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你们收拾下东西,大件重物一律不要…屏风带着,旁的…从简便好。”王爷吩咐着,已经解了大衣裳,边向桶边走着,边随口吩咐着。

三人忙应着“是”,各自伺候收拾着。

四月十八,乃是刘大人选了数日才挑出来的好日子,王爷同军中将士皆因这位刘大人除此事外旁的皆不乱说乱言,更不拿主意,这才从了他的意,哪里会因这点子小事就打了他的脸?

这一早,大军开拔,众将士皆身着盔甲,身胯骏马,后方更是旌旗招展黑压压一片。

鸳儿早早的便上了车,身上也换上亲兵衣裳,只这般小号的兵卒衣服军中哪里有?自是此前尚在王府中时,王爷差人特特做的,鸳儿一直不知,直到入了赤松关时才拿着。

王爷同刘大人并几个副将皆身披戎装,领着军队行在前头,身后打着绣着各自名号的大旗,前面斥候开道。

帅旗后,便是骑兵,骑兵末尾随着数辆马车,皆是几位主帅歇息用的。再后面,方是步卒,身穿皮甲,身上携着或弓或箭。

最后头,便是辎重等物,鸳儿此前同小喜子两人打听过,知道粮草等物、连同工程用的粗笨之物皆压在最后头,似是连那营妓也随在末尾。

老实坐在车中,窗虽开着,可鸳儿却一路拉着帘子,便是想向外瞧上两眼也不敢久看,虽说刘大人那车上也有女子,似这大恒国并不限将士领兵出征带着丫头伺候之事,可到底心里没底,这乱轰轰的一片人海,自己老实呆着方是安全的。

抽空翻出王爷前几日穿着的衣裳,那肩胛之处虽打着补丁,却果有些磨损了,怪道自己这两年缝补了那许多,容嬷嬷还一个劲儿的差人往自己那里送衣裳呢。

行军数十日,大军行到一处傍水之地,终要安营扎寨了。

外头的事儿一应不需鸳儿出头,只管呆在车上,耳中听着外头来来去去脚步声、打桩之声。小喜子并小德子二人也没在自己车上,只坐到鸳儿这架马车外头,就似那看着车马的小厮一般。

王爷更是一大早便不见个人,四处巡视监察去了。

“王爷,出来这几日,尚未探得那安柯等部的所在…”刘栓跟在王爷身后,皱着眉头低声讯问着,他此前哪里领过兵打过仗?只当若待打仗之时,派出军队没几日便可遇上敌人,两边拉开架势大战一场便好。可这半多月去了,派出斥候无数,意无一探得敌人所在,不由心中忐忑,生怕莫要领兵出征个一年半载,再连个敌人皆看不到?那可如何是好!

“刘大人可知是此河之名?”王爷并未做答,只抬手指着不远处道。

“这…此乃恒长河,源自西北处雪山深处,穿过草原,汇集数条大小河流,一直贯穿大恒东北方蒙汗国,入北海。”刘大人出征之前便将那地理志读了个通透,又如何难得倒他?

王爷微微颔首:“刘大人果然博学。”

刘大人面上自得一笑,忙又道:“王爷问这河是…”

“此河两缘草肥水美,那大小胡国每年春夏之际,皆会轮番来此放牧。”

刘大人两眼一亮:“王爷的意思是…守株待兔?”

见王爷脸上淡淡,不再多言,刘大人微微点头,却又皱眉问道:“虽说如此,可来此之前曾听人言,西北几大胡国平日里似并不似这些小国般四处迁徙…为何不直捣黄龙?”

