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衫客道:“两艘三千料的大船而已,走的匆忙,武器弹药淡水粮食都不完备,人手也欠缺,要不然怎么先来江华岛呢,还不是想补充点器械粮草,海盗嘛,倒不怎么怕,咱们船上这十来门小炮也够对付的了,就怕高丽国的水师找麻烦,你也知道,咱们国公爷一直支持高丽北部的金将军,可招高丽王恨呢,所以这个事还得瞒着高丽人,我说老李你可嘴严实点,别到处乱说哦。”
李明博两只小眼睛都睁开了,点头如捣蒜,道:“那是一定,老兄你放心好了,那什么,我上个茅房,你先坐着啊。”说着捂着肚子跑开了。
李明博迅速来到码头,跳上舢板对船夫道:“快回去!”
江华岛和高丽本土之间只有两里路,小舢板划了一阵子就到了,李明博找到花郎军大将军把事情一说,大将军也被震惊了,他不敢擅作主张,又不肯放弃这个好机会,于是写了急报让人飞速前往汉阳报告大王,又怕信上说不清楚,索性让李明博一同前往。
六匹快马从花郎军营中奔出,其中三匹上坐着人,另外三匹是准备换乘的,为了及时通报消息,高丽人可算下了血本了,幸亏江华到汉阳不过百里之遥,只要拼命赶路,晚上就能抵达,明天就能带着大王的指示回来。
等三人赶到汉阳的时候城门已经紧闭了,城墙上的士兵听见下面有人喊门,便抱着长柄叉子懒洋洋的出来喊道:“落锁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李明博大叫:“江华岛紧急军报,误了事情你们哪个吃罪得起!”
一听是江华岛来的人,士兵立刻来了精神,飞速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汉阳城市很小,进了城门快马加鞭三分钟不到就来到了景福宫,宫门口的内禁卫一看有人闯宫,赶忙张弓搭箭射过去,几只雕翎箭贴着李明博的鬓角飞过去,他也顾不得害怕了,大喊道:“江华军报!十万火急!”
江华岛被明军占领是高丽人心中永远的痛,李倧曾经交代过,只要是江华来的军报,不管是什么时辰都要立刻呈上来预览,士兵们谨记于心,听见李明博的喊声,赶紧停止射击,开门将信使迎进来,值班的承政院副承旨闵正浩大人亲自接见了李明博,李明博奔走了几个时辰,已经累得脱了人形,见到闵正浩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就晕了过去。
“大人,刘子光在江华岛。”
景福宫全体总动员,从大王李倧到最低级的宫女都动员起来了,李明博气若游丝,严重昏迷,李倧严肃地询问内医正大长今:“还能不能救活?”
大长今道:“此人身子本来就虚,再加上心中焦虑,劳顿不堪,诱发了心脾肺的过劳,恐怕是不行了。”
李倧道:“这个人关系到我大高丽的兴衰,一定要救活,拜托了。”
大长今道:“那小的只有冒死给他注射人参大蒜汁了,只有这样才有一线希望,不过还请大王恩准小的使用那支千年长白山参。”
李倧道:“只要把人救活,用什么都行。”
…
经过大长今的一番努力,李明博终于从死亡线上拉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旁坐着的都是穿红袍的大官,还有一人年轻英俊的人胸前绣着四爪飞龙,心知这就是大王了,当时感动的一塌糊涂,拖着病体跪拜于地:“大王…”话没出口,已经泣不成声。
…
得知了刘子光流亡海外,暂住于江华岛的消息后,李倧连夜召集了议政府,承政院,内禁卫,兼司仆,羽林卫等部门的主管,商讨对策。
刘子光不单是大明的叛臣,还是高丽的头号敌人,要是没有他的使坏,高丽也不会南北分裂,现在此人来到江华,是高丽报仇,甚至崛起的好机会,江华岛驻军不过五百余人,加上刘子光所带的随卫也不过千,而附近的高丽精锐花郎军足有万人之巨,附近海面上还有数百艘水师战船,如此兵力优势之下,一定能活捉刘子光。
李倧扫视两边,高丽国的大将们一个个雄赳赳地坐着,只等他一声令下了,李倧深吸一口气道:“副承旨闵正浩听令,你带领内禁卫迅速赶往江华,在花郎军的配合下务必将刘子光生擒,就说寡人请他来汉阳做客。”
闵正浩忽地站起道:“定不辱命!”
李倧又道:“李明博报信有功,升为议政院六品公事官,配合闵正浩擒拿刘子光,即刻出发。”
李明博从九品小吏一下连升三级,成了六品京官,心中那个激动啊,他也学着闵政浩的样子道:“定不辱命!”
是夜,一队精锐的骑兵从汉阳城中驰出,向着江华方向飞奔而去。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三十六章 请神容易
李明博今年三十九岁,出身于京畿道海边的一个小渔村,早年也读过书,中过秀才,后来因为穷的吃不上饭,跟随邻村的人驾船去了大明走私货物,这才练就一口娴熟的汉话,走私虽然能吃饱饭,但是无法实现个人理想,于是李明博用走私的钱买个个小官职,从此戴上了乌纱帽。
高丽政治腐败,有本事的人往往得不到升迁,李明博就是个典型的例子,虽然他自以为满腹经纶,可是年近不惑依然是九品小吏,有什么危险地工作还得第一个上。
这次明朝方面有海船来,作为通事的李明博就被第一个派上去接洽,本来只是一件普通的公务,但是由于李明博的精明,很快就意识到这里面藏着巨大的机会,不但是高丽的机会,还是自己的机会,只要把握好了,自己就可以一飞冲天!
