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却无法安心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我担心他的手臂会酸疼,便欲移开,抬头才看到他并未入睡,而是望着帐顶出神。
“王爷?”我轻轻喊:“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别动,朕想这么抱着你。”他的语声极低,细细的听,还能听到一丝沙哑,像是忍了很久却没有发泄出来突然间开口说话掩饰不了的哽意。
“这样王爷的手会酸麻。”他怎么了?
“不要紧,如果可以,朕真想这样抱着你到永远。”他低低的说。
我只得不安的睡了下来,总觉得今夜的刘荣有些反常,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只知道这一夜,他侧卧的身形一直没动,无眠至天亮。
后妃受孕是件大事。
因此隔天,皇后和水妃来到崇政殿后,刘荣的后妃们也一一过来,佳嫔,方嫔,美嫔。
“肚子争气是好事,以后可要注意身子,不过,皇上可有提起过封你为妃?”皇后端庄的上坐,抿了口茶问。
“皇后娘娘是知道青华的过往的,能待在崇政殿里,青华已经很满足了。”封妃是不可能的,且不说我不愿,就以往的身份而言,那也是不被接受的。朝堂的非议已然够多 ,虽然尽数被刘荣强势的夺下,但封妃这样的大事,他应该不敢冒然。
皇后点点头:“你有这样的认识就好,那就好生待在崇政殿,你的日常吃穿与俸禄,本宫会按着嫔的等级给你。”
偏坐的佳嫔,方嫔,美嫔皆倒抽了口气,佳嫔语快:“凭什么啊?她最多也只是个资深的老宫女而已,凭什么与我们一样?”
“是啊。”美嫔如她的嫔号一样,极美,属于江南小家碧玉的俏美:“凭什么?”
方嫔一直安静的坐着,只拿美眸看众人。
皇后在各人的脸上转了一圈:“就凭她肚里的龙种。你们有吗?”
一句话,把佳嫔与美嫔的不满压了下去。
“姐姐,今天天气不错,听说御花园的夏花开得极艳,带大家去赏赏花吧。”水妃笑说。
“也好。”皇后点点头。
御花园每年的夏花都不一样,今年的是从俯首称臣的西戎进贡而来,它的红艳与中原的艳红极大不同,暗沉许多,但盛放的美却不输中原第一花——牡丹。
“这不是今科状元蓝子尘吗?”佳嫔突然开心的说。
望去,果然,一大堆宫女的中间,蓝子尘白衣翩翩,神态易怡然,似说了什么笑话,逗得宫女们花枝乱颤。
“他讲话可逗了。”美嫔掩嘴而笑,显然也极为喜欢这位蓝子尘。
倒是皇后拧拧眉,低骂了句:“荒唐,后宫岂是男子能随意出入的,又这般与宫女调笑,也太大胆了。”
第十七章 再次入宫
“姐姐,”水妃淡淡一笑,倒是不以为意:“爹爹喜欢他,他很有可能会是我们未来的妹夫。”
“这样的人,岂可将妹妹嫁与他?”皇后正说着,蓝子尘已看到我们,朝这边过来。
一翻行礼。
“今科状元,本宫记得皇上还未授与你官职,这般在后宫随意走动,颇为不妥,以后还望自律。”皇后的声音极为严肃。
蓝子尘慵懒一笑:“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是恩师命在下在此候着,宫人们见在下无聊,才说了会话。”
谁都知道蓝子尘的恩师正是皇后的父亲右相。
皇后被气得拂袖离去,一干人等也只好跟着离开。
“青华姑姑留步。”我走在最未,蓝子尘突然叫住了我。
我望向他,修长身形,加上一身的飘逸白,干干净净的白面书生,这模样的人确是能得到很多人的喜欢。
他一手伸过我肩膀时,我只觉身子一麻,就在他从我肩膀上拿下一片树叶,身子又恢复了知沉,只听他笑说:“姑姑衣上有片叶子。”
“你?”我骇然望着他,方才疼麻的感觉像极了那夜被巫臣华禹点住穴位时的感受。
蓝子尘眨眨无辜的眼:“姑姑不用谢我,恩师就快来了,在下这就告辞。”
我惊得好久没回神。
直到张进找来,“姑姑,我找了你好久,你现在有了身子,可别到处乱走啊,会吓死人的。”
“张进,”我抓过他的手紧问:“有没有一种可以使人外貌改变的药物?”
“改变外貌?”张进想了想:“有啊,不过那种药吃了只会毁容。”
“不是,不是毁容,就是换了张脸是。”想到蓝子尘方才使的招术,我越发肯定起来。
“你是说易容术?”
“易容术?”很陌生的名字,却又极其易懂。
“是啊,”张进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人,便低声说:“我们暗卫有时去做任务,就会易个容,不让别人认出来。”
我点点头,这么说便能理解了,那么说,蓝子尘应该就是巫臣华禹,真是的话,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目的又是什么?
