是男人中的另类。以前几次去北疆,他不自己骑马,都和她共乘一骑,累了就趴在她身上靠着,困了就趴在她身上睡觉。一个大男人,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她以前反抗几次,都无疾而终,后来习惯成了自然了,她失忆两个月,如做了一场隔世重生的大梦,醒来后,以前的容景不是容景了,以前的夜天逸不是夜天逸了,以前的夜轻染不是夜轻染了,以前的所有人和事物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风烬却是丝毫没改,还是一样德行。

身下枣红宝马丝毫不受影响,踏踏踏向城门而去。

一炷香后,来到城门口,此时正赶上城门打开。云浅月打马不停,畅通无阻地进了城门。谱一进入,就见到一辆通体黑色的马车停在城门口内,车前坐着弦歌,她一怔,勒住马缰。

“浅月小姐?”弦歌见到云浅月一喜,当看到她身后趴着一名年轻男子面色一变,瞬间住了口,脸色发白地看着她和她身后闭着眼睛舒服安睡的风烬。

云浅月抿了抿唇,看了弦歌一眼,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你这是要出城?”容景有令牌,出城根本不需要在城门口等候时辰开城门的,说明他们刚刚正好来到北城门。

弦歌看着云浅月,动了动嘴角,一个音也没发出。须臾,他收回视线看向身后的车厢,车厢帘幕紧闭,车中没有动静和声音传出,他低声喊,“世子,是……是浅月小姐……”

“嗯!”车中传出一个极淡的声音,吩咐道:“出城!”

弦歌看着车厢,心下叹了口气,转回头看了云浅月一眼,不再言语,一挥马鞭,赶着马车与云浅月的马错身而过。

云浅月手中的马缰攥紧,骏马静静矗立,她看着马车与她错身而过,车中人未挑开帘幕,也再无声音传出,她松开马缰,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向城内走去。走了两步,她忽然又勒住马缰,回头对弦歌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回浅月小姐,世子奉皇上之命去西山大营视察。”弦歌闻言立即勒住马缰,回头看了车厢一眼,见车内无声音传出,她看向云浅月回话。

云浅月蹙眉,去西山大营视察?视察什么?

“赶车!”容景声音依然淡淡。

弦歌看着云浅月刚想说世子受伤很重,到如今一颗药丸也没吃,也没开方子入药。闻言知道世子不想让他多话,他只能一挥马鞭,马车出了城。

云浅月看着马车出了城,向西山而去。不出片刻便转了道看不到踪迹,她忽然调转马头,打马重新出了城门。身下宝马不出片刻就追上了马车,她调转马头,迎头拦住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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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你就是你

弦歌似乎没想到云浅月追来,他一怔,瞬间勒住马缰,马车停住,他惊喜地看着她。他就知道浅月小姐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不是对世子没有心,即便恢复记忆,她和世子之间发生过的事情也是抹消不掉的。

云浅月看了弦歌惊喜的脸一眼,目光略过,看向车厢。车厢帘幕紧闭,她看了片刻,车中无动静和也无声音传出,隐隐约约可以感知到里面人往日轻浅若无的呼吸今日有些浊重。她唇瓣紧紧抿起,并未说话。

“浅月小姐,世子他……”弦歌见云浅月只看着车厢半响不说话,终于忍不住开口。

“弦歌!”弦歌刚一开口,容景出声打断他的话。

弦歌说了一半的话顿时吞了回去,他哀怨地看了云浅月一眼,垂下头,不再说话。

云浅月只看着容景出声的地方,依然未开口。

“我当是谁这么大的架子!原来是景世子!”风烬闭着眼睛忽然睁开,看着紧闭帘幕的车厢,扫了一眼云浅月紧抿的唇瓣一眼,趴在她肩膀上凉凉地道:“我见你脸如今也不热啊!怎么两个月而已,就上赶着贴人家冷屁股了?”

云浅月脸色微微一沉。

“看如今这等情形,瞎子都能看出来,人家不过是耍耍你而已,如今耍够了,自然不理会你了。你过来拦住管什么?人家骄傲得对你不屑一顾,连一句话也不想对你说,连一面也不想见你。”风烬对云浅月赖洋洋地道:“我看你还是收回什么一人之重,天下人之轻吧!人家住的可是金玉满堂的黄金屋,吃得可是山珍海味珍奇物,穿的可是天蚕锦衣价值万金,怎么能是你这个什么都不讲究有一口吃的和一件穿的就饿不死的小废物能配得上的?”

弦歌忽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风烬。

云浅月恍若未闻,微沉着脸看着车厢。

“云端高阳,才华灌满,大名鼎鼎,天下推崇。不过也就是一个病秧子而已。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风烬话落,无视弦歌的怒意,忽然冷哼一声,“快点儿走!我饿着呢!”

“最好饿死你!”云浅月忽然收回视线,对风烬瞪了一眼,一转马缰,骏马让开车前,她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四蹄扬起,返回向城内而去。

弦歌见云浅月就这么走了,脸色发白,对车内急喊,“世子!”

