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丰收和陆求雨也有些紧张,一个抖着二郎腿,一个盯着墙角看,只不做声。

屋内气氛一时陷入僵持。

这户的户主名叫周田巡,是州府里当差的一名官吏。窦子仪调查后发现,这周田巡和黑山寨寨主刘黑山曾是同乡,且两人少时有过一些交往。而且就在两个月前,周田巡忽然购置了几块田产,以他的俸禄能突然拿出这么一笔钱绝不寻常。因此窦子仪怀疑周田巡和黑山寨暗中勾结,收受山贼的好处。

今日王丰收和陆求雨来此,便是奉了朱瑙的命令,前来试探的。

年轻女子怀中的孩子忽然哇哇大哭起来,打破了屋中的尴尬气氛。

王丰收换了条腿翘着,又大声问了一遍:“嫂子,热茶有没有啊?”

年轻女子忙把啼哭不止的孩子交给老人,又冲着老人使了个眼色,老妇人立刻起身抱着孩子避到后堂去了。

年轻女子这才转脸看向陆求雨和王丰收,谨慎地打量二人,压低声音,小心地问道:“二位小兄弟是黑山来的吗?”

王丰收和陆求雨心里顿时一惊:这周家人竟真的和黑山寨有来往!

然而王丰收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反问道:“不然呢?”

周嫂子忙讨好地陪了个笑:“对不住对不住,二位小兄弟来得突然,我也没个准备,怠慢你们了。你们先坐着,我马上去弄点茶水点心。”

王丰收道:“麻烦嫂子赶紧的,我俩还急着赶路呢。”

周嫂子连连称是,闪到后厨忙去了。

周嫂子一走,陆求雨和王丰收东倒西歪的架子一收,纷纷坐直身体。

陆求雨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问道:“丰收,我刚才装的像不像?不会露陷吧?”

王丰收道:“还行还行,你还是坐得太直了,一会儿把脚翘得更高点。”

陆求雨一阵汗颜:“亏我当了这么些年山贼,山贼都办不好……”

王丰收也捏了把冷汗:“快想想当初张老大是什么样,就学着他那样准没错。”

他俩在长明寨待久了,跟着虞长明站有站姿坐有坐姿的,都快忘了正统山贼该是什么样的了。

陆求雨把腿搁到椅子上,王丰收嫌他的架子不够无理,便抓起他的脚往桌上搁;王丰收往椅子上靠,陆求雨也觉得他太端正,把他身体推得更歪斜,又拎起他一条胳膊搁到椅背上。

两人就这样互相摆弄着对方的胳膊腿,努力摆出最粗鲁最无理的样子来。

……

周嫂子一进后厨,脸就垮了下来。

老妇人抱着孩子迎上来:“是山贼?”

周嫂子没好气地点头:“又把山贼招家里来了!等他回来,我真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现在山贼过路累了就来这里讨茶喝,这地方到底是我们家还是茶馆?家里就我们女人孩子,他让我们怎么应付!”

老妇人忙做手势示意她轻声点,免得被客堂的山贼听见,也免得吓到刚被哄安静的孩子。

老妇人劝道:“算了,忍忍就算了,回头可千万别找他抱怨。他跟山贼打交道,还不是为了你们娘俩吗?你若还不体谅他,你让他怎么办?”

周嫂子皱着眉头嘟囔了几句,最终还是咽下一口气,无奈地摆弄茶点去了。

不多时,她准备端着茶水点心来到堂前。

两个小山贼——现在是小官差了——东倒西歪地坐着,脚快翘到天上去,那模样别提多舒坦。

——其实只是看着舒坦,这样的姿势坚持太久,他俩已经累得腰酸背痛。

王丰收真情实感地抱怨:“周嫂子,怎么这么慢?”

