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雁儿托腮望着面前的火堆,心中似有重重心事:“就是……我之前不是说过吗,这山谷里面曾经死过很多魔类,我总觉得这里怪怪的,有点担心。”
说到此处,易雁儿忽而抬眸,朝着宴夏看去道:“对了,你还记得刚才吗,就是那些石头落下来的那个时候。”
宴夏点了点头,那种关头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
易雁儿苍白着脸道:“那时候有什么东西在叫,你听到了吗?”
火光伴着她的侧脸,将她眼中的惊恐映照得更加明显,宴夏与之对视,回想当时的情况,的确能够想起那时候那阵古怪的声音。
只是当时情况太过复杂,四周也乱作一团,谁也没有办法准确的说清那究竟是什么,众人也无暇去顾及那声音。再加上后来明倾出手救下众人,玄阳派弟子们心思又全都落在了明倾的身上,自然无人再去念及那似有似无的古怪声响。
“我就是担心……”易雁儿颓然坐着,将头埋进膝间,闷声道,“我不想待在这里。”
在安慰旁人上面经验十分匮乏的宴夏开始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去安慰眼前的少女,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另一道身影便又走了过来,在易雁儿的身侧坐下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过两三个时辰我们就能离开这儿了。”
来的人是方泽,他刚刚自那方帮忙回来,这时候身上还有些脏乱,他难得耐心的说出这话,易雁儿也不知是否被安慰到些许,却依然埋着头没有出声。
方泽低头继续与易雁儿小声交谈,师兄妹二人也没有再去注意旁边坐着的宴夏。宴夏没有要打扰他们谈话的意思,她抬头看了看远处仍在清理道路的众人,又看了看一旁低声交谈的师兄妹,待发觉没有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终于悄然起身,朝着那处自先前起就一直占据她心神的方向望去。
在那处方向,夜幕之中,停着一辆陈旧的马车。
玄阳派众人虽然忙碌,但却也十分默契地没有人敢靠近那处,马车在山谷中独占一处,四周空空荡荡毫无人迹,对比着另一头的火光与忙碌,凄清自是显然。
马车内自始至终也没有再传来任何声响,它太安静了,安静得像是消失了所有的气息,像是让宴夏心心念念的那人根本不在其中。
宴夏将心神微凛,轻咬下唇,将方才易雁儿递给自己的饼捧在怀中,借着夜色与树边暗影小心翼翼穿过几株枯树与一片小小的灌木,悄然靠近了那处马车。
马车上原本有个佝偻的中年车夫,如今却不知去了何方,马车独立于火光照不到的阴影处,宴夏这般靠近,忙碌于清理道路的众人却也无人发现。
宴夏看着那辆车帘紧闭的马车,忽觉有些紧张,脚步迈至这处忽而定住不动,犹豫片刻尚才轻声唤道:“明倾公子。”
她的声音很浅,但在这处僻静中却足以叫车中的人听清。宴夏轻唤一声,僵在马车之前,与偏过头来的马儿大眼瞪着小眼,半晌未再出声。
她在等明倾的回应,但林外火光烁烁,人声不住,林内马车这处,却是连半点声响也无。
宴夏等了许久,却也听不见明倾的回应,心下不觉又多了数百种念头,她在短短的片刻之间将那些念头尽数数过,但却无法叫自己安心下来,于是只得稍稍提高了些声音,再次唤道:“明倾公子?”
