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什么?这叫天上掉馅饼啊!他原本因为瞒报了田地没法享受新政之惠,心里别提多懊恼了。现在户籍册再造,他也不用再害怕被出查舞弊了。新册造完,他就能享受官府的贴补,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郑大龙赶紧屁颠屁颠回家汇报好消息去了。
……
另一头。
钱家的儿子听完官吏宣布的事儿,也赶回家找老爹汇报。
钱当家听说之后,满脸诧异:“户籍册被水雨浸了,又要重造?”
钱家比郑家富裕很多,钱家人多少读过点书,没有郑大脚那么好哄骗。钱当家略一思索,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他断然道:“不可能的。户籍册每县留档一份,各州留档一份,成都府还要汇总收存,难道这三处都被水淹了?一定是成都府发现了各地官民勾结,清丈造假,但造假人数太多,又不能一网打尽,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由头,重新造册。”
儿子问道:“爹,那我们该怎么办?”
钱当家纠结地咬了咬嘴唇。
其实当他前几日听说新政的时候,心里也有点后悔。他倒是不在乎官府另外贴补的钱粮,也无需向官府借用耕牛和农具。但能够向官府低息借贷,却着实令他心动了。
钱家当然不缺钱,更不需要借钱度日。但是朱瑙上任之后,非常鼓励经商。需知蜀中田地富饶,一人种田就能养活几口人。因此经过官府的鼓励后,的确有大量人投身工商之中。各地也都大开工坊。而且此番朱瑙关中一行,又给蜀商带来了许多商机,使更多富户愿意从事经营。
这商业一旦昌盛,自然需要大量钱粮进行周转。钱家自己倒是不经商,可同乡里商人不少,经常各处筹钱。钱家也会把钱借给他们,赚取利润。
以往官府借贷是五成利,民间借贷也近于此数。可现在官府降到了三成利,钱家凭自家田地可贷到不少钱,把这笔钱借出去,一倒手就能赚一两成的利差。就算扣去要补缴的田税,也还有的赚呢。
但钱当家也有担心。跟郑大脚一样,他担心的是舞弊被查出来,不光赚钱的事儿不用想了,还要被治罪。而且他比郑大脚见识多,也更能吃透官府背后的用意:惠政只是暂时的,可户籍册却是长久的。惠政也许过几年就取消了,田税那可是要一直交下去的。
现在官府说户籍册被毁了,倒是打消了他的第一项疑虑:户籍册被毁是假,官府表态不再追究之前舞弊才是真。
至于第二项疑虑呢?
钱当家纠结半天,最后咬咬牙,道:“算了,咱家有多少田,照实报吧。”
儿子不解道:“爹?”
钱当家解释道:“官府又是颁布惠政,又是重新造册。还让百姓自己申报一次,官府再查一次,这是铁了心要把人口田地清查明白。朱府尹做事恩威并济,恩先来了,威也不远了。若再查出有问题,只怕以后就要严惩不贷了。咱们还是别去触那霉头。”
说到底,如今再去欺瞒官府,所得利益太小,所冒风险太大,聪明人不该去冒那风险。
儿子也知父亲一向智慧,忙道:“好,那就照爹说得办!”
132、第一百三十二章
秋收之后, 各乡各村就开始了百姓主动上报户籍的工事。
大多百姓都为此欢天喜地。从明年起, 他们就可享受惠政, 从此负担愈发减轻, 日子可不就能过得更好了?
各州百姓提起推行惠政的朱府尹, 更是无比交口称赞。要知道前头才有一个荒淫无道的袁基录,朱府尹这一上任,对蜀中百姓而言简直无异于天降甘霖!
老百姓是高兴了,可也有人不痛快起来——就是所有在清丈造册时参与了舞弊的官吏们。
而谭戊正是其中之一。
要知道作为一个小吏,谭戊的出身并不好,俸禄也没有多少,可自打他当了公差, 家里一天比一天富裕, 年年买新地, 如今都已比得上一户小富之家了。
能如此快速地富起来, 正是因为他“艺高人胆大”。没有他不敢收的贿赂, 没有他不敢舞的弊。光是丈量一次土地所收的好处,就足够他又给家里置办了三亩新田。
于是这天谭戊回到家里,只见他父亲正坐在前堂焦急地来回踱步。
谭父一见谭戊,忙三步并两步上前, 问道:“儿啊,听说官府要重造户籍册了?”