周嫂子心道山贼就是山贼,给你泡茶做点心还好意思挑三嫌四。然而她面上仍是殷勤地笑,把茶水点心端到他们面前:“对不住二位小兄弟。来不及准备,只有一些粗茶陋食,二位将就着用吧。”

陆求雨和王丰收既已弄清周家人与黑山寨往来密切,任务便已经完成了。余下的不过是做戏要做足全套而已。

王丰收抓起一块点心,动作粗鲁,把点心渣吃得到处都是。周嫂子忍住皱眉的冲动,只温顺地坐在一旁。

吃饱喝足,王丰收拍拍手,摸摸肚子,餍足地喟叹一声,随后十分没良心地嫌弃道:“这糕蒸得也太硬了些。”

“是啊。”陆求雨嘬嘬牙花,附和道,“茶也淡了些。”

周嫂子心里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时间紧了些,下回两位再来,我一定好好招待。”

茶也喝了,点心也吃了,两人就该回去了。

”行吧,”王丰收漫不经心道,“嫂子费心了。回头记得跟周大哥说一声,好好盯着州府那儿的动静,有什么变化及时来通知我们。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应该的,应该的。兄弟的事,我家田巡一定上心。”周嫂子忙起身送他们两人出去。

有了她这句话保证,王陆二人便愈发笃定周田巡与黑山寨的关系了。

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周嫂子跟在后面,看着他二人步伐连连摇头。瞧这路走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山贼似的!

院子里支着一个竹子搭的简易三脚架,本是用来晒东西的。陆求雨从架子边经过,手上动作大了点,不小心碰到了架子腿,竹竿顿时哗啦啦散了一地。

所有人都这噼里啪啦的响声吓了一跳,周嫂子忙跑上前,想扶起竹竿,陆求雨动作更快,已弯腰去拾,一面拾一面下意识地道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周嫂子一愣。

陆求雨的道歉既诚恳又自然,跟他方才那傲慢无礼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女人的第六感极为强烈,周嫂子瞬间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狐疑涌上心头。

不对劲,这两人不对劲!他们方才那些姿态,仔细想想都有些夸张造作,仿佛是刻意为之的。他们……

还没等周嫂子想明白,陆求雨“嗷”的一声惨叫,一个屁股墩摔倒在地。

王丰收收回踹他的脚,恶狠狠道:“没长眼睛的混帐东西!成天就会坏事!”

陆求雨倒地以后也不爬起来,只抱头缩成一团,哀嚎道:“大哥,我不是故意砸你的,别打我,饶了我吧!”

周嫂子:“……”原来刚才不是在跟她道歉啊……

王丰收却没这么容易饶过陆求雨,捡起一根竹竿就往他身上抽。陆求雨狼哭鬼嚎地讨饶。

“饶命啊,别打了!”

周嫂子听得心惊肉跳,哪敢仔细看,别过脸劝道:“小兄弟,算、算了吧,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呢……”

王丰收这才把竹竿一丢,拎起可怜巴巴的陆求雨:“看在嫂子的面上,今天就饶你一命。”

陆求雨忙嚎道:“谢谢大哥,谢谢嫂子!”

周嫂子尴尬一笑。难怪这个小山贼一直畏畏缩缩的,原来是地位低的缘故。说起来山贼也真可怕,一个山寨里的人竟互相欺负的这样厉害……

王丰收道:“走了!”拎着陆求雨往外走,陆求雨跌跌撞撞跟上。

周嫂子目送他二人离开视线,大大松了口气。她又想起自己方才的想法,露出疑惑的神色。

哪有人闲的没事装山贼吓唬人的?要是拿点东西走还有可能是骗子,只骗两杯茶和一盆点心,也太寒碜了些。也许是她想太多了吧……

她甩甩头,赶紧关门进屋了。

……

陆求雨和王丰收出了村口,都捏了把冷汗。

陆求雨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

王丰收道:“没打疼你吧?”

