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你已经见过了,就是躺在客房里的那个瞌睡虫,嘴上却说:“下次有机会的话,介绍你们俩认识……”
“真的吗?那太好了!”袁嘉亨顿了顿,又道,“其实,我还有件事想告诉韩晋老师。”
“请说。”我冥冥中觉得他接下去说的话,才是找我来这里的原因。
“其实,我想成为一名推理作家。”袁嘉亨鼓起勇气说道。
他这话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堂堂富商之子,竟想写推理小说?
袁嘉亨继续道:“我哥哥袁嘉志你见过吧?他在上海开了家广告公司,生意做得不错,这件事我们都知道。我大姐袁嘉月在成都经营服装生意,做得也是有声有色。袁家只有我废人一个,留学回来后无所适从,父亲介绍的工作也没一份做得下去。为此,我一直被父亲嫌弃,被他看成袁家的耻辱。”
“我觉得父子之间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你父亲可能并不是这么想呢……”
“他希望我继承他的工厂,但我做不到。因为我根本不喜欢那种东西,我只喜欢推理小说,我想将来都靠摇笔杆子生活。韩晋老师,你觉得我行不行?”
袁嘉亨抬起头,殷切地望着我。
我实在不忍心打碎他的梦想,只得说:“我觉得你应该行……”
“真的吗?果然只有你懂我!”袁嘉亨站起身来,上身前倾,伸手握住我的手,“我想把我的处女作给你看看!希望你能从职业作家的角度,给我一点建议!”
“啊?你已经写好了?”
“是的,之前我给她看过,她也说好!”话说到一半,袁嘉亨突然缄口不言。
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我闻声望去,原来是陈爝倚靠在门口看着我们。
他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淡淡地说道:“外面好像出了大事,你们还要在这里聊文学创作,不出去看看吗?”
“大事?”经他这么一说,我好像听到有人在不停地拍打着房门。
声音是从客房区传来的。袁嘉亨立刻冲出书房,我紧随其后。来到客房区一看,才发现是董琳在一间客房外不停拍门,但房内却毫无动静。她身边还站着汤洛妃、袁嘉月、袁嘉志和储立明医生。
“怎么回事?”袁嘉亨劈头就问。
“午饭已经准备好了,我来喊夏律师去用餐,可他一直没有回应。我觉得奇怪,就把小姐和少爷都喊来了……”
可能是情绪太过激动,董琳说话磕磕巴巴,总算把想表达的意思表达清楚了。
袁嘉亨微微一怔,颤声道:“不可能,夏律师从昨天中午就进了房间,昨天晚饭也没用。不可能睡这么久啊!”他显然觉得不太对劲,甚至已有了最坏的打算。
“快,去取钥匙来开门!”袁嘉月冲着董琳喊。
董琳点点头,准备去档案室取备用钥匙。
“来不及了。”陈爝冷然道,“撞门。”
袁嘉志早已等不及了,上前就是一脚,客房大门震了一下。接下来抬脚踹门的是袁嘉亨,这时,门开始松动。经过几轮踢踏,房门终于承受不住冲击,咔嚓一声,锁舌被踹飞,客房门开了。
接下来的一幕,令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他们口中的夏律师,此时已成了一具尸体。他面色苍白,已无半分血色,一双赤脚悬在离地三四十厘米的半空,脖子上套着绳圈,绳子的另一头则系在屋顶的一根粗木梁上。我瞧得真切,房间唯一的窗户是从内反锁的。
这个场景吓得汤洛妃花容失色,她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往我这边靠近。
袁嘉志率先冲了上去,抱住夏律师的双腿,用力往上抬起,陈爝也上前帮忙托住夏律师的身体。袁嘉亨从厨房取来了水果刀,好不容易才割断这根粗绳。放下尸体后,大家发现夏律师口中塞着一块抹布,双手被人捆绑在后。
储立明本想上前做心肺复苏,但检查了一下夏律师的颈部脉搏,又用手电筒照了一下瞳孔,最后还是放弃了抢救,对大家宣布道:“夏律师已经死亡有段时间了。”
“他妈的!究竟是谁干的!”
