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盯着我,或者说,她的角色盯着我的角色,“我很抱歉,Z。这都是我的错,我让这一切都失控了,我们必须停下来。”
“什么意思?停下什么?”
“我想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不要花太多时间在一起了。”
我的感觉就像喉咙被划了一刀,“你要和我分手?”
“不是,Z,”她语气坚定,“不是跟你分手。因为我们还从没在一起过。”她突然愤怒起来,“我们甚至还没见过面!”
“所以,那……你就是要……不跟我说话了?”
“对。我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
“多久?”
“直到比赛结束。”
“但是,亚蒂……这会浪费好几年时间。”
“我知道,但抱歉,我必须这么做。”
“所以对你来讲赢得那些钱比我更重要。”
“这不是钱的问题,问题在于是我能怎么使用它。”
“对,保护地球。真高贵。”
“别傻了,”她说,“我已经为它赌上了五年的青春。你也一样。我们现在离目标更近了,不能就这样让机会白白溜走。”
“我不是让你放弃。”
“你错了,你是在让我放弃。可能你自己没有意识到。”
辛迪·劳帕的歌结束了,奥格开始播放下一首舞曲——洛杉矶风格的《詹姆斯·布朗累垮了》。俱乐部中爆发出掌声。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阿尔忒密丝还想说句什么——应该是再见——但此时我们头顶传来一阵雷鸣般的爆炸声。我还以为那是奥格播放了首新歌。但是抬起头时,却发现俱乐部墙上、接近烦扰星球顶部的地方被炸出了个大洞。一支“第六人”小队正从洞里鱼贯而入,他们驾驶着飞行器,同时用光束手枪进行压制射击。
俱乐部陷入混乱。一半的玩家挤向出口,另一半则掏出武器吟诵咒语,朝入侵者反击。“第六人”的部队有一百多人,全都武装到了牙齿。
我不敢相信他们胆敢做出这种事。他们有什么能力在猎手晚会上进攻一个满是高级猎手的俱乐部?他们可能会杀掉一两个玩家,但是他们会失去一百多号人物和装备。这是为什么?
答案很明显。我和阿尔忒密丝在这里的新闻肯定传遍了每一个新闻网站。而当索伦托了解到两个处在积分板最高位置的猎手正在没有保护的PVP区域玩乐的时候,他一定认为这是个不可错失的机会,能一举清理掉两个最有力的竞争者。相比之下,牺牲掉一百多个高级账号又算得了什么呢。
是我的不理智让我们陷入了现在的状况。我不停责备着自己的愚蠢,同时拔枪装弹,朝最近的“第六人”射击。在躲避子弹时,我瞄了眼阿尔忒密丝,看到她刚用掌部蓝色等离子光球在五秒内轰翻了十几个“第六人”。但她的能量护盾也同时遭受着大量的火力轰击。我的护盾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它也承受着大量的攻击,虽然还能坚持,但显然岌岌可危。耐久度警告已经在屏幕上闪动,我的生命值也开始下降。
对我们而言,情况急转直下,看起来就要玩完了。
我注意到音乐没有停。
我望向上方,刚好看见奥格从泡泡里走了出来。这个伟大的传奇巫师看起来真的、真的很生气。
“看啊,这些笨蛋自认为能破坏我的生日派对?”他大喊,因为戴着麦克风,所以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了整个烦扰星球,让人觉得他犹如天神下凡。他飘到了舞区中央,转过身面对入侵的“第六人”。
十道红色闪电从奥格的指尖射出,飞向各个方向。每道闪电都准确地击中了一个“第六人”的胸口,而且不知为何,周围的受邀者都没受伤害。
几秒内,俱乐部里所有的“第六人”便都被清场了。他们被定在原地,然后在红光之中就这样消失了。
这太厉害了,我从没见过这样凌厉和霸道的攻击。
“没人能不经邀请闯入我的派对!”奥格大喊,他的声音在寂静的俱乐部里回荡。留下来的玩家(没在恐惧中逃走或者战死的玩家)都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声。奥格回到了DJ的泡泡里,“让我们重新开始这场派对吧,好吗?”他把音乐切成了金发女郎的混音曲《原子》。几分钟后,人们才从震惊中恢复,纷纷跳回舞池。