果不其然,李明博将刘子光来到江华的消息报上去之后,就连最昏聩的官员也不得不重视起来,派他直接去向大王报告,李明博抓住这个表现的机会,纵马狂奔一百里,路上根本没有停歇,按说一百里也不算啥远距离,不过对于高丽人,尤其是一个已经四十岁的缺乏训练的中年人来说,确实是一种考验。
李明博在恰当的时候装作昏迷过去,引得整个景福宫都被震动,大王派出了御医大长今来给他诊治,这些事情李明博在装死的时候都透过那双小眼睛看的清清楚楚了,等参汤喂到嘴里之后就“正好”苏醒过来,他的这种表演很见成效,被大王当场封为六品公事官,连升三级不说,以后还能带着妻儿老小进京工作,前途不可限量啊。
和李明博并辔而行的是副承旨闵政浩大人,这位爷身份可不简单,早年就曾经带了一票人马深入大明境内窃取科技情报,还绑架了刘小猫,弄出不少事端,后来被南厂擒获,判了二十年大狱,幸亏闵政浩的情人大长今通过自己的关系找到彭静蓉,拐了七八道弯才放了出来,就这样还是在南京吃了三年牢饭。
如果不是刘子光,闵政浩早就不是小小的三品副承旨了,如果不是刘子光,闵政浩早就和大长今成婚了,正是由于四年前的那一次失败,闵政浩至今在国内抬不起头来,他需要成功来挽回自己的声誉,幸亏大王明白闵政浩的心,知道响鼓不用重锤,从来都没有训斥过他,这次抓捕刘子光的重要任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派遣闵政浩前往,这多么大的信任啊。
绝不辜负大王的重托!闵政浩暗暗在心中下了决心,他大吼一声猛夹马腹,一马当先冲在队伍最前面,内禁卫的骑兵们被副承旨大人的激情感染了,也猛磕马刺,纵马奔驰,只苦了马术不精的李明博,本来就已经跑了一百里路,屁股都颠成两半了,现在又要长途跋涉,这可怎么得了啊,不过为了荣华富贵,忍吧!
内禁卫是李倧的御林军,也是全高丽最精锐的部队,比花郎军这种所谓精兵要强多了,光是这一千匹战马就是花郎军不能比的,高丽地小民贫,养马不易,一匹马的费用能养四个士兵了,所以说这支骑兵部队是高丽国最后的家底子,能不能逮到刘子光就看他们的了。
当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的时候,内禁卫们已经抵达了京畿道的海边,闵政浩不顾鞍马劳顿,找到花郎军的主将宣读了圣旨,接管了指挥权,又联系到附近的水师,水陆两军协同作战,包围江华岛。
高丽水师尽是些小舢板,可是也有些能拿得出手的玩意,五百料的龟船就是他们的骄傲,这种战船外面覆盖了龟壳一样的装甲,能防箭矢刀枪,从前面的龟头里还能发射火箭,两旁伸出桨来人工划动,在近海作战中效果甚好,但是这玩意碰上明军的火炮就得歇了,这一点闵政浩不是没有考虑,可是牺牲是不可避免的,为了活捉刘子光,他宁愿损失掉一半的水师。
事情没有闵政浩想象的那么惨烈,当岛上的明军发现晨曦中的薄雾里钻出高丽龟船以后,并没有立刻开炮射击,而是色厉内荏的质问高丽人为什么破坏协议,擅闯江华岛。
闵政浩站在船头朗声喊道:“我们大王听说刘子光阁下驾临江华岛,特派在下率领五千内禁卫,十万花郎军护送阁下前往汉阳游山玩水,大王的一腔情谊,请阁下切莫辜负。”
这话里就带着威胁的味道了,江华岛上的明军充其量不过五六百人,就是再厉害也挡不住十几万高丽大军啊,以前刘子光当权的时候高丽人不敢动他,那是念着大明的天威,现在刘子光成了钦犯,高丽人可就没那么客气了,江华岛的驻军要是敢窝藏刘子光,被闵政浩一阵火箭给剿灭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见对方不敢应答,而那两艘搭载刘子光流亡队伍的海船还停在港内,闵政浩更加断定人还在岛上,他果断下令战船靠岸,内禁卫上岛作战。
一千内禁卫踏上了江华岛,身着重甲的士兵们毫无畏惧的站在明军的炮口下,在他们的背后是数十艘全副武装的龟船和一万花郎军,还有千千万万的高丽子民和大王的支持,今天只要拿不住刘子光,他们就要血洗江华岛。
好半天明军守备才从城墙上探出头来,对闵政浩道:“不错,大帅是在江华岛上,他老人家也愿意跟随尔等前去汉阳,不过大帅想亲眼看看你们大王的圣旨,以免被人骗了。”
闵政浩冷笑一声,让人把圣旨送了上去,不多时一个穿着退色旧战袍的年轻人从城墙后面站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李倧的圣旨,对闵政浩哈哈笑道:“你们大王还真是看得起在下,派了这么多人来护送,吆,这位不是闵政浩大人么?有日子没见了哦,闵大人不在情报口混了,改当武将了哦,不错不错,有前途。”
此人正是刘子光,闵政浩和他交过手,自然认得,见他死到临头还一副猖狂的样子,不禁出言讥讽道:“刘大人别来无恙,承蒙您关照,我在南厂诏狱里吃了三年牢饭,现在我也请您尝尝高丽的美食,时间有限,请您赶紧动身吧,我在这里先提醒一下,千万不要试图做任何徒劳的抵抗,江华岛已经被我们团团包围了。”
闵政浩耍嘴皮子的时候没注意到身边的李明博已经悄悄的溜了,原来李明博眼睛虽小,视力却不差,一眼就看出城墙上那位正是和自己唠嗑的那人,虽然一时间猜不出对方的动机,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一定是阴谋!
