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筱的声音徒然响在耳畔,拉回了她不知不觉远游的思绪,回过神来,袖英已将风灯搁至一旁,在桌台上布好了晚膳。

“筱筱,安排下去,明日我要出宫。”

“可是小姐,老爷有叮嘱过您的,让您好好在宫里待着。”试图说服小姐,筱筱搬出了老爷,尽管知道作用不大。

楚清清携笑看了一眼筱筱,没在作声,而是用起了晚膳。筱筱略微张嘴意欲还说些什么,袖英递给她一个眼色,她才放下再作声的心思。想想也是,小姐做的决定,还不曾让人驳回过,连太子亦是如此。

这一夜,楚清清睡得不是很安稳,隐约中醒来似乎看到床畔坐了个人影,恍惚间又似乎在梦里,想细看辩认时,眼帘却重得难以招架。

天亮了,当一抹薄弱的微光透过窗棂时,楚清清终于清醒了过来。按她现如今的身体状况,醒得太早有些难受,可这一醒确是再也没睡着。

用早膳时,楚清清的精神有些不好,筱筱看出来了,又想昨晚彩娟有说太子午夜后过来了,便也没在多想什么。

孕吐的反应在楚清清身上并不明显,有御医前来请脉亦隔着一层帘子,故现如今楚清清怀有身孕仍算是一个秘密。平日药该用的药都熬好,只不过进的都不是楚清清的肚子罢了。

孔雀又飞来了,澈亮的鸣叫声异常悦耳。楚清清携裙迈过门槛,精致的玉钗流疏晃着稀疏的声响,眸角含笑望着那正捋羽的孔雀,温暖的阳光下,奕奕生亮。

晌午已近,筱筱离去准备车辇还不曾回来,楚清清无意的往洞门处回望,有些奇怪那个性子属急的筱筱,怎么这会子缓起来了?收回眸光,淡淡的薄影复在参差的树影之上,缓缓起身正准备自身前去,却突闻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接踵而至。

也就在峨眉淡蹙的瞬间,见着洞门下现出筱筱的身影,她神色焦急的喘息着,一双眼睛急切的盯向自己,微张的唇叶,似为喘息方便,更似有话要讲。

出事了,楚清清在第一时间总结。摒着忐忑的心绪静息问:“为何惊慌?”

筱筱的眼神闪躲起来,此刻更有些恼自己如此着急回来为了那般?她怎么忘了小姐如今的情绪不可波动太大,伤身不许,动了胎气更加要不得。

见筱筱噤声,楚清清由不得急了,“筱筱,快说。”

听着小姐沉冷的声音,筱筱知道小姐在生气了,抬起眸来,稳定自己的心神,方落起泪来言道:“奴婢方才去传辇,却听到正大光明殿的执事宫侍出来传茶后,说今日早朝还未退,朝中有人指证太子殿下私下招兵买马,意欲造反。连惜宁公主都出来作证,指证太子允翡渊国的婚约,实则为得到那一百万两紫金,意欲拿来制造武器兵刃,好预谋夺宫。现在正被皇后押在朝殿之上,更说会据实禀明皇上,废去殿下太子储位。老爷拼命谏言,让指证之人拿出证据,现在皇后已派人跟随指证人出宫去什么神秘练兵场找证据去了。”

心头猛然一咯噔,楚清清跄踉的退后一步。怪不得萧后这些日子静得可以,原来她改变策略,什么都冲着濮阳瑾去了。没有了濮阳瑾,她这个太子妃莫说威胁,根本就连蚂蚁都算不上。

秀拳微握,脚随心动,急忙要走出梧惠宫前去朝殿一探究竟。然方穿过洞门,楚清清的步履倏然而止。她不能如此冲动,太子宫中不知长了多少双萧后的眼睛,若是她冒然行动,不但于事无补,甚至还会给濮阳瑾造成负担与麻烦。

楚峰曾告诉过她,让她好好呆在梧惠宫里,不可轻举妄动,莫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回身复又穿过洞门,紧握的秀拳已让掌心出现血痕,她一次又一次的警告自己,‘楚清清,你要冷静,不能正中人下怀,不能让濮阳瑾为自己担心。’可是该怎么办呢?

