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这两块东西是他带进莘景苑的,他带这种东西进来干什么?

“何小姐,那你是否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郭栋把两个箱子的箱盖合

上,上面都贴了块标签。

何夕面前的标签上用圆珠笔写着“C—H”,我面前箱子的标签是

“B—L”。

“这是你们对太岁的分类法吗?”郭栋进一步问道。

“不,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何夕摇头。

郭栋多看了何夕一眼,似乎在确定她是否说了实话。

“目前我们对太岁了解的还太少,谈不上分类。”

“你是不是可以多说一些关于太岁的事,既然海勒国际已经研究了一

段时间,总不可能一无所获吧。”郭栋说。

“在中国古代的记载里,太岁是有着神秘力量的,传说可以影响人的

命运。这些虚无缥缈的猜测当然不足取信,但我们的初步研究结果表明,

这种生物的确有许多神奇之处。根据解剖、取样分析等手段,我们确信太

岁有很强的生物能量,很多时候根据其细胞的活跃程度,蕴涵的力量要远

远超过一头暴熊,嗯,这不是一个好比喻,应该说远超一只蚂蚁。”

的确,蚂蚁可以搬动超过其身体重量许多倍的食物,相对力量比熊要

大得多。

“暂时不清楚太岁能量的来源,它们是怎么从自然界摄入能量的,光、

空气还是水?我们做过一些密封实验,在密封一年之后取出太岁,依然和

刚刚放进密封箱里一样,没有衰老或死亡的迹象。把太岁割伤,或割去一

块,它们很快会长好,有水有土要稍稍快一些,但没有的话也还是会修复

伤口,所以在传说里,太岁肉取之不尽。而如果在合适的条件下,太岁还会不断长大。”

“这种快速复原归根结底是能量,大量的能量使细胞快速繁殖,可太

岁对外部能量似乎依赖不多,密封实验结束后的太岁也能迅速修补伤口,

我的一个朋友猜测太岁可能自己就能产生能量,至少在无法获得外部能量

的情况下有一种应急产能的机制,在生物大分子层面模拟核裂变的效果。

他现在正在进行相关实验,不过也没取得太大进展。”

我不禁再一次望向那两块大肉团,难以相信这种怪模怪样的恶心东西

居然是蕴涵有这么大能量的生物。

“其实,困扰着研究者们的最大难题是,这么大的生物能量怎么会出

现在这样形式的生物里。我们不知道太岁有没有感觉,割一刀好像也没什

么动静。这样的一团,也不能动,那么它们为什么需要在身体里藏这么多

的能量,难道仅仅是方便被割去一部分之后重新长回来吗?从生物进化的

角度来说,这完全说不通。”

“会不会他们是能思考的,不是说脑力劳动对能量的消耗要比体力劳

动更大吗?”达人摸着下巴,扮做深思熟虑状发言。

何夕对达人的作秀无动于衷,语气不变地回答: “太岁全身所有部位

都差不多,没有哪个地方的结构像大脑。至于没大脑的生物能不能思考,

这是幻想小说家的命题,不是科研人员该费精力的地方。”

郭栋狠狠瞪了达人一眼,不过我想他既然把这个部下带出来,就要有

这种觉悟。

我搜索了一遍脑中的记忆,开口问道: “我记得,太岁之所以有一种

称呼是视肉,是因为曾有人发现太岁身上长着眼睛,或眼状的器官。你们

收集到做研究的太岁,都是像这两个一样,只是一团肉状吗?”

“形状有所差异,但都没发现能称得上器官的结构。你说的我知道,

《山海经》里对视肉的形容就是状如牛肝有两目,唐代有一位著名学者

叫虞世南,他在Cj匕堂书抄》里记载了一块他见到的太岁,没有目,但

有足,而且是三十足,还有臂。这些都是古人的记载,局限于认知水平,

这样的记载出错率是很高的。”

我摇了摇头: “不要轻易否定前人的记载。你看会不会有这样的可

能,太岁体内异常活跃的细胞可以视做内部有巨大的动力,这种动力促使

太岁一段时间之后变异出能使用这些能量的结构,比如目或手足?”

“在生物的一生之中发生这么剧烈的变化?”何夕笑了笑, “不论内因

外因多么强烈,这都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再说,这并不能解释太岁拥有巨

大生物能的必要性,只是为了让它以后变化成新的形态?你不会相信真有

造物主吧,生物进化不会有预先的目的性,除非是人造的,像电脑才会预

留接口。”

所有人都震了震,连何夕自己都皱了皱眉。

除非是人造的?

是有目的制造出的生物?

“可如果不是进化变异,只是自然生长呢?”

郭栋皱着眉头,看着让他头疼的甄达人。

“自然生长?”

