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别人也要担心点自己,爸,您年纪不小了。」
「哟?晓岚什么时候变这么懂事了?」
「讨厌!人家一向很贴心很懂事的!」后来的气氛总算因此变得活泼许多,可是,压在贺晓岚心头的那种怪异的感觉却是再也消失不了。
和父亲分别之后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本市的另外一家医院,为自己做了一次详细的心脏检查。
「哦,这么说你今天回来这么晚是去查身休了…」电话那头,袁荃不感兴趣地说。
「年纪轻轻就养成体检的习惯是好事。」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啦!我是真的怀疑我有心脏病史。」
「检查结果呢?」
「…结果是没有啦…」医生说她的身体很健康,非常健康,心脏是完全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那不就得了?」
「可是我胸口那个胎记…」
「那个你前世被刺杀的证明啊它怎么了?」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这个尚己和动过心脏手术留下的疤痕是一样的!」
「啊?」
「我也是今天才发现这个问题的,在我老爸办公室偷偷翻了半天,真的!和那些动过大的心脏手术的人的疤痕是一样的。」
感觉自己的朋友心思动摇了,贺晓岚继续补充着自己一天恶补来的知识。
「要知道,这些手术的切法其实都是很有痕迹可寻的,哪里下刀,切到几厘米都是很讲究的,可是我今天才发现,我这个胎记居然和那个手术的疤痕几乎是一样的,这样就是说…
「就是说你上辈子是动心脏手木死的。」
袁荃冷淡地补充。
「…」
「好啦,不打趣你了,不过就算你这么想又如何。
你不是在你老爸的医院做的检查吧?那些人总不会隐瞒你什么吧?「而且…对一个心脏病人隐瞒她的病史对她有什么好处?你老爸绝对不会隐瞒你那个吧」
「…可是…」犹豫了一下,贺晓岚说出了自己的梦,「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女人想要我的心脏!」回忆般地,贺晓岚回味着梦境中那惊鸿一瞥,「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和我差不多高…左眼下有个很大的黑痣,我记得很情楚的。
太真实了,你说我怎么会记那么清楚?「听说…有的被移植的心脏有记忆,我很早以前看过的,说是很多做过心脏移植手术的人术后性格大变,变成原来主人那样…我今天就想…那是不是心脏的主人」
「可是,你检查并没有检查出来什么啊,对吧?」
「…嗯,可能只是我想多了。」
还是有点犹豫,贺晓岚说着,听到身后探戈的狂叫,忍不住没好气地用脚踢了踢它。
「探戈的叫声?」袁荃问道。
「嗯,你听到了吧,最近这家伙每天都这么叫,烦也烦死了。搞不好我做噩梦就是因为它!」
「狗不会平白无故叫成这个样子的,你检查过了么?」沉吟了片刻,袁荃忽然问。
「你别吓我啊,我可是查了半天,真的什么也没有啊!」
「家里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没!你干嘛这么问?」
「搞不好是白天有人来过了也说不定,探戈是条好狗,很有分寸。」
「…」
「你窗户关好没有?怎么…果然没关吧,你呀!一会儿记得把所有窗户都锁好,一个女孩也不往意点!」袁荃说着,听到贺晓岚心虚地应了一声,然后又听到探戈的狂吠。
那种叫声…连电话另端的自己都吓成这样,也难怪晓岚这几天纳闷探戈的不同寻常。
袁荃听着贺晓岚吼着探戈,忽然想起了书上看过的关于狗的示警功能:狗儿有着远比人类更加发达的感知神经,它们会本能的察觉风险,并且预告风险。
比如说地震前狗就会用狂吠、骚动等形式报警:据说优秀犬种的嗅觉灵敏度要比人类高出一百万倍;其听觉灵敏度也比人类高出十六倍。