“是谁出来指证的?”

筱筱正莫名小姐去而复返的举动,徒然听她一问,迟钝片刻,方浅声应道:“是茗妃娘娘的父亲,尹湘鹤。”

是他?楚清清内心顿时有个预感,只怕这被贬的平民尹湘鹤,是想借机重回朝堂罢,还是这个‘机会’根本就是他与某人联手一起制造的。

“慕亲王今日不在朝堂上么?他都说了些什么?”回眸定睛的望着筱筱,她期待着有人此刻能给她一个定心的答案,只可惜,她只见了筱筱摇摇,说什么都不清楚。

濮阳瑾的确是想用紫金制造兵器,那濮阳洵不也在打此主意么?只不过于濮阳瑾,他向来是见死不救。濮阳惜宁出面指证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也是某些有心之人安排的好戏?此刻的濮阳瑾,定是被围得连呼吸都困难罢。

神秘的练兵场?因为濮阳瑾的雄心与报负,楚清清不能保证这个地方虚无不存在。怎么办才好?现在该怎么办?为什么她要这么没用,除了在这里无奈的等着,什么都做不了。

“小姐,你别哭呀,奴婢现在就去打听,太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潸然而落的泪水层不出穷,拉住筱筱欲转身离去的袖口,“你别去,让珠子去,你去把罗贵叫来见我。”

筱筱走后,楚清清颓坐在石桌上,左侧的孔雀合上眼帘,像是睡熟了。

罗贵并未让楚清清等太久,约莫茶香四溢的功夫,他便出现在楚清清的跟前,拱手望着太子妃一脸清冷的颜容,“太子妃,不知叫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眸色微抬,淡淡的在罗贵身上扫过,随即镇静的问道:“你成日守着冬莹宫,苡妃还好么?”

难道太子妃想从他这里得知每日冬莹宫的情况?罗贵心头犯起疑惑,却仍正色答道:“回太子妃的话,不止苡妃娘娘,整个冬莹宫都一切安好。”

听出罗贵误会了她的意思,不过楚清清并不介意,“听说太子在朝殿上被困住的消息了么?”

蓦然话峰一转,且转得让罗贵肖糊涂至极。什么叫太子在朝殿上被困住?“娘娘,您的话属下不懂。”

“你现下不需要懂,你应该也清楚这太子宫到处都是萧后的眼线,本妃行动不便,更不能让太子殿下有麻烦,若有意外,如今也只好求你了。”

太子妃的话太过直白,直白到罗贵整个身子的神经都敏感起来,真的出事了。“娘娘有何吩咐?”

听着他的语气沉了,相信他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她也相信濮阳慕华不会让濮阳瑾出事,可有了罗贵,好歹也有备无患。“我已遣珠子前去打听情况,为了掩人耳目你得继续留在冬莹宫,却要在暗中随时做好迎意意外的准备。太子无事最好,若是有事,你要不顾一切救下太子的性命,你的家人本妃会替你照顾。”

话已说得再明白不过,但最后一句话却让罗贵听了不舒服,“太子妃,属于会竭尽全力保护太子的安全,那怕失了性命也再所不惜。”

第1卷 第199章 虚惊一场

()()从罗贵的口吻里,楚清清当然能听出不少怪责,然她更赞叹他是条汉子。不想在词里行间与他辩驳什么,此刻她最关心的,是濮阳瑾的消息,“你下去吧,记住,别让人起疑。”

“是,属下告退。”

是谁说等待是种浪漫,可对楚清清而言,此刻的等待更像一种折磨。不时朝门口处张望,不时的低沉叹息。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虚惊呀,待她再抬回时,便见濮阳瑾站在洞门下,那怕是冷冽的目光直盯着她,她也觉得好过此刻内心的惶恐逐渐淹没自己。

