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得眼睛都亮了,转过头,兴奋地捧住素颜的脸,像个孩子似的,调皮地将素颜的脸一挤,嘻嘻笑道:“怪不得绍儿爱死你了,如今连我也爱死你了呢,我可告诉你,以后你只能是我那绍儿一人的,不能三心二意,不能多看别的男子一眼。”

素颜被皇后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也终于知道叶成绍那副痞赖的样子得自谁的遗传,皇后怎么说也有三十好几了吧,竟然一开心,就像个调皮的孩子,不过,皇后心无旁鹜,开心言笑的样子,也着实有几分可爱,热情纯率的性子让人心生欢喜。

无奈地扒掉皇后的手,素颜嗔道:“娘娘,您说什么呢,好像儿媳就是那…不检点的人似的。”

皇后听得嘴一撇,很是不屑地说道:“甭给我提你们那些个礼义规矩,我可是个浑不赁的,若是绍儿太过无耻,对你不好,你休了他,另作他嫁,我也不会说半句屁话,但他要是乖乖的,你就不能欺负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天在寿王府可是大放异彩了,喜欢你的俊俏少年多着呢,我那绍儿啊…将来不知道还要喝多少酸醋呢。”

素颜是越发的喜欢皇后了,没想到,皇后是如此一个率性洒脱之人,竟是连休了叶成绍的话也说了出来,还真是很对自己的味啊,一时,两人凑得更紧了,从男人,又聊到了做生意上。

素颜给皇后说了好些个前世用的粉底,养颜的滋润霜之类,竟然有了个开美容院的想法,但却很快便被皇后否决了,说那太不现实了,这个时代的贵妇,规矩太严,家累又多,出得起钱的夫人们,那一个不是掌着一个大府,成日介要围着三姑六婆,一大堆男人的的吃喝拉撒的锁事忙的?

想要出趟门子,那是难上又难,哪里有时间去什么美容院,再说了,谁家夫人身边不是有好些个丫环婆子服侍着,你那美容的法子,人家看几回就学了去了,自家在府里头由丫环们服侍着,又能省去不少花费,哪里还会去美容院?

素颜听得直点头,觉得皇后比自己更了解这个世道一些,于是打消了开美容院的念头,皇后还是惦记着开胭脂铺的事,素颜也正是想跟皇后商量这事,两人便嘀嘀咕咕的凑在一起商量了好一阵子。

后来,素颜还是把话题转到了绍扬的毒身上了,试探着道:“二弟他,着实可怜,那毒发之时,太过恐怖了,那可是非人的折磨啊,儿媳实是看不过意。”

皇后听了却是脸一沉,笑容全收了,冷着声道:“这事你不要多管,里面的弯绕太多,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你只须好生护着自己就好,还有,早些给我生个孙儿出来才是正经。”

素颜没想到一提绍扬的事,皇后就变了脸,心中好生生疑,皇后不会是那下毒之人吧?听白妈妈的话里的意思,那毒不是贵妃下的,而是另有其人…

如此一想,便感觉后背的冷气直嗖嗖的,不禁打了个寒禁,皇后眼波一转,嗔了她一眼,伸手就去拧素颜的鼻子,骂道:“你想什么呢,那孩子的毒中了可是有好些年了,那时候,本宫还是个正年轻呢,要有那样的心思,绍儿那孩子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个地步了。”

素颜被皇后说得脸红,不自在的点了头,小意地说道,“您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毒么?”

皇后听了对着素颜的额头就敲了一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你呀,不要太过仁慈,这事我说了,你不要管,就不要管了,免得惹祸上身。”说着,便懒懒的往软榻上一靠道:

“你那婆婆还去了宗人府呢,你也去看看吧,她可是个蠢脑子,别一会又闹出了什么事来不好收场。”

这便是在赶素颜了,素颜也觉得无奈,皇后还真有点小孩子心性,高兴的时候,巴不得巴着你亲亲热热的,不高兴就赶人,也不怕人家受不了她这脾气。

于是乖乖的行礼退出了,外面红菊青竹正侯着,素颜便和她们两个一同去了宗人府。

宗人府里,果然侯夫人正指着贵妃在骂:“你身为皇贵妃,竟然如此恶毒,将我那孩儿害得痛不欲生,折磨了他十几年,如今你又害我儿媳,你太不是个东西了。”

主持审理的正是陈王爷,他正黑着脸坐在正堂之上,无奈地看着侯夫人,贵妃虽然一身素衣,但衣服整齐,头发梳得光洁,纹丝不乱,正笔直地站在堂中,侯夫人话音未落,贵妃便突然扬了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了侯夫人脸上,冷冷道:

“本宫便是真犯了罪,也由不得你这贱人来训斥于我,一个小小的侯夫人,也敢对本宫大小声,真以为本宫是任人欺凌的主么?”