我不敢想下去。
自有了身孕后,刘荣甚少宠幸别的后妃,一直在崇政殿住着。
尽管如此,我与他的交谈也极少,但每次睡下,他却极为固执着要抱着我睡。
日子就在这样奇怪的相处中过去了三个月。
深秋时分,落叶飘舞,带起满城的金黄。
这是我第三次来到杂司院,万公公依然在洗着马桶,寒冷秋风下,他的身子越发的伛偻。
后二次来,他都没有理我,甚至是冷漠厌恶的,原因便是我腹中的孩子,可我不能告诉他孩子是刘幕的,这样的风险冒不起。
“老奴说了,老奴是什么也不知道,你就别再来了。”万公公的声音一如那冰水,还带着深深的讽刺:“好好过着你的日子吧,要是生个皇子,以你的能耐,这后宫就是你的天下了。”
“万公公,青华别无所求,只想见皇上一面而已。”我再次哀求。
“我真不明白,你都有王爷的骨肉了,为何还要执意于以前的事?还是,你就是那样朝三暮四,水性扬花的女人?”万公公眼底很是恼怒。
“我,我......”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别再来了。”万公公继续刷着马桶。
不远处的张进见状,过来拉我,气愤的说:“姑姑,我们走吧,这种人别再去求他了。”说完,强行拉着我离开杂司院。
夜,万籁俱寂,连丝月光也没有。
望着黑沉的夜色,轻抚着微凸的肚子,思绪凌乱。
入宫快四个月了,却连一丝他的音讯也无,他到底在哪里?是生是死?
我又该如何生活下去?
“你的耳朵怎么了?”刘荣低沉的声音在右侧响起。
我一愣,慌忙起身。
“朕在门外叫了你很多次,你都像没听到似的,朕发觉,每次朕在这边唤你时,你都反应极慢。”刘荣一手轻抚上我左耳,满脸的疑惑。
“左耳聋了。”我不是很在意的一笑,赶紧给他泡上茶。
“什么时候的事?”刘荣拧眉:“怎么会聋的?为什么朕不知道?”
“很久以前的事,王爷今天回殿真早啊。”天才刚暗不久呢。
“找御医看过吗?”他拉过我坐在他腿上。
对于他亲密动作,我依然不自在,身子显得紧崩,他仿若未觉,细细察看我的左耳。
“看过了,”拿下他的手,我笑道:“谷御医一直在给我找药呢。”只怕这辈子都无法恢复听力。
“放心吧,不管花多少的金钱,人力,朕一定要把你的耳朵医好。”顿了顿,他突然道:“青华,朕想封你为妃,华妃。”
“王爷,万万不可。”怔忡之后,我忙站起,跪在地上。
“为什么?”他的声音冷了几分。
“王爷忘了,青华不止是个老宫女,还是先,先皇的禁妃。”禁妃,想起那段日子,心中一痛,真实而梦幻,谁会料到今日的结局?
“那又如何?朕喜欢你,就要封你为妃,”刘荣深吸了口气,望向窗外,喃喃:“原本,皇后的位置也会是你的。”
“王爷,青华只想这般侍候在王爷的身侧,别的并无奢想,求王爷成全。”封了妃,又会挑起多大的风波?只是个宫女,已遭到了皇后与右相的防范,要是封妃,只怕......我抚上肚子。
“是并无奢想,还是不愿当朕的女人?”刘荣声音更为冷沉。
“青华真的只愿侍候在王爷身侧。”
“那好,”刘荣冷冷望着我,眼底复杂莫测:“待你生下孩子,就将孩子交给皇后抚养吧。”
“什么?”望向刘荣,望进他冰冷却认真的眸底,脸色蓦然苍白,“不,我的孩子我要自己抚养。”
“你忘了后宫祖制吗?嫔和嫔以下的女子是无法自己养育皇子的,除非成为四妃之一。”刘荣定定望着我,“现在,你还只想待在朕的身边服侍吗?”
全身像是被浇了盆冷水般冷,是啊,我怎么忘了,宫女是不能亲自养育皇子的,宫女生下的皇子必会被后妃领养,我怎么会忘了呢?这样的教训,曾失去一个孩子的教训,又怎可以忘了呢?
“你的回答?”刘荣冰冷的眸底有着一丝看不出的哀伤,很淡很淡,很快化为无形,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封妃?我已然是那个男人的妃子,又怎可以背弃?这几个月来,一直做的努力也是为了那个男人,可如今,腹中的孩子......想到皇后,这个一心为了刘荣的女子,不,不管她如何的性情,都不能将孩子交给她,不会将孩子交给任何一个女人,后宫,女人不是最大的牺牲品,而是孩子,那些无辜而又纯洁可爱的孩子,想到没了的二个孩子,一时心底沉重万分。
“青华谢恩。”我磕头,想到不知生死的他,他会怪我吧?会更恨我吧?阻止了他复位,又背叛于他,甚至连他的孩子也......我能选择吗?
