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只是笑着,也不说话,直到馄饨端上来,这才把半桌子的东西放在了地上,腾出地方来放碗。

姜寒一点也不顾忌,大口大口呼噜噜的吃着馄饨,周惠也只当看不见,径自小声的和曲卿说话。

赵凌却是在打量着王蘅和周旭,见周旭温柔的注视着王蘅,时不时的给她挟点小咸菜放在她碗里,又帮她把她不爱吃的香菜给跳了出来。

赵凌心想,他一定是为了刺激我,在我跟前显摆才故意这么做的,真是可恨!

周玉本就是心思细腻,自然察觉了桌上不同寻常的气氛,姜寒是个风流浪荡子,曲卿又是那样的出身,两个人以前见过也不奇怪,再加上刚才的事,对于周惠和曲卿自动保持沉默就很了然,可她却很意外赵凌居然一直往五弟和五弟妹那边瞧!

即便阿顺是他的义子,他也没必要如此吧!

周旭比周玉小两岁,周玉在周旭面前就情不自禁的端起了姐姐的架子,再加上她非常喜欢王蘅,就对弟弟和弟妹产生了一股保护欲,因此对赵凌肆无忌惮的打量就有些不满,抬头看了赵凌两眼。

赵凌也注意到了周玉的眼神,就没做声,收回了眼神。

一桌子人竟然各怀心思,连鲜美的馄饨也失了味道,王蘅只觉得如芒在背,只希望快点吃完快回去,早些结束这尬尴的场面,谁知这边还没吃完,那边又听到了一个声音:“这不是二弟五弟他们吗?哎呀!可真是巧!”

一桌子人都循声抬头瞧去,却发现是周云和何恺两个,看他们也是一路挤过来的,手里提着灯,却都大汗淋漓。

周惠和周旭几个就都站了起来叫人:“大姐,大姐夫。”

周云满意的点点头,这才看到了赵凌和姜寒,她这个侯府大小姐脾气也不小,对赵凌和姜寒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此时见他们便装,更是假装没看到,一屁股坐在了周玉旁边:“二妹也来了,我瞧你们也收获颇丰啊。”

何恺被周云指使着去买馄饨,压根就没注意到赵凌和姜寒,等他端着两碗馄饨过来,一看到赵凌脸色就变了,还举着碗呢就想行礼,赵凌抬手示意免礼,周云却暗暗掐了何恺一下,没好气的瞪着他。

姜寒一碗馄饨呼噜噜吃完了,见人家一家子寒暄起来,他就是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继续待了,一抹嘴拉着赵凌走了,原本还想把那一地的东西交给周旭带回去呢,反正也是给阿顺的,可见赵凌面色不善的样子,他也不敢触了逆鳞,仍旧苦哈哈的抱在怀里,跟在赵凌后面做跟班。

他们二人一走,桌子上的气氛这才好起来,何恺也有了坐的地方,却依旧有些余惊:“怎么就碰到了呢,这也太巧了。”

周云没好气道:“巧什么巧,这叫晦气!”

自打周云生了儿子,在何家的腰板算是挺直了,本来何夫人就挺喜欢精明能干的周云,如今更是打心眼里满意,周云越是管着何恺,她越是说管得好,如今又当着周云的娘家兄弟弟妹,何恺更是不敢顶嘴,不过却暗地里嘀咕,一朝天子一朝臣,周家这是还不愿意接受事实呢。

其实不论早晚,总有低头的一天,就像他吧,刚开始还矫情的告假在家,可那又如何呢,人家该当皇帝的位子坐的稳稳地,做侯爷的也都风风光光,整天忙着实施新政,选拔人才,压根就没把你放在眼里,你矫情给谁看去?

再者说,你不去衙门当差,可有的是人想着顶替你的位子呢,何恺不过在家闲了一个月就乖乖回去了。

人呐,甭管多骄傲,在现实面前都得低头!

不过何恺也暗自纳闷,刚才周云的举动可以算得上无礼了,可皇上和姜寒倒也没有着恼,看来皇上对周家的确是与众不同!