车内依然久无回应,周围的灌木簌簌地响,将马车这处衬得更加的静,宴夏不知自己究竟这般等了多久,心间的担忧让她终于再等不下去,她敛眸默然片刻,终于对着马车小声道:“我……我进来了。”
这么说着,宴夏扶着车壁拎着衣摆小心上了马车。
马车不大,对宴夏来说却显得有些高,她上车花了片刻功夫,却没有闹出太大动静,待上了马车之后,她一手落在车帘之上,先是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在忙碌的玄阳派众人,这才将心一定,转而掀开车帘进入了车厢之中。
车帘自身后落下,再次闭上,车厢内无光,唯有车窗缝隙处隐约有外面的火光透入,宴夏进入车内先是僵硬着身子怔了片刻,这才随着视线渐渐习惯这光线,终于稍稍看清了其中的情形。
相较于玄阳派的马车,这辆马车内中显得空旷而简陋,而就在这简陋的马车内,此时正靠座着一人,借着微弱的光线,宴夏看清了那人熟悉的眉眼轮廓,看得他侧过脸紧闭着双眸,似是已沉沉入睡。
但他睡得并不安然,他眉间无意识的微微蹙着,像是正陷于不甚美满的梦境之中。
宴夏未料到自己进入车中会见到这般情景,她怀中还抱着东西,身后是微微晃荡的帘子,她怔愣地看着明倾的睡颜,回想起与他那无数次的见面与对话,记忆中这却是第一次见到对方这般毫无防备又显得似乎脆弱的模样。
她突然茫然不知此时自己该退出去,还是留在此处。
直至车中沉睡的人眼睫轻轻颤动,在宴夏的注视下睁开了眼睛。
宴夏盯着对方转醒的过程,突然之间从脚底慌乱到了头发丝,她连忙站起身来,却又因为太过慌乱而撞上了车顶,额头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又在车内俯下身来,她一面揉着发疼的额头,一面想到自己这番可疑的表现,更是不敢再出一声也不敢看车内的另外一人了。
然而初醒之后的明倾在看清面前情形之后,却是轻咳着不禁笑了起来。
宴夏捂着额头的动作一顿,心下微有些讶异,禁不住忘了自己丢人的事情,抬眸看向了那人。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明倾这样的笑容,与她从前所见那种温然却略显疏离的笑意不同,淡薄的光线映照之下,他的眸底似乎有着清亮的光芒闪烁,看得宴夏不觉失神,连额角的疼痛也短暂的忘了过去。
然而她虽忘了,明倾却没忘,他似乎是稍有些费劲地坐直了身子,眨眼对宴夏笑着招手道:“你过来些。”
宴夏在这温柔语气下依循着身体本能的反应往明倾靠近,只是视线还一瞬也不曾离开那人的眉眼。
待宴夏靠近自己身侧,明倾才抬手轻轻抚过她的额头,指尖带着微微凉意,力道恰到好处地揉着那痛处,片刻后方道:“好些了么?”
宴夏乖巧点了点头,但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却又禁不住红了面颊,声如蚊蚋地“嗯”了一声。
明倾缓缓放下揉着宴夏额角的手,待见少女抬起头来,这才含笑问道:“你怎么来找我了?”
他的声音似乎比平时低了些,轻得像是天上云雾,笼罩着不真实的感觉。方才情急宴夏没来得及注意,如今却是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她心中疑惑想要询问,但见明倾询问的视线,便又只得当先应话道:“我们赶路一天了,明倾公子也是。”
“嗯。”明倾回应一声。
宴夏低下头来,将自方才起就一直捧在怀里的那块饼递到了明倾身前,垂眸小声道:“山谷里面没有吃的,我想明倾公子应该也没有吃东西,所以……”她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低,便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只是将手中的东西往明倾面前递了递,一双眸子定定看着明倾,带这些担忧又有些期待。
明倾迎着宴夏的注视,似是失笑,想要回应些什么,然而微微启唇却是逸出一阵轻咳。
宴夏没料到会是这般情形,她看来有些慌乱,连忙上前扶住对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急忙问道:“明倾公子你怎么了?你生病了吗?”
明倾压抑着咳嗽,摇了摇头,笑意却不曾敛去,只微微闭目片刻才道:“无事。”
他睁眸再要接续方才的话题,却见宴夏仍旧盯着自己,目光颇有些小小地坚持,带着几分不依不挠的味道。
明倾被她看得浅浅笑了起来,于是只得妥协着解释道:“只是暂时没什么力气,不是什么大事。”
宴夏立即回想起了先前明倾出剑救下众人的情景,顿时心中一紧:“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吗?”
“不是。”明倾答得很快,应是有意不让宴夏担忧。
然而听到明倾的解释,宴夏却依然无法安心下来,若不是因为刚才的事情,那便是说,方才明倾出手救下众人之时,便已经是拖着一身病体了。
所以他没有多言,出手之后,立即就回到了马车中。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力气交谈,更没有那个精力应付玄阳派众人。
宴夏心中挂怀,想要询问更多,但明倾却没有想要旁人替自己担忧的意思,她毫无办法,只得改口问道:“那……要怎么样才能好起来?”这种时候,她只希望自己能够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看明倾的神态,似乎身有不适的不是自己,若非声音虚弱,面色苍白,神情倒是显得有几分闲适。他声音平静,安抚着身旁的宴夏道:“过了今夜就好了,不用担心。”
宴夏依然不肯放心,喃喃又问:“真的?”
明倾失笑,颔首保证道:“真的。”
宴夏睁眸看着对方,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她挣扎片刻,终于再次问道:“那我……可以在这里陪你吗?”
只是眼下并没有让宴夏待在马车中照顾陪伴明倾的机会,因为就在她说出这话之后,山谷内的地面突然再次震颤起来。这一次的震颤极短,然而就在这一阵地颤之后,整个山谷之内,夜风回荡之间,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如雷的兽吼!