原本应该在这里的叶成绍这会子却又不知道去了哪里,素颜皱了皱眉,上前给陈王爷行了一礼,陈王点了点头,示意她到一边坐下。

侯夫人被打得头晕眩,冲上去就要撕扯贵妃的衣服,一旁的宫女忙将她拦住,喝道:“大胆,贵妃娘娘一天没有定罪,没有被废,便还是贵妃,你要以下犯上吗?”

侯夫人瞠目欲裂地瞪着贵妃,还待要再骂,素颜上前拖住她道:“母亲,你且稍安勿躁,有王爷在,王爷会主持公道的。”

陈王与宁伯侯关系甚好,也深知侯夫人的脾气,一直不好太过斥责侯夫人,如今素颜劝住了侯夫人,他才松了一口气,便对素颜道:“叶夫人,如今你交上来的两名证人已然承认,的确实贵妃指使他们下手加害于你的,因贵妃生得有皇子,于大周有功,所以,按律死罪可免,本王写陈条,一会就呈报于皇上,究竟如何判决还是由皇上亲点吧。”

素颜知道陈王这也是公事公办,由不得她多说什么,忙站起身来致谢。

侯夫人听得不甘,又道:“王爷,陈氏她下毒害我孩儿,得让她拿出解药方子来才是。”

贵妃冷冷地看了侯夫人一眼,冷笑一声道:“说了你蠢,就是蠢,你家男人是个什么角色,难道你不清楚么?以他的本事,本宫如何能在你府上加害于他的亲生儿子?”

贵妃并没有反驳陈王的话,似乎是默认了她下毒、杀素颜之事,这让素颜好生奇怪,贵妃身在冷宫,行动不便,就算在宫里经营多年,有不少人脉和资源,怕也是难以使得动刘全海那种身份极高的太监的,能让贵妃忍气吞声,自甘顶罪之人,只会是大皇子,果然是大皇子对自己下的毒吗?

素颜不由一阵冷笑,也好,贵妃如今倒台了,大皇子就失了一个很大的助力,所能倚仗的,也只有陈家了,如果陈家也倒了呢?她不由又盘算了起来。

侯夫人听得大震,脸色立即苍白起来,不由连连退了几步才站得稳了,素颜也是听得震惊得很,难道说,绍扬所中之毒究竟是何人下的,侯爷一直是知道的,而且是纵容的?

侯夫人一直便被贵妃挟持,侯爷怕是也清楚吧,他却装作不知,任侯夫人独自痛苦挣扎?

侯爷究竟是何用意,他在叶成绍的生长过程里,究竟是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贵妃被人带走,皇上的旨意这一次下得很快,素颜离宫时,就听到皇后差人来送的信说:“贵妃被皇上废了,彻底打入冷宫。”

素颜听得无喜无忧,扶着心思恍忽的侯夫人出了宫,让侍卫们护着侯夫人回了府,自己却是直接带着青竹红菊去了皇后娘娘的那间铺子,她想着手开店了。

兹宁宫偏殿,太手正气得两手发抖,痛苦地瞪着地上跪着的大皇子,“你这个蠢货,哀家教了你近二十年,你做事还是如此的不顾后果,不经大脑,你真真是气死哀家了,早就对你说过,不要轻易去动那蓝氏,你不听,如今把你那蠢货的娘送进了冷宫,你开心啦,你得意啦?”