容景仿若未闻,并未出声。

骏马与马车错身而过,云浅月忽然无声笑了一下,似嘲似讽。

风烬邪魅地扯着嘴角看了一眼车厢,收回视线继续趴在云浅月身上闭上眼睛。他眼睛刚闭上,只觉身后一丝冰凉入骨的寒意袭来,他一惊,宝剑瞬间而至,已经直达他后心。他邪魅的笑意收起,面色微变,知道躲闪不过,便不再躲闪,一动不动地趴在云浅月肩上。

云浅月一惊,袖中的红颜锦瞬间飞出,堪堪在距离风烬后背心一寸之处缠住了从背后袭来的剑,她调转马头回身,没看见人,只看到车帘紧闭,弦歌睁大眼睛坐在车前。她微微皱眉看着被红颜锦缠住的宝剑。这柄宝剑极薄,仿佛像一片超薄的冰,剑身点点寒光,像是缀了雪花。

“我以为恢复记忆之后,这天下间除了夜天逸外无人让你能对我出手。原来我竟错了。”容景忽然淡淡出声,“连一只阿猫阿狗都让你珍之视之,对我出手了吗?”

风烬闻言面色大怒,刚要开口,云浅月一摆手,拦住了风烬。风烬虽然不甘,但并未言语。而是死死地看着容景的马车。

“红颜锦给你,可不是让你对我出手的!”容景话落,被红颜锦缠住的宝剑被一股大力一袭,不见有多大力道,却是让那把宝剑挣脱了红颜锦,顷刻间飞回了车内。他又淡淡扬眉,漫不经心地道:“风烬吗?风阁阁主,十大隐世世家风家目前寻找的继承人,即便没有武功,我也能杀了你。”

容景话音未落,风烬宝剑瞬间出销。

“住手!”云浅月低喝,出手拦住风烬。

风烬收回视线恼怒地看着云浅月。

“别忘了我警告过你的话!”云浅月板下脸。

风烬瞬间宝剑入销。撇过头,不再看云浅月,亦不再看容景的马车。

“容景,风烬是我的家人!不同于云王府的家人!”云浅月看着容景的马车清声道。

“哦?他是你的家人?那夜天逸是你什么人?”容景似乎淡淡扬眉。

提起夜天逸,云浅月抿唇不语。夜天逸是她什么人她说不出来,家人不是,朋友不是,挚友不是,爱人不是,伙伴也不是。是一个界定在所有情感边缘又脱离所有情感之内的人。但是风烬是她家人。她很清楚!这一点从很早之前她将他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那个比她长了几岁的男孩子遍体鳞伤经脉尽断,只剩下一口气之时,她从鬼门关救回了他的命,从那一刻起她就清楚,此生他是她的家人,他来照顾他!

“不知道吗?”容景挑眉,又问,“那我是你什么人?”

“你就是你!”云浅月手中的红颜锦攥紧。

“好一个我就是我!也就是说如今我就成了和你没关系的人了,是吗?”容景再次挑眉。语气微微嘲讽,“云浅月,我就知道是如此!”

云浅月清澈的眸光忽然一紧。

“弦歌!赶车!”容景吩咐。

“世子……”弦歌坐在车前不动。

“弦歌,你越来越不听话了!你的位置是不是以后该让青泉代替了?”容景声音一沉。

弦歌面色一变,连忙挥起马鞭,停住的马车立即走了起来。他不明白世子是怎么想的,拼尽功力分开普善大师和老道让浅月小姐恢复记忆。如今人记忆恢复了,他却如此!浅月小姐能回来找世子,世子不及时抓住。如今又有“墨红一动风云震”的风阁阁主,从来不曾在世人面前露面,如今浅月小姐恢复记忆后,首先就是接出了他。看浅月小姐对他的维护又不同于七皇子,若是真和浅月小姐就这么断了,那世子岂不是……

“容景!你我十年……你非要将你变成不是你吗?或者将我变成不是我吗?”云浅月看着马车,手中的红颜锦再次飞出,顷刻间缠住了前面拉车的马头,拉车的宝马瞬间止步,再不能前行。她看着紧闭的车厢,紧紧抿了抿嘴角,声音极轻。

车中容景不答话,沉默。

“一人之重,全天下人之轻。我说的不是玩的!”云浅月忽然移开视线,抬头看天,此时天色微亮,冲破了黑夜黎明破出一丝曙光。可是她心底此时却不见黎明,昏暗一片,“可是你从来未曾相信过我!”

车中容景的气息似乎变了一变。

“我失去记忆,这两个月重生。抛开记忆中的人和事儿,记不住所有人。夜天逸回来出现在我面前,也未曾让我记起一丝半点儿,却独独你让我开启了一个记忆的片段。就因为那一个片段,我扔了夜天逸的杨叶传书,接受了你。那是心之本意。”云浅月继续看着天空,黎明清冷的风拂过她单薄的绫罗纱衣,她的身体忽然比此时的风还凉几分,“可是你呢?你用尽办法让我沉沦,可是自己却清醒地看着我沉沦。不是吗?这段感情你用尽筹谋和心机,可是你的心和感情在筹谋和心机手段中还剩下多少用来对我?”

车厢微微一颤,容景的气息又变了一分。

“让我沉沦在你的怀抱。你要证明什么?证明你比所有人在我心目中都有一个很重要的位置吗?还是证明你比所有人都厉害,短短时间就让我对你生死相随,不离不弃?陪着你一起疯?或者还是想证明我心中其实一直有你,不过从来不承认罢了!”云浅月忽然冷笑一声,“容景,若是我说的这些都对,那么你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