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哼一声:“怕甚,没人敢笑你。”

“肯定会有人笑话我的……”

“本王说没有, 就没有!”

一面说, 晋王一面将她手从脸上拿下来, 并坐起从身边随便捞了件衣裳, 在她脸上胡乱擦着。

瑶娘被他擦得生疼,想躲又躲不开,只能可怜兮兮地坐在那里让他擦。

“明儿我就让福成挑个院子你搬过去。”

“我不去。”

“你再说一遍!?”

“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来, 瑶娘搓了搓裹在身上的被褥,在晋王近乎穷凶极恶的逼视中,低着头小声道:“我怕……”

“怕甚?”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怕……”

晋王睨着她:“有本王给你撑腰,你用得着怕谁?”

“可我……”

“你叫本王一声好哥哥,本王就护着你,给你撑腰。”

本来瑶娘心中还有些揣揣的,一听到这话顿时给气没了。

这话让她想起了晋王这两日是如何在折腾她时,逼着她叫好哥哥的。瑶娘哪里懂得这些淫话中的由来,只知道羞得不能自已,非是紧要关头抑或是被逼急了,是万万不会这么唤的。

可瑶娘也清楚日后自己的处境大抵是不能好,她与晋王的事儿以这种形式被闹了出来,想必明儿会传遍全府。且就不提王妃和胡侧妃了,那新晋的两位侧妃至今未能和晋王圆房,若是知道本该是她们的洞房花烛夜之时,晋王却是与她厮混,不定怎么恨她。

这么一想,当即气短了,也知道当务之急该给自己找个靠山,而不是意气用事。

上辈子她讨好他,他虽是不爱搭理她,但也是让她狐假虎威仗了他的势,好一阵子让那别人不敢轻犯。这辈子他变了许多,看得出他是有几分喜欢自己的,若是她小意讨好,他会不会对自己更好了?

毕竟他是府里最大的人,若真想护个人,应该是护得住的吧。

她怎么样都不要紧,可如今小宝与她一同在这府里,却是怎么也不能出事的。反正她被他逼着惯了,多叫两声也不会怎么样。

这一切的思绪也就仅在顷刻之间,瑶娘有些忐忑地看着晋王:“真的?”

晋王睨着她,颔首。

瑶娘羞得霞飞双颊,俏目低垂,半响才慢慢凑到晋王近前,细声细气地唤了声:“好哥哥……”

“大声点,本王没听见。”其实哪里是没听见,这会儿晋王浑身舒畅得宛如吃了那让人白日飞升的神仙果。

“好哥哥……”

*

小郡主身边的苏奶娘与人私通,那人还是殿下,胡侧妃本是想去抓奸,哪知被殿下给扔了出来。

天还不亮,这一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王府,各处的下人都在私底下议论着。

晋王妃有头晕症,每日醒后得坐上好一会儿才能起身。可当紫梦将这事报上来,她惊得连头晕症都没了。

“当真?”

紫梦点点头:“下面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据说当时小跨院里的人,都被胡侧妃给折腾起来了,瞒也瞒不住。有些没进去的人说胡侧妃被吓得差点没从那苏奶娘的房里滚出来,都这样了,殿下都没从房里出来。胡侧妃回去后大发雷霆,砸了好多东西,离着老远都能听见她骂苏奶娘是个小贱人的各种污言秽语。”

晋王妃面容震惊,旋即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哈哈,我真是小瞧了那苏奶娘,还当她是个点不开窍的顽石,没想到人家比咱们想象中藏得深,连什么时候两人厮混在一处,这府里大抵都没人知道。”

说着,她也有些明白过来意味,小跨院里有穆嬷嬷,又有晋王,这事若是两人联手起来捂着,还真是让人不易察觉。

“那这事皓月居那边可是知道?”皓月居是徐侧妃所住的院子。

紫梦沉吟一下,“估计应该是知道的,府里都传遍了。”

“那,滋味应该不好受了。”

*

徐侧妃当然不好受,这事瞧着似乎与她没什么关系,可细细琢磨就能琢磨点意思出来。

合则晋王之所以不来皓月居,是和那苏奶娘厮混到了一处。

她来得时候尚短,但也能瞧出府里的些许形态,别说府里其他下人了,光她身边的人就因为晋王一直没和她圆房,出去格外气短矮人一头。

她本来还当是胡侧妃霸着殿下的宠爱不丢,这哪里是胡侧妃,明明就是有狐媚子在使手段。那日她不过是挑唆之言,万万没想到会一语成谶。

徐侧妃哪里受过这种气,以她的出身骂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但也气得将胭脂盒给砸了。

而凌波轩那边,柳侧妃素来心高气傲,听见这件事倒挺是吃惊的,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便将报信的下人挥退了。至于她心里怎么想,就不得而知。

等辰时去思懿院请安时,这些女人们个个脸色不好,甚至还有两个新来的侍妾蠢头蠢脑地在旁边挑唆,让晋王妃出手惩治那爬床的苏奶娘。

晋王妃会听她们的?