袁嘉志听见这个噩耗,气得一脚踢在门上,门板发出巨大的响声。
这时,谭丽娜从自己房间走出来,见众人围在夏律师门口,她也上前凑热闹。一看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吓得忙躲在袁嘉月身后瑟瑟发抖。
陈爝在尸体边上蹲下,仔细查看了一番,问储立明道:“我刚才发现他的舌骨骨折,应该是死于机械性窒息,但不确定是自缢还是被人从背后绞杀?储医生,你有什么看法?”
储立明当然明白陈爝的意思,用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继而道:“主要是看这脖子上的缢沟,你瞧,这边表皮脱落,皮下也有出血点,应该是缢死,不是绞杀。”
陈爝又问道:“死亡时间能够确定吗?”
储立明回答道:“夏律师的角膜有点混浊了,可是瞳孔还可以透视,死亡时间应该在十二到二十四小时之间。不过我不是验尸官,这只是我非专业的意见,具体情况还是要等警察来了才知道。”
“应该不会早于昨晚八点。”汤洛妃上前一步,“因为我找过他。”
此时她不像刚才那么惊慌了,恢复了从容的神态。
“你见过他?”陈爝问。
“不,我只是隔着门问他需不需要吃点东西。”
“他说了什么?”
“他……他没说话,就是‘嗯’了好几声,可是过了好久也没开门。我觉得他可能在睡觉。就离开了。”
袁嘉月打断道:“我看是你杀了他吧?”说话时脸上尽是厌恶之色。
汤洛妃却平静地说:“你可以去查录像,整个博物馆的公共区域都有摄像头。”
一听公共区域有摄像头,我顿时精神一振。这样一来,凶手是谁就呼之欲出了。但汤洛妃接下来的话又浇灭了我的期望。
“可是因为内存有限,录像只保留十二小时的内容。”换言之,如果超出十二小时,就没法知道凶手的身份了。
她说完便吩咐董琳去取笔记本电脑,因为联了网,电脑可直接看录像的内容。
“你说听见夏律师发出声音,会不会听错了呢?”陈爝问道。
汤洛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谭丽娜望了一眼。
谭丽娜被她瞧得不自在,颇不情愿地说:“我也听见了。”
“你也听见了?你当时和袁夫人在一起吗?”这次轮到我发问了。
谭丽娜摇了摇头:“当时我听见走廊里有人说话,就开了门,探出头去看。见袁夫人在隔壁门前站着,对着房门问了几个问题,但屋里的人只是‘嗯嗯嗯’地回答她,听上去挺不耐烦的样子。”
“会不会是别的声音,让你给听成了夏律师在说话?”
面对袁嘉月的质疑,谭丽娜直接呛了回去:“我虽然没听过这律师说话,不过究竟是不是人发出来的声音,我还是能分辨的!”
她隔壁就是夏律师的房间,距离这么近,应该不会听错。如此看来,基本可以确定汤洛妃去拜访夏律师的时候,他还活着。那么,杀死夏律师的真凶一定会被摄像头拍下来!
因为这间客房只有两个出口,除了窗户外,只有这扇房门,而窗户呈反锁的状态……
陈爝“咦”了一声,双目在尸体周围来回扫视。我忙上前问他怎么了,陈爝回道:“很奇怪,尸体附近没有发现垫脚的物品。”
如他所言,夏律师上吊的位置在房间中央,四周没有可以垫脚的东西。看来是凶手将夏律师双手反绑之后,再将其抱上绳圈的。
袁嘉月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叫一声,道:“遗嘱呢?”
“对啊!”袁嘉志也如梦初醒般,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陈爝转过身对我说:“韩晋,快去报警!”
原本我被突如其来的杀人案吓得没了方向,被陈爝这么一喊,才回过神来,取出手机准备报警,可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我跑出客房区,发现董琳怀抱着笔记本电脑,在序厅哭喊:“着火了!”