顷刻之间,山中枯木寒鸦尽散,人群喧哗,异变再起!
第37章
突然传来的响动让宴夏心中一惊, 她向明倾看去一眼,对方好似已经料到了她的担忧, 轻轻颔首算作应允。
宴夏抬手掀开一直紧闭的车帘,往车窗外山谷中看去。
山谷内因为方才的动静早已混乱不堪, 不少人缩在道旁紧张盯着远处的幽暗枯树林,更有人早已经提起了手中佩剑,戒备不已。人群多是年轻弟子, 其中辈分最大的不过便是方泽, 宴夏自人群中寻找着方泽的身影,不多时便见到了正护着易雁儿神情凝重的方泽,方泽情绪很是不对,他拎着剑不住往那挡住众人去路的乱石堆刺去, 竟似要再尝试一次以蛮力破开那堆乱石。
之前曾经听明倾说过, 那堆乱石决不能够以蛮力去破,否则山谷若再次动荡,乱石崩塌, 却不是明倾能够再救得回来的。
况且——
宴夏回头看向明倾,此时窗口车帘掀开不少, 火光透过其间映入车中,也将明倾脸上的苍白照得更加明显。
明倾现在的状况,恐怕没有办法再替他们收拾第二次残局了。
想到这里,宴夏心中担忧更甚,很快跳下了马车。明倾靠坐在车内看着宴夏的动作,目中明显有着疑惑。这种情绪在他的身上也是罕见, 宴夏不知为何自心底有了些异样的欣喜,还没等明倾说话,她当先对车内的人道:“我过去找他们。”
明倾眨了眨眼,又听宴夏犹豫一瞬接着道:“明倾公子在这里休息就好了,我……我会保护公子的。”
大抵是怎么都料不到眼前的少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明倾一瞬竟没能来得及多言,待他掩唇轻咳一声再抬眸之时,宴夏已经在这一片混乱中冲进了人群,到了方泽等人近前。
方泽现在的情绪有些激动,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或是与师弟师妹交谈了什么,他冷着一张脸将身旁的人推开,语气不善道:“我说了,走开!”
众人没能拦得住方泽,不少人听着身后山谷里面那不知名的啸声,哆嗦一下也失去了阻拦的勇气。
先前明倾自那马车里说的话众人都听在心上,这阻路的乱石不能以蛮力破开,否则便会再度引来山石崩塌,众人忙碌了一晚上清理乱石也是因为如此。但如今后方山谷中那声响不住传来,分明越来越靠近众人。前有阻路后有妖兽,他们等在这处,终究也不过是沦为妖兽食物而已。
“让我破开这堆石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方泽朝着众人扫去一眼,已是一把将手中长剑挥落在地,他大声道,“你们都该听见那声音了,非是千年妖兽绝不会有这般动静,那妖兽若出来……谁都逃不掉!”
不少人打了个寒噤,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成为妖兽的食物,那场景光是想想便让这群年轻弟子惊白了脸。
眼见没有人再肯阻拦自己,方泽提气运功,功力蕴于掌中,劲力微吐,便要再次拍向那堆乱石!
然而一道身影却适时上前,拦在了方泽面前!
方泽一愣,待看清来人身份之后,当即后退半步,急急收回劲力,那力道虽半途收住,却依然有不少往四周泄去,迎来四周众人身形又是一晃,方泽虽与其余众人乃是同辈弟子,功力却是远超众人许多。
他堪堪止住动作,面色难看的看着拦在面前的人,咬牙道:“宴夏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事实上拦住方泽一掌,宴夏自己也吓得白了面色,但她强行定下心神,很快便摇头道:“不行,你不能这样做。”
“不能?”方泽笑了起来,但眼底心底皆不见丝毫笑意,他冷声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带着大家一起等死吗?这次下山师父将所有人性命交托给我,你这是要我带着所有人送命在此?”
宴夏当然知晓方泽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她并不认为这是他们唯一的办法,“一定……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打破阻路石堆,换来山谷崩塌,将众人掩埋于此,与直面那妖兽又有何区别。
方泽不认为他们还有别的办法,面对那即将到来的千年妖兽,他不认为他们还能对付得了。他面色煞白,瞪眼看着宴夏,沉声道:“让开!”
宴夏没有动,她竭力回想着自己从前随着大爹爹学过的那些阵图,努力搜索着是否还有能够解决眼前困境的办法。她不相信眼前的状况就是绝境,一定有什么办法,一定有……
然而还未等到宴夏自回忆中找出办法,方泽已经再次抬掌,便要生生逼退宴夏继续击碎那堆拦路巨石!
