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就是被奸臣害了,现在你们又要来害史大人,我们绝不答应!”

“快把史大人放了,你们这些走狗!”

百姓们越来越激动,渐渐有人开始推搡官兵,后面还有数不清的烂鸡蛋臭菜叶子砸过来,官兵们都是在京里横惯了的,哪受过这份气,抽出腰刀来想吓唬一下人呢,没成想百姓群中又有人咋呼起来:“官兵杀人了!打死老人家了!”百姓们更加气愤,山东人本来就彪悍,听到官兵行凶杀人,也不管真假,一个个猛扑过来,走街串巷的小贩抄起扁担,杀猪宰羊的拿起刀子,路边卖菜的也抓起了秤砣,一场街头斗殴就此展开。

史可法心急火燎,他最不希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情况已经失控,任凭他叫破喉咙也无济于事,正在紧急关头,大队官兵终于赶到,将百姓驱散,但是现场已经躺下了五六具尸体,还都是京里来的钦密司官兵,这下史可法的头可大了。

百姓们虽然被驱散,但是又迅速聚拢过来,依然挡住囚车的去路,拿着各式武器和官兵们对峙着,大有绝不放走史可法的意思。

事到如今,史可法不得不出面了,他沉痛地喊道:“都住手,我有话说。”

原来声音发自囚车中的史可法,见史大人发话,百姓们都停了下来,一双双眼睛望向他们的父母官。

“父老乡亲们,你们要相信朝廷,相信皇上,切莫做出出格的举动,济南不能乱,山东不能乱,大明不能乱啊,朝中还是有忠臣的,本官不会有事,你们且放宽心,都退开吧。”

百姓们不为所动,史可法又继续道:“你们这样做是害了本官,难道你们想让本官成为无君无父的叛逆么,如果是这样,我宁愿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百姓们沉默了,渐渐有人离开了现场,见时机来到,囚车赶紧向前驶去,挡在前面的百姓无声地让开一条道路,目送着他们的好巡抚离开济南。

远处巡抚衙门的大门后面,孙启超望着这一幕的发生,嘴角浮起了笑意:“史可法啊史可法,这么一闹,你是镇国公余党的罪名就算落实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三十一章 野猪林

囚车出了济南城,在新修的马路上走着,这条路还是史可法升任巡抚以后修的,路面上铺了黄沙和碎石,路两边挖了排水沟,晴天雨天都能通行,这样的路在山东到处可见,也算他为当地百姓做的实事之一。

前路漫漫,似乎永无止境,囚车是由民间车辆改装而成,车板上加了一个站笼而已,简陋的很,拉车的那匹马也老迈不堪,步履缓慢,真不知道朝廷千里遥远锁拿地方大员,怎么会用这样的囚车。

史可法没有心思去考虑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刚才发生的事情让他很震惊,也很感动,没想到老百姓竟然豁出命来营救自己,想来为官一方做到这个地步也不枉此生了,但这种破坏正常社会秩序的行为是史可法并不赞同的,他进而想到那几个被打死的官兵,这些人千里迢迢出外办差,却横死异乡,家中妻儿老小还不知晓,想来真是可怜。

想着想着,就想到自己头上了,对于自己的前景,史可法倒并不担心,因为他有内阁首辅,东林党魁钱谦益罩着,三年前的那个早上,钱阁老在大报恩寺塔楼上交代自己这个任务,打入刘子光集团内部,渗入到他的决策核心,观察他的言行,并且控制住刘子光的根据地山东,以便在刘子光成为曹操的时候加以遏制,这个任务史可法只完成了一半,因为刘子光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幕僚团队,即便是史可法这样的两搒进士,绝世才子,除了正常的工作往来以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联系,不过史可法也没辜负钱谦益的期望,他把山东治理的很好,除了青岛以外,别的府县都还算安定,绝不会附逆造反。

正是因为刘子光没有养成自己的幕僚团队,史可法才坚信他确实是被冤枉的,但是冤枉又如何,刘子光的权势过大,即使他不做曹操,也必定会做霍光,任何权臣的出现对于朝廷社稷都不是好事,所以史可法才会下药捕拿刘子光,他为的不是自己升官发财,而是江山稳固,百姓平安。

刘子光逃走了,史可法并不惊讶,这个人太过神奇,任何事情发生在他身上都不过分,只是这天下恐怕就要大乱了,这是史可法所不愿意看到的。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晌午时分,囚车队伍并没有走出多远,只是到了济南以东二十里的地方,济南城南面群山环绕,去南方都是经东方长清县,这里正是长清地界,天启十五年的时候,铁路已经修到了济南,南来北往的客商大都选择铁路交通或者运河水路,走旱路的多是当地百姓而已,时值中午,人们都在家吃饭歇息,所以路上行人甚少。

囚车停在路边一个小树林旁,官兵们将马拴好,钻进树林撒了泡尿,然后出来打尖吃饭,领头的小军官让人拿过面饼咸肉给史可法吃,可是犯人带这枷吃东西很不方便,于是他又让士兵解开枷锁。

史可法忙道:“使不得,朝廷的封条岂能擅自解开。”

那军官笑了笑:“不妨事,史大人吃饭要紧,吃了这一顿好赶紧上路。”说罢指挥士兵硬是撕烂封条,解开了木枷。

史可法这厢吃着饼子和咸肉,那厢士兵已经开始刨坑,小军官抽出钢刀用一块油石打磨着,史可法虽然迂腐,但并不傻,他停下筷子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送你上路,赶的快的话还能碰上我那几个兄弟。”军官把油石一丢,拿手指摸摸刀口,风快!