果不其然,滚滚浓烟从刑具展厅冲我们这边袭来,呛得我透不过气,我冲着客房区拼命喊道:“着火了!快跑!”说着忙回到自己房间,背起带来的波士顿包。但我来不及替陈爝拿他的东西,就立刻往序厅跑去。
我刚回到序厅,一股热浪便向我席卷而来,跳跃的火焰已爬上了展厅的大门,没过多久,火苗向四周蔓延开来,连成一片。
董琳站在我身边,眼中都是泪水,整个人已经呆住了。我忙抓起她的手臂,在她耳边喊:“走啊!不然就来不及啦!”
汤洛妃、袁嘉月、袁嘉志、袁嘉亨、谭丽娜、储立明、陈爝七人从客房区奔出,见序厅已被火焰包围,都惊恐失色,纷纷往前厅跑去,我则拖着董琳的手紧随其后。
身后不断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其间也有木材被烧塌、掉落的声音。由于这栋建筑有不少木质材料,极容易成为火源,但火势进展如此之快,难免怀疑有人纵火。可是,所有人都在这里,均被困于火场之中,究竟是谁纵火呢?难道是死去的夏律师?
想到这里,我背后不禁冒出一股冷汗。
我们一行人连滚带爬,跑至前厅。袁嘉志速度最快,一马当先来到前厅门前。他发力一推,大门却纹丝不动,他又试了一次,还是没用。屋里的空气渐渐稀薄,鼻腔里都是浓烟的味道,呛得我双眼直流泪。
“糟糕!门被锁住了!”袁嘉志回头对着董琳吼道,“钥匙呢?”
“钥……钥匙在档案室……”董琳急哭了。
我回头望去,迎宾桥另一端一片火海,想要再回档案室取钥匙,着实比登天还难。
第四章 游地府1
疯狂的火舌已在迎宾桥两侧蹿起,黑烟翻滚涌出,所有人都被熏得咳嗽不止。
袁嘉志拼命踹着前厅大门,可这扇门是铁门,不比客房的木门,如何能够踹开?重重踢了几脚后,也就没了力气,整个人颓然倒在地上,脸上写满了绝望。
袁嘉月和谭丽娜哭得撕心裂肺,边哭边喊,说不想死在这里。汤洛妃业已六神无主,怔怔站在原地。储立明则跪倒在地,不停在胸口画着十字,向上帝祷告。陈爝在前厅的墙上拍打,一会儿又趴在地上,用手去敲石板。众人乱成一团。
尽管火焰离我们尚有一段距离,但我感觉自己快被浓烟呛得窒息了,感觉完全吸不进空气,肺似炸开般难受。
“谁来帮我一下!”
背后传来陈爝的声音,我回头看去,见他正伏在地上,用力扳着一块地上的青石板。但是他力量有限,使了好几次劲,也没让石板移动分毫。
我立刻上前帮他。这石板看上去不厚,实则非常重,我和陈爝用尽两人之力,才起开一寸的缝隙。接着袁嘉亨和储立明也加入了我们的行列,虽然我们都不明白陈爝这一举动意义何在,不管他在计划什么,一定是在绝地求生。
与其等死,不如孤注一掷。所有人都这么想。
青石板被缓缓拉起来,下方竟现出一口四尺宽的竖井,一股阴风从里面刮出来,吹得脸颊发凉。众人一看还有活路,纷纷惊喜交集。
陈爝对我喊道:“韩晋,跳下去!”
下面黑咕隆咚,也看不清有多深,换作平时,我一定会拒绝陈爝,但眼下火烧眉毛,我也没其他选择。
我刚准备往下跳,就感觉屁股被人踹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摔下洞去。不用想,能在我背后下黑脚的人,一定是陈爝。
落下去时,我暗道此番休矣,没想到我竟会以这种方式告别人世。谁知那竖井并不太深,两三米高,但后背直直摔在地上,还是痛得钻心彻骨。
因为知道了这竖井的深浅,陈爝从上方跃下,稳稳着地,与我着陆时的狼狈判若云泥。
“刚才干吗踢我?”我起身拍了拍背后的灰尘,脊椎骨传来一阵刺痛。
陈爝轻描淡写地道:“你动作太慢,等下去大家都得烧死。”
紧接着,袁家三姐弟、汤洛妃、储立明、董琳、谭丽娜依次跳下,陈爝在下方负责接应。众人死里逃生,惊魂未定,有人哭泣,有人欢呼,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除了竖井上方有些许微弱的亮光,我们所在的地方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最先打开手机照明的是陈爝,他看了看我肩上的波士顿包,揶揄道:“韩晋,你逃命时还惦记着钱包里那点零碎钱哪,我的包呢?”