刘子光笑道:“圣旨上说要将我们随船的所有人都带去汉阳,你们大王还真是好客,那我可就不作假了,文龙,发信号让弟兄们都出来吧。”
刘子光的侍从长代文龙从怀里摸出一个圆筒,一拉引信,一颗火红的信号弹冲上了高空然后炸开,随即江华岛周边响起了隆隆的炮声,听声音近在咫尺。
闵政浩当时就慌了,抬眼望去,江华岛周围有无数战船从雾中钻出,大炮直指高丽水师,有一艘龟船妄图调转船头顽抗,被几发炮弹击中,一身龟壳顿时灰飞烟灭,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啊,高丽水师上下顿时不敢再动,再看明军水师,径直往岸上花郎军的驻地里发射炮弹,巨大的船体侧面有着上百个炮口,一次齐射火光耀眼,浓烟滚滚,大海都在颤抖,花郎军的营地瞬间便成了人间地狱,那些耀武扬威的花郎军被炸得人仰马翻,死伤狼藉,一万士兵片刻之间就丧失了战斗力。
内禁卫们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拔出长刀为自己壮胆,但是颤动的刀锋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怯懦,江华岛的城墙后面慢慢露出一排人头,全是戴着铁盔的红衫军,手里端着火铳瞄准了内禁卫们。
“啪”的一声,一个内禁卫扔掉了手中的长刀,跪到了地上,然后其他人有样学样,也都扔下武器跪地投降,瞬间一千人就只剩下闵政浩一人站着了。
内禁卫是宫廷卫兵,从来没参加过实战,听见震耳欲聋的炮声已经腿软了,再看见一排排黑洞洞的火铳,没瘫在地上就算好的了,对于这帮不成器的部下,闵政浩也无话可说,毅然举到横在脖子上,默念一句:“大王,长今,我去了。”就要自刎殉国。
突然间,闵政浩虎口一麻,长刀脱手而出,刘子光将火铳插回腰间道:“闵大人这是做什么?刘某人没说不跟你回汉阳啊。”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三十七章 窃国大盗
一千名内禁卫一个不少的原路返回汉阳城,和来的时候不同的是,来时雄赳赳,踌躇满志,回时垂头丧气、愁眉苦脸,战马是没得骑了,全便宜了那帮明军水师步勇,腰刀也被缴了,只能跟着人家马屁股后面吃土。
监视江华岛驻军的一万花郎军已经被打散了,花郎军是以民间勇武少年组成的新编陆师,因为高丽国原来的陆师已经在和北部金氏叛军的战斗中消耗殆尽了,准确的说是都投了金操成了。
高丽国一共就那么点地方,虽说民间尚武,青少年闲着没事都要练两下子跆拳道,可是把式耍的再好也搁不住大炮火铳啊,盘踞高丽北部的金操成部只是装备了很少一部分火器,学了一点红衫军作战的皮毛,充其量不过是山寨版的红衫军,这样都能把高丽朝廷打的落花流水,何况是真的红衫军来了呢,实力差距实在太大,战斗根本就怎么展开就结束了,花郎军溃散,内禁卫全体投降,闵政浩被擒,李明博这回也没那么幸运了,藏在草丛里被提了出来,这会正坐在马上陪着刘子光说话呢。
李明博今天是跟马杠上了,来来回回骑了三百里路了,这屁股都要肿了,可是上国贵人面前,他还是强忍疼痛,保持了应有的礼貌,恭恭敬敬的回答了刘子光的所有问题。
刘子光从青岛带来了几乎整个舰队,光水师步勇就有三个营,水师步勇的编制比陆军小,属于轻装营,三个营也不过五千人,不过对于高丽来说已经足够了,想当年一个营都能横扫辽东,今日三个营还不把高丽给翻个底朝天。
当然名义上不能那么说,刘子光现在是高丽王的客人,奉了大王的旨意带着随从前往汉阳做客呢,只是这客人忒恶了些,把人家派来迎接的内禁卫部队都给缴了械,抢了马。
明军和高丽军的混合编队经过几个时辰的跋涉,终于来到了一百里外的汉阳,汉阳周围是一圈丘陵,汉江自东向西流过,作为高丽国的首都,却丝毫没有一点首都的模样,城墙低矮,上面无精打采的竖着几杆旗子,用千里镜看过去,城门口有两个抱着叉子的小兵正在瞌睡,城内炊烟袅袅,正是到了晚饭的时间。
刘子光收回千里镜,对身边大将——水师步勇参将文戈涛道:“去把城墙占了,咱们也好进城吃个安生饭。”
文戈涛应一声:“得令。”便带着一彪人马呼啸而去,占领汉阳城的任务简直太简单了,内禁卫派出去之后,守卫京城的就只有捕盗厅的轻装步兵了,严格的说,他们连城防部队都算不上,只是抓贼的差役而已,指望这帮人如何能抵挡红衫军的虎狼之师呢,不到两盏茶的时间,汉阳城防已经落到了文戈涛的手里,几门小炮往城头上一架,瞄着景福宫,汉阳城再无险可守。
刘子光这才带着大队人马大摇大摆的进入汉阳城,这不是他第一次出国进行友好访问了,当年去旅宋的时候那新汴京是何等的繁华富庶啊,可是汉阳城却一点都不像都城的样子,可能是刚下过雨的原因,街道上泥泞不堪,路边随处可见粪尿,两旁的房屋低矮简陋,铺瓦的都不多,大多是泥坯茅草顶,穿着白色民族服装的高丽人从房子里钻出来,用大饼脸上的一对小眼睛好奇的看着这支庞大的军队。
“国家贫瘠,人民困苦,这是做大王的过失啊。”刘子光语重心长的说道。
“国公爷说的是,我们高丽就缺少一位明君了,假如阁下能够做我们的大王,那真是万民之幸啊。”李明博立刻接茬道,通过一路上的交流,他已经完全倒向了这个入侵者,并且被刘子光封为九品通事官,虽然还是九品官,但是大明的官,含金量比高丽的三品官还要高。
“丫的真无耻。”刘子光心中暗道,嘴上却说:“高丽国自然要由高丽人来当家作主,我是大明人,怎么能当你们的王呢,李通事不要胡言乱语。”
李明博的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赶忙住嘴,旁边的闵政浩恨恨的朝地上呸了一口,大概是鄙夷李明博的无耻行径,但李明博只是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理也不理闵政浩。
进入景福宫的时候还是发生了一点战斗,规模不大,因为景福宫的面积充其量也就是大明朝某个贫困县城的地主老财的宅子那么大,内禁卫们又都被派了出去,只剩下百十名亲卫保护大王了,李倧年少英武,亲自拿着一把长刀率领卫士抵抗,但落后的兵器根本挡不住火器的进攻,他们节节败退,退守最后一座宫门。
眼看守不住了,李倧派人喊话,说是愿意将高丽王宫的所有金银交出,并且献一位美人出来,求大明天兵撤军,说完就送来两箱子金银,还有一个头上盘着奇怪发髻的女子,刘子光一看,吆和,还是故人大长今姐姐。
徐长今在高丽国的地位甚高,原来她只是一名普通宫女,屡受排挤,但是做人相当执着,又爱学习,练得一手好厨艺和艺术,后来又去大明留学深造,回国被封为内医正,赐名大长今,长今姐姐生得好相貌,脸如银盆,又似满月,用高丽人的标准来看,那是大大的美女,可是以明人的审美观来看,最多能算是个五官端正而已。
大长今和闵政浩有一腿,但是关系尚未公开,因为大王李倧也喜欢长今姐姐,几次想纳她为尚宫,都被婉言谢绝了,长今和闵政浩本想离开宫廷隐居,但是国家多事之秋,他们才不得不留在王宫为大王尽忠。
刘子光用剑拨弄着两口箱子里的金银,看到除了锭子之外居然还有些盘子碗筷,看来李倧真是急眼了,把手头能找到的值钱玩意都给送来了,再看大长今姐姐,双眼含泪,面如死灰,哪还有往日的从容优雅。
忽然刘子光感到身后有一股不平静的气息,回头一看,闵政浩正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大长今,呼吸明显加快,刘子光便明白了其中道理,喝令先将人押起来,然后让李明博冲里面喊话,说李倧穷兵黩武,搞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国家分裂,现在天朝上国派人来整顿了,令他赶紧弃械投降,要不然格杀勿论。
李倧好歹算得是高丽中兴之主,也有几分血性,他不愿被俘受辱,索性用灯油浇满全身,自焚而死,李倧一死,卫士们立刻土崩瓦解,奔出宫殿向明军投降。
李倧死了,他的一帮后妃可没有死,一个个哭哭啼啼的向刘子光磕头求饶,请他放过孤儿寡母,刘子光一边命人救火,一边哭道:“我与李王兄神交已久,没成想他竟然撒手而去,真是令人叹息,嫂夫人们请放心,王兄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那什么,哪一位是元子啊?”