等吃了馄饨,周云和何恺就告辞了,周旭几个也都坐马车回家了,虽然遇上了不想遇到的人,不过总的来说玩的挺尽兴,周惠还把在董家铺子猜的灯谜说出来给曲卿几个猜,大家说说笑笑,很快就到家了。

正在门口下车呢,就看到赵凌和姜寒从府里出来…

两边遇了个对脸,都有些无语,一天晚上遇到好几回,这巧的都像是刻意安排的了。

这次周旭和周惠就没装傻,不像是在街上,闹哄哄的,我不给你行礼也有借口理由,这在自家门口,几个人就都行了礼,赵凌点点头,也没有多话,直接就走了。

周惠奇怪道:“他来做什么?难不成是给阿顺送礼物?”

周旭和王蘅对视一眼,赶紧去了岳氏那儿。

阿顺正在临窗的炕上玩耍,炕上铺着厚实的褥子,上面摆了许多玩具,阿顺兴奋的摸摸这个,摸摸那个,一抬头看见王蘅和周旭,一咧嘴笑了,朝王蘅伸手:“娘!”

第一百二十四章

阿顺有什么玩具王蘅都是一清二楚,如今一见这些就知道定是赵凌送来的,人家也是一番好意,王蘅不能不识好人心,只抱着阿顺问了两句,又把买的花灯给他瞧。

岳氏笑道:“阿顺跟小五小时候像极了,特别好带,一点都不闹腾,晚上不见你们俩,眼睛滴溜溜直转,却也没哭,我喂他吃了半碗鸡蛋羹,估计这会又饿了,回去再给他吃点。”

王蘅应了,又向岳氏道谢,说她辛苦了。

岳氏笑道:“这是我的亲孙子,我高兴着呢,就是多几个我也不觉得辛苦。”说着还瞧了站在一旁的海氏和曲卿一眼。

海氏和曲卿齐齐低头,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岳氏倒也不是想让她们难堪,因此别的话也没说,只让他们各自回去休息。

谁知第二日,海氏就被验出了喜脉。

原来是她一大早起来就不舒服,还吐了一回,只当是昨天元宵吃多了,积了食,想着才过了年就请大夫也不好,就喝了一碗山楂茶,早饭也没吃,倒是海氏的丫头想起海氏快两个月没换洗了,一提起来,这才想到身孕这上头。

也是之前过年的事加上周玉的事,两边一忙,海氏就忘了这茬,如今一经提醒,又是惊喜又是忐忑,生怕不是喜脉,因此只悄悄叫人从后门请了大夫进来把脉,大夫一说是喜脉,海氏这才放了心。想着自己成亲这么多年,一直求子未果,如今总算是如愿了。不禁又是哭又是笑。

海氏身边的丫头就赶紧去报给岳氏,岳氏又惊又喜,赶忙又请了相熟的大夫来郑重的瞧了,这才确定下来,不出半日,全家上下就都知道了。

曹氏拉着海氏的手直笑,道:“这个孩子来的可真是巧。正好过完了年,正是该歇歇的时候。可见这孩子是个会体贴父母心意的,将来一定又孝顺又听话。”又从自己的私房里拿了不少补品给海氏:“虽说是好东西,也要看着进补,听大夫的。若是吃着好,我再叫人送去。”

海氏面色通红,一半是羞,一半是高兴,听了这话也只是点头,岳氏也是喜气洋洋,笑道:“老大媳妇如今有了身孕,我想着管家的事就不好劳累她了,娘有什么主意。”

曹氏笑道:“这你还来问我?就交给老二媳妇就是了。”

岳氏原本就不喜欢曲卿。如今自然不想让她管家,她想让王蘅先帮着管一阵子,可一听曹氏这么说。她就不高兴了,不过也没露出痕迹来。

海氏也不想让曲卿帮自己管家,倒不是怕她从中克扣银子,而是曲卿看上去就不是那等会算账会管家的,还是交给王蘅更让她放心。

曲卿也知趣,知道自己不讨婆母喜欢。也从来不往跟前凑,一听曹氏这话就笑道:“祖母不知道。我笨嘴拙腮的,又看不懂账本,反倒辜负了祖母的信任和看重,不如交给五弟妹吧。”