我寻找着阿尔忒密丝,但她似乎消失了。终于找到的时候,她正在飞出“第六人”刚刚打出的大洞。她在外面盘旋了一小会儿,时间刚好够看我最后一眼。
1983年的美国电视剧。
1984年的科幻喜剧。
1984年的奇幻/冒险电影,导演伊万·雷特曼。
出自1979年的电影《疯狂的麦克斯》。该片由乔治·米勒导演,梅尔·吉布森主演。
《星球大战》系列电影中著名的圆筒形机器人。
英国乐团,曲风结合了后朋克与电子舞曲,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代表乐团之一。
《星际迷航》中的种族。
出自《银河系漫游指南》,原文中对此的描述是:喝下一杯泛银河系含漱爆破液,那感觉就像是被一大块包裹着柠檬的金砖拍碎了头。
杜兰杜兰乐队经典单曲。
苏格兰上等威士忌。
美国影片《高地人》的主角。
比利。爱多尔(1955–),英国音乐家和歌手,是英国电子摇滚乐天王级歌星,唱腔以故意五音不全、咬字含糊、时轻飘时又刚猛吼叫著称。
又称为蜡灯、水母灯、岩浆灯。名字源于其内不定形状蜡滴的缓慢流动,让人联想到熔岩。熔岩灯有多种形状和颜色。
偏向舞台表演性质。
德比·哈里和奎斯·斯泰恩1974年在纽约组建的流行乐队。
0019
日落之前,电脑音乐把我从梦魇中唤醒,是时候开始日常功课了。
“我醒了!”我对着黑暗喊道。被阿尔忒密丝抛弃一周以来,早上起床于我而言简直难比登天。所以我干脆关了闹铃,改由电脑定时播放威猛乐队的《叫醒我,在你离去之前》,如此一来,为了关掉音乐,我就必须得起床。以这种方式开始新的一天不怎么令人舒服,但生活总得改变。
我关掉了音乐播放器,把触觉椅重新调整成座位的形态。电脑渐渐亮起,我的眼睛也慢慢开始适应。公寓里没有其他光线。唯一的窗户曾向住客展示过哥伦布的天空,但我一住进来就用黑色的喷雾将其盖住了。我认为一切外在的事物对我的目标来说都是种干扰,我必须心无旁骛,不能浪费时间。当然,我也不想听到外界的声音,但因为无力改造公寓的隔音设备,所以只得忍受外面的风雨声,还有街上和空中的交通嘈杂声。我的思绪常常被它们带动,有时我甚至会出神地听着外面的声响,忘掉时间的流逝。
出于安全和方便的考虑,这间公寓的很多地方都被我改装过。首先,我将原来那扇纸板门拆掉,装上了真空压缩金属密封双层防弹门。当我需要食物、厕纸、杂物以及其他任何东西的时候,都会上网订购,让快递员把东西放到外门右边,然后再扫描身份证明,确认他的身份。接着外门自动打开,露出沐浴隔间大小的钢铁加固空气柜。递送员把包裹、比萨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放进空气柜里后,就必须离开。此后,外门自动关闭上锁,X射线开始扫描分析包裹。只有验证了其中内容后,我才会打开内门取出物品。资本主义社会的进步让人不用面对面就能完成交易,我也乐得这样。
房间本身并不怎么好看,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基本不正眼看它。这里实际上是个正方形,长、宽、高都是十米。墙上嵌着一体卫浴室,对面则是厨房。因为一直吃速冻食品或者快餐,我从没在厨房煮过任何东西。微波炉大概是房间里我唯一用过的日常电子产品。
房间剩下的部分都被绿洲拟真体感设备所占据。我花掉了每一分闲钱用以升级设备,只求它更新、更快、功能更多。
而那台定制绿洲主机,就像是这堆装备上的王冠,或者珠宝中最昂贵的那一颗。这台电脑就是我的世界。它是我亲手一点点组装起来的,不但有全新的黑镜·奥丁处理器——其速度快得超出了人类的感知——还配备了超大硬盘,足够把现在世上存在的所有数据都备份上三遍。
我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HC5000尖端科技全自动调节触觉椅上度过的。两只机械手臂扣着公寓的墙和天花板,将椅子吊起。这张椅子可以向任意方向旋转,所以当我在绿洲里坠落、飞翔,或是驾着核动力雪橇前进的时候,它也能通过震动、旋转或是摇晃,让被固定在上头的我也获得真实的体验。