大皇子黑着脸,一眼的阴戾之色,却是垂着头,老实地听着太后的训斥,一言都未发,两只肥短的手掌紧握成拳。

“你快些去信给你家舅舅,如今也只有他能救你娘了,皇上原就最是宠信皇后,如今你娘再倒了,宫里还有谁能与她匹敌?陈家,可还是大周肱骨,皇上暂时还少不得陈家的,你快些趁现在这个时期,好生韬光养晦,趁着陈家圣眷还浓时,讨好皇上,最好逼他立你为太子,不然,再过几年,等那个孩子羽翼丰满了,你就再没半点机会了。”太后瞪了大皇子一眼,扶着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声音放软了些又说道。

大皇子忙应了,又老实地说道:“皇祖母,您不能救救我娘亲么?都是皇孙的错,皇孙太冲动了,没有听您的话,您消消气,打孙儿几下吧。”

太后听了便叹了口气道:“哀家能救她一命,已是费尽心力了,只要她没死,就还有机会起来。”说着又顿了顿,继续道:“若非只有你的血统最纯正,哀家又何必为你操这么些心,皇上的野心太大,殊不知,蛇吞象,也要吞得下去才是,一个不小心,蛇就会被象踩死的。”

大皇子听得糊涂,却是不敢多说,只能低了头垂眸听着。

太后骂了他好一阵,又说了些安抚和鼓励的话,才让大皇子起来,大皇子便扶着太后回到了正殿,殷勤而孝顺地给太后捶着腿,这时,宫人来报说,皇上来了。

大皇子听了就想要躲,太后气得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骂道:“他是老虎么?见着他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大皇子苦着脸,眼睛不时的往外头睃,一副怯懦畏惧的样子,太后看了更是气,平素大皇子也怕皇上,但没有怕到这个地步,人还没来,就已经像是吓破胆了,如此模样,叫皇上如何喜欢得他起来?

皇上龙行虎步地走进慈宁宫,身后却是跟着叶成绍,叶成绍一见大皇子在,英俊的脸上便立即挂了丝邪魅的笑容,对大皇子挑了挑眉,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

却让大皇子感到浑身发冷,垂了眸,不去看他。

皇上一见大皇子,也不给太后行礼,冲过来就揪住大皇子的领子,回手一巴掌,打得大皇子晕头转向。

太后知道皇上也明白陈贵妃是给大皇子顶了罪,皇上心中有气也是有的,便没有阻止,任皇上出着气。

可是,皇上打完一下后,却并没有停手,又将大皇子扔在了地上,对着大皇子便是一脚踹去,太后的脸就黑了,说道:“皇上,便是这孩子做错了什么,你也不能下这狠手打他啊,这无缘无故的,打坏了孩子怎么办?”

皇上正怒火冲天,见太后护着大皇子,火气便更大,又是一脚踹向大皇子,怒道:“朕今天要打死这个没用的东西,母后,您不知道,如今京城街头都闹翻了,这个畜生竟然把几个小丫头生生折磨至死,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啊。”

大皇子原本不停的求饶,一听这话顿时脸都黑了,额间青暴起,突然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疯子一样的向宫外冲去。

叶成绍很随意的一伸双臂,抱住大皇子道:“啊呀,王爷,皇上和太后跟前,你如此不辞而别,也太不敬了些吧。”

大皇子回过头,眼神像恶魔一样的看着叶成绍,干着嗓子道:“是你,一定是你对不对,是你下的手?”

叶成绍听得大怒,随手一推,将大皇子肥胖的身子推倒在地上,冷冷道:“王爷疯了不成,莫明其妙的说些什么,臣何时对你下了什么手?”

皇上听了更气,走过来又要打大皇子,太后在他身后喝道:“住手,不许再闹了,给哀家分说分说,究竟出了何事?”

皇上忍住气道:“母后,这个畜生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一连折磨死几个丫头,你说你害死了人也就算了,竟然还把人丢在了乱葬岗里,不好生掩埋罪证,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不断地将那几具尸体都摆在了这个畜生的王府门前,还在尸体身上盖了一块白布,上书,‘王爷,我死得好惨,还我命来。’几个字,偏生死的又全是他府里的丫头,有些街坊就认出了几个,王府里的下人们也认出来了,现在他府里乱成了一团,人心涣散,而京城里如今连平头百姓也知道了这事,全都在议论着呢。”

太后听得脸一白,原本看着还算年轻的脸上立时显出老态来,颓然地坐靠在椅子上,极其失望地看着大皇子道:“你是疯了么?怎么连这种事也干得出来?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大皇子听得大震,太后可是他在宫里最大的倚仗,他的生母贵妃头脑太过简单,根本就难成大事,帮不了他多少忙,但太后可不一样,太后可是皇上的生母,皇上对太后还是很孝顺的,如果,连太后也不再帮他,那他的还拿什么去跟二皇子争,与叶成绍争?