曹氏其实也想让王蘅管家的,但是曲卿毕竟是嫂子,看不起她就相当于看不起周惠,曹氏也不想为这个事叫曲卿跟王蘅起了嫌隙,这才说叫曲卿管家的,一听曲卿这么说便道:“这管家的事还是交给你,你若是不懂,叫小五媳妇在旁边帮衬着些便是了,也正好跟着学学,总不能将来自己当家做主的时候也两眼一抹黑吧。”

曲卿知道曹氏这是抬举她,心里自然感激,再加上她也真心想学学管家的事,周惠是那样的性子,以前是有多少花多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如今虽说把钱给她管,可她也不会理帐,常常弄得一团糟,要不是有周安和周旭私底下贴补周惠,这日子早过不下去了,如今连周惠也知道上进挣钱了,她若是能跟着王蘅学学管账,也是极好的事,遂点头应下了。

海氏有身孕的事一传出去,第二日,海氏的娘家就来人了,来人是海氏的娘海夫人和嫂子海少奶奶。

海家是正经的清贵,海氏的祖父当年官至吏部尚书,却两袖清风,一贫如洗,后来上了年纪,告老还乡,又开了间书院教书授徒,在士林学子中有着很高的威望,因为他的影响,海氏的几个叔叔都在老家收学生,做学问,家风极正,海氏的爹虽然在京为官,但名声也非常好,说起,翰墨之族,海家当之无愧,因此海氏女也有许多人家求娶,海氏是家中嫡长女,若不是当年周伯清亲自登门替嫡长孙周安求娶,海家也不一定允婚呢。

曹氏和岳氏对海夫人婆媳俩都很客气,海夫人和海氏很像,都是那种端庄贤淑,温婉柔顺的女子,说话也和和气气,让人听着就觉得舒服,海少奶奶却有些开朗爱说笑,几句话就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岳氏对海夫人是很羡慕的,可是海夫人也在暗暗羡慕岳氏,看她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又有一个庶子一个庶女,家里一定非常热闹,人丁兴旺,哪像她,自打女儿嫁出去,就只得和儿媳妇作伴,儿媳妇再能生,如今也只有一个孙儿一个孙女罢了,因此见周家热闹,就十分喜欢。

王蘅成亲的时候,海夫人也是来过的,因此王蘅也认得,但是海夫人没见过阿顺,这次见了就先给了见面礼,又夸阿顺聪明伶俐。

海氏进门好几年一直没有身孕,却还能得婆婆如此信任,光这一点,海夫人就十分感激,还给曹氏和岳氏带了许多礼物,热热闹闹玩了一整天,算是宾主尽欢。

海氏把账本理好就送到了曲卿那儿,曲卿又抱着账本去找王蘅,说了自己想学着算账的话,王蘅笑道:“这也容易,我一教你就会了,只是要管家,光会算账也不成,要想存点钱,就得学会开源节流,家常记账,省下来的算是节流,却也省不到哪里去,关键是要学会开源。”

曲卿苦笑:“我哪里知道这个,也只好请你多教我了。”

其实王蘅还真没把管家的事放在眼里,既然只是暂时代管,那一应事情不过按旧例罢了,倘若兴出什么法儿来省钱,反倒是打了海氏的脸,显得自己故意攀比,显摆自己比海氏能干似的。

这样的事王蘅自然不会做,因此头一天管事见曲卿凡事都问旧例如何,让管事妈妈按旧例办事,就知道曲卿也是个聪明的,也就不管不问了,倒是教曲卿算账的时候更多。

岳氏借着王蘅帮忙管家,无暇照顾阿顺,把阿顺抱过去先照看一阵子,倒是正合了王蘅的心意,每天曲卿和王蘅早早的起了去处理家里的事,不过是半日的功夫就把事情安排妥当了,然后就去飞云轩讨论如何开源节流。

王蘅的嫁妆虽然多,也有不少田庄店铺,但都是王澜给她的,属于王蘅自己的生意还真没有,因此一听曲卿有兴趣,她也动了心,想着自己枉为商家女,虽然打小算账,却还真没有实打实的做过生意,因此也有心锻炼锻炼,就提出和曲卿一起合伙开铺子。

曲卿有些惊讶:“你难道还缺钱花?”