“史大人,请吧。”

史可法大怒:“你们大胆!我是二品大员,未经大理寺定罪,谁敢杀我!你们又是奉了谁的命令?”

小军官道:“好,那就让你死个明白,杀你是钦密司魏公公亲自下的手令,皇上首肯的。”

“满口胡柴!圣旨写的分明是要将我押解进京,你们擅杀大臣,不怕朝廷治罪么?”

小军官鄙夷的啐了一口,“酸丁,好,反正你也快死了,老子就给你说个明白,明里是要将你押解进京大理寺审理,那不过是官面文章,皇上要得是快刀斩乱麻,特事特办,对于刘子光的党羽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这下你满意了吧?”说完将钢刀挥了起来,瞄了瞄史可法的脖子。

死到临头,史可法也顾不得什么秘密了,他大叫起来:“且慢!实话告诉你,我是钱阁老的人,你杀了我,钱阁老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小军官冷笑:“说你迂腐你还不信,就是因为你是钱阁老的人才要杀你的,你也不想想,我们魏公公能和钱阁老尿到一个壶里去么,废话少说,受死吧!”

钢刀高高扬起,在正午的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史可法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杀自己的事情钱谦益未必不知道,但是他却保持了缄默,只能说明他和魏忠贤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用自己的死换取了某方面的利益。政治就是如此黑暗啊,自己不知不觉就当了权臣之间勾心斗角的牺牲品。

钢刀带着呼呼的风声劈了下来,可是却没落到史可法的脖子上,只听见一声脆响,然后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史可法睁眼抬头一看,钢刀已经飞到了大树上,还在颤微微的晃动,而那个要杀他的人则嘴角流血躺在十步以外,胸前瘪了一块,看样子受了极重的内伤,而自己眼前则突然多了一个人,阳光刺眼,在他身上镶嵌出一道金边,犹如神兵天降,史可法眯着眼也看不清此人的眉目,但是身形很是熟悉,不是刚从自己手中逃脱的刘子光还能是谁。

士兵们大惊,纷纷拿起刀枪围上来喝问:“你是何人?胆敢和钦密司作对?”

刘子光仰天大笑:“我就是你们想找的刘子光,来啊,够胆就来抓我。”

刘子光威名远扬,别说这区区三十来个大兵了,就是万马军中也是来去自如,这些士兵很有自知之明,二话不说,丢下刀枪抬起伤员抱头鼠窜了。

刘子光也不追赶,三下两下将史可法身上的铁链扯断,说道:“我在城中看到史大人被抓走,就知道事情不妙,这才尾随保护,果不其然,阉狗真要向你下手了。”

史可法心道惭愧,人家刘子光到底是心胸广阔的大英雄,只字不提昨晚发生的不愉快,不但不念旧恶,还冒着暴露行迹的危险来搭救自己,这份恩情怕是今生难报了。

见史可法神情黯然,无言以对,刘子光又道:“现在史大人是有家难归了,不知道下一步作何打算。”

史可法道:“唯有孤身一人浪迹天涯而已。”

刘子光讥笑道:“这就是我认识的史可法么?一腔报国热忱哪里去了?难道这么一点小小的挫折就能让你灰心丧胆么?”

史可法猛抬头:“如果说让我辅佐你反叛朝廷的话,我宁愿这样。”

刘子光道:“谁说我要反叛朝廷了?看来你虽然研究我多年,还是一点不了解我这个人,我是宁可天下人负我,也绝不负天下人,我救你,是念你的爱民之心和一身才华,这大明朝已经容不下你我了,不如去万里海外开辟一片新天地,那里也有中华儿女,炎黄子孙,史大人尽可以一展所长。等朝廷查明真相,还史大人清白之时,史大人仍可以衣锦还乡,这岂不是两全齐美?”

刘子光的话深深打动了史可法,而且在目前这个情况下,这似乎是最好的出路了,他咬咬牙终于点了头。

苍茫的山东大地上,两匹快马在风驰电掣的向着东方狂奔,落日被远远的抛在后面,这正是死里逃生的史可法与刘子光,他们身后是数十名追随者,独臂千户张大牛也在其中,天知道刘子光怎么这么大本事,竟然能从戒备森严的济南府弄出来这些人,这个问题史可法想不通,也不需要想通,他现在所做的只能是追随而已。

没有两天功夫,一行人便赶到了青岛城外,惊涛拍岸,孤城矗立,城头的一水的雪白旗帜在风中呜咽,这是军港在为他们的大帅带孝,正前行时,大路两旁忽然跳出来十几个身上绑着野草,脸上涂着油彩的壮健汉子,挺着装了刺刀的火铳拦住去路,大声喝道:“站住!再向前一步就打死你们!”

刘子光身后的护卫急忙涌上来挡住大帅,张大牛朗声道:“大明朝一等镇国公,太子少保,红衫军大元帅驾到,尔等还不速速接驾。”

这是一支埋伏在交通要道上的水师步勇斥候队,专门监视内地来人的,他们听了张大牛的话都惊呆了。

“哪个镇国公?哪个大帅?”