他跪爬向太后,哭着喊道:“没有,皇祖母,那不是孙儿做的,是有人陷害孙儿。”说着,又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叶成绍道:“是他,祖母,一定是他,是他在报复孙儿。”

叶成绍听了冷笑一声,一摇三晃地走近大皇子道:“我报复你,我为何要报复你?你做过什么事情要让我报复?”

大皇子被叶成绍问得一滞,张口结舌,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叶成绍微眯了眼道:“你自己心狠手辣,虚伪无耻,倒是怪到我身上来,那些人,可是你亲自下的手,便是我对你有气,要报复于你,也不能压着你的手去杀人吧,你又不是傻子,不是蠢货,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会这么听我的话?真是荒谬!”

皇上听了也更是气,也不顾太后就在身边,又是一脚踢了过去,大皇子顿时抱着肚子哀嚎了起来,太后见了便有些不忍,对皇上道:“这孩子平素最是忠厚,不会是有人对他下了毒,让他突然失了理智吧。”

皇上一想也是,沉吟了一下,转头看向叶成绍,试探着问道:“绍儿,可真的是你…”

叶成绍听一气得一跳三丈高,大怒道:“什么都怪我,你有什么证据怪我?我无缘无故的为何要害他?”

“不就是我害了你老婆么?所以,你就报复我。”大皇子又气又痛,冲口说道。

“原来,我娘子是你下的毒害的么?是你派人刺杀我娘子的么?皇上,他可是亲口承认的啊,您若再姑息包庇,臣就辞了这破世子之位,臣什么官也不做了,带着我娘和娘子浪迹天涯去。”叶成绍听得更怒,大闹起来,对着皇上便吼道。

皇上只差没有被大皇子气死,真是个蠢货,扶不起的阿斗啊,自己和太后好不容易帮他包瞒了罪证,让陈贵妃顶了罪,他竟然自己全招了,蠢货,实足的蠢货。

太后也是气得不行了,忙对叶成绍道:“绍儿,这事就算了,便是他做的,贵妃也有教子不严之罪,贵妃受了罚就行了啊,你就让一步吧,你究竟对他下了什么毒,你们可是…呃,都是一家子,你玩闹过就算了,不要做得太过份了。”

叶成绍听得大怒,怒视着太后道:“他如何了关我的屁事啊,我是方才知道他便是那毒害我娘子的人,我哪里害过他了,太后娘娘,您也太过偏心了些,他犯了错,便不要我追究,我啥也没干,你就怪到我头上去,天理何在啊。他那两天做过什么,要问他自己,人家护国侯的嫡长女,好好的在紫禁城边的马车里呆着,您问他做过什么?好好儿的,司徒兰为何会要嫁给他?护国侯府可是想要将她许给东王世子的呢。”

大皇子听得心中一震,要说起来,自己那天确实是猥亵过司徒兰,又说要娶司徒兰的话,那女人…难道真是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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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门闺秀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叶成绍的话皇上当然也听出意思来了,那天大皇子提出要娶司徒兰为侧妃时,护国侯一脸的震惊,还带着一丝愤怒…

皇上心一沉,看向大皇子,见他正低头暗忖,浓眉紧锁,眼神阴沉,肥胖的脸被愤怒屈扭着,一副猥琐阴险的模样,再抬眼看向叶成绍,同样是儿子,叶成绍剑眉星目,一双眼睛明澈有神,身材笔挺如松,俊逸潇洒,哪似大皇子…一比之下,高低顿现。

太后见大皇子眼神闪烁不定,那神色似是在盘算着什么,心里又气又失望,看了叶成绍一眼后问大皇子:“你且说说,你究竟是中了什么毒?那毒性发作之后,怎么会…会如此凶残呢?”

大皇子听得一惊,脸色更加阴沉了,却是吱唔着,不肯明说,只是呐呐地道:“皇祖母…其实…孙儿正在找太医症治,相信不久之后,应该就会痊愈的。”

叶成绍在一旁听了就是一声冷笑:“原来王爷的病症不久之后就会痊愈啊,只是不知道这个‘不久’是多久啊,如果是一天,那不是还得多死一个丫头?如果是一月,是不是会再死三十个呢?我还不知,王爷究竟是生了何病,怎么发作后,非得杀人家小丫头呢?”