谭戊道:“是啊, 爹你也听说了?”
谭父急道:“这么大事儿,怎么能不听说?官府为啥要重造户籍册?是不是知道你们徇私舞弊的事儿了?你收了人这么多钱,万一被抓了, 得坐几年牢啊?”
谭戊反倒还没他爹担心。他胆子要是不大,也就不敢那么干事了。
他胸有成竹道:“不会的。爹,舞弊的人那么多,官府哪儿管的过来啊?”
谭父还是很害怕:“你最近还是老实点吧,别再干那些事了。万一官府真追究起来,这可是要倒大霉的啊!”
谭戊却大大咧咧地摆手:“爹,法不责众这词你听过没?先不说官府有没有那本事把我干的事儿查出来,就算真查出来了,他们想不想管,敢不敢管还不好说呢!这么多老百姓参与舞弊,光我一个人就收了几十户的钱,这要是严查,把所有人全抓起来,还不得天下大乱啊?”
又道:“依我看,那位新上任的朱府尹根本就是个软柿子。要不然他为啥要说户籍册让水淹了?三府的官库还能一起让水淹了?简直唬傻子呢!他这摆明就是害怕,怕查的太严,他自己的官位都保不住。所以他也只能给老百姓送钱了。”
谭父瞪着眼道:“你咋能这么笃定?说到底,你干的就是缺德事。我早就叮嘱你别这么干了,你就是不听!这万一要是出了事……”
谭戊听不下去他爹的唠叨,不耐烦道:“行了,别说了!你要是不乐意,我挣的钱你别花,我弄来的粮食你别吃!你儿子现在可比你有能耐多了,少在那儿教训我!”
谭父目瞪口呆。
谭戊懒得再跟父亲多废话,一甩手,直接板着脸回屋去了。
=====
成都府。
朱瑙坐在屋里批阅公文,薛道清在他隔间的小屋里翻阅公文。
跟谢无疾一样,朱瑙亦没有功夫去亲自教导薛道清,但他也遵守约定,于是他就让人拿一些公文给薛道清看,让薛道清自己去领会。若薛道清有什么疑问来找他,他也会给他指点一二。
两人正忙着,忽有官吏前来通报。
“府尹。”官吏道,“黔州百姓自造的户籍册也送到了,眼下各州已全部收齐。”
薛道清在隔间听到户籍册三字,不由得撇了撇嘴,又竖起耳朵听。
关于朱瑙对重造户籍的做法,他心里一直是有非议的。他承认朱瑙的做法比建立严刑峻法会更有效,但他也觉得朱瑙的做法太过温和了,温和到让人觉得软弱的程度。
这么多人徇私舞弊,就因为一句“法不责众”,就真的不责了?说到底,还不是怕事么!
却听朱瑙不紧不慢道:“收齐了就开始查吧。让度支部的官员去核算对比,按舞弊的严重程度给各州排个序。排好了就报给徐少尹,让他依次派人去各州纠察,把那些徇私舞弊的官吏都治一治吧。”
薛道清一愣。
前来汇报的官吏得了命令,就退出去了。
不一会儿,薛道清忍不住放下手里的东西,朝朱瑙那走过去。
他来到屋里,朱瑙听见动静,抬头看向他。
薛道清神色古怪,道:“我还以为府尹不打算追查了呢。”
顿了顿,又道:“徇私舞弊,百姓也有份,官吏也有份,为什么对老百姓就这么宽容?因为他们人多?对当官的却要严查?既然想要息事宁人,纠察官员舞弊也一样会让各州陷入混乱吧?”
朱瑙挑眉:“息事宁人?那倒也不全是为了这个。”
薛道清皱了皱眉,道:“不是为了息事宁人,那你为什么不追究百姓之过?”
朱瑙微微一哂,看着薛道问清:“你觉得法是什么,制是什么?”
薛道清一愣。这个问题太大了,他一时不知从何答起,不由反问道:“是什么?”
朱瑙并没有解答这个问题。他交叉手指,靠在椅背上,慢吞吞道:“这个么,三言两语可说不清楚。”
薛道清:“……”那你还问我??
朱瑙却又开口:“不过有个道理,倒是几句话就能说明。”
薛道清忙追问道:“什么?”