“对啊,如果太岁可以活很长的时间,比如一万年,那么可能在婴儿

期就只是一团肉,为了继续成长,当然需要能量。长到一定程度就有了眼

睛,有了手足呢。”

“那怎么会有的有眼无足,有的有足无眼?”郭栋反问他。

“这也可以是成长的阶段,就好比人类胚胎的最早几周,是有尾巴的,

而继续在母体内成长到一定时候,尾巴就消失了。”我代替达人回答了这

个问题,却不由得想到何夕体内那个诡异的胚胎状物体,心中不由得一沉。

“很有想象力的假设。”何夕点了点头。

郭栋看了甄达人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你看,你看,就说我来特事处是有着不可替代的优势吧,想象力,

想象力啊!嘿嘿,嘿嘿……”达人得意忘形的痴笑立刻把郭栋的微笑硬生

生逼了回去。

悠远的生命,幼生期的太岁?世界之大,这倒并非没有可能的事情。

我看着箱子里的生物想。

何夕把手里的太岁放回箱子,甄达人又立刻拿出来把玩。

“伦勃朗是从日内瓦直接来上海的,这么说他特意带了太岁来。他和

研究太岁的项目有关吗?”郭栋问何夕。

何夕摇头。

“那么重的东西,不会莫名其妙带来带去吧,说不定伦勃朗知道太岁

的某个特殊功用,而这种用处和他来上海的目的有关?”另一个刑警推测。

“范氏病毒?”何夕摇了摇头, “你也太能联想了吧。”

“干他们这一行,就必须大胆联想。我来补充,还有一种可能是,伦

勃朗到莘景苑的时候并没带着这些太岁。”我说。

“他在莘景苑里发现了太岁?”郭栋微微摇了摇头。这些猜想都难以找

出真正有效的切入点。

“这肉瘤怎么看怎么恶心,像是食人魔的心脏。”甄达人把太岁放回箱

子,又研究起标签来。

“嗯,C-H什么意思不知道,B-L?难道是男同……”

“你说什么?”何夕立刻转头问。

“呃,呃,B-L,就是BOY LOVE,那个就是……”达人兄涎着脸支

支吾吾地说。

“不是B-L,食人魔的心脏,心脏?”

我看了眼那个太岁,说: “是挺像心脏的,难道你第一眼不觉得这两

个玩意儿像内脏吗?”

何夕盯着标签是B-L的太岁,忽然说: “能不能把这个太岁拿出来。”

“我来我来。”甄达人说着把这个大太岁捧了出来,放在地上。

这个太岁的形状不太规则,呈扁平状,上下两面的形状不同,朝上的

一面虽然细看有小的起伏,但总的来说是平整的,可贴着地的那面明显有

弧度。

何夕看了一会儿,又用力把这个太岁翻过来,让有弧度的那面向上,

然后站起来,后退了一步。

我们跟着她站起来。蹲了很长时间,站起来我眼前一阵金星闪耀。

“你们看这像什么?”何夕说。

“鼠标。”达人抢先回答。

“不,刚才那个像心脏,现在这个像……”

“肝!”我脱口而出。

郭栋和另一个刑警立刻点头。的确很像肝脏。

“确切说,是像肝脏的右前叶。这个太岁的编号是B-L,肝的英语是

LIVER。”

我马上转头看另一个心脏状太岁。

“HEART!”我在心里默念着,郭栋却用近乎叹息的语气念了出来。

我心里闪过一个大胆的假设。

“这些太岁或许就是伦勃朗在莘景苑里发现的。”我说着扫了郭栋他们

一眼,视线最终定格在何夕的脸上。

“郭栋你们或许不太清楚范氏症患者的病状,但那些人死的时候,内

脏不是要比正常状态大出很多吗?”

“你是说?”何夕被我的想法吓了一跳。

“范氏症让一些人的内脏变成了太岁!”甄达人瞪着眼睛大声说。

“不管你们多惊讶,这是目前为止,解释这些太岁来源的最合理的假

设。这块肝的编号是B-L,心脏的编号是C-H,也就是说,应该存在一

块编号第一个字母为A的太岁!”我把我的想法一口气说了出来。

B是肝脏,C是心脏,那么A是什么,肾脏?胃?

“听上去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可是,可是……”何夕皱着眉头,弯腰

又拿起疑似心脏的太岁,翻到一处。

“居然真的有,刚才没注意到。”何夕失声说道。

“什么?”我凑过去看。

何夕指着的地方,微微有圈淡黄色的圆管,不注意的话还真看不出

来。

“这是肺动脉,这里,是肺静脉。”何夕把太岁翻转一下, “看,下腔

静脉。位置一点都不差。”