皇上的脸比锅底还黑了,他瞪了叶成绍一眼道:“绍儿,你家娘子怕是回府去了,你不去陪她吗,也不怕她再有危险?”

这是在赶自己走,好他们祖孙三人一起商量对策?哼,完全就把自己当外人啊,不过,也无所谓,自己原本就没当他们是亲人,尤其是皇上,那个暗地里自称为父亲的人,只有地上那个人渣,才是他们的心头肉,自己不过是根烂草根,一个被利用的工具罢了,哼,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怎么能又让你们轻描淡写的给抹圆了,先前的那一番心思不就白花了吗?

得乘胜追击,娘子说的,要痛打落水狗啊。

叶成绍的眼睛向上一翻,对皇上道:“我只管守着王爷,我家娘子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而且,王爷还没有受到惩处,我这么着走了,不是对不住我家娘子么?一个男人,连杀害自己娘子的凶手也不能手刃,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我家娘子?”

皇上听得头都要大了,真想一脚踹死大皇子这个蠢货算了,叶成绍本就是个混帐而痞赖的,好不容易废了陈贵妃,才堵了他的嘴,这货又不打自招,自投罗网了,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原本看他温厚贤达,素有贤名,虽创劲不足,但守成是有余的,本对他寄予厚望,如今看来,他根本就是个废物,不堪大用,而且,正如成绍所说的,伪善阴险,狠辣残忍,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成为一国之君?大周交到他的手里,迟早都会被他国给灭了。

皇上越想越气,原本觉得叶成绍逼得太甚,这会子也转了心思,只有三个成年的儿子,这个已经废了,就不能再伤了另外两个的心了,于是便道:“绍儿,你待要如何?”

叶成绍不知道他的心思已转,只当他又要护着大皇子,又来危威协自己,想让自己放过大皇子,因此也不管不顾的大声道:“自然是手刃了这个奸人,好为我家娘子报仇出气。”

说着,便突然闪身将大皇子提起,一拳打在他的南瓜肚上,大皇子痛苦的一声嗷叫,嘴角浸出一条鲜血来,太后看得心惊胆颤,又气又担心,颤着音道:“成绍,你太过份了,当着哀家的面,你也敢对你弟弟下毒手?”

叶成绍将大皇子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嫌恶地看着大皇子,头也不抬地说道:“太后娘娘怎么也糊涂了,臣可没有资格做王爷的哥哥,更不耻有这种时刻想杀害嫂子的弟弟。”

太后听得一滞,叶成绍声音里的怨恨和苍桑让她有一刻的怔忡和心酸,那孩子…心中是怨着的吧,若他不是那个女人生的,自己又怎么会寄希望于地上的这个蠢货,说起来,三个孙子,真真得她心,其实只有叶成绍,只是…罢了,打了就打了吧,这个蠢货也招打。

如是便软了音道:“绍儿,你打也打了,气也出了,他,毕竟是皇家的人,皇家的脸面还是要的,好在素颜那孩子也还安好,你就饶他一命,你…你…皇上会处治他的。”到底没有说出你父亲这三个字来。

“是啊,我也不过是说说气话,出出气罢了,如今我气出了,就算了吧,不再追究他了,不过,我总是很好奇,他究竟是中了什么毒?怎么会性子大变,变得比畜生还不如了呢?”

叶成绍听了似是被感动,转了颜,还算体贴地说道,只是他后面的那句话让大皇子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灰暗了。

中毒的这几天,他找了不少太医去看了,但就是无人能解他的毒,而且,都一致说,他的毒中得太深,治愈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不能人道的男人,还有资格坐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上去,统领天下,让天下之人附首称臣?皇上只要知道了这个秘密,自己立即就成了废人,莫说夺嫡,便是这个王爷之位只怕也难以保全了。

就是太后,也肯定不会再帮自己了,一个不能人道的君主,便是整个大周的耻辱啊,太后丢不起这个脸。

皇上看大皇子神情怪异,又是讨厌又是疑惑,便问道:“你究竟是中了毒,还是得了病,怎么神神秘秘的,太医是怎么说的?如果你只是药物所致才会变得凶残的,朕还能原谅你,但是,如果你本性如此,那朕也保不了你了,民怨太甚,朕不得不为大周基业考虑。”