元子就是世子,高丽王的合法继承人,景福宫被明军围的水泄不通,跑也跑不出去,想自杀又没有那个勇气,尚宫们只好把元子抱了出来,刘子光一看这孩子不过五六岁,生得虎头虎脑,一副标准高丽孩童的模样,当即装作很喜爱的样子道:“这孩子我收为义子了,明天扶他登基坐殿。”
汉阳城就这么大,四门一堵,也不用按图索骥了,就捡房子上有瓦的人家进去搜,准能逮到高丽国的大臣,一夜之间高丽朝廷的官员就被捉了个干干净净。
当夜刘子光召见了李明博,李明博心中惴惴不安,跪在下面不敢说话,今天他的表现还算不错,谈吐也颇对刘子光的胃口,搞不好刘子光会把他留在身边当幕僚呢,那样的话可就太好了,虽说此人是流亡海外,但是明眼人哪个看不出他的实力还在,就是逐鹿中原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可是刘子光的话却让李明博大吃一惊。
“老李,如果把高丽交给你来治理怎么样?”
李明博如五雷轰顶,两只小眼睛里竟然留出泪来,国公爷竟然要把高丽国交给自己管理,这是何等的信任和荣耀啊,作为九品小吏的李明博不是没有过幻想,他也曾想着自己飞黄腾达,出人头地,可是随着年纪的增大,这些幻想都逐渐破灭了,今天重新被点燃了希望,李明博百感交集,壮怀激烈,他稍微思索了一下,从容应对道:“大人,明博将会象管理企业一样治理国家。”
刘子光一拍大腿:“好,本帅果然没有看错你,有见地!明天新王登基,我会劝他下诏封你做…不知道你们高丽的官制是啥样的,索性就叫宰相好了。”
李明博将头在地上磕的山响,连连谢恩,刘子光挥手让他退下,又让人把闵政浩提了过来。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三十八章 将相和
闵政浩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大王辛辛苦苦练出来的一千内禁卫精锐骑兵那么放心的交给自己,可自己竟然毫无作为,一箭未发就被明军缴了械,光这一点就够闵政浩引咎自杀的了,更何况大王自焚而死,作为臣子无能无力,这也让闵政浩的内心受到了极大地煎熬,恨不得以身代大王而死。
但是最让闵政浩难受的是,心爱的长今姐姐被大王送给了刘子光,作为一个高丽民族的男人,不能保护君主,也不能保护女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一刻闵政浩万念俱灰,只等着明军将他斩首示众了。
门锁哗啦一声落下,两个明军士兵进来将闵政浩提起来往外带,闵政浩冷冷地说:“终于轮到我了么,过一会请把刀磨快一些再砍。”
两个兵也不说话,将闵政浩带到景福宫中一处尚未被战火波及的宫殿门前,把他身上的绳索解开,然后将其推了进去,进门之后是长长的巷道,两边灯火通明,站的全是盔明甲亮的红衫军,火铳在手,刺刀耀眼,一个声音在背后冷冷的说道:“往前走,不许回头。”
这是要处决我了…闵政浩不无悲凉地想到,不知道前面是断头台还是靶场,听说明军现在都不兴砍头的了,杀人都用火铳爆头,虽说把人头打得血肉模糊,但总算是留了全尸,可怜家中父母,还不知道儿子就要离开人世了,还有长今,或许她正被明人压在身下辗转吧,这一刻闵政浩忽然很后悔,早在自己从明朝监狱里放出来的那一天起,他就不该再入朝为官,如果当初挂印出走,带着长今踏遍高丽三千里河山,就是穷苦点也比现在被人象狗一样杀死要好啊。
闵政浩踉踉跄跄的走着,忽然面前的那道门打开来,里面冒出耀眼的灯光,闪的他眯缝着眼睛也看不清楚,只感觉两双柔软的手搀扶住了自己,然后是悦耳的丝竹之声响起,闵政浩的眼睛渐渐适应了灯光,这才发现宫殿之中张灯结彩,宫娥彩女们身穿绫罗绸缎,桌子上摆满了银光闪闪的杯盘,各式佳肴琳琅满目,更令人惊讶的是一个宫装丽人在众位侍女的簇拥下正笑咪咪的看着自己,这不是长今么?
闵政浩大惊,再看四周,自己的父母亲朋居然都在,而且全都身着盛装,高丽人平时日子过的简朴,只穿白色的民族服装,可是闵政浩的父亲居然穿了件中级文官的圆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已经被处死了,这一切都是在梦中不成?