筱筱一直守在身边,珠子未归,又命袖英出去看看,然而袖英回来后,却说珠子依然守在离朝殿不远的地方,之所以不曾带回任何消息,是因为根本就进不去。

楚清清急得双眉冷蹙,也不知那带出去查找证据的情况如何?不行,她不能就这么坐在这里等着,如此一想,就觉着赢弱的双腿正一股一股的向外冒劲。

她着急却不敢鲁莽,克制着满腔担忧,她就若散步似的一步一步的走出了梧惠宫。披在肩头的披衣质地很好,既保暖又轻巧,楚清清轻捏着披衣的绣丝边,迎着薄凉的微风又出了太子宫。

早晨看到会儿日头,这会儿也不知藏哪儿去了,筱筱忍不住在心里抱怨。若是平日里,这样不见阳光的天色断不敢让小姐在庭院中久伫,更何况是出太子宫。然而今日她却没有开口违背小姐意愿的理由。小姐太在乎太子殿下,那个至今她还不是很想承认的姑爷。

“小姐,这样出来很危险,要是您出了事,奴婢担待不起,要不咱们回去等消息吧。”

懂得筱筱的担心,可是她不能让太子宫那重重重的宫门断了他的消息。到处都弥漫着冬日的味道,萧条的枝杆,落败还未清理的枯菊,还有一湖面飘浮的薄霜。

“小姐,晴妃娘娘朝这边来了。”

顺着筱筱的目光看去,果真见晴妃朝她走来,她身后跟着宫婢秋琪,她的手上正捧着什么。

“臣妾见过太子妃。”沙哑的声音听着让人莫名心疼。

楚清清扶起她,勉强扯起一丝笑意,“这么凉的天,你不在宫中休息,出来做什么?”

晴妃微微回身,让秋琪上前一步,接过她手里的小方盒递到楚清清跟前说:“臣妾想着给太子妃的茶应该喝完了,我那里还剩了些,就想着给送过来了,远远看着你们朝这边来了,这才跟了过来,若是太子妃不嫌弃就请收下罢。”

“谢谢,你有心了。”示意筱筱收下,楚清清又说:“既然都出来了,也别急着回去,陪我四处走走罢。”

晴妃自然愿意,略微盈身,随着楚清清迈开步子。

这一路就如此走着,太子妃不开口,晴妃也不知说什么,如今她的的声音委实不敢作声。而楚清清满腹心思都在正大光明殿,听说濮阳瑾让人给押在殿堂上,可真是让人给押着了么?

时间仿佛长时没有尽头,楚清清注视着正大光明殿的方向,而此时此刻,她们也正站在离正大光明殿不远也不近的地方。

晴妃已感觉出了些异样,然她只是无声的跟在太子妃身边,不闻亦不问。

“小姐。”筱筱突然一唤,语气中携进了紧张与不安。“你看那边。”

顺着筱筱目光所指之处,只见一身装战甲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领着一小队御林卫匆匆而行,近了,她见到那中年男子脸上的神色有些严肃与黯失。“他是谁?”正瞧着那人拐上正大光明殿的台阶,楚清清冲口而问,心中的忐忑也随之加剧。

筱筱自然不识得那人的身份,但晴妃知道,她皱着眉头,上前一步,用那粗哑的声音言道:“臣妾识得他,他乃萧大将军的副将魏亚承,真是奇怪,他不是该随着萧大将军在边关么?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

萧大将军萧林,她记得濮阳慕华这样跟她解释过,萧林与尹湘鹤乃是萧后的左臂右膀,两人是萧后霸理朝政不可缺失的力量。如今她设计让尹湘鹤成了平头百姓,那萧林自然得到消息更不可能不闻不管。萧后更是深明一个道理,动她根本无足轻重,动太子才是关键。

此时魏亚承既然出现在此,又因翡渊国用百万紫金作聘欲迎娶惜宁公主一事,萧林定不会置之不理,无视那紫金落入太子手里。然濮阳慕华呢?他现在干什么去了?

“说来也奇怪,奴婢前半晌见到这魏副将与一人出宫去了,那人像极了前任吏部尚书尹湘鹤尹大人。”秋琪的语声很低,是那种宫婢不敢插嘴主子说话的自卑,然而她又觉得此时在两个主子身边的氛围让她有不吐不快的冲动。

这就不会有错了,是尹湘鹤质疑太子在私下练兵意欲造反。楚峰说要证据,他方领着这个魏副将前去寻找证据。濮阳瑾的确是有所行动的,他决不会甘愿做只待宰的羔羊,不过这会儿魏亚承一个人领兵而归,独不见尹湘鹤是什么意思?再见他匆匆前去正大光明殿,莫不是尹湘鹤真拿住了太子的短处,正待魏亚承回宫请命有所行动罢?

