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这些前提,今儿一大早周武站在工部衙署大门前,远远见晋王一身青色官袍,既未骑马也未乘车而来,他就明白这位爷的意思了,所以他才会冒险用这样的称呼唤晋王。

明眼可见,晋王对这个称呼是默许的,也可能是对方涵养好不愿与他计较。总而言之,周武很好的走出了第一步。

既然第一步走出了,自然还有第二步,第三步。他顺时随俗地领着晋王去茶房,边与他介绍这衙署内的一些基本事务。

茶房在这一排房子的边角处,不光是茶房,也是平时同僚们在一起喝茶打诨的地方。也是凑巧了,晋王和周武到时,刚好有几个官员正聚在一起边喝茶边说话,且说得正好几个皇子入六部之事。

男人八卦起来,比起女人们也不差,也不知他们是从哪儿听来的一些风言风语,反正说起来有鼻子有眼儿的。又正好议论到了晋王,周武忙故意不小心弄出一些动静,也免得真说到什么不好听的话,惹怒了晋王,也让他里外不是人。

一见周武身边这一身青色官袍的俊美青年,这几名年纪不等的官员俱都站起了身,一副‘本官很正经,你方才都是看错’的模样。又听周武以赵主事称呼晋王,他们也褪去了局促,与晋王寒暄了两句,就各自找借口离开了。

“这几位大人也真是太闲了,咱们这里,闲起来闲得打蚊子,忙起来忙得脚不沾地的。不像其他地方,这会儿值房里大抵没几个人,都各处忙着呢。”周武讪笑道。

晋王只是听着,也没说话。

茶房的滚水是不断的,一直到所有人都下值了才会停,由一名年迈的茶役看管着。晋王给自己泡了盏茶,就端着茶回值房了,周武并未跟进去套近乎,只是与晋王说到了午时公厨会供饭,让晋王记着到点出来用。

到了午时,外面一下子热闹很多,似乎早先藏在值房里的人都出来了。

晋王刚站起来,周武就敲响他值房的门,两人相携一同去了公厨。

这公厨是个统称,即是指供饭之地,也是指朝廷每日为座署官员提供的一顿免费饭菜。毕竟上值期间,无故是不能离开衙署的,总得给大家解决果腹的问题。

如同之前一般,一见到晋王来就是满堂寂静,不过晋王素来是个目中无人的性子,倒也丝毫不以为忤,拿了自己的饭菜就回值房了。

菜是一荤一素一个汤,统一配备,也就是说只要来公厨,上至尚书,下到一名经承,都是这种伙食。

一个青瓜炒肉,一个虾仁儿豆腐,汤是最简单的青菜豆腐汤,可谓是简朴至极。碗筷是各自自理,晋王由于未能未卜先知,这餐具还是周武管人公厨里打杂的差役借来的,用完了要还。

晋王尝了一口,并不好吃,但也不难吃。

他就着两个菜,吃了一碗饭,又喝了些汤,算是混了个半饱。饭后茶余之间,他环视了一下这间平凡无奇的值房,向东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副字画,上面写着‘宁静致远’几个大字。

画普通,字也很普通,却让晋王感觉到一种心灵上的宁静。

也许接下来的日子并不难熬,说不定会非常有趣。

*

就在晋王坐在工部的值房里,吃着公厨免费提供的饭菜时。

晋王府里,瑶娘也在用膳,和小宝一起。

瑶娘的胃口向来不错,可今儿也不知怎么了,都不见他下筷子。

“你父王现在肯定也在用膳了,娘见那小册子里有写午时供饭之事,也不知那工部公厨里的伙食如何,你父王可是用的惯?”