因此,狗能嗅出人类听不到、不愿听更不敢想的异样征兆,也就不足为奇。
难道…袁荃想着,秀气的眉毛也皱了起来,探戈还在叫,声音小了些,看样子是晓岚把它赶出卧室了一晓岚家的电话装在她的卧室。
探戈的声音小下来,袁荃却听到了新的声音。
皱起眉头,正好此时电话再度被晓岚接起,于是袁荃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家有外人在?」
「你说什么啊!我家就我一个人还有探戈…探戈这几天还是第一次进我卧室呢!好几天了,他都不敢进来,只是冲着卧室门叫…」闻言,袁荃不语。
凝神再度听去,透过贺晓岚的话声,袁荃感受着她的背后一果然。
「你家真的没有别人么?别是你带男生回家了不敢告诉我吧?」电话那一头,分明有男人的声音,而且…似乎还不只一个。
「你把我当什么人啊?我还没哈男人到那地步!」贺晓岚有些生气,重重地挂上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嘟嘟的声响,袁荃沉吟了。
真的没有人么?可是…可是自己真的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声啊!非常肯定的,袁荃打赌自己听到了。
是自己的错觉么?「阿荃那个大笨蛋!」用力挂上电话,贺晓岚有点生气。
或许她真的有点轻浮,不过只是一点点虚荣心作祟而己,她又不会真的那么花痴…别的人误会也就算了,作为自己生平最要好的两个朋友之一,贺晓岚不希望袁荃也这样想自己。
探戈被自己骂到门外,锁在门外也能听到他呜呜的低吼,贺晓岚能够想象它现在的样子:不甘心却又害怕不敢向前…呵呵。
「大家都怪怪的了…」贺晓岚环视了一眼自己所在的屋子,忽然…
「嗯?!」不敢相信的,贺晓岚再度抽了抽鼻子,「HUG0B0SS的劲能男香!」喜欢在商场里的香水专柜用试用包的贺晓岚对于香水很是精通,连男士香水也不放过。
这款香水是她印象颇深的一款,粉色的男用香水呢,昧道和它的颜色一样非常之骚包。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她就想象会是什么样的男人才会用这款香水…
「奇怪了…我家怎么会有这种香水昧?」抱着腿坐在床上,忽然想起好友刚才说过的、会不会是屋甲有外人进来…贺晓岚忽然感到脊背一阵寒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贺晓岚的目光对上留着缝隙的窗户。
「对了!关窗户关窗户!」跳下床,贺晓岚飞快地将卧室的窗户关好,接着索性将家中全部的窗户挨个锁了一遍,平时老是忘记关窗的贺晓岚,这次才发现自己的窗户居然有一半都没有锁上…很大的安全隐患啊!最后用力推了推窗户,确定全部锁好之后,贺晓岚终于松了口气。
「好了,这下没人能进来了!」贺晓岚这样想着,可是…没有人能进来,也代表她很难出去。
开大音响试图驱走屋内的静默,贺晓岚挥着毛巾进了裕室。
洗澡水很热,简单地冲洗了身上,贺晓岚随即顶着毛巾泡进了裕缸。
洗澡水很舒服,虽然是用了很多年的热水器,不过性能还是很好。
她用的是老式的瓦斯热水器,比电热水器省钱而且不用等待,火力又好。泡在水里,贺晓岚心不在焉地看着天花板,那里,排气扇正发出微弱的运作声。
低下头的瞬间,贺晓岚却惊异地发现,自己胸口的胎记忽然浮现!「天哪!真应该要阿荃她们对照照片看看,真的好像…」明明泡在水中,贺晓岚却忽然打了个寒战。
门外的探戈好像终于知道累了,吠声有点减弱。
就在这时,眼前忽然一暗。
「停电了?不会吧。」伴随着头顶的排气扇戛然而止的声音,贺晓岚终于确定这里停电了。
「…似乎是三楼用户的线路出了问题,现在正在他修,大概半个多小时就好了。」
打电话给管理员,对方如是回答道。
裹着裕巾站在卧室,贺晓岚感到自己瑟瑟发抖。
热水器还在燃烧,排气扇却停止,探戈的叫声开始有气无力起来。
抽了抽鼻子,贺晓岚摸了摸门口的探戈,走到衣柜前准备找件衣服穿,衣柜上有一面大大的穿衣镜,照到镜子的刹那,贺晓岚被镜子里倒映出来的自己吓了一跳。