太后则是干脆得很,直接扬了声,让人去请太医来,当场给大皇子诊脉,大皇子一听,忙大声道:“不要请太医,不用请了,孙儿已经好了,孙儿保证再也不会做那种事情了,求皇祖母原谅孙儿这一次吧,孙儿真的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的那种事情,皇祖母您看着孙儿长大,应该是最了解孙儿的,孙儿虽笨,但连只鸡也没杀过啊,怎么会做那种残忍之事?这全是有奸人在谋害孙儿啊。”

又想狡辨,叶成绍在一旁冷笑着,轻蔑地看了大皇子一眼道:“王爷,虽说是好了,但太后疼爱你的心你也要体谅,老人家总是看不得自己的孙子身体有恙的,既然太医都来了,就让太医给你号号脉吧,便不是查那病症,你如今一身的伤,不是也该治治了么?”

分明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大皇子怒视着叶成绍,心里越发的怀疑,叶成绍肯定是知道了自己的毛病了,他可是司安堂的人啊,这点子秘密还能逃得过他的眼耳?

大皇子越是愤怒,叶成绍就越是开心,一扬声,将外面的太医叫了进来,让太医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给大皇子把脉。

大皇子一见太医,便像看到了鬼一样,突然就从地上一跃而起,抱头鼠窜的就往外逃,叶成绍眼疾手快,再一次捉住了他,扯住他的后领子,将他像拖死猪一样的拖了回来,往地上一扔,对太医道:“辛苦你了,就这么着给王爷症治吧,我估摸着他可能又发作了,所以,你也不要太介意啊,将就着吧。”

太后,皇上,都在,又是给亲王诊治,那太医不由一阵哆嗦,对大皇子行了个礼道:“王爷,请伸出一只手来。”

大皇子哪里肯,爬起来又要跑,叶成绍看得烦躁,伸指一点,便将他制住,嘴里却道:“王爷不要任性了,听话,让太医瞧瞧,指不定明儿就治好你了。”

大皇子动弹不得,鼓着眼睛瞪着叶成绍,又气又急又恐慌,却又无计可施,只是狂叫着,“我没病,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但全身上下,除了脖子,就没有一处是能动的,只能任太医冰凉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脉上,偏生叶成绍还笑得很得意,那眼里,除了轻蔑,就是鄙夷,大皇子从没有如这一刻这般恨叶成绍,真想撕了他那张可恶的笑脸才好。

太医诊完脉,额头上却是冒着豆大的汗珠,收回手时,半晌也不知道要如何向太后和皇上禀报才好,一时,竟是脸色也跟着苍白了起来。

叶成绍看了就觉得好笑,对皇上道:“哎呀,王爷的病不会也传染吧,怎地太医给他探完了脉,他也病了似的?”

皇上听了不觉暗骂,若是真能传染,首先就传染了你这混小子,不过,太医的神色太过怪异,皇上的心也有些发紧了,再是如何生气,大皇子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如果他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或是无法清除的毒药,那不是…

太后更是担心,瞪了叶成绍一眼,那太医道:“王爷究竟是得了何病,你快些道来。”

那太医眼神犹疑不定,拿着帕子擦了擦汗,仍是不敢说,皇上看得不耐烦,斥道:“快快从实说来,不然,朕治你个欺君之罪。”

太医吓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抖着说道:“禀…禀太后,禀皇上,王爷他…他是…不能人道了。”

皇上和太后同时听得一震,皇上终于有些明白,为何大皇子会对丫头如此残忍了,是个男人,突然发现自己不能人道了,只怕也会发疯吧,大皇子,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竟然被人害得不能人道…不能人道。

皇上气得两手握拳,额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他在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怒火,这个下毒之人,怎么会如此狠毒,这比杀了大皇子都还要恶毒,一个胸怀大志的皇子,原本有问鼎大宝的希望,却是突然被人害得连男人也做不成了,那简直是从天宫被直接打入了地狱啊,查,一定要查出这个人来,要将他千刀万剐,才能消自己心头之恨。

太后听得木了,怔坐在椅子上,半晌也没回过神来,她痛心地看着那个自己疼爱了近二十,寄予厚望的孙子,所有的希望都成了泡影,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大周不可能要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当皇帝的…

这一刻,太后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直冒星星,等她稳住心神时,她感觉浑身力气都似乎被抽干了似的,人也顿时像老了很多,半瘫在了椅子上。