朱瑙不紧不慢道:“若一民违法,乃民之过;若万民违法,乃法之过,制之失。”稍稍停顿,又道,“若一官违法,官之过;若万官违法……当然,还是官之过。”
薛道清怔住。
若万民违法,乃法之过,制之失?的确,若一条法令有太多百姓无法遵守,那如果不是法令本身出了问题,就是执行的制度出了毛病。若要这么说,的确不是百姓的过错。
可对官吏而言,无论法令是否合理,制度是否完善,既然他们领了官职,拿了俸禄,就有照章办事之义务。若不遵循,就是错无可恕。
所以,朱瑙才放过了徇私舞弊的百姓,却下令严查官员。
薛道清沉默了。
朱瑙摆弄着笔,笑问道:“薛小公子可还有疑问?”
薛道清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他目光复杂地盯着朱瑙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回去继续研读公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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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再拿三坛最好的酒来!今儿这桌我请客!”
酒馆里,谭戊豪气万丈地拍出一吊铜钱。
他身边的狐朋狗友羡艳道:“瞧瞧谭哥,出手就是大方。早知道咱们也去官府里当个公差了。”
谭戊乐呵呵道:“一顿酒水罢了,值几个钱。”
这桌坐的都是谭戊平日里结交的狐朋狗友,其中有人还是做小本买卖的,都没有谭戊出手大方、也难怪众人羡慕他了。
一人小声道:“哎,我听说成都府最近在查户籍造假的事儿,已经派人到州府了。谭戊,你可小心点,小心让成都府的人盯上。”
谭戊不以为意:“你哪儿听来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那人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没听说,也许是人家正在暗中调查,不想打草惊蛇呢!”
谭戊嗤笑道:“不可能!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户籍上造假么?这要真都逮起来,还不一定轮得到我呢!”
那人见他这样笃定,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道:“那你自己小心点吧。”
谭戊摆手道:“喝酒喝酒!”
一群狐朋狗友喝酒吹牛,直喝到天都快黑了,谭戊才醉醺醺地回家去了。
他走着七歪八倒的醉步,来到自家门口,用力推了推门,门却没打开。他迷瞪着醉眼,借着昏暗的光看了半天,终于看见自家门上贴着几道封条。
他顿时不悦,大着舌头嚷嚷道:“谁、谁在这儿乱贴纸?写、写的啥呀?”
他又用力眯起眼睛,想看清纸条上的字,看了半天,字倒是没看清几个,脑袋里却突然嗡得一声,酒给吓醒了七分。
他顿时全身冒冷汗,腿脚发软,转身想跑。可一扭头,两个持刀的公差已站在他身后了。
谭戊磕磕巴巴道:“两、两位大哥……”
官差冷冷道:“谭戊,等你很久了。跟我们走吧。”
谭戊拔腿就跑,可惜酒喝多了,腿脚软得跟泥似的,刚跑两步就被人从背后窝心一脚踹地上了。紧接着,他又被人狠狠拧着胳膊提了起来。
“经查,眉州平阳县县吏谭戊,有徇私枉法,造假舞弊之嫌。我等奉命前来捉拿罪人归案,查封谭家家产。”官差冷冷道,“咱们走吧。”
谭戊酒已全吓醒了,两股战战,懊悔不迭。可惜此刻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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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瑙正在堂中与徐瑜议事,又有官吏前来通报。
官吏道:“府尹,少尹,宋路回来了。”
朱瑙和徐瑜对视了一眼。
朱瑙道,“让他进来吧。”
几月以前,谢家派往关中的人马在蜀中被徐瑜给截下了。朱瑙回来后,却派人备了好车好马,将谢家人送往关中,去找谢无疾。而那宋路,便是朱瑙派出负责护送的人。
其实护送的队伍几个月前就已经回来了,唯有宋路一直没回来。听说是他跟谢家人相谈甚欢,而朱瑙又给他派了任务,让他与谢家人打好关系,回头好在中间牵线搭桥,让成都府能与徽州谢家做生意。因此宋路就在关中再多留一段时日,与谢家人将关系经营得更密切一些。
原以为他会在关中逗留很久,却没想到,这也没过几个月,他倒已回来了。
不多会儿,宋路来到堂中。许是连日奔波的缘故,他比出发前黑瘦了不少,神情也有些委顿。
他见到朱瑙和徐瑜,连忙跪下行礼:“属下参见府尹,少尹……唉。”
徐瑜一惊,问道:“你为何唉声叹气?出什么事了?”
