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方域被夸的飘飘欲仙,一旁的方以智和陈贞慧坐不住了,也纷纷要求“献丑”,众人自然拭目以待,二人借了董小宛的古琴,一个抚琴、一个吟诗,在悠扬的琴声中合作了一首宋朝苏东坡的《水调歌头?中秋怀子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赏月诗词往往清逸孤寒,东坡这首词直如缥缈于云端,掩映于清辉之间。抒酒问月,有李太白酒仙遗风,一片奇趣横生。偏偏又是由两位名满江南的大才子合作表演,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董小宛拍掌赞道。

众人又是一阵赞叹,陈方二人面有得色地谦虚了几句,然后侯方域说道:“我们三兄弟才真的是抛砖引玉,四弟的才情本是我们中最好的,今天来之前他可真准备好长时间,不知道有什么惊喜等着咱们呢。”

“哦,冒公子有什么才艺让小宛开眼界啊?”董小宛问道。

“雕虫小技而已,不敢登大雅之堂。冒某还向等那四位公子表演完了再做打算。”冒辟疆显然是自持才情高绝,想做个压轴的。

“我们?”刘子光等人这下有点慌神,他们可没有那么充足的准备,要说诗词歌赋这些东西虽然也有研读,但是无论如何是不能和江南四公子相比的,胡懿敏还好推辞,刚才已经卖弄了一手五线谱,其他的三个人就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了。

看到他们尴尬的神情,江南四公子不免面露耻笑,董小宛劝道:“几位公子末要在意,本是大家消遣一乐而已,重在参与。”

“嗯,那我就唱一首《思凡》吧,可是今年莫愁湖大会第一名的歌曲哦。”李君小丫头到底年纪小,很快就克服了羞涩,再加上想在偶像江南四公子面前卖弄一把,第一个出来要求表演。

众人鼓掌欢迎,董小宛还抚琴伴奏,小丫头的声音倒也敞亮地很,只是没有自己的特色,一味的模仿今年的冠军王留歌那种阉人特有的高音,所以唱得虽然有板有眼,众人却不怎么觉得出色,只是应景似的拍了几下巴掌。这一局算是输给江南四公子了。

“既然侯公子留了墨宝,那我也写一幅字吧,就写刚才两位才子合作的这首《水调歌头?中秋怀子由》吧。”彭静蓉无奈之下也只好捡了自己擅长的书法来做表演。一幅字很快写成,很规整的小楷如同刀砍斧刻一般,刹是好看,不过楷书这个东西远没有草书的艺术含量高,再加上彭静蓉也没有图章可以盖在落款处,这一局又是下风。

众人的目光落到了刘子光身上,这个阴阳脸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大家也不怎么抱希望,只盼着他赶紧表演完,好让冒辟疆进行压轴戏。

“那什么,我会的不多,就给大家唱一首《满江红》吧。”刘子光确实没有什么好表演的,只好把最熟悉的军歌拿来凑数。

众人顿失兴趣,虽然是岳五穆的一首好词,可是这些年来已经被当兵的唱滥了,指望在秦淮河边能引起济南府那样的强烈共鸣无异于痴人说梦。

果然,当刘子光卖力地把《满江红》唱完之后,发现只有旁边的彭静蓉在笑眯眯地看着他,江南四公子凑在一起闲谈着,不时发出会心的笑声,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胡懿敏和李君也不知道心神飞到哪里去了,两人头顶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什么。董小宛倒是很客气地赞了一句:“好一首气势十足的满江红。”说完就转向了冒辟疆:“冒公子,现在你躲不掉了吧?”

冒辟疆笑吟吟站起来说道:“本来小生只想把拙作《香俪园偶存》献给董大家的,可是听到这位什么“牛公子”唱的满江红,小生也想献丑一首昆曲了。”

“可是冒公子十四岁前作的诗结集,被八十岁的艺坛巨擘董其昌誉为诗才不在唐代天才少年王勃之下的《香俪园偶存》?”董小宛惊喜道。

“正是。”冒辟疆颇为自得地拿出一本蓝色书皮的线装书双手捧给董小宛:“都是小生手书的,还请董大家笑纳。”

董小宛赶忙双手来接:“如此多谢冒公子了,小宛一定好好拜读。”