小宝能说什么,以他这个年纪也答不来这种话,反正他是小孩子,他只管吃就好。

嗯,今儿这八宝豆腐做得不错,又滑又嫩,这青笋炖肉也不错……

现如今小宝都是自己吃饭的,筷子他还用不来,就用勺子。一柄专门给他特制的玉勺,短短的柄,勺头刚好够他一口的量。

为了能自己吃饭,小宝也是颇费了不少力气。每次有人喂他吃饭,他就同人抢勺子,开始是为了安抚他给他玩,玩着玩着他就拿着勺子自己捣鼓上了。

见他捣鼓得有模有样,瑶娘也就给他装小半碗饭给他自己吃,开始还会洒得到处都是,后来慢慢就好了。如今只要不是吃那种汤水太多太稀的东西,小宝都能自己来,一丁点都不洒。

就是不能自己夹菜,但他会指挥,每次用膳时专门给他配个小丫头,他小胖手指一指,便有丫头给他布菜。

其实瑶娘也没指着儿子能回答自己,她不过是自己说给自己听罢了。

瑶娘虽是眼界不高,但她也不傻,来到京城这么久,通过一些所见所得与一些听来的细枝末节,足够她看出一些东西了。

现如今这情形就像是她曾经听她娘和那些街坊中碎嘴大娘们议论来的,毛财主几个儿子争夺家产的八卦。

那毛财主有四个儿子,个个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早早就惦记上亲爹的家产了。这几个儿子有大妇生的,有小妇养的,家产只有一份,怎么都不好分。

有一年,毛财主患了病,几个儿子就各自纠集了一伙人开始争夺家产。你坑我,我害你的,手段齐出。可关键问题是,毛财主这会儿还没死啊,他就是病了,如今这些儿子竟把他当成死了。

毛财主又气又怒又悲,这病就气好了。

为了不让自己家产被分光后,自己被扔在大街上,毛财主开始对亲儿子下手。倒也不是什么狠手,就是把他们手里的权利都夺了回来,宁愿让他们闲着,也不让他们帮忙打理家中生意。

让瑶娘来看,现如今弘景帝和晋王他们就是这种状态。

当爹的老了,当儿子都在寻思着当爹的手里那点儿东西。一个小财主家就这么多是非,更何况是天家。

瑶娘猜测莫是晋王这些儿子们做了什么让圣上震怒的事,所以圣上才会收拾这几个儿子。那么现当下就不该去硬碰硬,而是该老实,越老实越好,等把这阵子过了,后面的日子就好过了。

瑶娘是个软性子,只要不触犯她的底线,她一般都不会过多质疑。可晋王不一样,她就怕晋王逆反心起了,和弘景帝对着干。

和老子对着干的儿子,通常不会落好。

她说不来什么大道理,就只能哄着晋王。把这位爷给哄好了,哄顺气儿了,他也没那么多火儿去和弘景帝对着干。

“你父王今日第一天上值,我们去接他下值好不好?不行,娘现在不能出门,真去了你父王的火气该更旺了。小宝,你替娘去一趟好不好?我家小宝又白嫩又可爱,你父王就算满肚子的火,一见你肯定就没火气了。”

其实瑶娘还有一层更深的意思,借由小宝提醒晋王,你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能不作就不作吧,总要为孩子想一想。

所以等晋王下值后从衙署里出来,就见门前停了辆车,小顺子满脸堆笑地站在车旁。一见他来了,忙去掀车帘子,就见车里坐了个奶娃子。

那奶娃子一见他就说:“爹,娘让我来接你下值。”

晋王愣了下,然后哦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晋王:谁跟你说,本王有火气了?

瑶娘:我猜的。

晋王:谁跟你说本王贪图老头子财产了?(本王就算贪,贪的也不是财产啊)

瑶娘:我猜的。

晋王:(一脸不屑)摊上你这样的,本王也不用争霸天下了,直接老婆孩子热炕头,天天在家养孩子得了。别人家的贤内助都是在后面抽着腚上,你倒是巴不得本王能有多没出息,就多没出息。

瑶娘:(脸红红的)那你到底想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炕头儿哦,热炕头!

晋王:(眯眼)本王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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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小仙女的雷,群么笔芯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晋王把手里的青色囊袋递给小顺子, 便上了车。

春儿本来也在车里的,一见晋王,就赶紧下去了。这富贵人家用的马车,考虑十分周全,不光前面车辕上能坐人, 车厢后面也有一排辕子可供人坐。春儿便和另一个小太监去了后面坐。

马车行了起来,走得并不快。

车里,晋王坐在小宝身边。

“你娘怎么让你来了?”比起瑶娘, 晋王不会逗趣似的和小孩子说话, 所以他与小宝说话的模式更像似和一个懂事的孩子。

其实这一点,晋王还是跟瑶娘学来的,只是瑶娘是煞有其事和小宝说话,没指着小宝能回答自己。晋王也是如此,他却是见小宝比同龄幼童聪明多了,觉得是这种说话的方式让儿子早慧。

有时候小宝也能和他一问一答。回答的话稀奇古怪的, 但能看出小宝的条理正在逐渐的形成,让晋王更是乐衷这些。不过平时在府里,话都被瑶娘说完了,他相对显得言少一些。

“娘说, 爹第一次上值。”

晋王点了点头。

“娘还说, 爹一见到小宝,就没火气了。”

火气?她是从哪儿看出自己有火气的?