王蘅笑道:“钱多了还嫌咬手不成?就是有一座金山也有坐吃山空的时候,我得给阿顺存钱娶媳妇呢。”

曲卿忍不住一笑,以为王蘅是想偏帮自己,就应了,道:“那咱们就本钱对半出,我这儿还有点积蓄,大生意不敢说,小本买卖还是办的起来的。”又问王蘅有什么主意。

王蘅道:“一时间哪里想得到,不如咱们明日去街上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曲卿点头应了,回去后和周惠一说,周惠笑道:“能跟着五弟妹学点什么是极好的,你可知道王叔已经进了户部,很得上峰的看重,人家是有真才实学的,听说刚开始还有人说他和咱们家是亲家,有意排挤,结果王叔就露了一手,那算盘打得行云流水似的,半个时辰就盘完了一本帐,把大家都给震住了,再没有人敢小瞧他,虎父无犬女啊,五弟妹也极其厉害。”

曲卿笑道:“这我还能不知道?有她跟我一块合伙开铺子,我心里也有底。”

周惠点点头,他现在就盘了个茶楼,地方不大,挣得虽然不多,可也不少了,这还都得于王澜的指点呢,因此对曲卿和王蘅一起合伙做生意的事就极其赞同。

王蘅和曲卿是要自己出银子做生意,但也怕别人疑心,说刚接手管家就要做生意,是不是克扣银子了?因此就先把这事跟曹氏说了,曹氏笑道:“你们要挣脂粉钱,那就好好办,只是如今还管着家里的事,能抽出空来吗?”

王蘅笑道:“祖母放心,必不会耽搁了家里的事,我们也不是要自己跑腿,不过是出主意,吩咐给人去办罢了。”

曹氏听了这话,也就不说话了。

王蘅和曲卿出去一趟,才发现要想做生意还真是艰难,京城是国都,本就十分繁华,各行各当,做什么生意的都有,再加上自打赵凌登基,又和西域诸国开通了贸易往来,如今京城的西域人也越发多了,大都是来做生意的,要想在哪一行当独占鳌头,还真是不容易。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两个人商议来商议去,觉得做生不如做熟,决定开一间胭脂铺子,其实做胭脂的铺子也有粉蝶轩,浮香阁等老字号,王蘅和曲卿要想把这生意做好,也着实有些不易,但是越是有困难就越有挑战性,王蘅也喜欢做有困难的事,若是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反而没有意思,因此和曲卿道:“即便是做胭脂,咱们也要别出心裁,与众不同,这样才能让人耳目一新。”

说起做胭脂,曲卿还是颇有心得的,道:“我那儿也有几张压箱子的方子,都是制胭脂水粉的,回头我再琢磨琢磨,好好写出几张方子来。”

王蘅道:“那找铺面的事和找掌柜的事就交给我了。”

两个人分头行动,不过七八日就都有了成绩。

王蘅在靠近东大街找了间小小的铺面,地方不大,用来卖胭脂水粉却是正好,而曲卿也找出了方子,再加上翻阅古书,自己别出心裁的发明创造,也弄出了十几张不同胭脂的方子来,还给铺子取了个极其雅致的名字叫两相宜,取自浓妆淡抹总相宜之意。