他们你来我往的热闹得很,把个刚表演完的刘子光弄得灰头土脸,很无趣地坐回了沙发,等着看冒辟疆的昆曲。

昆曲又名昆山腔,是产生于江苏昆山一带的一种南方曲剧种类,用温婉的苏州方言唱出来更加柔美好听,冒辟疆唱的这一首《浣纱记》正是昆山人梁辰鱼在隆庆末年的力作。正是这部大作的上演,扩大了昆腔的影响,文人学士,争用昆腔创作传奇,习昆腔者日益增多。

今天冒辟疆的《浣纱记》是不用伴奏的清唱,在无大锣大鼓烘托的气氛下能够清丽悠远,旋律更加优美,除了刘子光以外,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久久不能自拔。直到冒辟疆唱完良久,才慢慢缓过来。

“如果不是今天一起拜访董大家,我们三人还不知道四弟还有这一手呢!真是令人叹服!”侯方域突然醒悟过来一般地猛拍着巴掌。

“真是余音袅袅,绕梁三日。小宛自愧不如。”董小宛也赞叹道。

众人也跟着一通夸奖,唯有刘子光哼了一声,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他这种表情被冒辟疆看在眼里,又想起刚才刘子光讥笑他们为土条的事情,不由得怒火中烧,开口道:“大家缪赞了,小生的昆曲怎么能和那位“牛公子”的金戈铁马的满江红相比呢。”

“四弟的阳春白雪怎么能和丘八们的军歌相提并论呢,某些人是妒嫉你罢了,不必在意,以咱们的身份和一个无名小辈置什么气啊。”侯方域也注意到了刘子光的表情,身为四公子之首的他自以为气量大多了,劝说冒辟疆道。

“在下姓刘,刘子光,不是牛。冒公子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啊?”刘子光冷冷地说道,这种故意说错别人姓氏的做法确实很不礼貌。

“好了好了,今天能结识八位公子,真是小宛的荣幸,其实今天是小宛在秦淮河边最后一次演出了,自此之后,小宛就要移居苏州半塘了。以后大家还要到苏州给小宛捧场啊。”董小宛看到双方要吵起来,赶忙打岔。

大家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著名的董大家居然要离开秦淮河了,这可是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

“何时动身?我等自当到长亭相送。”

“江南水乡,正适合董大家居住,我等有机会一定前去拜访。”

众人围着董小宛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刘子光不由得想起了一首小学时候学过的歌曲,当初在少年宫还学这首歌的时候,还顺便学了一下古筝,看着董小宛的古琴和印象中的古筝极为相似,说不定就是一种乐器,管它呢,老子也露一手,刘子光打定主意,趁别人不注意他,走到古琴边盘腿坐下,开始了弹唱。

众人正热切地围着董小宛说话,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虽然有些生疏,但是曲调确是极其清丽,歌词更是动听。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扶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众人大惊,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从没听过这么动听的旋律,歌曲的遣词造句更是别具一格,一幅长亭送别的凄美场景立刻跃然眼前,那么的鲜活,那么的灵动。而让大家更加惊奇的是这样的妙曲居然是从那个只会唱军歌的阴阳脸汉子嘴里唱出来的。

“好一个今宵别梦寒。”董小宛不知何故,眼角竟然有晶莹点点,大概是这首歌打动了正要远行的她吧。

“请问这首歌的出处?”董小宛在秦淮河上多年,可以说听遍天下歌曲戏剧,但是这首独特的送别歌曲却是第一次听说。写这首歌的人一定是个大才子,真正的隐士级别的大才子,不但词美,曲子也美,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佳作,比起董小宛的凤求凰和冒辟疆的昆曲来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

“是在下八岁时候的作品,让各位见笑了。”刘子光厚颜无耻地说。

江南四大才子也都张大了嘴合不拢,八岁的时候就能做出这样的词曲,这还是人吗?那是文曲星下凡!定然是这厮剽窃的!

“阁下八岁的时候就能作此词曲,真是令人佩服,不过我家祖上传下来的一本元朝乐谱上好像就有此曲,歌词也是雷同的很,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不知道是阁下抄袭的元人,还是元人抄袭的阁下?”冒辟疆说得有板有眼。

“四弟家的这本元代乐谱小生也有幸见过,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至今了记于心,真是和刘公子的这首歌一字不差。看来刘公子是从元朝来的。真是失敬失敬。”侯方域的脑筋转得极快,马上配合冒辟疆把这个谎话说得更圆。他们身为读书人,听一遍就能把歌词记得一字不差,说起谎来到也像模像样。