宴夏只觉眼前微花,一阵大力将她自那处震开,她尚不及开口便已往后仓促倒去,险些跌于身后堆满细碎石子的地面之上。宴夏心下一紧不禁闭上眼来,然而预想当中的疼痛感却并未侵袭全身,与之相反的,是后背所触碰的另一层触感。
一种对她来说,甚至有些熟悉的感觉。
她蓦然睁眸抬眼,便见到了如今正一手揽住自己的人。
夜下无月,火光并未给山谷中森冷长夜添上几分温暖,却在明倾的身上镀了一层和暖的颜色,他轻扶着宴夏,待其站稳了身子,这才叹了一声,轻轻浅浅地抬眸看向方泽众人,一眼之下便换来了满山肃静。
“好了。”明倾的语气不甚明显,只淡淡为这一场喧哗作了个结。
他甫一出现在众人面前,整个山谷便似又回到了先前的平静,只除了不远处那越来越近的妖兽啸声不住传来,让已经安静下来的人群陷入无声的恐慌。
明倾回眸,视线穿过浓重的夜色,到了那火光所不能及的远处,定立稍许,方才浅声道:“跟我来。”
话音落下,也不待众人回应,便已转身往一方行去。
最先跟随而去的是宴夏,她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索,紧随在明倾身侧便往前去。而其余众人听到这话怔了不过一瞬,脑子里还没有思考出个结果,脚步已经先随着那人走了出去。
自出现在人前起,明倾便一直是轻言浅语,跟随在她身侧的宴夏自然知晓缘由是明倾如今有恙在身,然而旁人不晓,却也依然对其言听计从。眼前的情形让人不禁觉得古怪,众人万般防备不敢靠近的人是明倾,但到了这种时候,他们所最相信的人,也是明倾。
习惯许多时候深入骨髓难以改变,尤其是在生死关头。
人们静默的跟随在明倾身后,看着那道背影,心头有着眸中不为人言的羞愤,但远处传来的兽吼很快将这种情绪给淹没了下来,少年弟子们变了变脸色,不自觉地加快步子往明倾的背影跟去。
相较于此间众人,宴夏的心思却与之全然不同,她不甚认真的看着前路,更加浓郁的不安笼罩她心底,让她看起来显得有些失神。
她的担忧不在这山谷内越来越靠近的妖兽之上,也不在阻碍他们前路的那堆巨石之上,她所担忧着的,不过是身旁的明倾。
方才明倾自方泽掌风中救下宴夏,纵然是宴夏后来站稳了身形,两人却也依然牵着手未曾松开。起初是宴夏心绪不宁,所以明倾一直牵着她是要她安心。但一行人谷中另一方行去,宴夏才感觉到身旁的人指尖凉得可怕,不论怎么也暖不回来。
宴夏就走在明倾的身侧,她不时抬眸去看明倾的侧脸,在那苍白的脸上读不到任何让人动摇的情绪,却分明能够看清他越来越不见血色的面容,感觉到他越来越慢下来的脚步。宴夏知晓明倾如今的身体状况,也知晓如今这事不该让身后众人知晓,所以她悄然朝着明倾靠近了些,动作仿若不经意的扶住明倾,替他稳住了身形。
明倾自然能够感觉到身侧人的动作,但他依然平静往前,没有让任何人看出端倪。如今妖兽便在眼前,玄阳派的年轻弟子根本没有能力去面对如今的状况,更想不出其他的任何办法,如今人们虽安静不曾多言,但却早已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明倾的身上。
在他们看来,身为曾经的天罡盟之主,整个中原最为强大的存在,他必然不可能败给区区妖兽。然而只有宴夏知道,如今的明倾,根本就连走路都是勉强,又要如何与人们口中那拥有着千年修为的妖兽交手?