“三天后便是册封仪式,你做准备吧。”刘荣说完,离开。
他迈开的脚步看不出一丝喜悦,只有无边的沉重。
我以为这三天,后宫应该不会安份,但出乎意料的平静,前朝的大臣更是没有动静,仿佛不知道我曾是禁妃的事。
册封的前一天,水妃到来了崇政殿。
一身的淡黄,浓妆轻抹,整个人显得清爽而柔美。
“你应该去谢谢皇后娘娘。”他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如此。
我一时不解她话中的意思,便听得她说:“父亲本要带着群臣闯宫以阻止皇上封你为妃,是姐姐说动了父亲,才能使你明天能顺利的册封。”
我一怔:“青华等会就去谢皇后娘娘的厚爱。”
“姐姐说,只有真正的得到才能彻底的放下,你认为是吗?”水妃打量着我。
我沉默,是因无法坦然回应,能说什么呢,真正的情,得到了只是升华,而不是放下,可这句话放在这里是多么的不合适。
“因为我与你长得相像,姐姐才把我叫进了宫。她告诉我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要我学你的一切。你说,我学得像吗?”水妃拉过我的手至镜前,镜中的二人确是很像,只除了眼眸,我的沉静,她是清智。
“娘娘说笑了,青华哪里比得上娘娘。”我忙退了开去。
“确是挺像的,要不然,皇上不会每次在你这里受了伤就来找,”水妃幽幽一叹:“我从不知道女人能把男人伤得那么深,那么深。”
“什么意思?”我一愣。
“你说呢?他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却没有一丁点的回报,甚至缕遭伤害。”水妃冷笑一声:“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确是疑惑,自进了宫,与刘荣不管是说话上,还是行为上,我都小心翼翼,避免再发生以前的情况,又怎会去伤害他?
见我不语,水妃道:“今天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既然你已怀了皇上的孩子,有了龙子,就好好的去爱他,要是再让皇上受到伤害,姐姐不会饶过你,我更不会饶过你。”说完,未等我行送礼,她已离开。
册妃的这一天,宫女拿给我的并不是贵妃华服,而是一套大红的新娘装。
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实在是过于疲惫,也不做它想。
当一切结束时,全身像是虚脱了一般。
他没有赐给我宫殿,依然住在崇政殿,他安寝与理政的地方。
这样的恩宠,历朝历代都找不到例子。
心情又沉重了几分,特别是在看到崇政殿到处贴着的喜字时,看到龙凤大红床置,桌上的交杯酒,桌上被撒的花生与莲子时。
这一切,应该是成亲的装扮,只有皇后才配拥有的东西。
“喜欢吗?”温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身子便被拥入了一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
转身,看到了一身大红新郎服的他,俊美的轮廓在红烛印照下,神采飞扬。眼底没有了冰冷与阴霾,有的只是喜悦与幸福。
“这是朕一直以来想给你的,从今天开始,我们便是夫妻了,从此相亲相爱,不离不弃,白头偕老。”他握起我的手,深情喃喃。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越感动也越愧疚,更是不知如何去回应他的深情。
“青华,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你,我,还有…”他轻抚上我的小腹:“他。一直以来,我最在意的只有你,我会努力做一个好父皇,将来还把皇位传给他。”
我一愣,将皇位传给我的孩子?
望进刘荣深情却认真的眼眸,只觉眼眶微涩,匆匆别过脸:“王爷累了吧,青华服侍王爷宽衣。”
宽衣的双手被他握在怀中,他微微笑:“你才累坏了吧,我来给你宽衣。”
“不,不,这怎么可以?”我惊望着他,今夜的刘荣很奇怪。
“为什么不可以?父皇曾说过,闺房中的事是没有大小尊卑的,可以随心而欲。现在,朕就想帮你宽衣。”
我轻咬唇:“还是我自己来吧。”说完,匆忙进了屏风后。
他不应该将这个房间布置成这样,不应该对我这么好,不应该这么温柔,这样的好,让我情何以堪?让我如何自处?
更好衣出来时,他将一交杯酒端到我面前,幽深满是情深的眸底有丝淡淡恳求:“让我们忘了以前的一切,重新开始,好不好?”说完便将酒一饮而尽,目光紧锁着我的视线,等着我的答案。
“王爷,我有身孕,御医说不宜饮酒。”我将杯子放在桌上,低别过脸说。
“放心,朕也问过御医了,说饮一小杯无碍,反对身体有益。”他将酒杯拿起,递到我面前,温柔的笑容里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执着。
“是吗?”心底苦笑,不得已,我只得喝下。
刚喝下,他便拿过一颗花生,温和的说:“咬一下。”
这样的情节,我又怎会不熟悉,身为侍婢,洞房里的一切都极为明了,花生是生的,当娘娘口中说出‘生的’的,意寓落地开花,早生贵子,子孙满堂。
“咬一下。”他将花生放到我嘴边,温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