“真是心脏啊。”自己的推断被证实了,我却依然忍不住骇然吃惊。

“那会不会这就只是病变后硬化的人体内脏,不是什么太岁?”郭栋

问。

无论如何,伦勃朗收集病变的内脏器官样本,总要比太岁更说得过

去。

“有刀吗?”何夕问。

达人跑出去,很快拿着把小刀进来。

何夕接过刀,用力地在肝状太岁的一角切了进去。

她切得很费劲,好不容易才切下一小块来。

不管怎么看被切开的地方,都和人体组织联系不到一块去。

里面的颜色比外表淡些,是土黄色,有很多黏液,与其说像肉,不如

说像菌类更多些。

我看过一些太岁的报道,这一刀切下去的情况,还真是像太岁。

何夕把切下来的小块递给郭栋,说: “里面的样子和我看到过的太岁

非常相似,很难想象这原本是肝脏组织。如果你想进一步确认,就等一天

再看看,如果有复原的迹象,那么就可以说,不管这东西从前是什么,现

在它已经是一个太岁了。”

“带回去化验一下。”郭栋把切片交给瘦刑警说。

他向我们笑了笑,说: “估计也化验不出什么结果来,要研究出这东

西是怎么从内脏转变成现在的样子,恐怕很不简单,现在首要的任务,是

找出那第一个…·.··嗯,太岁,到哪里去了。我觉得,可能已经不在这幢建

筑里了。’

“不在这里?’

“伦勃朗不会把太岁A销毁或丢弃,他把这两个太岁放在这里,太岁A

就更没必要藏起来。那么太岁A现在必定在另一个人的手里。伦勃朗和医

疗小组的所有人都是初次相识——当然这点我们会做进一步的调查确认,

他在莘景苑里认识的只有一个人。”说到这里,郭栋对何夕善意地笑了笑,

“我相信他没把第一个太岁给何小姐。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伦勃朗把

太岁A给了住在莘景苑小区里的人;二、已经悄悄运出了莘景苑。”

“运出莘景苑?”我摇头说, “这里的进出是经过严格控制的,他怎么

运出去。”

“我觉得你的第二种猜想比较有可能,如果想对这奇怪生成的太岁进

行研究,就必须把太岁运出去。但这儿门口的检查真的非常严格……”何

夕沉吟着说。

“李丁,你去简单调查一下伦勃朗这段时间里的相关行为。”郭栋对瘦

刑警说。

“好。”李丁点头,快步走出办公室。

达人对太岁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趴在地上研究个不停。郭栋自顾自摸

出一支烟,蓦然发现戴着头罩没法抽,自嘲地笑笑插了回去。看来这位外

表镇定的特事处刑侦老手,第一次碰到“特事”的时候,心情还是颇为起

伏。

“我看过那份笔录了,伦勃朗和你说的那些,你怎么想的?”郭栋问

我。

“在来之前,我和何夕就在讨论这件事情。虽然伦勃朗主动坦白了和

匕首组织的合作关系,以及程根内脏被盗的情况,但可能隐藏了更多。”

郭栋点头: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对这个东西的调查,”他指了

指地上的太岁, “会告诉我们莘景苑爆发范氏症,究竟是不是一个偶然的

独立事件。”

我怔了怔,然后明白了郭栋的意思。不愧是老刑侦,我就没想到这一

层。

在莘景苑因范氏症而死亡的人里,会有极少数死者的内脏出现异变,

成为太岁。伦勃朗在事前是否知道这一点至关重要。

现在看来,他至少有两个装太岁的箱子。当然箱子可能原本另有它

用,但若查实伦勃朗处心积虑把一个太岁偷转到另一个人的手里……既不

向政府说明太岁的情况,又隐瞒了第三人的存在,这会不会是一场有预谋

的周密计划?换而言之,莘景苑爆发范氏症,也就可能是计划中的一环。

此点若证实,病毒骑士的恐怖威胁就将不再只是百分之十的几率,并

且这个神秘人与伦勃朗之间也要画上连线。

说实话,我并不愿意看到这个。

何夕出神地看着被她切了个小口的太岁,嘴里似乎在念着什么,我听

不太清。

“你在说什么?”我问她。

何夕回过神来,说: “我现在才意识到,如果这真的是太岁的话,会

是一个多么震撼的发现。对它进行研究,诺贝尔医学奖简直唾手可得。

不,和它的重要性相比,诺贝尔医学奖简直算不了什么。”

“哦?虽然是很怪异,但是有这么重要吗?’’‘

郭栋和达人也一脸好奇地看着何夕。

“天哪!你看。’’何夕忽然瞪大眼睛,指着太岁的伤口, “它正在复

原,这样惊人的速度,比血小板的凝血速度还快!’’

我们仔细看去,果然,伤口已经不再往外溢黏液,表面凝起了极薄的

…·层膜。这才多少分钟,已经有了这样的变化,看来它完全复原并不需要

一天的时间。

“天哪,这真的是太岁。”何夕再一次惊叹。

我极少看见她这样惊讶,能让她如此情绪化,需要怎样程度的震惊

呀?

但我还是不明白关键点在哪里。

“太岁真是人的内脏变的啊,果然超级诡异。’’达人摇着头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