“哈哈,没想到这个刘公子还是穿越者,元朝穿越到大明,还是反穿越呢,哈哈。”方以智虽然不知道这个乐谱是否真的存在,但是侯方域讥讽的话显然激起了他的共鸣,也跟着嘲讽起刘子光。

“他妈的,我无耻剽窃李叔同的作品也就罢了,这帮人比我还无耻,居然玩这一手!”刘子光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卖弄的机会,还被人扣上了抄袭的帽子,要不是看有很多女生在场,早就要抽刀子砍人了。

“姓冒的,把你家的乐谱拿出来给大家看看,现在我就跟你去拿,拿不出来我看你怎么收场!”刘子光怒道。

“凭什么要拿给你看?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拿给董大家看的。”冒辟疆斜眼扫了刘子光一眼,不屑地说。

“好了好了,是谁作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关键是一首好歌能够重现人间,这才是最重要的。”董小宛又出来打圆场,她心里还是比较相信冒辟疆的话,冒家是江南诗书世家,藏有罕见的孤本也是很正常的,不过既然是孤本,刘子光又是怎么知道呢?难道这真是一个巧合?

胡懿敏撇撇嘴没说什么,冒辟疆的话显然是栽赃刘子光,但是刘子光说这是他八岁时候的著作可能也是在胡扯,唯一的可能就是出自旁边这位彭大小姐的手笔了,没想到当她望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彭静蓉惊异万分的神情,看来这事还真成了疑案。

看来今天这场聚会很难再有和谐的气氛了,虽然董小宛大和稀泥,刘子光和四公子的梁子还是结下来,董大家在秦淮河上的最后一次演唱会最终以不欢而散收场。

虽然草草收场,银子还是一点不能少的,四公子付了八百两银子,傲然先去了,这边也有刘子光会账,掏了八百两银票,悻悻地出了大乱。

这一场卡拉O还真贵!刘子光愤愤不平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伸手打了个响指,把大乱门口停着的出租车叫过来几辆。

过来的是紫光车行的人力三轮车,车夫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浑身都是江湖气,可是被刻意地掩饰起来的,“几位公子,您们要去哪儿?”一个车夫问道。

“我们先回梅园吧。”胡懿敏道。

“嗯,你们回去吧,我们就不再去打扰了,直接回去了。”彭静蓉道。

“也好,那咱们改日再见。”说完胡懿敏就带着李君上了一辆三轮车去了,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车夫邪邪地一笑。

刘子光也和彭静蓉上了一辆三轮车,说了地址之后就由着车夫在石板路面上蹬起来,这个车夫显然还不怎么掌握三轮车的技术,方向总是跑偏,刘子光奇道:“伙计,你没经过培训就上岗的吗?你这样的技术怎么拉客人啊?”

“培训过的,不过老子忘了,客人你坐好了,莫要再多言。”车夫粗声粗气地说。

紫光车行的车夫守则第一条就是不许冲撞客人,这人有古怪!人一生疑,观察的就细,这个车夫的衣服撑得很紧,仿佛不是自己的衣服,衣襟缝上有三个红线绣的名字“许三皮”。刘子光看在眼里,装作很随意地问道:“车夫你贵姓啊?”

“老子姓王,咋地?”车夫歪歪扭扭的骑着三轮车,毫不在乎地回道,却不知道一把软剑已经悄悄搭在了他脖子上。

第四卷 皇城 第九章 暗算

那车夫满不在乎地回答刘子光说他姓王,这和衣服上的名字不一样,再加上其他反常的表现,可以确定这家伙是冒名顶替的了,刘子光悄悄抽出腰间的软剑搭在车夫的脖子上说:“你把许三皮给怎么着了?”

“什么许三皮?老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车夫依旧很拽地回答,他觉得脖子上凉嗖嗖地,还以为天上掉下来的鸟粪,伸手便摸了过去。

“哎呀!”车夫的手指正好摸在锋利的剑刃上,顿时鲜血横流,两根指头只剩下一层皮连着了。

车夫疼得大叫,十指连心啊,他匆忙把三轮车停下,跳下车来大叫道:“弟兄们都别藏着了,快出来,这小子已经发现了!”

哗啦啦从周围跑过来一群泼皮,个个拿着短刀、木棍、砖头,那汉子捧着直流血的手叫道:“给我做了他!”

刘子光冷笑,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对不起眼的地痞流氓掉以轻心了,软剑一横:“不怕死的就上!”