“废话!咱们红衫军只有一个刘大帅,还能有哪个。”张大牛不满的斥道。

“确是本帅到了。”刘子光拨开众人,轻夹马腹从后面出来,步勇们训练的时候都是见过刘子光的,此时见到传闻中已经遇害的大帅活生生出现在眼前,一个个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愣了半晌才齐刷刷跪下。

“恭迎大帅!”

片刻之后,青岛城便接到了斥候所打过去的电话,顷刻之间,城头上的白旗一扫而光,变成了鲜红的军旗,城防大炮向天鸣放空炮三十二响,这是迎接贵宾的军礼,接着港内的炮舰兵船也拉响了汽笛,青岛城四门大开,无数军民蜂拥而出,欢声雷动,向着刘子光奔来。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三十二章 伟大的人

青岛城外,漫山遍野都是欢腾的军民,眼含热泪,呐喊着冲过来,城头上礼炮齐鸣,海湾内汽笛长鸣,这种盛况让刘子光身后那数十骑,包括史可法都不胜唏嘘,这就是民心所向啊。

刘子光的眼眶也湿润了,他猛夹马腹,大喝一声:“驾!”战马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激动一般,引颈长鸣一声,两个前蹄腾空扑腾了几下,然后加速向前奔去,骑士们对望了一眼,也纷纷紧随大帅之后,和青岛军民会师。

跑在最前面的是数百名身穿蓝白条纹海魂衫的水师步勇,别看他们是水师的兵,可是骑术比普通的骑兵还要精湛,风驰电掣奔到跟前,一个个跳下马来拜倒迎驾,给大帅见过礼之后,将一面卷着的大纛呼啦一声展开,硕大一个漆黑的刘字趁在鲜红的旗帜当中,甚是耀眼。

刘子光在大纛下继续前行,青岛的水陆军将士和百姓潮水一般向着大纛围拢来,各种口音高喊着:“大帅!大帅”人们自发的留出一条大路来,站在两边瞻仰大帅的英姿,刘子光在马上不时地向左右拱手致意,目光所到之处,百姓成片的拜倒,口称大帅吉祥,这还是满清统治时期留下的口头习惯,现在汉满一家亲,这种祝福语也并没有被废止。

短短几里路,竟然走了小半个时辰,好不容易走到城门口,刘子光的脸都笑得麻木了,手也拱的酸了,可是看到城门口站着的人时,他脸上僵硬的笑容渐渐柔和了起来,嘴角带着笑,眼角却有些湿润,原来城门中央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是和自己相守多年的彭静蓉,多日不见,她的面庞明显消瘦,人也黑了一些,彭静蓉身后是从京里逃出来的红衫军残部和国公府的家将下人,全是熟悉的面庞,他们看到刘子光终于安全归来,都忍不住流下欣慰的泪水,多少天担惊受怕、寝食不安,今天终于可以放下沉重的心情了。

人山人海的,刘子光也不好做出什么过分亲昵的举动,只是跳下马来,执子之手,轻声说一句:“你辛苦了。”

彭静薇眼含热泪道:“我对不起你,公主和猡猡没救出来,刘小猫也跑丢了,韩雪儿(范冰冰)带着孩子不知所踪,妹妹也没能安全回来,全家上下只有我和香君逃了出来,府里的家将死了一多半,我…”话没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刘子光道:“你安全就好,逃散的家人,我在路上已经安排了天地会的人去搭救了,你只管放心,只要我在,就没人敢动我的家人半根毫毛。”

来到水师提督衙门,刘子光登上正堂位子,一干部将分列两旁,留守青岛的军队不足万人,但已经可以横扫山东,这也是为何青岛公然反叛以后,朝廷没有立刻进剿的原因。

纵观全国军队,淮河以北基本上都是刘子光的势力范围,现在中原已无战乱威胁,军队分别集中在京津和陕西甘肃山西一带,河北的驻军由徐增寿的徐州军和李岩掌握的红衫军以及原伪清靖国军组成,徐增寿统兵能力并不强,给他三千人马能带的漂漂亮亮的,给三万人马就看不住摊子了,至于靖国军则更不用担心,军饷被服辎重都是红衫军提供的,让他们哗变也变不起来。

西北三省的情况稍微复杂些,因为袁崇焕在长安坐镇,他手下有雄兵十余万,吴三桂、刘宗敏等上将数十员,此人虽然打仗不如刘子光,但是统兵能力较强,刘子光留在西部的诸将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而且西部红衫军的武器弹药粮草全靠中原和江南输送,只要朝廷掐断了供应,这支军队就成了孤军。

再看朝廷方面的力量,除了北方各省和红衫军犬牙交错的部队以外,最有战斗力的就是京畿十万军队了,自古以来京师卫戍部队都是装备最好,训练最优的人马,京营大军虽然训练上不如红衫军,但武器装备与之不相上下。

此外就是江南各地的少量禁军和团练武装了,湖广四川云贵两广全部人马加一起不过五六万而已,维持地方治安还行,拉出来野战就差点火候了。

水师方面,朝廷的力量更弱,长江水师根本算不得水师,水上警察还差不多,广东福建浙江三省的水师加在一起也不够北洋水师一次齐射打的,台湾水师力量倒是够强,可是郑成功的心朝着谁还很难说,所以海上基本是刘子光的天下。