王蘅也觉得这个名字比粉蝶轩和浮香阁要好许多,赶着叫人去制了牌匾,又和曲卿讨论起如何装修铺子。

因为胭脂是小本生意,两个人又都有本钱,因此就花大价钱把店面好好地装修了一番,小小的三间铺面,一进门便是一副十二扇黄花梨木百花穿蝶的大屏风。挡住了外头的视线,绕过屏风则布置成了中堂的样子,摆着高案。八仙桌和玫瑰椅,堂上挂着画风柔丽绮靡的花鸟图和对联。

往左是一扇圆月形拱门,摆放着柜台,往右则是一架水晶帘子,里面是摆放胭脂水粉的架子和一张精致小巧的梳妆台,上面摆放着一张能映的人纤毫毕现的玻璃镜,是供客人试妆用的。

而盛放胭脂的盒子。曲卿和王蘅也用心设计了,档次较高的胭脂。用的是白玉盒子,小小巧巧,盒子上雕着十二时各色花卉,档次一般的就是瓷盒。不过也烧制的颇为精致,上面的花样也是曲卿和王蘅一笔一笔绘出来的。

等第一批胭脂制出来,两个人就先拿给了家里人用,没想到大家都喜欢,觉得比从粉蝶轩买的还要好,关键是曲卿的方子好,胭脂做的细腻,品种也齐全,大家都能找到自己最爱的那一种.

二夫人和三夫人见这生意有利可图。就起了入股的心思,倒不是她们自己想挣钱,二夫人是想把这生意给周云做。让她也添点私房钱,三夫人则是想给周琳做嫁妆,连于姨娘也悄悄来问王蘅,问能不能让周静也入股,她来掏钱。

王蘅和曲卿一早商议好的,谁来入股都不答应。毕竟只有她们两个人,凡事还好商量。若是多了几个,就不好说话了。

为了这事,二夫人和三夫人还不大高兴,曹氏知道后就道:“人家辛辛苦苦忙了快一个月,你们见着好上去把人家辛苦种出来的果子给摘走了,可没有这样的道理,更何况还是做长辈的。”

这话是她私底下告诫两个儿媳妇,因此也不怎么中听,倒把二夫人和三夫人给臊的不轻。

两相宜开业那天,周惠还特地请了舞龙舞狮去庆祝热闹,人家见两相宜的铺子装点得十分雅致,名字也起得好,又好奇的就进去瞧了,又见胭脂做的好,价钱也不贵,就都喜欢了。

来来往往,不过四五日,两相宜的生意就红火起来了,主要是曲卿制胭脂时舍得放东西,珍珠粉,桃花粉,都是正经一点点磨出来的,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跟心思,是粉蝶轩和浮香阁那种大批量生产绝对赶不上的。

但也有一个缺点,因为速度慢,店里的胭脂在一个月后就断货了,有人先交了定金,宁愿排队也要买到胭脂,这自然让曲卿高兴,于是连王蘅也跟着一起帮忙,王蘅把周静三个姑娘都叫来了,又挑了两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反正天天闲着也是闲着,有事情做也是极好的,而且也没有叫她们白帮忙,王蘅和曲卿按月发给工钱,因这事复杂,又需要细心和耐心,再加上又是自家人,就开了一个月二十两银子的工钱,周静几个姑娘一个月的月钱也只有五两银子罢了,再加上她们也喜欢,就都很痛快的答应了。

头一月,算上铺子的租金和前期投入的银子,两相宜虽然卖出去近五百盒胭脂,可还是亏了许多银子,曲卿以为会赚钱的,没想到居然还亏了,就有些忐忑。

王蘅笑道:“我们这已经很好了,你想想光那扇屏风就花了咱们多少钱了?这些钱头一回算进去了,以后就不要算了,若是平均分摊到各月,我们反倒挣了五百两银子呢。”

曲卿有些不懂,王蘅就给她算了一笔帐。

店里的装修和做胭脂的成本包括胭脂盒子的成本以及铺子一年的租金,合起来是六千两银子,如果把这些钱以一年为期限按月分摊,一个月就是六百两银子,但头一个月铺子里就有一千一百两的进账,这样算就挣了五百两呢,如果把这些成本都算进头一个月去,可不是要亏许多么。

