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上时,轻吁了口气,想起自己方才的言行,应该不至于让他怀疑什么,加上这张脸,这声音,就算怀疑,也应该察觉不到我是傅青华的。

带着不安入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陈凄厉的喊声传进了耳里。

惊得坐了起来。

凄厉的喊声继续,那声音沉载了太多的痛苦,太多的悲哀,又仿佛极端的在克制着某种东西。

是刘幕,这声音是他的。

速度的下床,连外衣也来不及披件,朝他的小院奔去。

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雨已然停下,只阴云压空,天像是要塌下来般。

就要冲进他的院门口时,一支手挡在了我面前,是巫臣华禹,他的身边还站着正哭得稀里哗拉的小丫以及一直沉着脸的老教主。

“怎么回事?他怎么了?”我问,声音里带着无法隐藏的紧张。

“哎,”老教主摇摇头:“他还是不肯绝情绝爱吗?这样下去,折磨的是他的身心啊。”

“阿爹,就没有办法了吗?”小丫哽咽道:“干嘛练这种武功非要绝情绝爱啊?他不想就不想嘛。现在倒好,半个月就被邪功所吞噬一次。”

“什么邪功?这是你祖师爷创的,不许这样说。”老教主瞪着眼。

“本来就是嘛,他为了练这功夫吃了多少苦,为了留下意识,不绝情绝爱,天天鞭打自己,让野兽咬自己…”小丫已哽咽得说不下去。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为了留下意识不绝情绝爱,天天鞭打自己,让野曾咬自己,“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呢?”

“关你什么事。”小丫没好气的道。

我望向巫臣华禹,他亦正复杂的望着我。

此时,一声更加悲怆的喊声冲向了云宵:“青华——”这二个字,透着绝望,深情,忏悔,哀的感觉像是能浸透到人的五脏六俯去,那以的浓,那样的悲。

我心神一震,情不自禁的朝院中迈去。

手却被巫臣华禹拉住,我抬头看他,他深深望着我,轻道:“不要去。”

小丫忽然放声大哭起来:“都是这个女人的错,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女人,他就不会克制邪功的反噬,大可以绝情绝爱,都是这个女人的错,哇——”

老教主重重叹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为了我吗?又是为了我吗?压下那份酸涩与痛楚,我平静的道:“我只是进去看看他。”

巫臣华向摇摇头:“他现在完全没有意识,你进去只会送死。”

“完全没有意识?”我一怔:“什么意思?”

“祖师爷创造的这门功夫,练到第三层时,心志会被反噬,少了人的七情六欲,每加练一层,七情六欲便会少一分,练到第九层时,只剩孤冷,一切将随他的喜好做出决定,如果内心抵制这样的反噬,功夫越深,痛苦便会更厉害。”

“那他练到第几层了?”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第九层。”巫臣华向刚说完,一道人影从梨花园冲了出来,站向后山。

小丫这时哭得更大声。

“他去哪?”我抓过巫臣华禹的衣裳,紧盯着他问。

“忘了你说过的话吗?别管他的事了。”低声说完,他拉着我就要离开这里。

我猛的甩开了他的手:“我要去看他。”

“如果你去看他,一切将会再回到从前。你希望变成这样吗?”他问得很平静。

回到从前?不,不要,不想回到以前的日子,那太痛苦,太无助。

巫臣华向拉着我一步一步离开梨花园。

我的脚步很慢很慢。

巫臣华禹手一用力,迫使我的脚步变快,道:“既然要放下了,就彻底的放下,你忘了在宫中时的苦,还有政儿的死了吗?”

政儿?我可爱的孩子,孩子的死是我永远过不去的坎,就像一道魔障,永远的摆放在我与刘幕之间。

不知不觉的,泪如雨下。

“回去睡吧,明天,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巫臣华禹说完这句话,就离开。

呆呆的坐在凳子上,不知过了多久,才上了床。

放下了吧,不论他发生了什么事,都与我无关,巫臣华禹说得对,既然要放下,就彻底的放下,不要再去多想,多管。

带着决定,闭上眼。

然而,刘幕那凄厉的声音就像是一道打进了心底的符,睡梦中,一直是他的声音在回荡。

我在一陈惊吓中醒来,发觉全身都是冷汗。

夜色还是很深沉,还没天亮吗?

这一夜,竟是这般漫长。

想再入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披了外衣起身,开始在房里跨度步,那些话一直在耳边回荡‘为了留下意识,不绝情绝爱,天天鞭打自己,让野兽咬自己’‘祖师爷创造的这门功夫,练到第三层时,心志会被反噬,少了人的七情六欲,每加练一层,七情六欲便会少一分,练到第九层时,只剩孤冷,一切将随他的喜好做出决定,如果内心抵制这样的反噬,功夫越深,痛苦便会更厉害’

犹其是当他喊出我的名字时,那悲怆到极致的声音——

蹲下身,紧抱住自己的双膝,将头深埋进臂弯内,不能去,无论他发生什么事,都与我无关,无关了。

我要过的是另一种人生,平凡的,平静的,普通的,没有痛苦,没有折磨,更没有他的存在。

可是为什么,那‘青华’二个字,却总在脑海里徘徊,他声音里的痛楚,忏悔,情意是那么的深,那么的浓——

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就看一眼,就看一眼吧,然后回来。

猛然起身,开门往外跑去。

就在跑出院子时,一陈笛声吹来,带着许些的落幕吹散在天地间。

石廊上,巫臣华禹白衣飘飘,他的目光是落寂和了然:“你决定了?”