综合看来,似乎刘子光已经有了和朝廷对抗足够的本钱,可是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没有考虑到,那就是军饷和后勤。

中华几千年来每次南北割据,总是北强南弱,这是因为北方人体格高大,又有骑兵优势,可是这种局面已经在五年前被扭转,现在打仗不是靠谁的兵更强,谁的战马更多,而是靠谁更有钱,谁的钢铁产量更足,打仗打的就是后勤,你一万骑兵扑过来,还不够我一个炮兵营齐射轰的呢。

除了一个位于徐州的利国铁厂以外,大明朝的军工厂几乎全在南方,从煤炭钢铁等基础产业,再到战车炮舰飞艇大炮子弹,南方都能生产,粮食布匹更不用说,江南富庶,钱粮无数,只要下狠心收税,弄个几千万两军费不成问题。

而刘子光掌握的北方,基础产业就大为逊色了,虽然近年他已经逐步有计划的搬迁工厂机器到京津一带,可是工业基础又哪里是一两年就能建设起来的,现在北方除了煤炭多一些之外,其他一无是处,不能生产优质钢铁,不能生产大口径火炮,更不能生产蒸汽机、铁甲战车、动力翼伞等先进兵器,只能为技术兵器提供维修,生产一些枪械子弹之类的,粮食布匹的产量也严重不如南方,民间贫瘠不堪,收税也收不上来,别说打仗了,再过几天军饷都发不起了。

刘子光的产业大多在南方,现在这些工厂商铺都归了朝廷了,哪还能再提供充足的饷银,红衫军的传统就是饷钱高,普通士兵一个月都有二十两银子,这样算下来,光是每个月关饷就要关出去三百万两以上,刘子光只身前来,拿什么给他们发饷啊。

将军们又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呢,此时他们一个个士气高昂,都在叫嚣着打回京城,铲除奸佞,仿佛只要一个冲锋就能解决问题似的,青岛守备鲁英站出来嚷道:“大帅,只要您一声令下,弟兄们马上登船直捣南京,杀光奸臣,为您平反昭雪!”

其他将领也纷纷叫道:“大帅,您就下令吧,弟兄们保证一个月内打到南京城下。”

听到这些嚣张的呼声,同样坐在下面参加会议的史可法不禁皱起了眉头。

刘子光一拍桌子:“放肆!你们这不是公然造反么?奸臣给我捏造的罪名岂不是就坐实了么?圣上待我有恩,现在他被人一时蒙蔽,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悟,我大明久经战乱,人心思定,再也经不起打打杀杀了,本帅亦是如此,杀鞑子可以,自己人打自己人,这是万万不行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被刘子光的话震惊了,大帅真是深明大义的大忠臣啊,被人冤枉差点丧命还能以德报怨,这种高度是他们永远也无法企及的,还有人不甘心,小声说道:“都被人骑着脖子拉屎了,还要忍让,真是…”

刘子光平日待部下很是随和,所以有人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若是袁崇焕帐下,这会早就被拖出去斩首了,刘子光听了这话也不发怒,只是平淡道:“别说是骑着脖子拉屎了,就是拉痢疾本帅也忍了,谁让本帅是大明的臣子呢,众将都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妄言造反,违者严惩不赦!”

青岛没有什么太高级的将领,最高的也就是守备级别了,都是些中低级军官,刘子光也用不着和他们解释太多,只是一番话就压制下去了。

见众人不敢再胡言乱语,刘子光又道:“致电甘肃山西河北各军,务必听从朝廷号令,严防外敌趁机入侵,署名就署本帅的名字。”

旗牌官领了命令去电报房发报去了,史可法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他没想到刘子光的精神世界竟然如此高洁,看来以前对他的认识还真是错的离谱,和朝廷那些高官比起来,这个貌似粗鲁,头脑简单的武人其实要伟大的多。

刘子光开完了会,回到后堂,彭静蓉迎上来道:“你看看谁来了?”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三十三章 一亿两

刘子光进得屋来,只见一男一女正在等他,男的坐在太师椅上,正捧着茶碗轻轻吹拂着热气,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而那名华服女子则温顺地站在男人的身后,双手放在男子的肩上轻轻锤着,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大明首富——日升昌票号的大掌柜胡懿敏胡大小姐。

那男子生着一张令女人都羡慕的俊朗异常的脸,细看之下眉眼和胡懿敏有些相似之处,但在这张近乎完美的脸上却隐隐有着一道伤疤,给此人平添了一丝硬朗之气。

刘子光阅人无数,见此场景立刻明白此人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日升昌老掌柜胡雪岩了,说起这个胡雪岩,那可绝对是个传奇人物,从一介穷酸秀才发展成天下首富,用了不过十来年光景,这还不算什么,当年他和李家二小姐的旷世绝恋那才是震撼人心,至今那些四五十岁的欧巴桑谈起当年的事情还不胜唏嘘呢。

皖南山区的酸丁,家无斗米,就凭着一腔锐气闯京城,结果遇上了当朝太师的二小姐李敏,那时候他二十岁,她也不过十七岁,于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开始了,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自然受到太师府的强烈反对,具体的故事已经无从可考了,因为当事人已经死的死,散的散了,反正结果大伙都知道,这个貌似文弱的书生用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顶住了世俗的压力和李家的追杀,带着爱妻亡命天涯,放弃了读书人的身份,隐姓埋名从货郎干起,一文钱起家发展成资产亿万的票号,成为大明商贾中的头号人物,以至于朝廷权贵都不得不刮目相看,这里面付出的汗水和血泪可想而知。