小宝瞅了晋王看不透深浅的脸一眼,又说了一句:“娘说爹辛苦了,说皇祖父坏, 故意欺负爹。”

第一句瑶娘确实说过,但后面的都是小宝自己编的。

晋王有些失笑,这丫头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说圣上坏。倒是像她会说的话,那次他见她半道转话夸父皇,就夸得有些言不由衷。

至于故意欺负他?倒也称不上,不过是想压一压他这些棱角分明、不甘屈于人下的儿子们罢了。可问题是,很多东西都不是能压就压得住的,希望他的父皇到时候不会失望。

“以后皇祖父坏这种话,不要随便乱说。被人听见——”晋王找了个相对容易让小孩子听懂的说法,“就不会给小宝吃糕糕了。”

小宝有种想一脸撞在墙上的冲动,别看他平时和他娘撒娇卖憨,怎么样都行,可逢着他爹就是觉得别扭。尤其他爹肃着一张脸跟他说这种很幼稚很奶声奶气的话,他觉得格外不能接受。

关键问题是,为了装嫩,他还必须得答。

“吃糕糕,小宝不说了。”

一般这种情况下,瑶娘都会鼓励地香小宝一下。自认只想香瑶娘,连儿子都不想垂青的晋王,决定换用瑶娘平时所用的另一种方式。他看了眼放在旁边的囊袋,想起里面还有两块之前他吃剩下的糕点,便把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

盒子是特制的,半尺来长,四寸来宽,黑漆描金的,十分精致,密封的也很好。他将盒子打开,里面还剩一块儿马蹄酥,一块儿藕粉糕。晋王并不喜欢吃甜口的,所以瑶娘一样只装了一块儿,另外还有些咸味的糕点,都被晋王吃光了。

他午饭是没有吃饱的,所以吃了些糕点垫一垫。

晋王把盒子放在小宝面前,小宝觉得有些羞耻。他误会晋王听错自己的话,以为自己在讨糕吃。

见儿子不动,晋王体贴地道:“这是你娘早上装的。”

以往举凡提到瑶娘,小宝总是吃得格外香。小宝也伸手去拿了,不过却并不是因为他娘,而是他想通了,他就是个奶娃子,他在意羞耻感作什么。

本来就离得近,所以小宝一块儿糕点刚吃完,就到家了。

父子二人下了车,晋王腿太长,小宝腿太短,再加上这会儿太阳正烈,晋王索性将他抱起一路大步往荣禧院去了。

是的,如今瑶娘住的这院子还叫荣禧院。本来因为这王府建好就是个摆设,也就偶尔归京时落脚用,所以很多院子都没取名。前几日玉蝉提起这事,说院子没有名儿,不太便与称呼,瑶娘也不想费脑子想,就还叫了荣禧院。

荣禧院里,瑶娘正翘首以盼,一见晋王和小宝回来了,就迎了上去。

虽是进入七月,但天还是很热,屋角处放着冰釜,里面搁着冰块。槅窗是半开的,有徐徐微风吹拂进来,沁得满室凉爽。临窗的大炕上引枕、扶手,早就被收拾走了,上面铺着牙席。

此时二宝正躺在上面,身下垫了块儿棉布,好奇地往这里望来。

二宝已经满月了,现当下讲究襁褓中的奶娃要攒福气,所以只过洗三和周岁,满月是不大办的。所以二宝满月那日,也就晋王和瑶娘、小宝一同吃了顿饭。

二宝和小宝小时候有些像,都是白白嫩嫩,五官清秀,眼轮廓修长。不过这是瑶娘的自我感觉,因为小宝刚生下来的时候,这里也就她一个人见过。

似乎很好奇眼前这群人在干什么,二宝嘴里依依呀呀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小手小脚一动一动的。他如今还不能翻身,只能歪着脑袋看,这孩子也是个性急的,见没人理自己,动作和声音又大了些。