闵政浩还在发呆,两个宫女用甜甜的声音说道:“新郎官,还不去牵着你的新娘子。”
闵政浩把一只手指放在嘴里咬了一下,这才确认不是梦,只听旁边有人笑道:“闵大人怎么还穿着出征的战袍,来来来,把我这件衣服披上,权且当礼服吧。”
说话之人正是刘子光,他将身上的大红色蟒袍脱下,让宫女帮闵政浩穿上,闵政浩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的望着刘子光,刘子光道:“闵大人和大长今郎才女貌,天成佳偶,连我在大明都有所耳闻,可是有情人未必都能终成眷属,实乃天下憾事,今日本帅巡游至此,索性成全了你们二人,闵政浩,还不快去拜堂。”
事情转变的太戏剧化,刚才还是面临死刑的囚犯,现在竟然成了春风得意的新郎官,而杀害大王、占领汉阳的魔鬼刘子光正笑盈盈的站在婚礼现场,如同亲朋至交一般。
闵政浩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搞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于是他慢慢向长今走去,牵到对方手中的红绸子的那一刻,长今的嘴唇轻启,用口型告诉闵政浩别做傻事。
闵政浩轻轻的点了点头,自家的亲属都在宫中了,稍有不慎就会连累他们,反正和长今两情相悦已经很久了,就算办完婚礼再处死自己也无所谓了。
一场富有高丽民族特色的婚礼就这样在红衫军的刺刀下完成了,礼成之后,亲朋好友们都在宫中吃酒,刘子光把一对新人叫到了偏殿训话。
“闵大人忠勇爱国,本帅十分欣赏,本来大王驾崩,不该操办喜事的,但本帅就破一次例,趁今晚帮你和长今把婚事办了,不过明天起尔等就要为大王带孝了,国不可一日无君,本帅观元子李淏聪颖过人,可堪大人,故立其为高丽王,大王年幼,需要忠臣良将辅佐,闵大人你不要推脱,危难之际就该你这样的忠臣挺身而出,本帅决定封你为护国大将军,掌管全国兵马,长今姐姐么,晋升为最高尚宫,掌握宫廷内务,你二人可愿意?”
闵政浩和大长今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刘子光竟然对他们如此信任,这反倒让他们无言以对。
刘子光又说:“高丽国是高丽人的国家,本帅绝不会干涉内政,本来我也是路过江华而已,没成想被你们先大王请来汉阳议事,本想索性问问他为何穷兵黩武,置万民于水火之上,没成想底下人不会办事,竟然造成误会,导致李倧身死,唉,李倧也是个直脾气啊,很对本帅的性子,他驾崩了本帅甚是难过。”说着刘子光还擦了擦眼角。
“当年大将金操成率兵北上配合清军远征我大明,中途兵败,留在汉阳的家小却被奸臣害死,由此引起金大将起兵造反,高丽南北分裂,这一切都是奸臣宵小在其中捣鬼啊,现如今大王驾崩,新君即位,闵大人掌管天下兵马,本帅希望你能促成南北和解,高丽境内再无刀兵之灾,这个,你能做到么?”
刘子光一番感人肺腑的话让闵政浩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说起来这事确实不怪人家,是大王硬要带兵把刘子光捉到汉阳来的,如果不起这个害人的念头说不定也没这些事情呢,再说因为长今的事情,闵政浩一直对李倧有一点小小的看法,最后关头李倧为了保命居然把长今当作筹码交了出来,这就更让闵政浩心中不爽,在他心中,长今就是不容亵渎的女神,任何人,包括大王在内都不能对她有任何的不好。
说到底,还是刘子光给闵政浩安排的这场婚礼击溃了他最后的防线,连这么美丽贤惠聪颖的女人都不要,只能说明人家刘子光是个厚道人,而且人家不念旧恶,让自己掌管天下兵马,这是什么?这就是大海一样宽广的胸怀啊,说句不敬的话,和刘子光比,李倧骑马都赶不上。
想到这里,闵政浩纳头便拜:“大帅在上,请受闵政浩一拜,大帅有令,闵政浩莫不遵从。”
刘子光赶紧搀扶:“好说好说,以后高丽国就全仰仗将军了,时候不早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本帅就不打扰二位了,送客吧。”
闵政浩大长今二人出门之后,水师步勇参将文戈涛从后面转了出来,等着一双牛眼不解地问道:“大帅,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就不怕这小子反水?”
刘子光道:“玩呗,本来也没把他们当回事,你也不看看高丽穷成啥样了,搜遍国库估计也没几两银子,就让他们南北之间继续斗吧,等新王登基了,咱们就收拾收拾东西走人。”
刘子光扶持高丽新王登基,是因为此时北高丽已经不在他的控制之下了,金操成这小子可真是见风使舵的好把式,这边刘子光一宣布流亡海外,他就向南京朝廷表示效忠了,想来也是,红衫军连自己的给养都供不上了,哪还有力气给他们运送粮秣械弹,而没有了这些支持,金操成的叛军无法抵抗花郎军的进攻,下场唯有死路一条,于是他采取了有奶便是娘的策略,抛弃了刘子光这个老主子,转而投向南京朝廷,不用问,朱由校一定很开心,因为这样等于折了刘子光一根手指。
东边不亮西边亮,没有了金操成,老子就玩不转高丽了么?刘子光趁着流亡的机会,一天时间就把南高丽给解决了,本来也没怎么认真考虑安排傀儡人员,任用李明博、闵政浩都是随意之举,反正这弹丸大的国家也没什么利用价值,权当玩了。
李倧的儿子只有五岁,生得虎头虎脑,一看就是个小棒子,他爹死了一点也不难过,就知道满地乱跑疯玩,朝政等于掌握在宰相李明博的手中,李明博从家乡弄来一帮人,接管了六曹和捕盗厅,以新王的名义向全境各道下诏,让他们缴纳金银作为安葬李倧和新王登基的开支。
闵政浩和李明博一文一武,本来应该精诚合作才是,可是两人却互相看不起,暗地里总是下绊子,李明博虽然是小吏出身,但骤然登上大位之后爆发出的精力和谋略让人叹为观止,他迅速掌控了文官系统,将捕盗厅发展成自己的私人暴力机关,清洗了反对自己的文官,而闵政浩一介武夫,明显不如李明博办事利落,手上虽然有兵马,却没占到一点便宜,两人明争暗斗,却不敢大打出手,因为他俩都是刘子光相中的将相人选,如果搞得太过分也不好。
弄两个互相不顺眼的人掌管高丽,正是刘子光的制衡之道,他在高丽逗留的这段时间,将国库搜刮一空,金银锭子不用说,陈年老铜钱都给翻出来了,一股脑卷到船上,留作流亡之用,就连景福宫里的金银餐具也没放过,收拾收拾总算筹措了几百万两的经费。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三十九章 营救少公爷