宋路道:“属下奉命护送谢三公子出蜀,沿路与谢三公子相谈甚欢。谢三公子听闻府尹有意与谢家做生意,也十分高兴,答应属下等他在关中安定下来,便派人随我去徽州,引荐我与谢家几位主事认识。”
谢三公子,乃是谢无疾的从兄,在谢家同辈兄弟中行三,因此才称谢三公子。这回谢家派了一批人去关中,其中身份最尊贵的就是那位谢三公子,另外还有几名谢家旁支子弟,以及一众奴仆。
徐瑜追问道:“然后呢?”
宋路道:“谢三公子到了灵台县后,找到谢将军,说是谢家已听说谢将军的大军处境困窘,缺钱少粮,因此特意派出他来襄助谢将军打点军务——听说谢三公子在徽州已主事,也是一位十分经明的商人。”
徐瑜心中不由一惊。他怕的就是这个。谢家其实颇有几个经商赚钱的好手,不说比朱瑙厉害,可赚点军粮却不见得有多难。而谢无疾有了他自家兄弟襄助,恐怕就不需要与成都府的联盟了。
难不成,宋路就是被人给赶回来了?
宋路却喘了口气,道:“可是谢将军一听谢三公子的来意,就拒绝了他。不知道他们兄弟之间是否有什么过节,我听说谢将军放了一句话,说是‘道不同,不相与谋。’他还派人准备送谢三公子他们回徽州。”
徐瑜一怔。
宋路又道:“谢三公子都千里迢迢从徽州赶到关中了,当然不想就这么回去。他就找了几个谢将军手下的军官,想请他们帮忙跟谢将军说说好话。可不知道哪里触怒了谢将军,谢将军直接就……把谢三公子……给砍了……”
徐瑜:“………………”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是这么发展的。谢无疾是弑亲成瘾了么?!
宋路又叹了口气。谢三公子这一死,答应他的事情当然也就黄了,连带着他的任务也算是办砸了。他无奈道:“属下只得先回蜀中,向府尹汇报此事。”
朱瑙倒是没怎么惊讶,只“啧啧”摇了摇头,似乎也觉得谢无疾这事儿做得有些不地道。
不过徐瑜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仔细想了一想,倒大概能想明白谢无疾这么做的理由。
宋路未曾参与,只是听说,他便以为谢三公子找谢无疾的手下是请他们帮忙说和的。其实谢无疾手下的军官中也有一些是有出身的,谢三公子这一去未必没有其他准备。他背着谢无疾拉拢谢无疾的手下,难保他是什么用心,触了谢无疾的逆鳞实在情理之中。只不过谢无疾说杀兄就杀兄,也的确是太狠了些……
宋路汇报完事情的经过,忙又道:“府尹,少尹,谢三公子虽死,然则属下跟了他一段时日,听他说起过徽州的一些人。若属下前往徽州,或许能与谢家搭上关系。”
虽然没有了谢三公子这么好的桥梁,不过想想办法,与谢家的生意还是有机会做成的。
朱瑙却叹了口气,道:“唉,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宋路以为是朱瑙怕他办不好,忙道:“府尹,属下……”
徐瑜却摇了摇头,提醒道:“既然谢无疾先有弑舅,如今又弑兄,恐怕他与徽州谢家算是彻底决裂了。”
宋路一怔,这才明白过来。既然朱瑙与谢无疾是同盟,此刻若再去与谢家做生意,倒成了不给谢无疾面子,只怕谢无疾还要反过头来与他翻脸。因此也只能作罢了。
宋路忙道:“是……属下明白了。”
朱瑙连连叹气:“这谢将军呀,又毁我一桩好生意。”
停顿片刻,又忽而一哂,道:“罢了,瞧在他对我如此青睐的份上,不与他计较了。”
徐瑜、宋路:“……”这变脸还能更快一点吗?