更何况这铺子也不是只开一年,因此越往后这生意只有赚的。

曲卿一听,这才放下心来,王蘅就趁机教了她一些算账的小窍门和其中的门道。

因为帮着制胭脂的人手多了,就解决了供不应求的缺点,第二月两相宜就有两千两银子的利润,连王蘅也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可一想起之前自己与曲卿一起熬夜画花样子,挑选各种香料,就觉得一切付出都有了回报。

曲卿比王蘅还要高兴,觉得自己有能力挣钱了,在岳氏面前也有了一些底气,不像以前,连自己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因为两相宜的崛起,粉蝶轩和浮香阁的生意自然被抢去了不少,他们固然不服气,可把两家的胭脂放在一起一比,就知道差别在哪儿了。

两相宜的胭脂盒子就设计的十分精巧,上面绘着的花色也都是一笔一笔细细勾勒出来的,描金绘彩,光看盒子就让人爱不适手,而盒子里的胭脂更是细腻柔和,颜色又分为朱红,石榴红,樱桃红,粉红等十余种颜色,更有荷花,玫瑰花,茉莉花等二十余种香味可供选择,而且这胭脂因为加了不少珍珠粉之类的滋补东西,涂在皮肤上也可令皮肤白皙细嫩,不像别的胭脂,涂上去好看,一洗掉就越发显得皮肤粗糙。

就连周旭的青芜馆,如今胭脂水粉的生意也不好做了,青芜馆主要是把江南比较好的胭脂水粉运到京城来,在中间赚个差价,如今跟两相宜的胭脂一比,连江南那边用的好的胭脂也觉得不如了,因此青芜馆就堆积了许多货,周旭只得让人当做小礼物一盒一盒的散着送出去。

王蘅就很得意,听周旭这么说了后更是直笑,冲周旭扮鬼脸,周旭又是气又是爱又是无奈,不过总是自家人,别说抢了生意,就是把青芜馆整个的送给王蘅,他也是没有意见的。

三月份的时候,王蘅和曲卿第一次分利,一人得了三千两银子的红利,曲卿原想用这些钱再开一家分店的,被王蘅拒绝了,王蘅道:“物以稀为贵,一盒胭脂买回去最少也要用一个月,若是咱们卖的太多,满大街都是了,谁还会再买?从下个月起,咱们开始定量售出,一个月以五百盒为限,想要买就得趁早下定金,晚了可就没有了,始终让咱们的胭脂处于一种供不应求的紧俏状态,这样才有人争着抢着买啊。”

曲卿大为佩服,果真立下了规矩,说一个月只制五百盒,结果十天内,这五百盒就都被定了出去,因为数量有限,曲卿又想出了个招儿,每月的头十个订单她可以按照客人的要求量身制作胭脂。

比如有人喜欢颜色浓重些的,有人喜欢颜色浅一些的,有人喜欢有香味的,有人喜欢没有香味的,这量身定做四个字不光合心意,还能体现自己的身份,对于曲卿自己来说,能制出客人要求的不同胭脂也是个挑战,一举三得。

自此以后,两相宜的胭脂就成了身份的象征,那些高门大户的闺秀千金都以能拥有两相宜为其量身定做的胭脂为荣,而王蘅适当的把价格提高了,也没有引起大家的抱怨,反而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越是有钱人,越是不在乎这几个钱,在乎的不过是自己的面子罢了。

因为生意越来越好,王蘅和曲卿每次分到的钱也越来越多,弄得周旭和周惠都挺有危机感,觉得自己媳妇挣得比自己还多,那男人的尊严何在?因此做事也比以前更用心了,想着总不能被自己媳妇给比下去。

三月底的时候,大家期盼已久却姗姗来迟的恩科终于开考了,周宁早早的报名准备参加,他是周家这一辈里唯一一个在读书上有天赋的,早早的中了秀才和举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因为年轻,先生就说先不忙着考进士,没考上就罢了,万一是个同进士呢,那可真够丢人的,于是周宁就等了三年,谁知中间又有战乱,到如今已经整整预备了五年了,可以说这五年的刻苦读书都看此刻了,连曹氏和周伯清都很重视,岳氏也叫人送了不少补品过去。