如果是刘子光是当今天下人心中的偶像的话,那胡雪岩就是二十年前那一代人心中不可替代的偶像,年少英俊,执着无悔,更令人敬重的是对爱情的忠诚,自从李敏死后,他数十年独身,身边连侍女都没有,光是这一条就是刘子光比不上的,刘大帅不论是出征打仗还是遇难逃亡,都不忘顺便收个小老婆啥的。

面对这位极富传奇色彩的前辈,刘子光自然不敢装大,他疾走两步,行晚辈之礼要给胡雪岩行礼,却被胡雪岩一把托住:“国公爷折杀小民了。”

胡雪岩的声音极富磁性,听着就让人舒服,脸上的笑容更是让人如沐春风,这么富有亲和力的人,怪不得能发大财呢,刘子光忙道:“子光现在不过是带罪之身,哪里是什么国公爷,胡老掌柜莫取笑了。”

胡雪岩呵呵一笑道:“阁下乃国之柱石,镇国公的头衔非你莫属,这是万千百姓对你的尊称,不是几个奸佞小人说取消就能取消的,只要咱们同心协力,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到时候圣上自然会封还所有爵位,所以现在称一声国公爷也没错,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子光哈哈大笑,说:“那就随老掌柜的意吧,都站着干什么,快快请坐。”

双方分宾主落座,先寒暄了一阵,胡雪岩很健谈,同时也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他善于寻找双方都感兴趣的话题,和这样的人聊天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聊着聊着,就谈到目前的局势上来了,胡雪岩问刘子光日后有什么打算。刘子光长叹一声,故伎重演道:“刘某实在不愿意因为个人的荣辱使天下陷于兵荒马乱之中,下一步唯有流亡海外而已。”

胡雪岩道:“国公爷义薄云天,可钦可赞,但是此举却将数十万忠于你的军民陷于危险境地,试想一下,国公爷远走他乡了,甘肃山西河北还有青岛这些兵将将何去何从?臣服于朝廷的话必将招致一场清洗,届时血流成河,人头滚滚,我想这不是国公爷的初衷吧。”

刘子光长叹一声:“那有能如何呢,皇上毕竟是皇上,我终归是臣子,不论出于什么理由,兴兵作乱总是要被天下士子口诛笔伐的,别看现在百姓因为我的死讯而带孝游行,真要打起仗来可没那么多支持者了,就是坐拥半壁江山又如何,两厢里打来杀去都是汉家儿郎,徒便宜了西夏满清那些外人。”

胡雪岩道转身对一直倾听他们说话的女儿道:“敏儿你去外面走走,为父和国公爷有要事商谈。”

印象中一直是女强人印象的胡懿敏今天如同温顺的小猫一样基本没怎么插嘴,听见父亲发话赶忙应了一声,回避了,彭静蓉多聪明的人,不等刘子光发话便道:“胡姐姐,我陪你去海边走走。”

两个女子走了,屋里只剩下刘子光和胡雪岩,胡老掌柜这才正色道:“国公爷,不瞒你说,我觉得你和我们不是一种人。”

刘子光大惊:“这话从何谈起?”

胡雪岩道:“三十年前的大明,出了一位英雄人物,他将海外的先进技术引进了大明,并且亲自创建了一所大工厂,生产出了无数结识耐用的工具、兵器,铺设了中原第一条铁路,组建了军队奋战在抗清第一线,他也曾试图改变政局,辅佐太子登基和阉党后党对抗,但是和你一样,不够狠心,不够坚决,最终只能退出政坛,做个富家翁而已。”

刘子光明知故问:“这个人是谁?”

胡雪岩道:“这个人就是你的岳父彭建国,我觉得你们翁婿两人都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他改变了大明,你也改变了大明,而且你带来的这种变革,比彭老长主引发的变革要大的多,你们两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根本不把皇权放在眼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你心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君王,之所以不愿起兵南征,是因为其他一些方面的原因,比如军饷不足什么的。”

刘子光暗道自古篡位的奸臣哪个心中又有君王呢,不过胡雪岩看人确实比较准确,自己和岳父都是穿越者,自然和他们大明子民不同,穿越者有着与生俱来的优势,要么默默无闻的在穿越最初就死去,要么就会轰轰烈烈的改变世界,彭建国改变了大明,自己也改变了大明,但是他们两人做的都不够彻底,那就是摧毁皇权统治,建立共和。

既然胡雪岩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刘子光就不再遮遮掩掩了,他坦诚的说:“不瞒老掌柜,现在青岛城的粮弹都只够一个月了,港内的战船也只有单趟航程的燃煤,炮弹只有一个基数,从江南运粮饷的路早就断了,下个月的饷钱一个子都发不出来,河北山西甘肃更是如此,命脉掌握在人家手里,我拿什么打仗?”