“那几处皆在草原深处,虽知大致方位,一来难以寻找,二来我军骑兵虽勇猛,数量却少,若不能一击必中反会打草惊蛇,不如徐徐图之,再施以雷霆一击。”战场之事瞬息万变,先占了河边之利,再做定夺为好。

不过半日,主帅大帐支好,鸳儿于车上听着小喜子二人吩咐,才抱着些物件低头钻了出来,待那士卒亲兵将车上之物搬出摆好,方进了仗中。

大帐之中,一进门儿迎面便是一扇屏风,将帐里面儿隔成了两半儿,地上铺着毛毡,两侧摆着座椅等物,屏风前面横着条长几,笔墨纸砚摆放其上,几后放着个座椅,想是主帅之位。

帐篷边上,立着放置盔甲的架子,并摆放刀剑的支架,便再无其它。

转过屏风,后头只有一架起的床,并几个脚凳、箱子,再无其它。这帐里头用那屏风虽隔了,却是前大后小的,想必平日里头若有什么事情总需用着前头。

鸳儿瞧了,忙接过小喜子二人递来的物件,件件收好,又铺好那大床,摆放好茶具等物。

这帐因是新搭的,倒没什么怪味儿,只是里头不大通风,想来进了夏日必不好熬,无奈人已经来了,哪里还能挑挑捡捡的?

接过小德子打来的水,将室内件件家具座椅擦干抹净,便听着外面有人过来,忙屏声宁气的立在屏风后头不敢出声儿。

“…刚刚建好,若还缺着什么,几位将军长官只管吩咐。”

听着前面传来生人的动静,鸳儿再不敢动上半分,只低着头,侧在屏风后头,只怕他们一直进了后面来。

小喜子并小德子垂手站在外面帐边儿,凭那几位爷们打量着大帐之内,似是这番情景见得多了,倒是沉着得很。

“倒还罢了。”王爷左右瞧了瞧,并未向屏风后头走去,身边跟着的众人自也不会进去,只停在外面,纷纷点头。

“王爷说得正是,这出门在外领兵打仗的,很应一切从简才是。”刘大人忙点头,抬手捻了捻胡子梢。

“主帅大帐便如此吧,各位将军且去看看各自帐篷,若缺少了什么吩咐下头快些添置,今日入夜便要用的。”见王爷如此说了,众副将纷纷出了大帐,向各自帐篷走去。

王爷背着手,转过了屏风后面,见已收拾了多半,鸳儿正垂头立在角处不敢吭声。

第28章 一切从简

“前头时会有人过来,你便在这后头…平日里只怕会闷些。”王爷左右瞧了瞧走了几步,轻声说道。

鸳儿忙摇头道:“无妨。”现下是要打仗,又不是郊游出行?哪里就娇气得那般了?

“平日里闲着无事,叫小喜子他们跟你聊天说话儿便是。”顿了顿,王爷又道,“本王是主帅,倒不必事事亲为,若得了空儿…你且收拾着吧。”说罢,方转身出去,再去四处查询起来。

收拾妥当,天色便已大暗,营中升起炊烟,远远的便可得见,因又临着河畔,倒不用担忧平日吃水用度。

将前两日替换下的衣物洗净,鸳儿自交给小喜子二人拿出去晾晒,没多会儿,便传来阵阵饭菜香气,引得人肚中直叫。

头一日安营扎寨,安顿好了,王爷自在这主帐之中摆饭款待,只是军中不得饮酒,晚膳撤罢,便在帐内大桌铺开地图布置起来。

一名唤赵统的将领领命讲解:“现下正值春夏日之交,往年这会儿,距咱们大恒最近的便是安柯同哈那二部,进了夏日,牧草肥美之时还会有其它数部过来。若是得入了秋,咱们边关大小村落一旦秋收,便由那波临汗那部、尼哈部等大小胡国时常骚扰。”

刘大人捻了捻胡子:“王爷的意思可是先将那两只小的收服了?”

王爷微一点头:“先清了那两只小部,那两只部族虽小,可人人善骑射,若让他们上马狂逃,向西进了那草原深处反于我军不利,日久天长恐生变故。”

刘大人忙点头,又道:“不如用那引敌之术?”