小宝让红绸拿着湿巾子擦干净了手脸,就忙走了过来。他先伸手似模似样地抚了下二宝的小脑袋,就让红翡给他脱鞋,爬到炕上去了。

二宝黑黝黝的眼睛跟着哥哥走,兄弟俩玩着一个拨浪鼓,小宝摇得挺起劲,二宝看得也高兴,时不时发出兴奋的笑声。

瑶娘要服侍晋王更衣,晋王没让,让丫头们备了水,自己便往浴间里去了。

不多时再出来,换了一身宽松舒适,颇有些魏晋名士的风流气质。宽袖大袍,长发披散束于后,足上也没穿足袜,趿拉双鞋就出来了。

“你饿不饿,中午可有用膳,伙食可好?”嘴里说着,瑶娘就要去吩咐丫头去备点膳来,她总怕晋王吃不了衙署里公厨,是挨饿了一日才回来的。

晋王拉住她:“不用,午膳用了。”

“衙署的伙食好么?”

反正瑶娘的关注点,像晋王这样的男人是没办法理解的。不过他一五一十地照实说了,果然瑶娘十分感叹,说这些菜不太可口。何止是不太可口,明显就是粗茶淡饭,她打算明儿还是准备些菜给晋王带去衙署,抑或是到点儿命人送饭食去?

正想着,二宝突然小声的哼唧起来,他这声音一听就知要么是饿了,要么是困了。不过二宝刚才吃过没多久,那应该就是困了。瑶娘将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拍了一会儿,二宝就睡着了。

此时才不过申时,离用晚膳还早。因为晋王今儿上值,瑶娘记挂了整整一天,饭后她和小宝也没有午睡,这会儿母子俩都有些困了。小宝躺在二宝身边,看着娘一下一下抚拍着弟弟,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而瑶娘就这么近看着两张可爱的小脸蛋,困意越来越浓,很快撑不住也睡着了。

晋王靠坐在大炕的另一边,正在看从工部带回来的文册。抬眼就见母子三个睡着了的样子,翻书的动作也不免放的轻了些。

夕阳的余晖透过槅窗洒射进来,照着满室静好,一片安稳。

*

瑶娘还是忍不住将毛财主的故事讲给了晋王听。

怕他多想,她提前做了很多铺垫,用说闲话的那种口气将这事当做闲话讲。至于晋王能不能明白,就不是瑶娘人力可及的事情了,不过她希望他是能明白的。

因为头一天的事,晋王最近在兄弟几个跟前都挂了号。

于他们眼中,老五就是故作姿态,哗众取宠。

他们有的想,自己当初怎么没想着这法子,有的却是不屑一顾,还有的则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想看晋王能坚持多久的时间。

不是没人想效仿,可这些个皇子们个个把面子看得比天大,若真是学着晋王,那可就在满朝文武面前落一个东施效颦、拾人牙慧的笑话。

这个脸,他们可丢不起。

也因此安王等人还是每日坐着轿子去上值,而晋王还是徒步走自己的路。倒是鲁王没有再坐车了,他换成了骑马。

最近晋王在棋盘大街可是出了名的,在一众京官众口相传之中,只要见到一个瘦高个,穿着一身青色官袍,面前是鹭鸶的补子,手里提着个囊袋,那就必然是晋王殿下无疑。

若是不小心碰见晋王殿下,不用等他走过再行,相安无事各走各的路就好,晋王是不会怪罪的。

至于这个不会怪罪的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谁也不知道,反正就算有那些不长眼的人挡了晋王的道,也没见他有任何表示,不过是静静地等前面的人都走了,自己再行。

人们总是善于去描补自己所陌生的一切。就好像晋王,他一贯以冷面示人,极少有人能见他笑。这样一个人,这样的身份,却丝毫没有因为下面人的冒犯,而大发雷霆,人们不免就开始将他的一切都往好处想。

认真回想,晋王除了脸冷了一点,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风评。

即使有一阵子传过他不近女色、有断袖之嫌、暴戾好杀,也似乎都只是流言蜚语。晋王有个宠妾,有两个儿子,足以击退断袖的流言,至于暴戾好杀,确定那不是说的鲁王?