叶成绍听了脸上立即装出惊诧莫名的样子来,半晌后,却是毫无顾及的噗哧一笑,很善良地说道:“哎呀,怪不得王爷生死都不想诊治呢,原来是见不得光的病症啊,哎呀呀,还好啦,王爷你也不要太过难受,无非是后半辈子像太监一样的过日子就是了,哦,不过,你还是有儿有女的,皇上应该还是会重用于你,将来,保不齐你还能成为大周之主哦。”

皇上和太后都觉得这话听着很是刺耳,不对,是在拿刀戳他们的心窝子,可偏生叶成绍还笑得很是欠抽,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太后甚至认为,大皇子的毒很有可能就是叶成绍下的,但是,如今大皇子已经废了,皇上成年的儿子就这么两个了,太后虽是不愿意承认叶成绍的身份,但在皇上的心里,叶成绍是同样重要的儿子,自己便是再恨,也不能对他如何,只能生生将这口气给憋回去。

一时,太后的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气血在胸口翻涌,但却又堵得上又上不得,下又下不去,她两眼一撑,干脆地晕了过去。

皇上一见更是急了,忙大步走到太后面前,扶住太后道:“母后,母后你醒醒。”

那太医这会子倒是见机,立即跪爬到太后面前,给太后做着急救措施,太后却是怎么也没醒来,皇上心中大急,对着那太医就是一脚踹了过去,大声道:“来人,将这没用的奴才拖出去砍了。”

叶成绍见了忙拦住道:“皇上,太后娘娘怕是不愿意醒来,倒是怪太医不得,您可是有名的圣主,无端开杀罚,可是有损您的声誉的。”

皇上被叶成绍的话气得半死,这混小子,就算太后心力憔悴,不愿面对现实,也不应该当面戳穿吧,杀个把太医算什么,他对个毫无血亲关系的太医都如此仁慈,对太后和大皇子却是冷漠无情,这小子,真真气死自己了。

怒气攻心之下,皇上第一次伸掌向叶成绍拍了去,吼道:“你给老子滚蛋。”

叶成绍的身子一闪,轻松地躲过了皇上的一掌,不气反而笑了,对那太医不停地使眼色,太医如获大赦,低头如惊兔一般,赤溜一下就跑了。

叶成绍等太医走后,对皇上道:“那臣就滚了,皇上您节哀,不过是废了一个儿子罢了,您的儿子反正多,丢个把,再废个把也没得关系,您后宫三千佳丽,想为您生儿子的多了去了,使劲生,拼命生,多生几个就是,大周皇朝从来不缺的就是皇子。”

说罢,也不看皇上的脸色,一甩袖,扬长而去。

皇上气得差点吐血,他登基多年,从来无人如此大胆的讽刺和讥笑过他,从来没有人会如此不尊重他,一时气得青筋突起,突然便纵身掠起,一掌隔空向叶成绍击去,口中骂道:“孽子。”

叶成绍回过头,墨玉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皇上,不躲也不避,硬生生地站着,等皇上那饱含劲力的一掌向他的背后拍去。

皇上人在空中,看到叶成绍的眼睛里尽是苍凉和悲创,还有一丝的讥讽和决然,想起他方才的话,‘丢个把,废个把…’是怪自己不认他吧,他其实是很想自己认他的吧…那掌力堪堪拍到叶成绍身上去时,皇上突然收了力,原本吐出的劲力骤然回收,一股浑厚之力便撞了回来,震得他内府一阵剧痛,胸中血气翻涌,一口鲜血便直喷向了叶成绍的后背,人也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整个过程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叶成绍有一阵发懵,原本绝望和悲创的心情变得复杂莫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他不是分明要亲自动手打死自己的么?怎么会…

看着地上皇上苍白的脸,和他嘴角那一抹刺目的艳红,叶成绍感觉心里怪怪的,有些痛,又有些暖,干涸多年的心田似乎被人洒上了一滴甘露,瞬间融入了心田,便消失不见,只是…心会涩涩的,有种想哭的感觉,太渴望得到,却从没有拥有过,想要放弃时,却突然得到了,又觉得好不真实。

叶成绍缓缓地弯下腰,像是捧一件精致的瓷器一样的将皇上抱起,傻傻地问道:“你怎么摔了,怎么吐血了。”