赵副将在一旁点头道:“刘副将军所言正是,若不能一举清缴那两只小部,日后必生祸乱,便是用些手段也是应当的。”

王爷听罢众人各抒己见,方开口道:“李飞虎。”

“末将在!”

“命你带人前去探查二部所在。”

“是。”

“周资。”

“下官在。”

耳中听着前头那处有一句没一句的声儿,鸳儿只低着头静静用着膳,小喜子并小德子也在后头,只是那二人在左侧那边儿,正挤着两个小脚凳上端着两个大海碗吃着。

三人用过晚饭,听着前头那里似还没商讨完呢,小喜子低声道:“且先把床铺好了可好?”

鸳儿不敢吭声,轻点了点头,起身去收拾床铺。小德子趁机侧着身子溜了出去,让外面备上沐浴使的水。

前面儿直到亥初方散了去,小德子小喜子忙向里头那大桶中倒着水。鸳儿忙起身给王爷除着身上盔甲。

可闷坏了?”见鸳儿忙着,王爷淡淡问道。

“倒不算闷。”便是在府中也少有能与自己聊天说话儿的,适才不过手脚需得再轻些罢了。

王爷垂着眸子思索了下,忽对身后等着伺候沐浴那二人道:“车里可还有些书册?”

“回爷的话,是有,尚未搬进来。”此前王爷亲口吩咐的,说是不易搬,且战事易变,就暂放到车上便好。

“取那杂记游记的书拿进来些…”话着,又对鸳儿道了声,“闲了,自己便翻翻看,哪里不明白了等爷得了空教你。”

鸳儿愣了下,诧异抬眼瞧了瞧,正对上王爷那垂头瞧着自己的双眼,忙道了声谢。

军中大帐前厅后室,那沐浴用的水桶便在床左侧,恭桶等物也放置那头儿,中间再没隔断,鸳儿除了盔甲等物后忙转了身子,不敢回去过乱瞧乱看,只垂头理着衣物,将那件件皮甲支到架子上面,只当没听着那水声儿。

换过干净衣物,王爷起身坐到床边,待将头发绞得半干后,便伺候王爷睡下,鸳儿方坐在床边揉着腿。

小喜子并小德子二人将桶清理干净,方退到外面,歇息下了,鸳儿足揉了一个时辰的腿,这才起身想要歇息,忽的愣住了。

忙了这一整日,只顾着准备着王爷用的种种物件,心里头一直觉着少了些什么,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现下这才发现…怎的…竟没有自己睡的地方??

早先于王府中之时,自己便睡在那榻上。便是到了赤松关那数日,也有一张小榻供自己歇息。坐在马车上时,如何放得了床?自不用提。可现在…

抬眼瞧了瞧,王爷一脸平静睡在床上,瞧不出是醒是睡,大床左边乃是已经清空了的大木桶并几个小脚凳,右边儿便是几口箱子装着被褥衣物。前头,在屏风后面儿放着一小条几,摆放着茶壶等物,并放置盔甲的架子,再就是供自己平素坐的脚凳,旁的便再无其它…

忽想起出征前,王爷曾说过“一切从简”。这从简从的…竟是把自己睡觉的地方给减下去了不成?!

心头一阵郁闷,黑着脸儿撇了床上那位爷一眼,轻手轻脚走到屏风边儿上向外张望,小喜子小德子已是睡了,两人身下垫着张不知什么皮子的毡子,软软的,瞧着就舒服松软,再铺上两层褥子,这会儿竟连呼噜都打起来了!

转头又瞧了眼里头床边儿,在床边儿倒是有块不知什么翻毛皮子,可那皮子上头放了条脚榻,哪里睡得下一个人?那脚榻宽约二寸,长不过二尺,平素只是放脚的地方,坐着都嫌硌的慌!

这里

头除那木桶处尚有些地方能团个人,旁处哪还有地方可睡得了人?可那木桶旁便是恭桶…她怎可能睡在恭桶边上!