陆求雨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你都抽地上了,听着响,一点儿不疼。”

王丰收嘿嘿一笑。当初他俩还在张老大手下的时候,张老大待人凶狠,常让手下年轻人互相惩罚。他俩别的或许演不好,这出挨打哭惨的戏那是演得再拿手不过。

陆求雨道:“快走吧,咱赶紧回州府,告诉寨主和朱庄主去。”

王丰收点点头,两个小官差加快脚步,往州府的方向赶去。

=====

两日后。

虞长明从州牧的官衙出来,脸上神色凝重,沿着州府的大道大步往外走,步履匆忙。

正走着,迎面遇上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年轻文吏。

那文吏主动迎上来,笑着冲他打招呼:“虞指挥使。”

虞长明停下脚步:“周兄。”

那文吏正是周田巡。周田巡这人十分热情好客,虞长明被收编后,周田巡每次见到他都会主动跟他搭讪闲聊,次数多了,两人也就有些熟悉了。

周田巡道:“虞兄今天又要带人去修缮城门了吗?好生辛苦啊。”

虞长明摇头:“不去了!”

“啊?”周田巡一愣,“前两天不是说你们修完路要修城门吗?怎么不去了?”

虞长明今天很不耐烦,语气不善道:“修什么城门?我还得抓紧练兵呢。”

“练兵?”周田巡吓了一跳,“为什么要练兵?”

不等虞长明回答,他已反应过来,神色又惊又喜,压低声音道:“虞兄,州牧是不是准备让你们剿匪了?”

虞长明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忽然双眉一拧,狐疑道:“你这么关心做什么?”

周田巡立刻道:“我当然关心!全州府、全廊州的人都关心着呢!我家村子也被山贼抢过好几遭了,我成天就盼着朱州牧什么时候能好好剿匪。”

虞长明神色不豫地冷笑:“盼着剿匪?呵呵,敢情剿匪不是你们这些文官卖命!”

周田巡微微一愣。他立刻察觉出了虞长明的不满。这倒也很容易想明白,人人都盼着治理山贼之祸,因为山贼之祸一旦平定,大家都能过上安生日子。可只有厢兵不这么想,因为剿匪是要厢兵拼上性命去剿的。虞长明再怎么深明大义,厢兵都是他的手下,他当然不高兴用自己的手下去卖命。

虞长明已甩开周田巡,大步往外走。

周田巡瞳孔一睁。难怪虞长明今天情绪这么差,看来州牧是真的决定要剿匪了!

他脑子迅速转了转,飞快地追了过去。

“虞兄,虞兄,虞指挥使!”

虞长明一开始不想理他,继续走自己的路。他身高腿长,周田巡只能在后面一路小跑地追。喊了好几声之后,虞长明终于没好气地放慢了速度。

“还有什么事?”

周田巡气喘吁吁地追上虞长明,神色关切,压低声音道:“虞兄,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些话,可千万别再跟其他人说了。你毕竟做过山贼……我当然了解你的为人,可别人不一定了解。万一让人误会你对州牧有二心,怕是会对你不利啊!”

虞长明瞪眼,像是有不满要说。周田巡忙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心里一定委屈。虞兄,晚上我请你喝酒去,你心里有什么话,只管放开了跟兄弟说!可是对着别人,还是小心为好,毕竟这世上别有居心者多得很。”

虞长明依旧满脸不高兴,但看样子是把周田巡的话听进去了。

周田巡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你去忙吧,晚上我再来找你。咱哥俩好好喝个一醉方休!”

38、第三十八章

翌日清晨, 虞长明进入州府找朱瑙。

他刚一进门,朱瑙便闻到一股酒气飘来,不由抬头打量他几眼。虞长明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疲惫, 像是早上没睡够。

朱瑙问道:“昨晚喝了多少酒?”

虞长明竖起两根手指, 意思是两坛。

朱瑙微诧:“这么多?”

虞长明捶捶发紧的头皮, 活动着僵硬的脖颈:“不喝这么多,怎么能‘乱说话’?”

朱瑙关切道:“你的酒量怎么样?”

虞长明一愣, 没好气道:“干什么?怕我喝多了说出大实话来么?”