才怪。

而就在府里对此事议论纷纷之时,朝晖堂那边也以极快的速度对瑶娘做出了安排。

福成的办事效率惊人,很快就在位于朝晖堂东侧后方挑了一个院子,作为瑶娘以后居住的院落。

这处院子不在中轴线上,在东路上,但离朝晖堂极近,也算是方便了晋王日后前去,不得不说福成真是用心之至。

不光如此,内务处的效率也不差,也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荣熹院便被布置妥当,里面的一应物什乃至丫鬟下人都齐备了,只等着主子入住。

瑶娘实在不好意思见人,瞅着大中午外面人少的时候,带着小宝和玉蝉阿夏,悄悄往荣熹院去了。

荣熹院宽阔气派,迎脸是五间正房。两侧有耳房、厢房,前后罩房抱厦,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庭院很大,葱葱郁郁,有玲珑山石,上种满名卉异草,喷芳吐艳。靠右侧种了两棵粉杏,还有一棵枝繁叶茂的石榴树。树下有石桌石凳,若是夏日,却是乘凉的好去处。

进了正堂,三间明间以万字不断头的落地罩隔了,并有博古架,其上摆着各式珍奇异宝。

东次间紧挨着卧房,窗下设一张罗汉床,上面已铺了锦缎的褥子,摆着几个闪缎面子的靠背垫。一侧设着黄花梨海棠小几,其上摆着个鎏金的香炉,几子旁有个黄花梨木柜,另一侧放有两把圈椅并花几。

卧室极大,靠里放置一张黄花梨雕流云万莲鲤鱼的拔步床,上铺着如意纹织金妆闪缎床褥,看起来软绵而舒适。并有妆台木衣架等物,另有一架黄花梨绣四季花卉屏风,其后似乎是浴间。

瑶娘被迎去正堂上坐下,便有一行十多个丫头垂头束手从外面走进来,齐齐跪下。

“奴婢见过夫人。”

瑶娘被吓了一跳,上辈子她也是夫人,却是晋王妃安排的夫人。

说是夫人,其实也就是个侍妾。

彼时她依附王妃,又因出身不正心虚气短,身边的丫鬟婆子虽是不少,但她却从未在下人面前摆过主子的架子,所以还未被人这么跪过。

她就想站起来,却被玉蝉从背后轻轻压住了。

瑶娘并不傻,明白玉蝉的意思,便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心里想着王妃平时面对下人的气派,缓缓开口道:“都起来吧。”

看得出瑶娘很局促,玉蝉在心里叹了口气,替她说话:“今儿逢夫人大喜,下面都有赏,你们先下去吧,红绸几个留下。”

而后这一行丫头便退了出去,只留下四个穿着蓝褙子的丫头。

这四个丫头年纪都不大,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白净的小脸,板板正正地站着,一看就知是规矩好的。

“夫人,她们分别是红绸、红雁、红蝶、红翡,以后她们四个在您身边服侍。”

瑶娘点点头。

玉蝉又道:“至于小少爷您看安排住在西厢可好?身边还是由阿夏服侍,另还有两个丫鬟和一个奶娘。”

瑶娘对小宝可比自己上心多了,问了问具体情况,还专门去西厢看了看。

见屋里摆设大气又不失富贵,方方面面都照顾到,这才放下心来。之后,她让所有人都退下,抱着小宝在房里歇晌。

说是这么说,哪里睡得着。

小宝躺在娘香喷喷软绵绵的新床上,有些心疼地看着娘。

这一刻他对晋王的不满达到了顶峰,为了逼着娘退无可退将这事爆发出来,竟用了这种手段。小宝虽不知道具体内情,但仅凭猜就知道,就胡侧妃那样的能将父皇堵在他娘床上,他父皇没在其中做什么他才不信。