整个高丽国三千里河山,陷入一种混沌奇怪的局面,好端端的国家被一分为二,北边群山之间有金氏大将拥兵自立,南方正统朝廷现在也不正统了,新君居然是在明军的刺刀下登基。
要说这明军是正儿八经的天朝大军那也不丢人,毕竟高丽算是大明的藩属,可偏偏这些人是明朝的叛逆,流亡海外的通缉犯,被这样一伙强盗占据了景福宫,整天作威作福的领着一帮狗腿子搜刮民脂民膏,让高丽国那些读过圣贤书的老夫子们都痛不欲生,真是礼崩乐坏,世道沦丧啊。
刘子光不管那个,那现在要得就是尽可能多的筹集战争资本,别看老岳父胡雪岩许给他一亿两银子,那些只是账面上的数字,很多银子藏在深山老林的密窟里,一时半会根本拿不出来,想筹措军饷,还是要靠自己啊。
对于先王李倧的庙号,李明博领着一帮酸秀才琢磨出个“仁祖”来,请刘子光批示,刘子光一看就笑了,穷兵黩武,一心想摆脱大明控制,自立为帝的家伙,还仁祖呢,不过死者为大,不就是个三钱不值两枣的庙号么,索性随他们折腾去,当下挥挥手道就算同意了。
李明博又说:“国公爷,新王即位,按理说要通报南京,等大明皇帝的诏书下来才能正式登基,可是…您看…”
这意思是说新王是刘子光扶持的,南京那边能认可么。
刘子光道:“高丽是大明藩属,这个规矩不能坏了,一切照老规矩来,派使者去南京吧,什么时候把诏书拿到什么时候回来,汉阳这边不妨先坐上位子,国不可一日无君嘛。”
李明博点头称是,现在刘子光就是高丽的太上皇,他说啥就是啥,至今千里遥远的明廷,谁知道将来会不会也被这位爷给一锅端了呢,这都是不好说的事情啊,李明博别看只是一介九品同事,天下大事清楚着呢,他研究中原历史多年,知道历朝历代帝王的发家史,眼前这位就符合了大多数帝王登基前的各项要素,要说这位爷真的是流亡海外,打死李明博也不相信,谁家流亡带着几万人马,偌大个舰队啊,谁家流亡走半路上还灭人家国家,扶持傀儡政权啊,这分明就是一个暂时虎落平阳的天下霸主,只要抱紧这根粗大腿,好好的奔走出力,等刘子光将来荣登九五,他李明博想当高丽王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儿。
李明博这边胡思乱想,刘子光当然不知道,他开口问道:“老李啊,款子筹集的怎么样了?”
款子指的是高丽国对大明军队的赔款和维持汉阳治安的开支,说实话李明博确实尽心尽力了,反正汉阳城又没有他的亲戚朋友,那些旧官僚个个都看他不顺眼,正好趁此机会修理他们,可是高丽国实在是太穷了,把户曹和景福宫的内帑都搜刮干净了,也只有一百多万两银子,民间又强征了一百万两,刮地三尺也只有这么多了,李明博把情况一说,刘子光的面色就变了,不阴不阳地说:“老李啊,你这样搞可不行,军费不足的话本帅就不能留军队在高丽了。”
本来说好的,刘子光留下一支水师步勇,驻守南部高丽京畿道,协助高丽当局抵御所有外来危险,所有开支都由高丽朝廷负责,为此还煞有介事的签订了《明高安保条约》,可是李明博只筹措出二百万两银子,根本不够驻高丽明军的开支,这样一来条约就无法履行,军队就不能协助李明博,闵政浩那家伙又不配合,这不是等于把老李放在火上烤么。
果然,刘子光这样一说,李明博就急了,赶紧拍胸脯表示,再给三天时间一定筹措出足额的银子,履行安保条约。
刘子光这才缓和了颜色,道:“这才对嘛,好好办差本帅亏待不了你,驻军都帮你安排好了,足足一个营的水师步勇,漫说国内这些不开眼的货色,就是北面金操成打过来都能把他们揍回去。”
李明博吃了个定心丸,千恩万谢的去了。刘子光这才将刚才传令兵拿来的电文观看,不看则已,一看惊喜万分,原来妻儿的下落已经查明了。
虽说刘子光在江南没有地盘,但是软实力相当的强,天地会就不说了,那是自家未婚妻代文佩一手控制的江湖第一大帮会,就说大明最富庶的长三角地区吧,横行着一个连天地会的帐都不买的组织,声明显赫之极,成员从远洋水手、码头苦力、三轮车夫到衙门书办、班头、甚至秀才举人乡绅,都是这个组织的成员,这个新型帮会的势力遍布三教九流,发动起来比官府的力量还要大,虽说名字俗了点,很不上台面的三个字:斧头帮。
斧头帮的掌堂林笙当年只是黄浦江码头上卖水果的小贩,被刘子光一手提携起来,现在也是显赫一方的大亨了,吃水不忘挖井人,已经致富奔了小康的林大老板又怎么会忘了恩公刘子光呢,镇国公叛逆的消息传出后的第一时间,上海道就组织了声势浩大的游行,控诉奸臣暴行,声援被冤屈的刘子光,上海总督马士英首鼠两端,见靠山刘子光倒台便想镇压百姓,向朝廷献上投名状,可是军权掌握在上海卫指挥使李鹏手里,此人没读过圣贤书,不知道忠君爱国,江湖义气倒是有些,没有皇上的圣旨,绝不肯出兵弹压,整的马士英也没招,总之江南一带的水浑着呢,谁也别想那么干净利索的把刘子光的影响一扫而光。
妻儿被人带往上海的消息是丐帮通知天地会的,天地会接报后马上派员赶赴上海,和斧头帮合兵一处,迅速展开调查,地头蛇真不是吹出来的,没用两天斧头帮就调查出那些人暗藏在黄浦江畔的一处豪宅里,平日深居简出,行事低调,因为怕强攻引起朝廷注意以及误伤国公爷的家眷,所以大伙暂且按兵不动,先电告刘子光让他老人家放心,顺便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斧头帮势力再大,也达不到配备电台的份,用来给刘子光发报的电台是招商局的装备,招商局的总部位于上海,拥有海船千艘,水手船工十余万人,光是护船的船丁就有不下万人,当年配合红衫军进攻北京的绿扁帽特种部队就是出自招商局的洋员船丁。
上海道是大明境内最为特殊的一个行政区域,因为这座城市被大明对外贸易的窗口,长年被外洋蛮夷无君无父的思想侵蚀,君王至上的思想已经没有市场了,大家心中唯有利益而已,刘子光的产业遍布上海,可以说每三个上海人里面就有一个是靠刘子光的产业或者附庸产业为生的,刘子光一倒,对他们的冲击甚大,再加上那些贪婪成性的接手太监的胡作非为,更是搞得民怨小小说网,这种环境下还想搜捕刘子光的家眷,真是门都没有。
再说刘子光,接到电报以后欣喜万分,当即密电通知斧头帮,立即查明绑架者的身份,一切以保全曾橙和孩子的性命为主,具体怎么办还是让代文佩拿主意,一来是因为自己距离太远,不能及时指挥,再者说了,即使自己在现场也未必比代文佩组织的好,这种几十上百人的江湖群架,还是江湖人在行。