皇上颓然地被叶成绍像抱孩子一样的抱起,他分明看到了叶成绍眼底的一抹泪意,那样纯净而湛亮,胸口乃是被自己的劲力反噬,一阵阵剧痛,可是,他觉得值,因为他看到了叶成绍眼里的濡慕之情,看到了他的心痛和内疚,真是太值了,好在那一掌没有真的对他拍下去,不然,这个儿子就真的没了。

“爹爹原是要打你的,你不恨爹爹么?”皇上的眼睛也湿了,被儿子像抱瓷娃娃一样的抱着,他半点也没觉得有损他帝王的颜面,眼里流露出暖暖的宠溺之色,还有一丝的愧意,这一次,他很坦白,话里没有再绕半个弯子。

“可是,你怎么没打过来,你还是没有打过来的不是吗?”叶成绍抱着皇上大步向寝殿走去,语气仍是有些痴痴的。

“死小子,下次,你再气我试试,我一定会打断你的双腿。”皇上咬了咬唇,眉头痛苦地皱着,却是骂道。

“下次你要打就打吧,别伤了自己就好,都一把老骨头了,逞什么能啊。”叶成绍的声音在寝殿外响起,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愉悦,似乎心情很畅快。

太后睁开了眼,自己缓缓坐了起来,殿里早就没有了一个服侍之人,地上的大皇子仍是不能动弹,诺大的慈宁宫正殿内,只有她和大皇子两个,高大而金璧辉煌的殿堂,华贵的地毯,两旁多格柜上摆着的名贵瓷器,玉饰,古董,还有,素色迤地而垂的长纱,一件件,一样样,无不透着华丽与雍容,可是,却是那样的冰冷而刺眼,太后感觉内心一阵空洞和倦怠,垂眸看了地上的大皇子一眼,却并没有管他,自己起了身,蹒跚地向寝殿走去。

寝殿里,叶成绍正要用内力在给皇上疗伤,皇上一把捉住他的手道:“死小子,你又想要偷懒么?明儿个那些犯案的官员就要全部处置了,重新上任的名单了拟好了,你给老子老实点,别总窝在你那老婆怀里舍不得走,早些给老子滚到淮安去,今年怎么着,也得给老子把两淮的百姓给稳定下来。

“你真粗鲁,麻烦你有点当皇帝的自觉好不好,怎么总是老子老子的,一点也不文雅。”叶成绍挣了手,手掌抚在皇上胸前,用内力帮他顺着气,嘴角还是带着痞痞的笑,轻轻咧着,一副很欠抽的样子。

皇上气得伸手就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骂道:“本就是你老子,你还想不认不成?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怪种啊,成日介不气死我,你就不安生。”

顿了顿,眼神变得殷切起来,犹豫了下才道:“他…虽然是可恶,可是,毕竟还是你的弟弟,骨肉至亲,你…有解药的话,就帮他治治吧,这么着下去,真的会废了的。”

“没有,臣不知道大皇子中的什么毒,臣也没那胆子给他下毒,他只要不来害我就成了。”叶成绍嘴角的笑就有些发僵,称呼也改了,眼神幽幽的,不再看皇上,而是看着红木八宝镶珠玉的六弯床后的一个富贵双喜图发呆

皇上听了眼神就黯了黯,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偏心他,只是,都是身上掉下的肉,不想他下辈子太过凄惨,爹爹有时虽是功利了些,但是,到底人心肉长,生为人父,哪有不关心自己儿子的。”

叶成绍听了垂着头,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用心地帮他抚着胸,又从怀里拿了一粒药丸来,塞到皇上嘴里,“吃了吧,放心,我不会弑君的。”

皇上毫不犹豫的吞了,却是突然抓紧了他的手臂道:“绍儿,你要明白爹爹的苦心,爹爹心里最疼的其实是你。”

叶成绍听了嘴角浮起一抹讥诮,起了身道:“臣告退了,皇上请保重龙体。”说着,再不回头,昂首向外大步流星的走了,门口遇到正扶着殿门站着的太后,他像是没有看到一般,扬长而去。

太后喘了口气,总算走到皇上床边坐下,细细地看着自己这个年过四十的儿子,突然便笑了:“哀家倒是没看出来,你也有心慈手软的时候。”

“母后,他是儿臣的第一个儿子,是儿臣与柔儿的儿子。”

皇上无奈的拖长了音,对太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