胡雪岩点点头,刘子光继续道:“红衫军的老底子就是早年的铁卫和八百奴工,这些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没死的也当了富家翁,哪还有锐气去打仗,现在的红衫军延续了老红衫团的传统,好勇斗狠,打仗勇往直前,但这是建立在丰厚军饷的基础上,他们对我只是简单的个人崇拜,没有了军饷,他们会不会为我卖命还是两说。而且我军打仗,炮火为先,没有了江南制造的炮弹,红衫军的优势并不大,反观朝廷军队,有江南富庶之地的财政支持,武器弹药更是要多少有多少,后备兵员也充足的很,只要我一起兵,舆论导向就会立刻转变,毕竟几千年忠君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一朝一夕无法改变。综上所述,和朝廷对抗的胜算不大。”

胡雪岩道:“这就是了,江南的财力物力远远超过北方,从我们日升昌的业务上就能看出来,北方的经济总量在十年内难以达到和南方抗衡的地步,假如你刚才要起兵南征的话,我就会觉得你这个人过于浮躁,不过你还是没让我失望啊,看来小敏说得没错,你不光是能征善战的帅才,还是懂得国计民生的高人。”

刘子光心道胡老头你耍我啊,明知道不能开战还啜叨我起兵,这是何道理,不过人家老爷子既然这么说了,肯定还有后话,他讪笑两声道:“老掌柜缪赞了,子光不过是遇事喜欢多思考罢了。”

胡雪岩道:“想当初我们日升昌选择和你联合,其实已经料到有今日这个局面,因为像你这样的英雄,绝非屈居人下的角色,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我们胡家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所以京城事发之后几个时辰,各地日升昌就做出反应,让来接管的太监只捡到一个空壳。庐州和京城的银库早就搬空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刘子光由衷的赞叹了几句,胡雪岩忽然神色一转,正色道:“这样一来,日升昌多年的信誉就毁于一旦了,从此世上将不再有日升昌,我们胡家牺牲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让你流亡海外,你不是说军饷不够么?老夫这里有,初步为你准备了这个数字。”

说着胡雪岩伸出一只手指。

“一千万两?”刘子光问道。

“非也,纹银一亿两。”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三十四章 流亡

一亿两银子,这是什么概念!

万历年间大明朝的岁入在四百万两左右,泰昌年间由于满清入侵,西北蝗旱,岁入锐减到一百八十万两左右,天启朝开始以后,满清忙于吸收消化北部占领土地,给了江南休养生息的时间,岁入又涨到三百万两,而朱由校亲政以后,刘子光东征西讨,大明威震海内,国民经济更加得到长足发展,以天启十四年为例,岁入达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千五百万两之巨,这还不包括从证券市场融资的那些银子,所以说天启中兴这个说法不是凭空吹出来的。

而胡雪岩拿出来给刘子光充当军费的银子竟然比大明朝巅峰时期的岁入还要多六倍以上,可见大明首富的财力之雄厚了,就算刘子光这样见多识广的也不免为之咋舌。这还只是初步准备的,要是把后续的也算上,那不得赶上大明朝半个世纪的财政收入啊,干脆这仗也别了,直接拿银子把大明给买下来算了。

一亿两银子,就是一千万斤,五百万公斤,五千吨银子啊,用火车运都得上千节车皮,用轮船装也得三千料的大海船运上几个来回,老胡家一股脑拿出这么多钱来给自己,要说这背后没有什么条件,打死刘子光他也不会相信。

有了如此充足的财力支持,这场仗的胜算大大增加了,但是刘子光并没有立刻表现出惊喜,反而摇摇头道:“银子只能当军饷发,买不来粮草军械还不是和废铁一样,只要南方封锁边界,控制交通,不许片板下海,不许寸铁过界,再多的银子换不来物资,发给士兵也无处消费,作用不大啊。”

胡雪岩道:“这些老夫早就想到了,这世上的事情只要有银子,九成九都能解决,南方买不到粮草军械没关系,咱们可以从旅宋买军火,从南洋买大米,而且完全封锁边界是做不到的,现在的大明经济有五成要依靠海外贸易,断了贸易哪里来的赋税,所以朝廷绝不会出此下策,江南的布匹丝绸茶叶主要出了海,转到北方卸货谁能知道?陆上千里边界更是无法封闭,想要什么买不到啊。”

刘子光道:“即使如此,筹集物资也需要时间,没有一年半载根本无法发动南征,如果您非要我现在就起兵的话,我还是爱莫能助。”

胡雪岩道:“这个自然,老夫送你八个字: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现在流亡海外,等朝中奸臣把这天下折腾的不成样子再回来收拾旧河山,到时候事半功倍,大军南下势如破竹,战争所带来的损失将会降低到最低点。”

胡雪岩所说的八字方针正是刘子光现在所执行的策略,他们两人算是想到一块去了,话说到这个程度,就再也不用遮遮掩掩了,刘子光道:“老掌柜,等天下初定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日升昌的票号一定会再次遍布天下。”

胡雪岩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老夫要得不是这个。”

“那老掌柜如此大力支持在下,所求的是什么?”刘子光狐疑道,心说胡老头你不会说是为了世界和平吧。

胡雪岩却忽然岔开话题道:“你知道为什么老夫会给女儿取懿敏这个名字么?”