思及此处,楚清清禁不住一阵晕眩,却坚持着加紧步子靠近正大光明殿。日头在云中穿行,耀泛着一层朦胧的凄红。

筱筱赶紧上前搀着,晴妃与秋琪虽有疑虑,却也是随了上去。

孰不知才踏出几步,便听见有执事宫侍朗喊之声飘入耳中,“退朝——。”

她不清楚在整整一个上午加半个中午的时间里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只这一声‘退朝’将她浑身的力气都催空了一般。随着文武大臣相继踏下台阶落来,在不远处楚清清的眼中渐渐远去,直到那抹身影安然无恙的映入眼帘,整颗心的警备方松驰下来。

濮阳瑾与楚峰走在一起,先濮阳洵与魏亚承走过中门。不经意间扫到一缕让风浅掀的衣袂,他看过去,迎上那双饱含担忧却隐藏极好的双眸,深深的看着,让他深遂的眸仁里满是她的身影。

太子的徒然顿足,也让楚峰在释然中见到了女儿纤弱的身子,然当他见到身后随来的两人时,轻唤,“殿下,该走了。”

濮阳瑾这才将眸光收回,与楚峰转身离去。

他平安,这是她想要的。楚清清暂时抛弃所有的连带臆想,执意于濮阳瑾的安全。徒然感觉到冷了,再看看天色,原来她已出来这么久了?

濮阳洵扬着狡黠的笑意瞧着楚清清即将离去的步履,离得不远,他张口喊道:“如此冷的天,太子妃还有心出来散步,莫不是觉得自己的身子是铁打的?”

楚清清闻言,又回过身来,心中却感激濮阳洵给她找的理由,虽然彼此都清楚这理由的成份里全是借口,聪明如他,宫中之事又何偿能逃过他的双眼?更何况是她无故出现在此的小心思。

濮阳瑾无事,楚清清毫不吝啬她的笑容,展出一抹娇如妍红的笑颜言道:“相信皇兄肯定没听说过这样一句话,生命在于运动,本妃成日在梧惠宫里呆着,再不出来走走,只怕身子都要发霉了。”

给她竹杆,她还真敢往上蹭,濮阳洵心忖,俊颜上却是不改的促狭笑容,“原来如此,本王还以为是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件大事,传来太子妃的耳里,太子妃不放心过来看看呢。”

不紧不慢的腔调将濮阳洵的狡猾写意到了极点,各自心知肚明却就是不捅破那层薄纸。他的试探依楚清清的脾气也乐意奉陪,只见她似松口气说:“有母后在,还有皇兄你在,朝堂上还能发生什么大事?就算有,见皇兄你此刻笑意靥靥,神轻气爽,大事也该解决了罢。”

什么解决?分明是没有结果。这番听似恭维的话中满是鄙夷与嘲讽,就算濮阳洵貌似习惯了楚清清明褒暗讽,然先前在朝堂上让太子逃过一劫,心情不怎么美丽,这会儿这话的确正在挑衅他的风度与耐性。

“太子妃,你怎么可以如此与王爷讲话?”

一粗声骤然响在耳畔,字字间间都是愤慨,说话之人,是魏严承。楚清清将定在濮阳洵身上的目光偏移,唇角的笑意略略浅逝。想着就是他与尹湘鹤出宫去找太子造反的证据,就算此刻太子平安无事,于她而言,他也是个刻意挑事的罪人。

“你是何人?本妃与王爷如何说话,几时轮到你来指教?”