这张椅子附带了一体式的体感衣,它包裹着我脖子下的整个身体,通过附带的放松按钮,不用脱下整件衣服我就能退出游戏休息。衣服外侧是层精细的感受器,上面人工的筋腱和关节可以感受并传输我的动作。内侧的感受器则是用来调节衣服的,不让它与皮肤贴合得过紧,并向其传输电讯号。这些功能能让我随时感受到《绿洲》里发生的事情,辅助我在《绿洲》里更好地行动。另有一套备用的体感衣被放在房间角落的莫斯牌清洁机里。这两套衣服就是我所有现用的体感服了。以前的那套早被我抛到了柜子的某处,与尘埃为伍。
我的体感手套产于日本,是冈上最高端的产品。特殊的触觉传感器完整地覆盖了手掌,让人能感觉并操作那些并不存在的东西。
还有我的面罩。这全新的蒂娜特奥RLR-7800“残骸”透视面罩拥有最先进的虚拟视网膜显示屏。它能够将绿洲景象直接投射到我的视网膜。与这样的绿洲相比,现实世界反倒显得粗糙而虚假。RLR-7800还没有上市,不过我与蒂娜特奥有一份广告合同,所以他们送了我免费的样品(为了不暴露住址,我让其转送过数地)。
我的音频系统由公寓墙壁、地板和天花板上的一系列超薄扬声器组成,可以提供三百六十度的环绕立体声。再加上异常强劲的雷神之锤低音炮,足以让每个听者在炮火的轰鸣声中吓得牙齿发颤。
为了更加拟真,房间的一角安放了奥尔法翠斯气味制造机。它可以模拟出两千多种不同的味道,玫瑰园的花香、海风的咸味、燃烧的硝石味——都能被完美地再现。它还是工业级的气体净化器和空调,说实在的,这才是我最需要的功能。有些混帐喜欢故意用恶心的味道去找那些装了气味制造机的人麻烦。所以我平常都会把气味制造功能关闭,除非必要,绝不使用。
在我的触觉椅下面,是冈上全方位跑步机。(他们的口号是,无论去往何方,你定能到达。)跑步机大约两平方米大小,厚度为六厘米。激活跑步机后我可以朝任意方向全速奔跑,而无需担心会跌落平台。如果我改了方向,跑步机也会感受到这种变化,并且迅速变向,使我永远保持在平台最中央。跑步机还有内置的表面变化系统,以模拟走斜坡和台阶的情况。
如果想要在《绿洲》里体验到更“亲密”的接触,你得购买ACHD(全名是绕口的结构性修正触觉玩偶)。ACHD可以是男性、女性甚至是双性,而且模样也有很多选择。它们有逼真的乳白肌肤、引擎驱动的内骨骼、模拟的肌肉颤动以及一切的附属结构和器官。
由于孤独、好奇以及难以抑制的青春期荷尔蒙的驱动,我买过中档的ACHD——尤博贝蒂,那时阿尔忒密丝已经有好几周没有跟我说过话了。在叫“欢愉穹顶”的独立模拟妓院鬼混了几天后,出于自尊心和羞耻感,我终于摆脱了那个玩偶。在此期间,我总共浪费了整一千绿洲点和满满一周的时间,连寻找彩蛋的任务都丢到了旁边。好在我意识到,再真实的网络性体验也不过是美化的、在电脑协助下的手淫罢了。到头来,我依旧是个处男,坐在黑暗的房间里,独自一人反复地撞击着抹了润滑油的机器人。相比之下,还是原始的方式更容易接受。
我并不以手淫为耻,多亏了《安诺拉年鉴》,现在我认为这是一种正常的生理机制,跟吃饭睡觉一样。
年鉴241:87——我认为手淫是人类从动物进化而来的最重要的适应性改变,是我们技术文明重要的基础。我们的双手进化以抓住工具,这当然也包括我们自己。你们知道,思想家、发明家、科学家通常都是群宅男,而宅男在性方面往往不及他人。如果没有通过手淫释放性冲动的内在驱动力,早期的人类是很难掌握钻木取火的技术或是发明轮子的。我敢打赌,如果伽利略、牛顿和爱因斯坦不先尝试撸他们的意大利烤肠(或者说把质子从氢原子里弄出来)的话,根本没可能有那些伟大的发现。玛丽·居里也是一样,在她发现镭之前,她肯定先发现了黄瓜的妙用。
哈利迪这个理论并不为人所熟知,但我喜欢这样的解释。
我拖沓地走向厕所时,墙上巨大的超薄显示屏亮了,上面是系统助手软件麦克斯的那张笑脸。有了麦克斯,我就能早一点起床,否则它会无休止地唠叨下去。
“早——早——早上好,韦德!”麦克斯兴奋地打着招呼,“起床前——前——前进!”
系统助手软件有点类似虚拟个人助理——就是比较高级的人工智能。除了能被高度自定义之外,它也有上百个预设选项。我把这个助手设置成了超级麦克斯,跟八十年代末那个赛博朋克电影里的程序明星一样。
“早上好,麦克斯。”我无力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