刘子光道:“据说是为了纪念先夫人。”

“不错,当初她是权倾朝野的李太师家的二小姐,我只是一个穷书生,而且她即将入宫为妃,可谓前程锦绣,但是她却放弃了荣华富贵,甘愿跟着我一起流落街头,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就在庐州城外的草棚子里产下了我们的女儿之后,因为缺医少药而早早的去了,为了纪念她,我给女儿取名懿敏,就是纪念爱妻李敏的意思,女儿很懂事,从小靠吃百家饭长大,不到三岁就跟着我做生意,吃不饱饭,受人欺辱了从来不哭,脾气倔强的很,这点很随她母亲。”

胡雪岩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声音都变得有些哽咽了,刘子光不敢打岔,只是静静地倾听着,忽然胡雪岩一笑:“说远了,让国公爷见笑了,老夫就这一个女儿,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我胡家富甲天下,自然不缺有人上门提亲,可是这丫头眼光甚高,普天之下她就看中了一个人,偏偏这个人又是她闺中好友的丈夫,所以…唉,看着女儿痛苦,我这个当爹的也不怕丢人了…”

话还没说完,那边刘子光已经趴下了:“岳父大人,请受小婿一拜。”

原以为刘子光会装傻充愣,至少装模作样的推脱几句,没想到人家竟然如此直接,反倒弄得老胡很多预备好的词没来得及说,一时间都愣了,这年头年轻人都这么不讲含蓄了么?

刘子光道:“胡小姐乃是女中豪杰,子光早就仰慕了,只是碍于已经成婚,所以不敢高攀,将一腔真情藏在心中已有数年之久,今日岳父大人既然提起,子光自然不敢矫情,啥时候办婚事就听您老一句话了。”

等事情商量妥当,两人从后堂出来的时候,都面带喜色,胡雪岩高兴的是终于帮女儿找到了归宿,同时帮日升昌找到了稳固的靠山,刘子光高兴的是又娶了一房好媳妇,以后家里的账目有人操持了不说,还外带一亿两的嫁妆,这好事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再找胡懿敏和彭静蓉,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想必胡大小姐已经料到爹爹会向刘子光提起亲事,羞得不敢见人了,原来往日强悍如斯的胡大掌柜原来也有这般小女儿心态啊,想来真是好笑。

次日,刘子光再次升帐聚将,向大家宣布自己将流亡海外,令青岛守备鲁英不得对抗朝廷,必须接受巡视山东钦差大臣孙启超的调度。

命令一出,众皆哗然,本来以为青岛是作为距离南方最近的红衫军基地,要成为誓师南征的起点呢,没想到大帅竟然就此流亡了,那这些部下将何去何从呢,一大帮粗豪的汉子竟然眼中带了泪水,哭拜于地,苦劝刘子光不要抛弃他们。

但刘子光去意已决,任凭大家劝说也不愿回头,鲁英一看这个形势,拔出剑来横在脖子上道:“大帅,您走了我们就没有活路了,与其被那姓孙的叛徒折磨死,不如现在就死在您面前!”

红衫军的汉子可不是那些矫情的主儿,拔剑自刎那是来真的,说时迟那时快,刘子光挥指一弹将佩剑弹开,拉过鲁英道:“来来来,且听本帅劝说。”

两人在后账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了半天鲁英出来,再不提寻死的事情,冷着脸道:“是爷们的就帮大帅把青岛的家当看好了,谁也不能当孬种!”

众人一看连鲁英都劝不住大帅,也都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眼含热泪接令。

从京城逃出来的红衫军家属已经就地安置了,伤残的老兵也发了足额的银子让他们隐姓埋名隐居起来,跟随刘子光流亡海外的不过是一百家丁,一艘三千料的海船而已。

数日后,青岛码头,海鸥在低空翱翔,海浪拍打着栈桥,三千料的远洋帆船停在栈桥旁,青岛上万军民在濛濛细雨中送别大帅,刘子光一袭洗得发白的红衫,头上没带帽子,只在腰间悬了一柄剑,看起来朴素之极,他站在桥头向众人作别:“父老乡亲们,朝廷被奸人把持,我刘子光不愿百姓受战乱之苦,故此流亡海外,从此不再踏上故土,此去天高海阔,大家珍重吧。”

乡亲们推举了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者给刘子光送上一碗送行酒,刘子光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向大家拱手,不再多言,转身扶着剑柄大踏步的离去,就在他转身的一霎那,离的近的群众分明看见国公爷的严重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

刘子光走了,雨下的更大了,风也开始呼啸,远处乌云密布,海燕在风雨中搏击,象征着国公爷此去海外必将饱经风雨,百姓们着看着那艘船渐渐远去,都忍不住哽咽了。

人群中两个不起眼的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脱离送别的队伍回到住所,收拾东西迅速离开,他们是钦密司派驻青岛的探子,刘子光流亡海外这样重大的消息,当然要第一时间报到京城去,好让皇上和魏公公放心。

载着刘子光一家人的海船在胶州湾中孤零零的航行着,只有海鸥和它作伴,看起来凄凉无比,可是一出胶州湾,早已等在港湾外的舰队就一起拉响了汽笛向大帅敬礼,青岛水师留守舰船和从天津港赶来的数艘战舰组成庞大的编队跟随刘子光流亡海外。

刘子光扶着船舷检阅着这支强大的舰队,无数钢铁巨躯乘风破浪,粗大的炮口昂首向天,身穿白色水手服的水军将士站在面向刘子光这一方的船舷上齐刷刷的敬礼,刘子光也严肃地向他们还礼。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雨已经停止,太阳从乌云后露出脸来,金光满撒,鲜红的旗帜在风中飘扬,舰队迎着太阳向东方驶去。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三十五章 李明博