就在宴夏怀着复杂心思担忧着明倾能否应付眼前状况的时候,走在身旁的人终于缓声开口道:“距离除魔之战已经过去很久了,你们或许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众人凝神听着明倾的话,不敢稍有分神,这才听得他道:“这里叫做七海深渊。”
这话并未让人们有太大的反应,多数人的脸上依旧满是茫然,似乎对欲这个地方并未有任何印象,然而明倾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面色大变,甚至不禁寒了脊背。
“这里是魔君消失的地方。”
魔界或许曾经有过许多任魔君,但人界只要说到魔君,所指的必然只有一位。
那位魔君的名字叫做和英,三千多年前,魔君和英带领魔众自魔界大门入侵中原,带来了一场涂炭生灵的灾难。那场灾难虽然早已被制止,但它所留下来的火种依然在人世不断延续,并且延续至不远之前,那场灾难便是人世的魔门。
而关于那位魔君,因为时间已过去太过久远,如今的人们对其的印象已经十分模糊,但关于他的传说,却依然不时被人提起。
那是整个天上地下,最为可怕的存在。尸山血海,荒野白骨,于他来说不过一念之间。
相传为了能够对抗这位魔君,神界四极大帝亲自出手,最终两死两伤才终于换得将魔君封印。直至数十年前,方才彻底消失于这世间。
而数十年前见证了那位曾经不可一世的魔君消散于世的人,其中便有明倾。
想到这里,玄阳派的弟子们脸上的神情变得五味杂陈起来,人群继续往前,林间叫人心惊的妖兽声响却依然没有止息,甚至变得更加逼近,仿佛就在耳边,不过顷刻之间,便将跃至眼前。
也在此时,明倾终于带着众人在山壁某处停了下来。山壁之上爬满了藤蔓,若不仔细很难去自其中辨认出什么,然而明倾抬手拨开其中一处枯藤,人们这才借着火把的光芒发觉其中玄机,人们看了明倾一眼,很快上前开始扒拉四周的藤蔓,不过片刻之间,便拨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来。
洞内照不进火光,漆黑一片难见其中情形,人们僵在原地,唯有方泽看了明倾一眼,艰难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明倾毫无隐瞒,答得坦然轻快:“魔君死的地方。”
人群:“……”
“进去避上片刻吧。”明倾轻描淡写道出了自己的打算。
“……”
玄阳派弟子们相互觑着各自的脸色,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些被惊吓过后的惨绿。
纵然外面的妖兽可怖,但要去往那位占据了数千年传说的魔君的丧命之处,依然让他们觉得寒毛直竖。
玄阳派弟子们犹豫着没人敢往前首先探进那漆黑的山洞当中,但他们很快就失去了选择的机会,因为就在他们犹豫之间,一道阴沉冷风突然之间掠过枯树荒林,刮过众人周身。紧接着山林间传来倏然响动,不待人们有所反应,那漆黑的枯树林间,微弱火光的照映之下,突然之间出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巨大得超乎人们想象的——眼睛。
那眼睛自林间缝隙探出,在火光下闪烁不定,赤色的瞳仁左右探视片刻,最终定在了人群身上。
玄阳派弟子们如今正挤在那山洞入口处,瞬间像是失去了反应的能力,或呆愣或茫然,甚至易雁儿已经捂着唇尖声叫了起来。
这时候已经没有了再轻言细语劝说的时间,人群前方的明倾似轻叹了一声,旋即上前一步,声音也随之冷肃下来,毫不多言道:“进去。”
同先前的口气截然不同,若说方才是温声劝慰,如今便是习惯之下的命令。人们大抵对于温声劝说丝毫没有感觉,面对这等毫不客气的命令却纷纷惊醒过来,随之由方泽带头,一众玄阳派弟子们匆匆往那山洞里面而去,不过多时,便尽数进入其中。
只除了一个人。
明倾在与那妖物对峙的间隙别过视线,看着依然静立于自己身侧没有任何离开打算的少女,再次轻叹起来。
少女微微仰着头,紧握双拳,神情显得坚持而固执。
作者有话要说:理了一下大纲,觉得后面的剧情非常喜欢,然后自己陷入了莫名的兴奋中……
于是这章留言发一波红包w
PS:你们不要总是撒花花几个字呀,好歹说点什么让我知道怎么回复呀qaq
第38章
但不知为何, 在这种关头宴夏听到身侧的人似是轻笑了起来。
一瞬之间宴夏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就在那不知名的妖兽气息越来越强大, 眼见便要降临两人所在处之际,宴夏竟情不自禁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然后她迎上了明倾带着明亮笑意的眸子, 她很难去形容对上那眸子一瞬心头的触动,就像是于万里无光的沉暗夜晚中突然之间见到了星星,天下间最璀璨绚丽的那颗星星。它遥远而静谧, 如今却又近在咫尺, 仿佛伸手便能触及。
下一刻,深林中传来呼啸风声,属于妖兽的巨大的爪牙随着风声轰然而至,正落在宴夏与明倾所在的山洞入口处!
然而宴夏还未来得及去担忧, 明倾已一把将她揽过, 她眼前晃过一抹亮色,今夜第二次在明倾的帮忙下站稳身形,待再往前方望去, 才发觉自己方才见到的那抹亮色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