魏严承神情微怔,这个看似赢弱不堪,仿佛风大些就会随风飞走的女子,目容含笑,出口的话何以如此冷冽威慑?悄然的瞥向一旁的云王殿下,似乎在瞬间明白了向来不可一世的云王何以会放低身份对一女子的冷嘲热讽不动声色。

“臣乃是萧林萧将军的副将魏亚承。”他拱手一礼,然他的口气却不见得和他的肢体一样恭敬。

第1卷 第200章 我们一起活着

()()他刻意将萧林萧将军几个字提了音,不将她放在眼里么?楚清清毫不掩饰的冷然勾唇,连弯若清月的眉梢都不禁添了几分不屑,“真是失敬,原来是萧大将军的副将。”

这女子好大胆,魏亚承心忖,茫然间竟有种让人窥破心境之感。若是他承认自己方才的确不将她放在眼里,但他毕竟还有些隐晦,然而这太子妃却是明目张胆的对他不屑,甚至让他连想着她也不将萧大将军放在眼里似的。又拱手作揖,口道:“不敢。”

“本妃方才见魏副将神色匆匆的走进了正大光明殿,不知可是边关有重要事情?”

“也没什么大事,你也知道我璠阳与翡渊联了姻亲,北晋派了使臣前来恭贺,萧将军长年夙守边关,父皇体恤他荣马半生劳苦功高,特下旨让他护送北晋使臣一块儿回京,魏副将是先回来的呈报行程的。”

濮阳洵先魏亚承开口,不若说是抢在魏亚承前开口,他深知楚清清的聪慧,这样的借口只能瞒得住一时,更何况或许自己语声一落,她便知真伪。然她又懂得有些事情可以碰,有些事情却是不可以碰的,所以,她不会继续追问。

借口,楚清清深知,却不得不将此问题就此打住。她当然会以为这是濮阳洵包庇尹湘鹤的借口,然她更相信这是萧后的意愿,毕竟尹湘鹤对濮阳洵而言,更多的是争只眼闭只眼。他深明自己的脾性,就像上次在凤翔宫受冤那次,只要让她抓到一丝线头,她一定会借机将整块布变成织成之前。那次尹湘鹤有命逃了,这此她决不会轻易放过。

“但不知萧将军与北晋的使臣何时到达璠阳皇都?”

“大概还有三四天的样子罢,反正很快了。”

这是濮阳洵给她的答案,楚清清点了点头,随即离开了。

而濮阳洵则是看着那抹离开的背影,邪魅的唇角依旧含笑,只是笑得深晦不明令人难测。魏亚承忍不住问道:“王爷,这太子妃怎么敢如此大胆?”

“你是想说她的处境不堪,怎么还学不会明哲保身,偏要刻意锋芒毕露?”用锋芒毕露来形容一个女人,那已是个极高的评价,可用在楚清清这样一个女子身上,则又是另一种读写与内涵。

“属下承认方才与她说话,她令属下有些刮目相看,不过她的胆大也的确是太大了。”他清楚萧后萧将军的实力,也懂得朝堂上有多少人支撑着萧后一派,所以才会大方承认。

“她何止胆大?”濮阳洵斜眸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你以后若是见着她最好绕着走,如若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已经爱上了濮阳瑾,一整颗心都用在了濮阳瑾身上,为了濮阳瑾,她不惜用她的尊严与生命为他夺回母后手中的权力,她不是胆大,那是可怕。

“王爷玩笑了,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弱女子?而且太子还怪着楚峰当年送他去北晋为质呢?”他的确有让云王认真的表情吓到,可他还是不相信太子妃有丁点儿能耐。

“你以为尹湘鹤为何会沦落到今时今日的地步?”没找到太子造反的证据,连宫都不敢进。

丢下这句话,濮阳洵摇身离开。余下魏亚承不住的揣思最后一句话的含义,随即缓缓看向太子妃方离开的方向,久久的,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天际云朵稠浓,似乎在一瞬间添尽了色彩。云朵下的皇宫,正用那庄严的明黄宫脊叙述着诡异与神秘。那延长的宫墙,晦暗异魅极了,让人不禁联想到落日的残霞,还有那充满恐惧的血腥气息。

楚清清遏制不住自己要往好的方面想去,此刻她的内心正在平静过后的后怕中打颤。晴妃已与她的侍婢秋琪离开了,她甚至都没注意到晴妃离去时那双携尽疑惑与担忧的眼神。

不小心触碰到小姐的掌心,好冷。筱筱不安的觑了一眼后,说:“小姐,要不您在此候等,奴婢去唤人将辇轿抬来送您回去。”小姐有孕在身,依她的身子此时更重要的是休息,而非站在寒冷的空气中滞神游绪。