舰队浩浩荡荡向东行驶了数日,终于来到高丽国境内,高丽和山东隔海相望,距离本不远,而且高丽国京畿道有个重要的岛屿江华岛现在属于明军管辖,北洋水师的军舰经常来往于江华青岛之间,这条水道熟悉的很。

当舰队出现在海平线上的时候,江华岛的驻军都欢呼起来,他们已经得到消息,流亡海外的镇国公第一站就要停泊在江华岛,这对于岛上驻军来说,可是个大好消息。

在江华岛驻扎几艘炮舰,数百士兵,以震慑高丽国上下,是刘子光所做的决定,自打他被朝廷宣布剥夺所有爵位以后,高丽国王李倧迅速做出反应,上书天启帝,摇尾乞怜,请求天朝上国撤兵示好,朱由校为了显示上国风范,已经答应了撤兵的请求,但江华驻军名为大明水师,实为红衫军水师,刘子光的私军而已,没有大帅的将令,他们谁的话也不听,所以这支军队已经成为被遗弃的孤军,给养军饷都已经断了,高丽国的花郎军集结在江华岛附近蠢蠢欲动,只要明朝那边一宣布江华驻军是叛军,他们就会猛扑上去拔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江华岛距离高丽只有两里路的距离,岛上的欢呼声和礼炮惊动了花郎军,他们赶紧爬上高台瞭望,只见海天之间有数艘帆船乘风破浪而来,船头插的是红旗,看样子是明国派来的使节,高丽人赶忙派遣文官坐了小艇上岛去打探消息。

这边刘子光的快船已经到了江华岛,岛上的港口不大,所以舰队驻泊在海上暂未过来,刘子光等人下船登岛,先去拜了妈祖庙,因为大明水师脱胎于江浙闽台的船民海盗,后期的军事教育则来自于旅宋的军事教官,所以有着拜妈祖的传统,这边拜完妈祖,那边高丽的使者也到了,说要求见大明钦差。

刘子光纳闷了,哪里来的大明钦差,不过很快就醒悟了,人家是把自己当成钦差了,他对江华守备道:“高丽人对天朝恭敬有加啊,这边看见有船来,那边就派人来问,真是殷勤的很。”

守备道:“大帅,高丽人表里不一,阴险无比,表面上对大明忠心耿耿,其实奸猾的很,背地里和满清西夏都勾勾搭搭,前年玩的称帝那一出闹剧差点没把大伙笑掉大牙,咱们刚驻军江华的时候,京畿道的官员成天送猪肉鸡鸭来劳军,一听说大帅您遭了难,立马脸就变了,不再提供给养不说,还把精锐花郎军给调来了,这是防着咱们呢,这会子看见有船来,指不定脑子里想什么好事呢,八成是巴望着朝廷下旨勒令咱们撤军。”

刘子光道:“那我倒要会会这些高丽人,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江华岛守备衙门签押房一侧的厢房里,一个穿着绿色圆领的中年人正襟危坐,闭目养神,高丽从明制,衣冠与大明无异,那使者胸前补子上绣着鹌鹑,显示他是个九品微末小吏,不过既然代表高丽出使,就算是九品芝麻官也要拿出个派头来,不能给大王丢脸。

明军守备傲慢无礼,将使者晾在厢房里根本不打岔,所以这位爷只能枯坐于此,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旧战袍的年轻人推门进来,也不说话,直接在使者旁边拉了个板凳坐下,从袖子里摸出雪茄来自顾自的点上,然后仿佛百无聊赖似的,和使者搭讪道:“江华岛上居然还有文官啊。”

江华岛乃明军水师基地,哪里来的文官,只要是江华岛的人都知道这一点,这家伙出此言论只能说明他是刚上岛的,把使者当成大明官员了。

使者心中一动,用娴熟的汉话答道:“是啊,微末小吏,管管民事啥的。”

红衫客道:“你这厮好生无礼,和别人说话都是闭着眼睛的么?”

使者满腹委屈,道:“我是睁着眼睛的啊。”

红衫客仔细一看,此人果真是睁着眼睛的,不过两个眼睛实在太小,就是两道缝而已,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闭目养神呢,他讪笑两声,掏出雪茄给使者上了一根,道:“不好意思,是我看错了,来,抽一根,大人贵姓啊?”

使者道:“不敢,免贵姓李,字明博。”双手接过客人递上的雪茄,就着旁边桌上的蜡烛点燃,装模作样抽了一口,他显然是第一次抽雪茄,被呛得个咳嗽了好几声才忍住,还不忘装逼道:“好地道的旅宋雪茄,在江华这么久都没抽到了,有点不适应,见笑了。客人可是刚下船?”

红衫客道:“我刚下船,跟随我家大人出海流亡,第一站就是江华岛。”

出海流亡?李明博又是心中一动,强忍心中激动问到:“你家大人是?”

红衫客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啊,我家大人正是被奸臣陷害的镇国公啊。”

李明博惊道:“镇国公来到江华岛了,那…下一步准备去哪里呢?”

红衫客道:“走到哪里算哪里,我们当手下的听令就是了。”

李明博道:“那国公爷此番巡游海外,带了多少舰船人马啊?哦,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国公爷要是带的人不多,碰上海盗啥的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