不等朱瑙解释,他凉薄地掀了掀眼皮:“我昨晚还真说了不少实话——骂你的那些,保证句句真心,发自肺腑。”

朱瑙:“……”

他好笑地摇摇头。见虞长明脸色不佳, 便道:“头疼的话,你回去再歇一会儿吧。”

虞长明却摆摆手, 起身道:“算了,不歇了。马上就要剿匪了,抓紧时间练吧。”

说罢揉着额角大步离开了。

……

一柱香后,朱瑙来到大堂,给官员们开清晨例会。

负责的官吏清点完人数,报给朱瑙。朱瑙道:“少了一人没来?”

官吏忙道:“州牧,周田巡昨夜着了凉, 今日病倒了, 所以托人请一天假。”

“是吗?那好吧,就让他好好歇着,病好了再来。”朱瑙宽宏大量地准了假, 又嘱咐众人道,“入秋时节,易发疾病。你们自己也都小心些,病了不必强撑。”

众人连忙谢过州牧的关心。随后朱瑙便开始例会了。

……

白塔山上。

“什么???州府要攻打白塔山???”刘黑山满脸震惊,手上酒碗里的酒都洒了出来。

周田巡上山来报信的的时候,刘黑山正在和一帮山贼饮酒作乐。山贼们听了这话,也都不可思议至极。

“真的假的?”

“开玩笑的吧??”

“打我们?州府的人疯了吗?”

不怪他们会如此惊讶,换了任何一个人听说这消息,都会觉得匪夷所思。黑山寨虽然不比屠狼寨抢强大,可在廊州……不,在整个蜀地,至少也能排上前五。州府被屠狼寨洗劫后的狼狈谁人不知?他们哪来的实力和自信攻打白塔山?

周田巡神色凝重:“不开玩笑,此事千真万确!七日之后中秋夜,厢兵就会全体出动,趁夜偷袭白塔山了!”

然而无论他把话说得多重,酒桌边的众人仍是一脸怀疑。

“厢兵集体出动?”刘黑山皱眉,“厢兵是指长明寨?”

周田巡忙道:“对,就是长明寨。虞长明现在是厢都指挥使。”

一群山贼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表情都很古怪,不知该对此事做何感想。

周田巡见众人还是不信,不由急了:“我是说真的!这几日厢兵连路都不修了,已经在加紧训练了。七日之后,他们就要攻山!”

“修路?”一山贼疑惑地问道,“修什么路?”

边上一人解释道:“你还没听说?州府把长明寨编成厢军,第二天就派他们去修城里的破路了!哈哈哈哈,堂堂长明寨沦落到这个地步,你说好笑不好笑?”

“竟然有这种事?那姓朱的倒也真做得出来,我要是虞长明,我就宰了他,拿他的人头铺路去!”

“得了吧,虞长明都能去跟州府投诚,怕不是得了失心疯。没准好好修几条路,还能修好他的疯症呢。”

周田巡见众人只把注意力放在长明寨修路的事上,简直又急又无奈:“修路的事且慢再笑吧。重要的是,他们七天之后真的要攻打白塔山了!”

刘黑山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周田巡。周田巡大白天的不在州府办公,特意跑来这里,总不能是专程为了戏弄他的。他一再重复,恐怕真有此事。

刘黑山还是不解:“州府为什么要打白塔山?”

周田巡道:“朱州牧想治理山贼,颁布了招降令,却反响寥寥。所以他就想来个杀鸡儆猴,威慑其他山寨。屠狼寨他们动不得,便想先从你们下手。”

一名山贼闻言怒道:“屠狼寨动不得,难道就动得我们?呔,这是看不起我们?!”

众山贼顿时群情激愤。

刘黑山很不可思议地笑了几声:“那朱瑙是个蠢货,虞长明难道也跟着他一起犯蠢?虞长明愿意用他的手下为朱瑙卖命?”