周宁虽是庶子,但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在家里的存在感不高,没有谁说讨厌他之类的,岳氏也没觉得他有什么威胁,毕竟她有三个儿子呢,再怎么算计都轮不到周宁继承家业。

于姨娘虽然心气高,也没有这方面的想头,别人家庶出嫡出争得天翻地覆的场面,在周家倒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赵凌加开恩科,一面是施恩,一面也是想选拔人才,因此就把他信任的人里学问最高的段青山给任命为主考官,并且亲自出题,肃清考场风气,务必要选拔出几个人才来才成。

一转眼,为期三天的考试结束了,大家都等着看结果,半个月后,红榜张贴,周宁中了二甲第七名,周家上下顿时喜气洋洋,好好庆祝了一番。

第七名这个名次已经很靠前了,殿试的时候再拼一拼,说不定就能中个三甲,到时候周家就能扬眉吐气了。

毕竟这次考试非常严格,听说出了好几个作弊的,当场就被撵了出去,还记下了名字,永不许再参加考试。这对读书人来说完全是自绝前途。

在这么严格的纪律下周宁却取得了如此优秀的成绩,足以说明周宁是有真才实学的,到时候若是不得重用。反倒是赵凌自己打脸了。

周伯清觉得很高兴,当着大家的面赏了一个田庄给周宁,鼓励他再接再厉,岳氏倒没有眼红,周经略也挺纳闷的,觉得岳氏就是不生气也肯定不会高兴才是,回去后就悄悄问她。

岳氏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就是他中了状元。将来为官做宰,向朝廷请封。那也是封我这个嫡母罢了,这也是给我脸上添光彩的事,我为什么要生气?”

周经略这才明白过来岳氏的意思,因为周宁是庶子。即便他有生母,在名义上,他仍旧是岳氏的儿子,朝廷的嘉奖也只有给岳氏的,断不会有于姨娘的份,这样的话岳氏自然不必担心于姨娘母以子贵。

周经略不由苦笑,想起于姨娘,也觉得挺对不起她的,岳氏那边面上如此说。心里也有点不痛快,毕竟她有三个儿子呢,亲儿子不能让她得诰命。却是庶子让她得了,她心里能舒坦才怪呢。

十天后的殿试,周宁对答如流,被点为探花,一时间跨马游街,风光无两。被派入翰林院学习,锦绣前程。这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周宁的亲事也定了下来。

殿试时,众学子济济一堂,唯有周宁俊朗非凡,鹤立鸡群,恰巧段青山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他就起了结亲的心思。

他本是草莽出身,若不是跟着赵凌打天下,也断不会有如今的富贵,因此也不甚看重地位,对周宁庶出的身份也不甚在意,再加上他的女儿也是乡野长大,如今虽然是个千金小姐,可论行为举止,还真是配不上周宁这个侯府少爷,段青山就想了个主意,先跟赵凌说了这事。

其实赵凌也一直发愁如何对待周家,如果一直冷着也不像一回事,可若是给以重用,偏偏周伯清是燕帝的老师,周家又一直不逊,他若是再贴上去就太没面子了,恰巧周宁有才华,他任人唯贤,可以选用周宁。

如今段青山想和周家结亲,这就更好了,如果能利用姻亲关系把周家和京中许多新贵绑在一起,那么他就能把周家和其他家族一样对待了,有功赏,有过罚,反正他知道周家没定亲事的儿子女儿还多着呢,因此对段青山的请求就欣然应允。

赐婚的圣旨一下来,整个周家都懵了,毕竟如今的段青山是吏部尚书,又是皇上的心腹近臣,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过如此,如今居然愿意把女儿嫁给周家的一个庶子,这实在不能不让人惊讶,可于姨娘却是狂喜,想着儿子能有如此岳父,这将来还用愁吗?