接到大帅的电令以后,斧头帮掌堂林笙立即向天地会常务总舵主代文佩交出了指挥权,两股力量集中归代文佩调度,这种事情上丝毫没有矫情或者讨价还价的余地,要知道斧头帮的帮主不是林笙,而是许文强,也就是刘子光的化名,林笙长期以来不过是代“许大哥”管理帮会而已,现在“许大哥”发话了,他自然半句不满也没有。
上海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又是交通枢纽,万一被这帮不明底细的人瞅个空子坐船出海,那可就天涯海角无处可寻了,所以在事情没查明之前,必须加强对这所宅院的监视,可是这所大宅子地势奇特,前门是一条小街,街上就他们家一个门头,根本无法装成路人或者小摊贩,后门对着黄浦江,那倒是个船来船往的地方,可是交通太繁忙了也不便监视,想来想去只好请丐帮人士出马,因为这家人喜欢布施,对乞丐的态度甚好,弄几个要饭的去他们家门口晒太阳逮虱子,顺便监视动向,岂不美哉。
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会,比天地会还牛逼,他们的老帮主尤其厉害,听说一套降龙十八掌打遍天下,少林武当的宗师都要礼让三分,而新帮主就更牛逼了,自从登上帮主的位子之后就神龙不见首尾,就连本帮内八袋长老都没见过他的真身,神秘程度可想可知。
代文佩派人送上帖子,请求与丐帮帮主共商大事,可是却被人家生生挡了回来,说没空,不见,有啥事和下面人谈就行了,要人出人要钱出钱,代文佩这个气啊,自打天地会成立以来还没人在她面前这么拽过,不过现在有求于人,只能忍了。
丐帮果然派了一些弟子帮天地会日夜监视,斧头帮也派了数十艘舢板,天天来来回回在黄浦江上监控,终于有一天发现了端倪,从大宅子里出来几个人,上街采购了一批小孩玩具,零食之类,由此可见少公爷仍被拘押在内,并未转移。
代文佩想了无数条方案,最终还是下不了武力突击的决心,女性的直觉让她感到这伙绑架少公爷的人并非坏人,从他们乐善好施和给小朋友买玩具零食就可以看出来,既然他们闭门不出,那么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的最好办法就是登门拜访。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四十章 战上海
代文佩穿了一身素白的劲装,毕竟人家现在名义上还是个望门寡,不能穿红戴绿,不过她的精气神可一点不像守寡的妇道,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板带将小蛮腰杀得细细的,脚蹬快靴,背插宝剑,领着十几个短打汉子去敲那户人家的大宅门。
代文佩施行的是先礼后兵的战术,随身只带了十几个随从,暗地里却预备了三百多名好手,分布在四周,等里面谈崩了就冲出来玩硬的,这些人由各帮派挑选出来的掌门弟子和斧头帮的红棍组成,战斗力相当强悍,官府那边也打点过了,李指挥使断不会派兵来镇压,由着他们闹就是了。
代女侠领着一群人朝宅门走去,这么一群练家子并排走在一起,气势还是很吓人的,靠在巷口头晒太阳的几个乞丐敏锐的感觉到不安,收拾了自己的讨饭碗和打狗棍,灰溜溜的闪了,好汉们知道这是丐帮的兄弟在回避,自然不会和他们为难。
代文佩一行人来到宅门外,随行上前将硕大的铜门环磕了两下,不一会儿门就开了,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代文佩抱拳道:“在下天地会代文佩,特来府上拜访。”
那人无动于衷,顺手就把门关上了,好汉们大怒,抄起家伙就要破门而入,却被代文佩拦住:“且慢,等等看。”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门就开了,还是那个面无表情的人出来说道:“代当家里面请,各位好汉里面请。”
园子里很是敞亮,一些长随打扮的人看似漫不经心地站在各处,其实明眼人一眼就能发现他们的站位非常讲究,已经将所有优势位置占据,万一动起手来,虽然人少点但绝不落下风,而且这些人眼中精光四射,强者的气息压都压不住,分明都是些内外兼修的超级好手,修为不知道比天地会这些把式强出多少呢,可是既然已经进来了,就决不能露怯,代文佩微笑一下就要往里走。
“且慢,见主人之前,必须卸下武器。”那个面无表情的管家说道。
“不要欺人太甚!”代文佩身后一名大汉当场就要暴跳,代文佩一摆手:“客随主便。”说着将背上的宝剑取下,又将腰间挂的暗器囊取下,放在桌子上,好汉们也恨恨地将兵器摘下,随着代文佩慢慢往里走。
到了二门那些人又要求好汉们留下,只允许代文佩一个人进去,代女侠艺高人胆大,依然答应了他们,此时她已经发觉这帮人不像是中原人士,看相貌听口音有点西域的感觉,在心中已经将他们视作了西夏探子,因为只有西夏人和刘子光有仇,才有动机绑架他的家人,一个人见就一个人见,只要看见了目标再动手也不迟,虽说宝剑和暗器囊已经放下了,但是板带里依然装着腰带软剑,靴筒里放着微型火铳,袖管里藏着飞针,千手观音的名头不是白给的,光是身上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就够这些人喝一壶的。
进得厅堂,只见堂上坐着两位女子,正是曾橙和彭静薇,几天不见两人都清瘦了许多,旁边一位老和尚正襟危坐,气度不凡,看样子是绑架者的主谋。
代文佩开门见山道:“这位师父,天地会代文佩有礼了,这两位女子乃是在下的亲戚,请师父行个方便,让我带她们回去。”
老和尚正是执政喇嘛索南嘉措,此时他的精神已经不如几天前那么好了,听了代文佩的话后他勉力一笑,道:“这里的主人不是老衲,而是您的亲戚。”说着一指曾橙和彭静薇“吐蕃佛国的圣母和圣姑。”
来之前代文佩做了不下几百种准备,可是万没料到是这个局面,饶是她见多识广也不免暗暗吃惊,一双惊诧的眼睛探询的望向两人,曾橙和彭静薇两人都点头。
“代女侠,他们确实没有恶意,这些天来索南嘉措大师一直在帮我儿子驱除体内的毒素,只是中毒甚深,只靠大师一人难以全部驱除,恐怕还得送到吐蕃请高僧们一同发功才行。”曾橙很忧虑的说道,儿子的痴傻是她心中永远的痛,这些天来一直看着猡猡驱毒,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香,不瘦才怪。
代文佩道:“这么说,夫人要带着少公爷去吐蕃?是不是先通知国公爷为好?”