轻轻的挥了挥手,示意筱筱打消此念头,她不累却觉得乏。望着长长的游廊,突然觉得梧惠宫与她遥不可及,“我要一步一步走回去。”

“小姐何苦执意?您的身子根本就不允许,你就听奴婢的话罢。”筱筱急了,语声提了半许。

斜眸微笑,楚清清宽慰起她来,“你放心吧,这身子就算出再大的事情,我也死不了。”

“小姐——。”筱筱无奈轻唤。

楚清清依旧缓缓移步,轻轻的拍拍她捏在腕上的手,主仆二人皆不在作声。回到梧惠宫,那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

珠子候在梧惠宫门口,见到太子妃回来,恭敬的垂手侍立。楚清清携裙上台阶迈门槛。

虽有袖英彩娟侍候在殿内,但筱筱还是担心茶水不够驱寒,遂一回到梧惠宫便只身前往小厨房内察看可有新煮的水。楚清清本欲唤住她不必劳累,又懂她担心自己在寒风中久伫,惧身子让冷风袭侵,便作罢随她意愿去了。

来到庭院时,见搭建的草蓬下空了,这孔雀近段时日虽不是每日必到,但每每皆是在落日时左右离开,然今日倒离得早了。

搞不清此刻何种心绪,楚清清惟有任自己微微一笑,随即听到有人唤自己,“太子妃。”

回身一看,是彩娟,随即又在她身后突兀的出现一抹健纤的身影,楚清清神情一怔,又恢复颜笑,声色如水,“你回来啦。”

濮阳瑾仍然冷冽的盯着她看,他似乎学不会给任何人好脸色,偶尔一抹温柔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此刻他盯着楚清清,冷酷的轮廓似乎添了些什么东西,蓦然踏过门槛,疾步欺身至楚清清跟前,深深的将她拥在怀里。

他无话可说,可想这样拥着她,抱着她。

彩娟还是头一回见太子如此之举,惊讶之余又立即回神,又见着筱筱端着新沏的茶具站在庭院一侧望着场中相拥之人也是发愣,便悄然无声的走过去,轻扯她的袖口,双双退了下去。

抑制不住眼泪涌过眼眶,晶莹的落下后,滴湿了他怀中的衣襟,“你要好好活着知道吗?那怕有一日失去了我,你也要好好活着。”

她站在正大光明殿外绝非偶然或意外,来到梧惠宫一问,便知她已知晓今日正大光明殿中所发生之事,虽不清楚过程,但只凭那消息也够她忧心冲冲的。这就是楚清清,属于他的楚清清,再也不会有人会用那样一颗忐忑的心在熬煎中期待他的平安。

“我们一起活着。”

他从来舍不得承诺,偶尔一句近似承诺的话,便是极限。她懂的,他是在害怕,害怕自食其言,说得出而做不到。然而对她而言,有那样一句半真半假的承诺也是喜悦的,因为明白他的心,当初既然选择的相信,便不会再生一丝质疑之心。

“瑾,你记得我的话,那怕有一日所有的人都被叛了你,所有的人都对你不义,我还是会站在你的身边,永远跟你在一起。”她可还会再嫁他一次?否则怎会在轮回时穿着嫁衣?她害怕突然会离开,却又不能不时时刻刻作好离开的准备,所以,她所说的每一句饱含深意的话,都是遗言,不论濮阳瑾能不能听进去,她不愿让自己遗憾。

在相许那一刻,他就信了她,毫无保留的信了。如果这世上除了权力还有什么能动摇他的坚持与心神,那便是楚清清,这个赢弱不堪却给他安宁的女子。他终于理解何以皇叔不时的提醒他不能与楚清清走得太近,她只是摆在梧惠宫里的一枚棋子,是他的棋子亦是萧后的棋子,更是一颗可有无无的棋子。他不能因为她让他人见到自己的短处,因为一个‘情’字,那是致命的。

他终还是陷了进去,那个他挣扎了很久,却离出口越来越远的旋涡,他怕是再也爬不出去了。也许楚清清的出现是上苍的安排,就如同她今日出现正大光明殿外一样,是必然而非偶然,如果是她,他愿意背负起这一份负责,那是她真心相许的回报,此刻他更将她看成一份责任,一份他永远都逃避不了的责任。

“我知道你会的。”略略的拉开彼此的间距,这才握到她的手冰凉至极,忍不住出声责备,“怎么冷成这样还不快回来,实在走不动就让辇轿送你回来也行呀,你如今有孕在身,若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好?”