他伸出小手在瑶娘腿上拍了两下,他本意是想安抚,哪知瑶娘却误会以为儿子见自己没理会他,是不是不乐意了。

“小宝乖乖,快睡觉,等睡醒了,娘再陪你玩。”说着,她在小宝身边躺了下,将儿子揽在怀里,手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小宝也就听话的伏在那里,对比之前,他现在已经可以很好的接受瑶娘这种亲昵的举动了。

娘的身上很香,手也很软,小宝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他听瑶娘突然道:“无论如何,娘这辈子一定不会死的。他是个霸道的性子,容不得旁人忤逆,娘就顺着他,他怎么也能护着咱娘俩好好的……”

小宝一个激灵,瞌睡顿时没有了,可瑶娘却是再没有动静,看模样像似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晋王:我最近神经不正常,我也很绝望啊(?ó﹏ò?)

指望小奶娘和晋王闹别扭生气作天作地的,估计要失望了。

其实瑶娘还是有属于自己的小聪明的,至少她懂得识趣,懂得伏低做小,懂得在自己可控范围内保护自己和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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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包照旧,么么哒,爱你们哟。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小宝想坐起来, 却又怕把瑶娘吵醒了。

就着侧躺的姿势, 他认真地看着娘的脸,脑子里浮想联翩。

上辈子父皇专断独行,暴戾成性, 沉迷道教长生之术。人人都说他父皇这是疯了,竟妄求长生,只有小宝知道,宫里虽是僧道横行,父皇屡屡在宫中修建寺庙道观, 实则并不是妄求长生, 因为他父皇根本没有让那些僧道去炼那服了可以长生不老的丹药。

他们做着很隐秘的事情, 似乎是祈福,又似乎是在布什么阵法。

小宝一直以为父皇是听信了那叫寒川子国师的谗言, 在为他逆天改命。为此,他曾进言多次,可父皇俱是置之不理。

时至至今, 小宝突然不这么想了,也许父皇所做之事并不是没有作用。

不然他和她娘为何都重活了?

小宝在床上翻了个身, 滚远了些。

他娘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这就是她为何宁愿去当一个奶娘, 也不愿给父皇做妾的原因?

那他们将要面对的危机是什么?是后院里的那些女人, 还是父皇的政敌?抑或是……

没有人能告诉小宝,他自打重活回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这么的无力。

不会说话,不能走路, 什么都干不了。

*

大厨房位于后宅靠西北处,此时门前的空地上围站了许多人。

人群正中间,有两个痴肥臃肿的婆子正被几个太监按在刑凳上打。

这晋王府与他处不同,不光有寻常的下人,也有当年晋王从京中带到封地的太监和宫女。这些个身上标志着‘宫里出来的’,格外与他人不同,寻常在府里行走绝无人敢惹。

不过人数并不多,且大多都是太监。

王府的下人们形成了这样一种认知,但凡是这些太监爷爷们出动,那就是在替殿下办事。这些个没了根的阉奴个个都狠,那是狠到让人直打冷战,谁惹到他们谁就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可今儿没人招惹,倒是这些个煞星自己来了。

事情的起源到底如何很多人都不清楚,只知道大厨房里有两个碎嘴的婆子正在说昨晚上那事。

人们总是热衷于这种与男女阴私有关的禁忌话题,不光是市井乡野,甚至王府也同样如此。小丫头们还只是红着脸听,这些个养过孩子妇人说起来才是百无禁忌。

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好像亲眼见过也似,期间言语种种粗鄙,这里就不一一表述了。

有的只是旁边竖着耳朵听,有的却是忍不住就凑上去了。扎堆的人越来越多,而就在这个时候,这群如狼似虎的太监突然降临,二话没说就将几个正说得口沫横飞的婆子给按在了地上。

而首当其冲被人拿来杀鸡儆猴的,就是这两个自己作死的婆子。

“胆子不小啊,私下议论主子!大抵都是不想活了吧。以为藏在犄角旮旯里嚼舌根,爷爷就听不见了?嘿!不怕你们知道,爷爷还就长了个顺风耳,这府里但凡想知道的,就没有不知道的。”

小顺子双手负在身后,来回踱步着,刻意吊长了声音:“打,给我狠狠地打,打完了丢出府去,咱家就想知道这晋州各家各府上,知道这几个刁奴是从晋王府里扔出去的,有哪家还敢收容。”

板子声啪啪作响,挨打的人哭声震天,旁边几个等着挨板子的老婆子吓得屁滚尿流。

若只是挨顿板子,挨了也就挨了,可听这话似乎还想把人撵出府。

她们都在王府当差多年,一把岁数了,真被撵出去没哪家敢用,可真是就是死路一条的下场。不对,比死路一条还惨,死了也就死了,一下子的功夫。可被撵出去,这就意味着流离失所,晚景凄凉。

更何况还不知道能不能挨过这顿板子!