周伯清接了圣旨,倒是对这门亲事背后的深意有所领悟,不由暗暗叹气,因为是圣旨赐婚,断没有不答应的,周伯清就准备了礼物,和周经略一起登门求娶,也算是给足了段家面子。

眼见着五月份要办周静的婚事了,如今又添了周宁的,这一娶一嫁,要准备的东西可多了,王蘅和曲卿就有点招架不住了,岳氏只好亲自接过来,又请了二夫人帮忙,务必要把两桩亲事都办的妥妥当当才好。

二夫人瞧着岳氏儿子娶了,女儿嫁了,儿媳又有了身孕,别提多羡慕了,就越发的数落周硕,把周硕念叨的不肯回家,让二夫人越发的生气,而三夫人也在悄悄张罗周琳的亲事了,上次她说的那个孙成曹氏不愿意,但这次考试孙成也是榜上有名,还是二甲第二十名的名次,也算是不错的了,因此三夫人还有些不死心,想和曹氏再说说这件事。

过了清明节,段夫人忽然给周家下了帖子,说得了个新园子,想请周家过去热闹热闹,岳氏想了想,估计是段夫人想探探周家人的脾气,因此除了待嫁的周静和有身孕的海氏,她和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带着王蘅,曲卿,周琳,周文,浩浩荡荡的都过去了。

其实还真叫岳氏猜准了,段夫人一直埋怨段青山给女儿说亲事也不和她商议,又听说周宁是庶子,更是百般埋怨,生怕女儿嫁过去受气,于是才下了帖子,想先摸摸底。

段青山的妻子乃是贫贱时候一起过来的,段青山也不嫌弃糟糠之妻,发达后直接给她请封诰命,也没有纳妾什么的,因此段家人口也简单,两儿一女都是段夫人所出,长子段德和次子段义都已经娶妻,对方也只是小门小户人家的姑娘,难得的是贞静有礼,段青山管教儿子也颇为严格,就是对女儿段婷颇为纵容。

小时候段婷就跟着哥哥下河上树,活脱脱一个假小子,虽然大了以后也念了两本书,却始终做不来那大家闺秀的样子,段青山何曾不想把女儿嫁去高门大户享福,可又怕女儿受气,让人瞧不起,想着周家已经娶了一个商户女做儿媳妇,又娶了个青楼老鸨子养大的女儿做儿媳,可见对儿媳妇出身门第都不讲究,而以周家现在的身份地位,他也能替女儿撑腰,这才选中了性子温和,宽容大度的周宁,也着实是用心良苦了。

段家如今的宅邸靠近皇城,是数一数二的好地方,占地也大,园子也精致,段夫人虽然客气,却总有一股子豪爽气在里头,跟岳氏站一起,就是不说话也能看出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段夫人一见岳氏行动举止,再看王蘅和曲卿这两个,再想想自家女儿那做派,真真是担心了,总想矜持一点,端着点,跟岳氏一般稳重,可她就是做不来,习惯了大声说话,谁耐烦跟蚊子哼哼似的。

一听岳氏夸这园子好,段夫人咧嘴一笑,道:“这都是前头主人收拾的好,我刚来的时候也觉得好。”听这话说的,连段夫人自己说完都觉得后悔了,岳氏忍不住一笑,却是悄悄放了心。

她就怕庶子媳妇出身高门,反倒压了她这个婆婆一头,如今见段夫人如此,便能猜到段姑娘的性格了,只要不是那等有心计的就好,他们安分守己,她也不会压制他们,各自相安罢了。

在段家消磨了一日,王蘅和曲卿还见到了未来的妯娌段婷,大家吃过饭正说话呢,忽然有个姑娘披着披风,手里拿着马鞭,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见这么多人都呆愣愣的看着她,又迅速的跑走了,虽然只是一瞬,段夫人又拼命打圆场,但大家还是都猜到了,只怕这就是段婷了,若是丫头,可断没有这个胆子这么闯进来。

王蘅和曲卿也是相视一笑,觉得这个妯娌应该不难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