我没有理他,也从口袋中取出手机,打开照明功能,往四周照了一圈。除了我的正前方,其余三面都是灰色的岩壁。面前是一条黑漆漆的隧道,甬道的地上铺陈着古朴的石板,看上去有些年代了。
陈爝拍了拍我的肩膀,往前指了指:“不想死的话就快往里走,过会儿烟就要涌进来了。”除他之外,袁嘉志和储立明也不住催促我快走。无奈,我只得硬着头皮往隧道深处走去。隧道很窄,只够一个成年人通过。若有什么变故,我第一个就得遭殃。
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大家都没有说话,静谧的空气中只有众人呼吸的声音,而正是这细微的呼吸声,反而衬得这条黑暗隧道更加诡秘。
手机发出的光只能照亮眼前很短的距离,远一点,光就被黑暗吞噬,什么都看不清。
没有人知道,前方等待我们的是什么。
又走了十多米,隧道前忽然出现了一条螺旋向下的楼梯。梯阶很陡,且看不清下边的情况,所以我们都走得很慢。黑暗容易让人类失去时间和空间的感知,不知走了多少梯阶,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终于走到了楼梯尽头。
下了楼梯,紧跟着一条笔直向下的石阶,石阶很陡,尽头是条隧道。隧道四周皆凿巨石而成,墙面坑坑洼洼,隧道则深不见底,还呼呼地冒着阴风。除了照明范围之外,皆是漆黑一片,能见度非常有限。
黑暗造成的压迫感让我透不过气来。我回过头,对陈爝说:“这次该你打头阵了吧?”
陈爝瞥了我一眼,接过手机,大步朝前走去。其余人紧随其后。
没人知道这隧道通向哪里,只是觉得路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怎么走也走不完。周遭的空气十分潮湿,还夹杂着某种腥臭味。这股味道我从未嗅过,也不知如何形容。复行十多米,前方突然开阔起来。陈爝拿起手机往四下照了照,终于让我们看清了这里的全貌。
我们面前是一道古旧的石门,门上有石雕的飞檐斗拱,但瓦片残缺,屋檐不齐,显得十分破败。石门因长久风化气蚀,面上已有不少细小的裂痕,积年潮湿,裂痕的缝隙中长出了一撮撮如苔藓般的植物。可此地常年不见阳光,不知这些植物是靠什么生长。
“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是谭丽娜发出的声音。
“怎么了?”站在她身边的袁嘉亨和我一样被她吓得不轻,急忙问道。
谭丽娜面色惨白,用颤抖的手指了指石门的上方,战战兢兢地道:“鬼……”
她才说出头一个字,就吓得我差点儿瘫倒在地。不敢去看她指的方向,只能僵着脖子用余光去看陈爝的表情。
陈爝面不改色地盯着谭丽娜所指的方向,朗声道:“鬼门关。”
见他如此镇定,我心也定了七八分,循着谭丽娜所指望去。原来,这两扇石门上方还有一块石碑,题着“鬼门关”三个字。并非她真的见了鬼。
“哦,我的上帝,这里该不会是阴曹地府吧?”储立明发出了绝望的呼喊。
“刑具博物馆底下怎么会藏着这么一个地方?”袁嘉志回头问袁嘉月,“大姐,你有没有听爸爸提起过?”