顿时纷纷跪地求饶,可小顺子你别看他脸嫩,但心狠。任你磕得头破血流,他眉毛脸皮子连动都不动。

旁边围观之人俱是胆寒,大家自然怕的不是小顺子,而是小顺子的背后的福总管,福总管背后的晋王。

晋王从来不管后宅之事,还没动过这么大的干戈,万万让人想不到的是,第一次动干戈就是上真格!

而与此同时,差不多的场景还在其他处也上演着。

这些说嘴的下人少不了有自己好奇,但也有受人指使搅三搅四的,不过谁知道呢?瞧朝晖堂这动静,似乎不管你到底是想干什么,都打算一起捏死的模样。

消息传到思懿院,王妃怔忪了一下,笑道:“本妃还打算整顿整顿下面,如今殿下出了手,倒是给本妃省事了。”

周妈妈可想得和她不大一样,她觉得王妃心里肯定不舒服。这么多正经妻妾的被窝殿下不钻,偏偏去钻个奶娘的被窝,还是小郡主身边的奶娘。

钻了就钻了,还被人抓了现行,还不让人说!瞧殿下心疼那小妖精心疼的,周妈妈都不忍目睹了。瞅这动静,这是要封了府里上上下下的嘴啊,谁敢说三道四,谁就准备迎接殿下的雷霆震怒。

关键是作为殿下正妻的王妃该怎么想?男子本就不该插手后宅之事,尤其是为了个出身低贱的奶娘,这不光是在□□,还是在打脸。

打晋王妃的脸!

周妈妈格外不忿,心里顿时将瑶娘给恨上了,觉得当初挑了她进府,就是一步错棋。

她自然没忘提醒晋王妃,可晋王妃却是笑而不语。

比起思懿院这边,留春馆和另外几处反应就激烈多了,或是冷笑或是怨中带怒,就不一一表述。

一时间,整个王府风声鹤唳,而这一切竟俱是为了一个奶娘。

恐怕说出去,任谁都不会相信。

*

不过瑶娘这会儿还不知道这件事,她睡了一下午,刚醒过来。

瑶娘醒了之后,发现儿子不见了,玉蝉走进来,跟她说小宝被抱去院子里玩了。

玉蝉服侍瑶娘穿衣。

瑶娘还有些不习惯要自己来,玉蝉道:“夫人,您该习惯这些。该让下人做的事,就让下人来。这不光是您会不会的问题,而是你得让她们知道你是主子。”

瑶娘当然知道玉蝉这是在教她,其实她也不是不懂,而是上辈子身边下人都是王妃给的,她立身不正,心虚气短,总是不敢使唤。而蝶儿惯是个好吃懒做的,所以她很多事情都是能自己做就自己做。

也许,她该换个态度了。

瑶娘伸直手臂让玉蝉帮她换上了衣裳,又去了妆台前梳妆。这个玉蝉可不擅长,便叫了红绸进来。

红绸是个圆脸杏眼的丫鬟,皮肤白净,手也很巧。先拿着梳子帮瑶娘将长发梳顺了,并问她想要个什么发式,瑶娘说都可,她便很快地帮瑶娘梳了一个随云髻,以一根赤金累丝嵌红宝蝶恋花的步摇固定。

步摇是玉蝉从首饰盒里拿出来的,这首饰盒好像是内务处那里送过来的,瑶娘没打开过,自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可别的不认识,这根步摇瑶娘却是认识。

上辈子晋王也赏了一根这样的步摇给她,而她死的时候就是带着这根步摇。

一直以来,瑶娘都不愿回忆自己上辈子是怎么死的,她从来不敢去深想。她假装上辈子只有自己死了,姐姐和小宝依旧是好好的,小宝可能会因为没了娘,日子过得很艰难,但一定是好好的。

可看见这根步摇,瑶娘却是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若是她没有弄错,她上辈子是中毒身亡。而在她临死之前,她唯一吃过的东西就是王妃赏的菜。

那菜不光她吃过,姐姐也吃过,而她吃过后还给小宝喂过奶……

瑶娘闭了闭眼睛,伸手去触那步摇,蝶口上镶着红宝,个头虽不大,但色泽极为秾艳,让人触之心颤。

见瑶娘神情有些不对,红绸忐忑地问道:“夫人,可是梳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