尤其随着晋王每日都是以这种姿态出现在众人眼底,平凡无奇的青色官袍,不疾不徐地闲庭信步。尤其是晋王总是提在手中的囊袋,引起了无数人的猜测。

为此,还有人私下讨论过那囊袋里装着什么,才能让晋王每日都提着。有的说是装了文房四宝,可从外形上来看实在不像。也有人猜测是不是官袍之类的杂物,反正猜什么的都有。

直到有一日清晨,有人看见晋王边走边从囊袋中掏出一个包子。

大家才知道,原来那袋子里都装着吃食。

不过不管外界的猜测如何,晋王在工部看了十多日的文册后,被派下了第一件差事——监督修缮惠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么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提起这惠王府就要说说了。

当年弘景帝给每个皇子都赏下一座府邸, 太子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太子的这座府邸不叫府,而叫别院,供以游玩消遣之用。

平时都是空置的,太子一年到头都不会来一次。后来随着赵祚的年纪日渐成长,这地方就被他用了, 用来做一些不适合在台面上进行的事务。

这次太子被废,自然要迁出皇宫,这地方就成了惠王府。可问题是当年这座府邸是按照太子的规制而建, 太子规制等同帝王, 只在细枝末节次了一等。如今太子成了惠王,既已不是储君,按制是要再下半等的。

也就是说工部需按制去惠王府拆房子,拆掉惠王府一切不适合规制的东西。

这不符合规制如果列数下来就多了,大到门前的门楼,小到房顶上的一片瓦。例如亲王府只可用绿色和灰色的琉璃瓦, 不可用皇宫随处可见的黄色琉璃瓦。房顶的话,王府只能用硬山顶,绝不能用皇宫的歇山顶式。甚至房顶上的脊兽,地砖的高度, 乃至是大门上的一颗门钉都有诸多讲究。

这些其实都不难, 对工部营缮清吏司是驾熟就轻的活儿。可问题是惠王的身份太敏感了,本来是储君是太子,如今成了亲王。能从太子被废下来,明摆着是与大位无缘, 人家才刚被废了太子没多久,这当头去拆人房子,不是明摆着是给人添堵去的。

若是惠王失势也就罢,关键人家还有个得宠的儿子,有个皇后的娘和皇帝的爹,就算如今不是太子了,捏死一两个小官吏也是轻而易举的,所以营缮清吏司这边一直拖着没去办这事。

可这种事明摆着是拖不久的,早晚都得办,若是拖久了恐是授人把柄,到时候工部这边就里外不是人了。

这不,眼见晋王来了工部,工部这边就不免把主意动到晋王头上,同样都是王,又是亲兄弟,总不至于闹翻了脸。

当日陈员外郎把差事分派下来,心里就做好了准备,想着晋王殿下大抵是要大怒,哪知他竟然什么也没说。

为此,作为主管营缮清吏司,陈员外郎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晋王第二日就带着人上了惠王府。

惠王府这边大抵不知道来人是晋王,一听说是工部的人来了,就紧闭了大门。实在不是对方无礼,而是被烦的,因为这已经是工部的人来的这是第四趟。

周武对晋王苦笑,小声道:“前几次我们派人来过,第一次还被请进去喝了盏茶,第二次就被人撵了出来,说是惠王殿下没心情见我等。等最后一次来,直接不让进门了。”

工部这边自然不是傻的,既然惠王府逾了制,自是早就派人上门打过招呼了。而惠王府这边,不知是惠王真心情不好,还是假心情不妙,总而言之对工部的人避而不见。

而惠王府的下人秉持着‘好主子都是有几个恶奴’的惯例,对工部的人颇为不假颜色。

其实这都是老套路了,有些事情当家主子为了体面不愿表现,都是用刁奴来替自己说话的,惠王府这边明摆着就是没把工部所说的事听在耳里。

工部当然可以请奏上谕,可问题是一旦闹到明面上去,那就是得罪了惠王。在京为官,谁愿意闲的没事得罪人,还得罪的是这么一位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