又疑惑道:谢无疾对朱瑙很青睐吗?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怎么没听说呢……
133、第一百三十三章
新年开春后, 各州重新清丈制作好的户籍册又接二连三地送到成都府来。
朱瑙命官员重新核算统计, 核算出来的田地和人口都比前一年多出了四分之一左右。可见去年舞弊之严重, 也可见朱瑙新政之有效。
而这一番重查, 也抓出了各州许多贪污舞弊的官吏来。这倒是给了朱瑙一个很好的机会——打他上任之后, 为了稳住形势,他没怎么干涉整顿过成都府治下各州县。而眼下他军队也有了,位置也坐稳了,他自然放开手去治理。
毫不手软地一番整顿后,各州都被革除了许多素位尸餐的官吏,也就腾出许多空缺来。有了这些空缺,朱瑙便可培植安顿自己的人手。如此一来, 他对整个蜀地的执掌更得到了巩固。
整顿吏治之事开展后, 官库的过去一年的收支账目也清算完毕, 送来给朱瑙过目。
这一年成都府的花销可真是不小。各种冗杂机构与冗余人等都在朱瑙上任之初就革除了, 不过由于养了一万大军, 军粮虽可有军队自屯自给,但军饷等花销还真不是一笔小数目。
除了给自己养兵之外,成都府另外一笔大开销则是替谢无疾养兵。由于与谢无疾达成了联盟,朱瑙回蜀之后就十分痛快地往关中送了一大笔钱粮过去。不过这笔花销虽然大, 却并不会持续很久。朱瑙为蜀商们在关中打开了局面,如今关中各项工坊和新的生意都已如火如荼地办起来了, 给谢家军的援助会逐渐转移到蜀商们的身上,到那时候就不必再给成都府增添负担了。
花销虽然大,可收入也着实不少。
由于减税之后又颁惠政, 成都府收上来的田税几乎可忽略不计,但商税却大涨,收入着实可观。而最大的收入来自几间官办工坊。盐、铁、酒除在蜀中售卖,更由蜀商带出蜀地,帮官府赚的盆满钵满。
而最最赚钱的,无疑还是蜀锦。一年里锦官城里的织造坊扩建了三四倍,纺内织女已有万余人,织机日夜不停,银子也如流水般涌进官库里。
如此一来,虽有庞大开支,官库里倒还有结余。而且工坊商行正蒸蒸日上,往后应当能赚取更多。
朱瑙把账本看完,心满意足地合上,招来官吏吩咐道:“替我备一辆马车,我想出城去。”
受命的官吏不知朱瑙有何打算,也不敢多问,就赶紧照办去了。
……
……
虞长明的驻军地就在成都城外百里的地方。大军在汉水旁修建了军营和校场,平日里士卒就在此地训练。
前两月春耕时节,大军暂停练兵,前往田地耕种。如今农活儿已经完成,大军又回到了校场上,开始恢复练习。
靶场上,几营的士兵正在排队练习射击;武场上,几营士兵正在练习矛法与刀法;平原上,还有数千士兵正在练习列阵。偌大的军营里,到处是呐喊声和训练声,简直热火朝天。
虞长明此刻就在平原上指挥士兵列阵。
他站在高处,观察着下方士兵四四方方的阵列,下令道:“变雁形阵。”
传令兵立刻开始擂鼓。随着鼓点声的快慢变化,大军的阵列开始变换,两翼士卒有序散开后退,中间几列士卒小跑向前,盾兵矛兵交换位置,弓兵顶上……
不多时,大军变成了如北燕南飞时的阵型。
虞长明看了眼自己手边的沙漏,略略点了下头。
随后他又下令道:“进攻!”
传令兵再次击鼓吹号,大军开始向前突进,士卒们保持着快速又相似的前进速度,以免在冲杀的过程中破坏阵型。气势汹汹的喊杀声震天响。
少顷,当大军冲出百米多远,虞长明又下令道:“收兵!”
随着锣鼓声与号角声,大军开始转向回收。
就在此时,一名士兵气喘吁吁,朝着虞长明跑了过来:“报——将军!”
虞长明道:“什么事?”
士兵道:“成都府来人了,说想视察军队的训练。是否放他们进来?”一面说,一面递上官府的令牌。
军中规矩森严,大军训练之处方圆三里的范围内任何人不得入内,就连成都府的官员都不例外。想要入内,就必须取得虞长明的许可。
虞长明接过令牌,检查一番,确认无误。他并不知道官府派了什么人来视察,心想可能是来看看春耕后的恢复训练情况。因此道:“放进来吧。”
士兵忙去传令了。
没过多久,一辆马车朝着虞长明所在的指挥处驶了过来。
马车停下,车帘撩开,虞长明往那儿瞥了一眼,只见车上下来的不是朱瑙又是谁?他吃了一惊,忙起身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