袁嘉月摇了摇头。她的情绪尚未完全平复,表情惊愕,看来并未说谎。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袁嘉亨朝前走了几步,与陈爝并肩而立。
陈爝道:“是什么地方,进去看了才知道。”
挡在我们面前的那扇石门紧紧闭着,像是在等待谁去开启。
“还是算了吧……我觉得好恐怖……”
谭丽娜躲在董琳的身后,眼中充满了惊恐,甚至不敢望向石门。
“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回去,也要被烧成烤猪。”
陈爝这句话不论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安慰她。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此时对这扇石门后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今天就算只剩他一个人,也必会进去走一遭。
汤洛妃也道:“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也觉得不妥……”
还未等她话说完,陈爝便和袁嘉亨一人一边,发力将石门向内推开。那石门看似沉重,但一推竟毫不费力,很容易就打开了。
大门后面是一间极为宽敞的石殿,陈爝用手机往上照去,大殿高不见顶,至少有七八米高。石殿两侧立着两尊高大的石像,表面已残破不堪。石殿的角落里挂满了蛛网,网上黏了不少昆虫的尸体,墙角的地上则层层厚灰,一副衰败的模样。
袁嘉志见石像边上插着松枝火把,便上前将其取出,用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点燃。火焰嗖的一声蹿起,随着燃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袁嘉亨见了,也去取另一侧的火把,如法炮制。两支火把相映生辉,整个石殿顿时敞亮起来。
陈爝将手机递还给我时,我顺口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地宫?”
“你还记得我们刚进博物馆前厅的时候,忽然从地上刮起一阵凉风吗?”
“是,好像是有一阵风吹过来。”经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当时确实有这么回事。不过我把那阵凉风当成了阴风,吓得不轻。
“前厅四面都是墙壁,进去之后门也关上了,哪里来的风呢?当时我就在想,会不会有个暗室,但没想到竟然在地下。”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在前厅的墙壁上拍拍打打,是在找暗室啊!”
“没错,我还知道,这里一定有其他出口。”陈爝胸有成竹地说。
“你是说真的吗?”
“刚才在隧道里的时候,我就觉得气流很强,而且你看,火把燃得很旺,说明氧气充足。如果我没猜错,出口很可能就在这里面。”他手朝大殿下的一道拱门指了指。
听他的意思,我们还得继续往这鬼地方的深处走,才能找到出口。可这地宫鬼气森森,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感觉,除了陈爝,恐怕没人想进去。我说:“不如我们就待在原地,等待救援吧。试试看打电话……”
“手机没有信号,这里没法打电话求助啊!”谭丽娜苦着脸对我们说,“我刚才拨了好几次,可是都失败了……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她生怕我们不信,还打开手机屏幕,给我们看信号状态。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纷纷拿出手机求证。我取出手机一看,果然如她所言,一格信号都没有。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了曾经被困在傀儡村的遭遇。只不过当时陪着我的并不是陈爝,而是沈琴。这两次极为相似的遭遇,令我的心底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怎么办啊!难道我们要困死在这里?早知道我就不来了!”谭丽娜突然哭喊起来。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袁嘉志走到谭丽娜面前,指着她鼻子吼道。
“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谭丽娜毫不示弱,怒目相视。
我生怕袁嘉志对谭丽娜动手,忙伸手将他们两人分开,劝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一起想办法逃出去,而不是在这里吵架。”
袁嘉志冷哼一声,将火把塞到我手中,转身离开。谭丽娜气呼呼地杵在原地,凶狠地瞪着袁嘉志的背影。夫妻一场,竟闹到这种地步,不由让我对婚姻感到一丝恐惧。
毫无意外,手持火把的我又成了领队,和袁嘉亨一左一右,带领众人穿过石殿后的拱门。过了拱门,便是一座桥,而桥的两侧是池水。不过池水颜色极深,我们身在桥上,也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颜色。
上了桥后,袁嘉月左顾右盼,突然惊叫起来:“我还寻思怎么这样熟悉!这里的格局,与我们家博物馆简直如出一辙!”
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这桥和我们在刑具博物馆所走的迎宾桥,不论宽度还是长度均十分接近,而且两旁都有池塘。只不过这里的池塘里池水漆黑一片,加之腥臭扑鼻,令人作呕,完全不似莲花池那般清净怡人。这池塘边上也刻着一行小篆,名曰:血污池。
这桥好生奇特,我们不敢多留,快步走完余下的部分。走下桥后,我看见桥墩处竖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奈何桥”三个字。
鬼门关、奈何桥,难道我们当真来到了地府?