曾橙道:“通知总是要通知的,但不管怎么样,我儿子的病一定要治好。”
代文佩脑子里一团糨糊,她搞不懂为什么佛国里面还会有圣母,圣姑,莫不是这些花和尚给曾橙彭静薇下了什么不成,她手按住腰间的软剑,随时准备暴起杀人,嘴上却还是客客气气:“夫人,您做了佛国的圣母,那国公爷怎么办?”
曾橙莞尔一笑,知道代文佩想多了,她从容说道:“我儿子现在是金轮法王转世,吐蕃佛国的王,我是他的生母,自然就是所谓的圣母了,我儿子金枝玉叶,尊贵无比,刚满月就被封为淡马锡国王,一等侯爵,这些可并没有随着他父亲的国公称号一起被夺,但是这些名号又有什么意思呢,他不过是个傻孩子而已,哪怕长到二十岁,三十岁,还是一岁时候的智力水平,既然长老们能帮他把脑子里的毒排出来,就是答应人家去吐蕃做法王也是应该的。”
这下代文佩算是全明白了,原来还有这么回事啊,刘子光曾经说过凡事让她随机应变,按照目前的形式来说,江南地界并不太平,让曾橙母子前往相对安全的吐蕃也未尝不是好事,只是这吐蕃国好像是在西域哦,从上海出发,途径的都是朝廷统辖之地,恐怕很不安全,当下她就把这个疑问提了出来,索南嘉措大喇嘛微微一笑道:“这个我们早有准备…”
话还没说完,外面跑进来一个喇嘛,仓皇用吐蕃语说了些什么,索南嘉措脸色一变,道:“官兵找上门来了,大家快从后门走!”
众人大惊,彭静薇更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代文佩,意思是说怎么你前脚来,官兵后脚就到了,代文佩百口莫辩,只能说:“你们先走,我殿后!”
此时院子里已经打成了一团,数百名锦衣卫和天地会的好汉们以及吐蕃武僧混战在一起,刀光闪现,血肉横飞,院子里人太多,闪转腾挪施展不开,就是不停地砍啊砍的,而官兵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围墙上、大门外攻进来,看这个势头,不知道调集了多少人马呢,而天地会埋伏在附近的三百好汉,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穿着赭红袈裟袒露右臂的喇嘛们和穿十三太保劲装的天地会好汉们并肩作战,渐渐占据了优势,而代文佩的加入更扭转了局面,锦衣卫们变后队为前队,且站且退,撤出了院子,强悍的喇嘛们叉着腰哈哈大笑,可是没等他们笑完,院墙上便出现了一排迅雷铳,随着一声“射击”的口令,无情的铅弹穿透了这些喇嘛和好汉们的身体,任他们将手中的武器舞的泼风一般也无济于事,几位天地会好汉飞身挡在代文佩前面,一边用身体挡着子弹,一边对她吼道:“总舵主快走!保护少公爷要紧!”
眼看着好兄弟们一个个惨死眼前,代文佩眼中含泪,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意义用事的时候,硬拼只能无谓的牺牲,所以只是狠狠的一跺脚,转身就走,向着后院冲去。
后院邻着黄浦江,每天都有数十艘斧头帮的舢板在这里巡游,看见出事应该立刻赶过来才是,可是当代文佩奔到后门的时候,只看见江上停着几艘淞沪水师的铁甲炮船,整个江面上一艘不相干的船只都没有,为了抓捕刘子光的家眷,朝廷甚至将繁忙的黄浦江水道给截停了。
铁甲炮船虽然厉害,但投鼠忌器,并不敢朝人群开火,依然是一群持刀拿枪的锦衣卫围着曾橙等人,曾橙怀抱着刘猡猡,被众人护在当中,索南嘉措老喇嘛以一当十,拼死护卫法王,可是这些天来他为法王陛下驱毒耗费了太多的真气,内力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况且这些锦衣卫都是从京城调来的好手,武功甚是高强,两边战成一团不分胜负。
戴逸站在炮船的船头,如同猎人看猎物一般看着岸上的情形,为了今天这个计划他已经筹措了好久,动用了无数力量,吐蕃人宅子前监视的乞丐里面就有钦密司的探子,斧头帮里面更是早就安插了钦密司的人,这些探子是老东厂出身,经验相当丰富,对付天地会斧头帮这样的组织轻而易举,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戴逸的掌握之中,不是不敢动手,只是想等到人凑齐了才一网打尽,今天就是最合适的机会。
上海道的政局不稳,朝廷是知道的,所以给了戴逸一道密旨,让他见机行事,戴逸先威逼利诱拉拢了马士英,在总督衙门设下了鸿门宴,当场斩杀上海卫都指挥使李鹏,淞沪水师提督江某,将军权尽收手中,这才调动军队展开行动,意图将刘子光的家眷并一干叛贼一网打尽。
上海尽在我手。这是戴逸现在最想说的一句话,当初在青岛受到的种种屈辱涌上心头,他不禁冷笑起来,刘子光啊刘子光,你做梦也想不到家眷会落到咱家手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