周田巡道:“你们不知道,虞长明念过些书,总以为当官走仕途才是正道。当初宋州牧招安他不肯接受,便是看准了宋州牧做不长久。可朱州牧号称自己是皇室宗亲,虞长明便以为跟着他,日后前景可期。他虽然不情愿为朱州牧损兵折将,但又贪图朱州牧许他的前景,所以同意冒险一试……”

刘黑山目瞪口呆。自朱瑙当上州牧之后,他那皇亲国戚身份的传闻便在蜀中传开了,人人都听说过,白塔山里的山贼们也不例外。

所以,照这么说,州府是真决心攻打白塔山,拿他们黑山寨做那只杀鸡儆猴的鸡了!

刘黑山这时才恼怒起来,一脚踹翻了一条长凳:“混账东西!什么叫杀鸡儆猴?老子非杀了他全家不可!”又立刻朝周田巡问道,“你可打听过,他们一共多少人?打算什么时候攻山?如何攻山?”

他总算问起此事,周田巡赶紧邀起功来:“我自然都打听好了才来找你的。为了打听到这些消息,我费了许多功夫……”

刘黑山不耐烦地摆摆手:“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过几天就派人送你家里去。你打听到了什么,快说出来!”

周田巡顿了顿,道:“厢兵共有六百余人,他们打算在中秋当晚,趁着夜深人静,你们全都睡下之后,偷袭山寨……”他把从虞长明那儿听来的计划如此这般全部告诉了刘黑山。

刘黑山听得眼皮直跳。白塔山固然有险可守,可是厢兵人数是他们的三倍,如果真被偷袭,那厢兵未必不能取胜。也难怪虞长明会同意剿匪。

然而现在他们已经提前知晓了计划,又怎能乖乖坐着挨打?从现在起到中秋夜,还有七天的时间,只要抓紧这七天时间立刻修筑防御工事,布置埋伏,那长明寨就成了送入虎口的羊……

刘黑山飞快地盘算,脸上的神色从阴鸷变为狠戾,最后冷笑起来:“好啊,好极了!朱瑙千算万算,怎么会算到我还有你这样的好帮手?七天是吗?七天后,我就要在这里大开杀戒!我要让他们记住,这辈子他们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把主意打到他们刘爷爷我的头上来!”

众山贼赶紧为刘黑山吆喝助威起来。

周田巡消息送到,就该赶回州府去了。若不然他离开太久,怕会惹人怀疑。刘黑山许诺事成之后对他必有重赏,派人把他送下山去。

周田巡走后,刘黑山立刻跃上高台,敲击皮鼓,召集全山的山贼。还有七天的时间,他要抓紧时间布置安排,为七天后的屠宰场做准备了。

=====

转眼就到了中秋。

中秋乃是公休日,官吏有一天的休假。前一天晚上,州府里的人就走得差不多了,大多官吏都回家和家人团圆去了,便有家住得远不便回去的,也一起结伴出游。

周田巡却没有回家。大清早,他出了吏舍,朝厢兵营地赶去。

当初宋仁透做州牧的时候,由于治下不严,所谓的机密消息往往很快走漏,根本不成机密。然而朱瑙在此却多加注意,重要事情只与高层官吏及亲信商议。以至于这段时日里,厢兵一直在加紧操练,可是谁都不知道他们具体什么时候行动,甚至连厢兵自己都不清楚。

虞长明和周田巡说过,行动会在今晚进行。周田巡不太放心,所以准备亲眼看看。虽然行动是在夜里,但白塔山离城池尚有一段距离,厢兵应该会在申时出发。时间算得再充裕些,只怕未时就要开拔。他准备亲眼看着军队出发再回家。

到了厢兵训练营后,周田巡却傻了眼——整个营地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他昨天明明确认过,厢兵中秋不放假啊??

他在营地附近转悠良久,终于找到了一位洒扫的大爷。连忙凑过去问道:“请问虞指挥使现在何处?”

大爷把扫把一立:“虞指挥使?一大早就拉人去郊外操练啦!”

周田巡:“……”

今晚就要剿匪,最后半天都不休息一下,还操练?这也太拼了吧!虞长明简直不把手下当人对待啊……

没奈何,他只能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下,准备等厢兵训练完回营。

他心道,应该也不会很久。若要准时出发,至多一两个时辰也就该回来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