正当我低头思量的当口,奈何桥后的大殿里忽然传来一阵尖细刺耳的笑声。这凄厉的尖笑声在空旷黑暗的地宫中听来,格外令人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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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得身子一震,浑身的血液都猛地冲上了脑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不只我,其他人也被这鬼笑吓得不轻,一个个都面无人色,就连平日里处事不惊的陈爝,此时都呆立在原地,一脸茫然。过了一会儿,笑声渐渐停止,可我的心脏还是怦怦乱跳,我回过头正好看见储立明,发现他脸都绿了。
“刚……刚才是什么声音?”谭丽娜嘴唇哆嗦着,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进去不就知道了!”陈爝很快恢复了镇定,“看来这地宫里还藏着许多秘密,等着我们一探究竟呢!”说完,他快步向奈何桥后的大殿走去。
储立明摇头道:“我觉得,刚才的笑声就是地狱恶魔给我们的警示,让我们万万不可再进一步,如果违背它的意愿,后果不堪设想啊!陈先生,反正我是不走了,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前面太危险,我劝你三思,不要一意孤行啊!”
陈爝不予理会,脚步反而变得更快。袁嘉志是个要强的人,见陈爝浑然不怕,也不甘落后,紧跟着他进入大殿。我虽然害怕,但对陈爝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既然他都去了,我焉有不从之理,忙趋步跟上。至于我身边的袁嘉亨,亦是有样学样,和我并肩向前走去。桥墩边上那些女的见我们都去了大殿,尽管害怕,也都硬着头皮跟在我们之后。
不一会儿,奈何桥边徒留储立明医生一人孑然独立。他四处张望,越看越怕,最后终于忍不下去,喊了一句“等等我”,一路小跑,跟上大队。
我调侃道:“储医生,你不是不走了,怎么又跟上来了?”
储立明满额是汗,边擦边说:“我不是怕你们出事吗?这地宫鬼气森森,天晓得还会发生什么怪事,我有上帝保佑,自然是不怕的。但是你们可就危险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他还取出十字架给我看。
我点头道:“原来如此,看不出储医生还是个心地纯良的人呢!”
储立明笑得尴尬:“医者仁心,医者仁心!”
我们一行人进入殿堂,发现此处的空间比之前的石殿更大,当真气势恢宏。
殿堂中放置着一张几案,后有太师椅,上方悬挂着一块大匾,题着“阎罗殿”三个大字。袁嘉志将四周石墙上的几十支火把依次点燃,殿堂渐渐亮了起来,映照出墙上的壁画。
石墙上画着许多鬼卒。鬼卒们面目狰狞,形状诡异,或持刀戟,或张齿爪,其样式和元代画家龚开所绘的《中山出游图》类似。那些壁画的油彩大多都已褪色,但所画之鬼个个栩栩如生,令人见之胆寒。
如此看来,这个地宫是有人故意修建成阴间地府的模样。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实在令人费解。
“这边还有个门呢!”
袁嘉亨在殿堂的东侧冲我们喊道。
我们闻声望去,在袁嘉亨左面的石墙上果然有扇一人高的小门,不过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过不多时,袁嘉志也在大殿西边同样位置发现了一扇门。两扇门分别位于阎罗殿的两侧,一东一西,相对而建,像极了古墓中的耳室。
袁嘉亨上前问陈爝:“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陈爝当然愿意,还未等我发表意见,就已拖着我和袁嘉亨的手臂往门里挤去。袁嘉志见我们都进了小门,也好奇地跟在我们身后。储医生不敢冒险,和众女待在大殿。
小门后是一间巨大的石室。石室的墙上也绘有各式各样的壁画,如果从头看起,这些壁画可连成一段故事,有点类似现在的连环画。但这种绘画方式,在历史上却是很常见的,有两千多年历史。中国的图像叙事传统由来已久,可追溯到汉代的画像石与画像砖。
这间石室内的壁画,则是以多幅场景来表现一个故事的发展,较为翔实地将故事的始末勾勒出来。
我记得敦煌石窟的《萨埵那太子本生图》壁画,就是以多幅场景呈现萨埵那太子在郊外见到即将饿死的母虎和幼崽,在找不到食物投喂的情况下,将自己投下悬崖以饲猛虎的全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