左右瞧了半晌,也没找着个地方,只好轻叹了口气,搬了个脚踏靠到床脚,勉强倚着睡便罢了。

王爷睡至半夜起夜,醒来时只觉着脚下沉重,坐起来才瞧见,那丫头竟趴在脚边睡了?身下竟还坐着个脚凳!

愣了愣,这才失笑,本想着…却未曾想,自己竟揉着一半的腿便睡着了,忘记吩咐她了。

笑罢轻摇了摇头,起夜回来,便轻轻把那丫头搂了起来,放到大床里面,拉上被子。那柔弱无骨的身子揉在怀里格外舒畅,恨不能就这般将她挤到身上算了,脸轻轻蹭着脸,一个忍不住,便用唇在那细嫩小脸儿上摩挲了数下,竟不忍再挪开,心中一荡,便干脆就这般贴着睡下了。

先是睡得身子酸痛,再睡着,倒是暖了许多,可身上却越睡越重,就好似拿着什么重物儿压着了一般,忍不住的皱眉动了动,却觉着自己似被什么箍住了一般。迷糊了一会儿子,鸳儿猛的睁开了眼睛。

身上这感觉有些熟悉,就跟前几天似的,可…这怎么可能?!

睁开了眼,正瞧见自己侧靠在一人怀里,头顶上还抵着那人的下巴。颈下一臂揽了过去,正环着自己,身上还有一手,也一般的抱住了自己,右腿上被重重的压住了,挣不开来。抬抬头,眼前那下巴不是王爷的又是谁的?!

干巴巴的咽了咽口水,鸳儿只觉着眼前一阵阵发黑,莫非是自己睡着半夜嫌那登子硌人,迷糊之间竟跑到床上来了不成?!王爷若是这会儿醒了…自己若是被当成那爬床的奴才可真真死定了!

怕什么,偏就来什么,王爷似是觉出怀里那小人儿不安份般,先是紧了紧手臂,随后睁开眼来。

一时间,四目相对,王爷只见怀里那丫头睁着一双大大的眸子,两眼中满是惊恐。那对杏核眼中似带着雾气般,忽闪忽闪,长长的睫毛轻轻抖着,那眼皮上面哪还有半分肿胀?想是昨个儿夜里忘用她那小手段了吧?

“王…王爷…我是睡、睡迷了。”头上不住冒着汗,脸上煞白一片,鸳儿连唇上都轻抖着。

忽的想要贴上去,却又怕惊着这丫头,见她这意思,竟是当她自己爬了床?也不想想,若真是她自己睡迷了,怎的可能爬进自己里面去?这孩子还真是…太老实了些。

忍着笑意,王爷板着张脸,可胳膊腿的皆没收回去,只冷冷道:“睡迷了?”

张了张嘴,鸳儿死垂着眼睛,想躲

又躲不出去,心里先是急,忽一下又心灰了起来。自己现下这般,管它是如何爬上来的,上了就是上了…若是就这么被王爷彻底厌恶了,那…也算是一了百了,早早打发了出去,指不定还能安生些年呢。

本想逗逗她,忽见她眼中一片黯然,连带着眼圈也有些红了,心中一软,轻凑了过去:“睡迷的连爷把你抱上来都不知道了?”

鸳儿愣了下,似没听明白般的抬眼傻看着王爷。

王爷垂眸子轻嗽一声:“来时匆忙,未曾备下你歇息的地方,是爷疏忽了…打从今儿个起,你就…暂…将就下吧。”

将就?要如何将就?鸳儿不解的眨了几下眼睛,仍未曾明白王爷这是何意。

王爷却未再多说什么,松开揽着的右臂,只道了声:“伺候起身了。”

脑中乱糟糟一片,理也理不清,只得忙忙的起了,伺候着王爷更了衣,再洗漱完毕,待出了大帐外出巡查,这才长松了口气,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那张不算太大的床。

将就…莫非王爷说的是…让自己将就着同他共睡?!