我不敢直视他的眸子,只轻嗯一声:“我只是去看看他,一眼就好。”

“一眼?”他轻轻一笑:“京云,我想将祭祀的位置交给别人,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一怔。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一步之外时说:“从此浪迹江湖,游山玩水,过着平淡却快乐的日子。嗯?”

他的情意我是知道的,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道:“等我回来再说吧。”

下鄂被纤长的手指挑起,妖孽般的脸一下子放大在面前。

清澈幽深的眸子紧锁着我:“回来之后就会跟我走吗?我要你的承诺。”

“我,我…”

下一刻,他俯身而下,吻了下来。

我震惊的望着他,他的唇一如他的味道,凉凉的,雪一样的感受。

猛然推开了他,面色惨白。

他苦苦一笑,“去吧,他就在后山的谷内。”

“华禹,我只是,只是…”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二年来,是他在身边陪着我,痛时,哭时,都是他的肩膀给了依靠,不想伤害他。

“我没事,去吧。”他微微一笑,一如以往的笔容,懒散而悠然,离开。

一咬牙,我朝后山跑去。

云城的山并不高,却极深,有着很多的山谷狭缝。

进了山谷,能听到野兽的低吼声,听得人汗毛悚立,害怕而不赶前进。

我顾不得这些,只朝着方才刘幕飞去的方向跑着。

不明白他跑来山内做什么,只这一刻,非常想见到他。

一声声野兽的嘶吼声响彻了云宵,伴随着打斗声从西面传来。

快速朝西面走去,当走到一处山谷时,里面的怀景惊得我捂住了嘴。

满山谷是野狼的尸体,带着浓浓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我只觉身子颤抖。

黑夜下,一个人影在与数十只野狼交战着,那人像是毫无意识,只用全身蛮力与狼群扭打在一起。

他的身上,到处是伤口,有的深能见骨,但他像是毫无所觉,仿佛他的意识都被别人控制住了般。

泪落下,很快视线不清。

这一刻,看不到周围的一切,眼底只有眼前疯狂没有意识的男人。

他的伤就是这样来的吗?为了不忘记我,为了不成为孤冷的人,用这样的方式来抵制邪功的反噬。

我走向他。

狼群发现来了新人,有几只已朝我扑来。

他追了过来,我看到他的脸,一张满是戾气,杀气,野兽般的脸。

“刘幕——”粗哑的声音哽咽的喊他。

他根本就没听到,与要攻击我的狼紧紧的缠斗在一起。

我接近不了他,只能使出全力喊他的名字。

然,他的双耳像是被塞住似的,充耳不闻。

“刘幕,是我,我是青华。”什么想过平静的日子,什么形同陌路,统统都不再有,心里,眼底只有眼前这个男人。

刘幕身形似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与狼战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终于落幂,近百只狼倒在地上哀鸿。

而刘幕,绝冷的站在中间,迷茫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切。

突然,他此里又发出了凄厉的喊声,声音痛苦极致。

就在我不知所措时,他的双手使力打在了一边的巨石上,瞬间巨石碎粒,他的双手已然血肉模糊。

“不要,不要——”就在他身子要撞上石头时,我冲了过去,抱住了他,哭喊道:“不要再这样伤害自己了,不要——”

他一使力,我的身子被推开。

“刘幕,我是青华,我没有死,没有。”我朝他喊。

他的意识根本已陷入疯狂,根本就听不进。

就在他朝另一块巨石走去之时,我再度跑上去抱紧了他,这一次,我吻上了他。

他的唇很冷很冷,没有温度可言。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依然没有焦点,只木然的站着,任我吻着。

(卡词中…)

泪水不停的留下来,我紧闭着眸子,不敢睁眼看他,害怕没有用,能做的就是学着他以前的亲吻,与他舌交缠,死死的缠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双手搂上了我,被动变为主动。

他的动作很缓慢,像是在感受着什么,渐渐得变得用力。

清醒了吗?睁开眼,然,迎入眼帘的依旧是他涣散的瞳孔,我停下,他亦停下,仿佛方才的动作只是一场梦。

“怎么会这样?”我哭着:“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眼神突然有了焦聚,却在看到我时,目光陡然冰冷:“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会抱着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推开了我,力道很大,我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你,你没事了吗?”我欣喜的问。

他的眉越拧越深,冷瞥了我眼,往回走。

泪越落越凶,小丫说,这样的反噬半个月一次,这些年来,他就是这般过的吗?在一次次与野兽的拼战中减少痛苦?

此时,刘幕又转头望着我,薄凉的道:“还不走?想等狼群来咬你?”

擦去泪水,快速起身追上他。

刘幕的脚步突然停住,视线转向一处。

透过他的视线,我看到了巫臣华禹,他就站在半山腰,一身白衣,那般醒目。

“我可不认为他是来看我的。傅京云,你来这里做什么?”刘幕的视线又落在我身上。

“我只是,只是来采药,无意间看到,被,被吓哭了而已。”想到他方才的模样,我又忍不住落泪。

“是吗?”刘幕冷冷看我半响,独自离去。

一直告诉自己要重新生活,找回自己,最终还是败于自己的心意。

在昨夜看到他与野兽拼战在一起,就知道自己是放不开这个男人的,从没有那般明白过自己的心意,爱他,爱得那样无悔。

为什么与他之间要有这么多的波折?

为什么我们不能平平静静的在一起?

为什么?

“愣着干嘛呢?快上药啊。”小丫的声音冲进耳内。

“来了。”我忙挑了药拿给她,目光却望向闭目休息的刘幕,他全身已做了简单的包扎,但并没什么作用,深一些的伤口不做出处理的话很容易溃烂:“小丫,我们必须要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