胸口的胎记明显到如此的地步,昏暗的卧室里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上去,那道胎记是深深的颜色。
贺晓岚感到一阵头痛。
扶着头站了一会儿,贺晓岚甩了甩自己的头,却感到头仍然晕晕的。
身子有点软,贺晓岚忍不住跪到地上,盯着地面…冷汗涔涔从她的额头淌下。
自己眼花了么?怎么…地板上会出现五道影子?揉了揉眼睛,还是五道…贺晓岚颤声唤着探戈的名字,却不见以往一唤即来的探戈像往常一样飞快地赶来…硬撑着身子走到门外,却发现探戈己经睡着了…睡着了?不!是…煤气中毒。贺晓岚终于想到了自己的症状是什么!该死!排风扇!贺晓岚拚命减少自己呼吸的次数…她知道自己现在每呼吸一口就离死神近一步!原本正常运行的排气扇由于今天的停电停止了,原本习惯性敞开的窗户在朋友的提点下关上了…贺晓岚拼命推着离自己最近的一扇窗户,却发现自己的力量越发渺小…
「救命!救命啊!」敲打着玻璃,撞着墙壁,贺晓岚感到自己的求救声越来越小,眼前开始出现幻觉,贺晓岚感到自己看到了袁荃、沐紫…她们在玻璃的对面…对面…抽搐的感觉席卷全身,重重地撞在玻璃上,贺晓岚的头打碎玻璃冲到了窗外,脖子上一阵麻麻的感觉,她知道自己大概受伤了,可是却不会特别疼痛…贪婪地呼入一口空气之后,挂在窗沿上,贺晓岚陷入了黑暗。
挂上电话以后心里隐约不安,约同沐紫一同赶到贺晓岚家的袁荃,撞开贺晓岚的卧室后看到的…就是头破血流跪坐在血泊里的好友。
贺晓岚被确诊为煤气中毒。
「天冷的时候很常见,病人洗澡的时侯,瓦斯燃烧不完主的时候就会发生。
如果能够多少开窗户也不至于这样。
病人原本开了排气扇,这是好事,可是偏偏停电…」瓦斯中毒加上脖子上的伤,贺晓岚一直没有醒过来。
死神正在窗外静谧地等恃着贺晓岚。
她的脑电波己经消失,所有的神经反射也己经停止,她己经处于脑死亡状态,可是她的心脏还在跳动,然而…这也只是暂时的,只要将她身上的呼吸设施和药物供给停止,她最后的生命迹象也会停止。
到时候她就真的「死亡」了。
「好吧,作为她的主治医生,作为她的父亲,我宣布放弃对她的救治。」
突如其来的宣言让袁荃眼前一白。
「为什么?她还没有死。」
「还没有死么?」贺父斜了袁荃一眼,便阻止了沈接下来所有的话,「我们己经尽一切手段维持晓岚的生命,可是我们能做的也只能是维持。
「晓岚现在…脑部活动己经完全停止,无自主呼吸,瞳孔开始扩大,而且失去了一切神经反射,她基本上…己经死了。」
「可是她的心脏还在跳动。还在跳动啊,」袁荃看着冷静的贺父,不明白为什么他能这么冷静。
「可是也只是这样,心脏还在跳动,这是她剩下的唯一东西了,她的心脏跳动,可是她的大脑己经死亡,在大脑死亡被普遍作为死亡证据的今天,我们可以判定她的死亡成立,她这颗还在跳动的心脏…不如捐给还在现实中活着的人。
「我有一位患者,她已经到了不得不进行手术的时候,今天晓岚这样…说不定也是…
「与其等待内脏持续衰竭,不如把它们在还能用的时候捐赠。
我查过,虽然是一氧化碳中毒,可是她的心肌并没有受损,心跳停止时间也很短,加上她的身高、体重等各项条件,晓岚的情况非常适合这次的患者」贺父的话再也听不进去,袁荃的脑中一片混乱,慢慢地软倒在旁边焦急呼唤的沐紫身上。
再次看到晓岚,是在她的遗休告别仪式。
水晶棺内女孩的身畔撒满鲜花,薄薄的妆容恰到好处,贺晓岚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般,可是袁荃却知道,自己的好友完好无缺的只是脸面,白色的遮盖布之下,直直划破贺晓岚的胸口的、是一道长长的疤痕,里面的器官己经被取走,现在的贺晓岚只是一具没有心脏的尸体而己。
「那道疤…和晓岚那晚让我们看到的胎记…很像。」看着远处的好友的尸体,沐紫忽然说。
不是「很像」,根本就是一样吧?沐紫没有转头看袁荃的反应,她能感到旁边这位一向冷静的朋友无法自制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