身上打了个激灵,鸳儿心思彻底沉了下去,虽现下自己还小,想来也出不了何事,可日后大了、久了,再生出事来…那又如何?

心中沉沉的,莫非那王爷真对自己有了意不成?可他到底是喜欢男子还是女子啊!若是本就喜欢女子,这般模样的王爷,日日处着,若说不动心哪里可能?可他若喜欢的是男子…

甩了甩迷糊了的脑袋,鸳儿收敛心思,王爷到底没把话说清楚,还是…等他回来后问过再做打算吧。

大军初定,王爷事多人忙。先是巡查了一翻,又在帐中布置众将领司职,待众人散后,又独同着数名亲信商讨计策,帐中那大桌上摆开沙盘,推演起来。

耳中听着前头的动静,早早收拾完毕,鸳儿只抱着浆洗干净的衣服缝补着,白日里虽说若要是得了闲自可取书来看,可一来看那些书本费事得很,二来外头几无半刻的空闲,总是有人说话走动,哪里得的了清净看书?

亥时将至,外头方才散去,那小德子小喜子二人早打好了水,只等王爷进来伺候。

解下了甲,因已穿了数日,甲上自也偶有泥泞污浊之处,趁着王爷沐浴的功夫,鸳儿自背过身去,拿着干净布子拭着。

第29章 可徐徐图之

靠在床边,任鸳儿绞着头发,王爷似是累了,直闭着眼睛。待揉罢了脚,那王爷已呼吸平稳,显是睡了过去。

立在床边,鸳儿犹豫再三,这才悄悄起身抱了床被子裹在身上,靠着床边上准备将就一夜,却不想王爷那处只是微微打了个盹儿,这会儿已是醒了。

“怎的又在那处睡了?”见鸳儿这般,王爷眉头微皱,道了声:“过来。”

鸳儿忙直了身子,抬眼瞧了瞧王爷,又低着脑袋,到底不敢过去。

“还怕爷吃了你不成?”王爷声儿里冷了下来,沉着张脸,听得让人身一紧。

鸳儿咬了咬唇,再抬眼看了眼王爷,只见他坐在床上,沉着脸儿,面上有些发黑色,两眼仿佛两把刀子,只瞧了一眼,自己那额上就钻出了汗来。

死攥着裹在身上的被子,顺了顺气儿,才抬起脸儿来轻声道:“王爷,鸳儿虽小,到底是个丫头…虽说是便宜行事,可到底于王爷您的名声不利…”

王爷眉角一挑,“嗤”笑了声儿:“我的名声?还是你的名声?”

鸳儿脸上微雯,低着头不做声儿。

见她这般,王爷缓了缓声儿道:“过来说话儿。”

听王爷如此说话,鸳儿只好挪着脚步,千万个不情愿的往床边措了措。

“你本就是我屋里头伺候的,本王身边向来没有丫头,将来…便是你想出府,到了外头,只怕也听不着什么好话。”顿了顿,又挑眼瞧着她,“莫非你怕将来没人要你不成?”

鸳儿嘴唇动了动,没敢吭声儿。

王爷轻笑了下,忽点点头:“倒忘了,你不是不打算着嫁人么?现下到底怕什么?”

“…不想嫁又不是…”

抬脸瞧着她,生生把说着一半的话又咽了回去,王爷双眼敛了敛,沉声道:“只叫你睡在里头罢了,本王向来自律,自不会在军中行那苟且之事。”说着,又挑眼打量了她下,“你个小孩子家家的,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先想着如何让身上多长出几量肉来再想其它吧。”

小孩子家家的昨儿晚上你还抱着睡?!