难得他如此叨唠,楚清清满心欢喜的听,温柔的笑,“进去吧,一会儿筱筱就该来催了。”

怎么说起筱筱了?这才忆及筱筱该是看她看得紧了些,释然一笑,将她横抱入怀,回身走向殿内。

第1卷 第201章 存在的荒谬

()()将她搁在小榻上,濮阳瑾亦在榻沿处落处,凝视着楚清清似扇的睫羽上,还余着她方才啜泣的泪星儿珠。他的表情依旧冷漠,却掩饰不住眼中透露的温柔与怜惜。

楚清清扯过他一只手,掌心的温暖间接感染她的笑意,“你准备将尹湘鹤如何处置?”堂堂太子,自然犯不着去与一个犯官计较,然若那人是尹湘鹤则另当别论。不曾跟随魏亚承回宫,便是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濮阳瑾闻言,润色的狭眸浮上些许略带杀气的寒意,脸庞别过一旁,毫无情绪的声音顿时响在室内,“今日之事他未得逞,必是不知逃到何处避难去了,在皇后不曾发话前,想来定是见不着他人的。”

“我以为这些日子梧惠宫的消停只为等待皇后另一番挑衅,不曾想她竟是将难发到你那里了。”楚清清微微的垂了眸帘,又抬眸将目光飘向窗外,一整日不见太阳,这会儿到时毫不吝啬它的风采,“方才你与父亲离开后,皇兄叫住了我,告诉我说萧后的兄长萧林就要随北晋恭贺我朝与翡渊联姻的使臣回到皇都了。”

北晋一词,就若濮阳瑾心尖上的一根锐利针刺,不提还好,一提便让他忆及不愿回忆的过去,那些曾领教过的屈辱教他永生难忘,因为要一洗血耻的执意,他方活到今时今日,如若不然,便是早已客死异乡了。

见着他的神情越来越沉郁,楚清清也跟着难过起来,北晋,真的能令冷酷无情乖佞邪寒的濮阳瑾闻之色变么?他在北晋到底遭遇了些什么?楚清清很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皇叔去哪儿了?今日在朝堂上见你受制岂会袖手旁观?”

“父皇的身子更是大不如前了,前日为父皇主治的御医突然在家中暴毙,皇叔心中有虑,前去凤翔宫探看父皇,在和皇后说起那突死的御医时,皇后只说是他医不好父皇的体疾,自知难逃死罪,便在家中自缢了。”

楚清清心中冷笑,真是个完美的借口。听着濮阳瑾继续说:“见着父皇的身子大不如前,皇叔心中难过,这两日皆在府中休息。”

这个借口便不完美了。楚清清有意不拆穿濮阳瑾,心下却知道他能安然无恙,必与濮阳慕华脱不了干系,“惜宁真的在朝堂上指证说你是为了那匹紫金方欲与翡渊联姻的么?她乃小孩子心性,我可不相信她懂得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她不懂,有人懂就好,只要她不愿意嫁到翡渊去,谁的挑嗦在这个时候都管用。”松开楚清清的手,濮阳瑾站起身斜身走到窗前伫立,冷情忧郁的眼神似要将炽热的太阳看透。

“经此一闹,朝中上下定会有人对你产生非议,虽然魏亚承与尹湘鹤不曾拿到你私自练兵的证据,正所谓空穴不来风,这种事情怎可胡编乱造?他们先前定是收到风声方有所行动,不过只是晚你行动半拍。如今朝中局势越来越动荡,定会有人拿此事大做文章,你要时刻小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