忍不住抬眼斜了他一眼,却不想,正让他瞧了个正着,忙又低下头去,只怕他一时恼了。

“上来,好生睡里头去,免得哪日敌袭,你白日里没睡好,想跑都打着瞌睡动弹不得。”

见这位爷又训起了自己,只好抱着那一身的被子,打从床脚爬了上去。昨日是被王爷抱上来的,不算是爬床,可现下…想着,又忍不住想去瞪他,可到底不敢。

将自己身上那被扯平盖展,侧着身

儿贴着床边帐篷睡下,又觉着那帐篷边儿似靠了靠人就会掉下去似的,向里又蹭了蹭,一不小心就碰着了王爷放在边上的胳膊,连忙又向下缩了缩身子,这才勉强睡下,连枕头都未曾枕着,只拉起一角被,勉强凑合着缩在那里睡着了。

王爷直冷眼瞧着,见她三缩两缩的竟几是缩到了自己脚边?心下忍着笑,嘴里却冷声道:“睡的这般靠下做甚?不怕爷睡迷了,再一脚把你踢下去?”

鸳儿听了,只好扭着身子,像条毛虫似的钻了下来,身上还死裹着那条被子,头更不敢转到王爷那边,只敢冲着帐篷。

这丫头,是个主意正的,只能吓着、哄着,若要直接好生说,怕她倒会做怪。她那脑中平日里也不知装了些什么,瞧着不言不语的,可这一说出话来,反倒能气倒个人。不过是惦记着人在军中骑马不便,又惦记着那揽着的她的滋味才…

正想着,乎觉她那里呼吸平稳了起来,竟似睡着了?

适才不还怕成那般模样?现下怎的就着了?

王爷不禁哑然,半侧起身子,拿胳膊支着凑了过去。只见她竟真真睡着了,双眼微微有些红肿,耳后白腻一片,连着颈子,直进了领口,双眼微微一沉,忍不住抬起手来,放到她耳后。

见她那里确是睡熟了,方摩挲了两下,又生怕点着心头那团火,才放了手。想了想,到底没敢抱着她,生怕二日里这丫头醒了、见了,到时又犯了撅脾气,这才合上双眼闭目入睡。

大帐外头传进齐齐的走步声,听着便知是那军中巡查士卒的动静,鸳儿睁开眼睛,转头瞧了瞧,见王爷在她身后不远处,到底没凑过来,这才放了心。

“醒了?”正自思索着,忽听身边传来说话儿声,鸳儿一惊,抬眼瞧见王爷竟也醒了,忙点点头,预备着起身。

“时辰还早,再躺会儿无妨。”王爷抬手按到她肩头,也没见他使力,却竟又把鸳儿按了下去。

心里微愣,纳闷瞧着他那大手,不知他这把子力气是打哪儿练回来的。

见她瞧着自己那手,王爷倒也没收回来,只淡淡道:“以后有何事直接对爷说便是,这军中诸多不便,更再没个女子…若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只管告诉爷,怎么不能委屈了你。”

鸳儿只得点点头,不敢吭声。

王爷眼微沉了沉,按在她肩头那只紧了紧,一个没忍住便揉捏了下。觉着她身微抖,方放了开来,侧耳听了听,外头的小德子小喜子似也醒了,只还未到招呼自己的时辰,便微微抬了手,当说了声“那便起了吧”。就见那丫头“嗖”一下子,急不可待的起了身,忙翻出自己今日穿着的衣衫过来。

双眼敛了敛,嘴角微弯了弯,抬手任她伺候着,不再多动她半下,见如此,果真这丫头紧绷着的身子松了下来,再不多会,脸上也没那般紧张神色,行动间自如如常。

“王爷,自我军至此…怎的也不见那些胡国斥候探子?”刘大人先到了大帐之中,见除了两个伺候着的小太监外,再无他人,方低声讨教。

“刘副将军不必多虑,可徐徐图之。”王爷抬手接过小喜子递上的茶盏,曼声说道。

“是,还是王爷说得是。”虽心中仍是纳闷,可这军中到底是这位严王做主,抬眼瞧了瞧,见这位王爷脸上竟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儿,心下不由得更是纳闷了。

数位将领进帐议事,正自围着那沙盘商议战术,忽听帐外有马蹄声奔入,皆向大帐入口处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