众泼皮只知道自己一方人多势众,哪知道对面那人的盖世武功,一声吆喝,就是一阵砖头雨飞了过来,砖头的飞行速度可比弓箭慢多了,刘子光一边不慌不忙地闪避,一边保护着车里的彭静蓉,砖头很快就砸光了,众泼皮发一声喊,挥舞着棍棒短刀扑了上来,刘子光举剑相迎,他丝毫不留情面,剑剑见血,三下两下过去,已经有三个人心脏或者喉头中剑,惨死当场。

“点子扎手!闪!”断手指的汉子万没料到刘子光这么厉害,赶忙下令撤退,其实不用他说,众泼皮已经胆战心惊了,打群架闹出人命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可怕的事情了,大家把棍子一扔,扭头就跑。

才跑出十几步,迎面过来一大群三轮车,车上还都坐着人,最前头蹬车的精瘦汉子车头上插着一面紫色金字的小旗子“紫光车行”。他看见断指汉子便回头喊道:“老大,就是这小子打晕我们的,还抢了我们的车!”

后面车厢里坐着的赫然是紫光车行的老板小霸王孙纲,他刚听说手下车夫许三皮和其哥哥许三多被人打晕抢了车子,就马上召集人马赶了过来,此刻正好被他们迎面堵住。

“给我打!”孙老大一声令下,紫光车行的好汉们挥舞着车链子和大梁铁管就扑了上去,本来这些人就是城南的泼皮出身,再有就是外地的精装难民出身,也都是经常打架斗殴的角色,双方立刻战成一团,断指汉子带领的泼皮们哪里敌得过数十条横飞的三轮车链条啊,被抽得哭天喊地,跪地求饶。

孙纲跑过来一看,原来被抢的车里坐着的客人是刘大老板和准老板娘,顿时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些人抢三轮车难道就是为了拉刘子光到这里下手?那也不用特地找紫光车行的车啊,随便找个拉脚的骡车就可以啊。

“董事长,是您老人家啊。咱们救驾来迟了。”孙纲说。

刘子光也觉得纳闷,一帮泼皮在这里伏击自己,而且是事先准备好的紫光车行的三轮车,这实在奇怪?刚才和江南四公子发生点小矛盾,难道是他们做的?也不对啊,他们根本没有这个准备时间。

“不好!”刘子光大叫一声,回身便向着胡懿敏和李君离去的方向狂奔起来,如同一道闪电一般,顷刻便没了踪影。

冰雪聪明的彭静蓉也猜到什么,赶忙命令孙纲:“把那些泼皮看押起来,你赶快带人往梅园方向去,路上注意一辆拉着两位客人的三轮车。”

孙纲虽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但是肯定是出了大事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迅速地下令:“三皮,你带几个兄弟把他们捆起来,剩下的上车跟我走!”说着跨上彭静蓉坐的这辆三轮车,娴熟地转了一个圈,向着刘子光消失的方向猛蹬起来,十来辆三轮车紧跟其后,车队杀气腾腾地在南京的大街上疾驰而过。

胡懿敏和表妹坐在三轮车里向着梅园的方向行进,小表妹还处在见到江南四公子的兴奋之中,一个劲地问姐姐:“你说他们四个谁最帅啊,要我说还是侯公子最帅,而且他的微笑也最有味道,看起来坏坏的。”

胡懿敏苦笑着摇摇头,抚着表妹的头发说:“香君啊,你这个样子可不行,在姐姐面前说说这些还可以,万一传到你爹耳朵里可就麻烦了,以后禁止你到梅园来找姐姐玩,看你怎么办。”

听到这话,李香君兴奋的有些潮红的脸上逐渐褪了颜色:“其实…其实爹爹一直不让我到梅园找姐姐玩的,我今天是骗他说进宫见姑母才出来的,唉,爹爹也真是死脑筋,至今对二姑母嫁给二姑丈的事情耿耿于怀,都这么多年了….还不许我跟你们家来往,哼,连太后都不再纠缠当年的事了,他还那么死硬,真是个老古板。”

“好了香君,你爹爹也是为你好,怕你跟姐姐学坏了,败坏你们李家的门风,上一代的事情你不要提,姐姐也不想听,赶紧回梅园带着你的丫环进一趟宫,见了太后再回家,免得露了马脚。”胡懿敏小声劝着表妹。

车夫埋头蹬车,根本听不到姐妹俩的窃窃私语,姐妹俩光顾着说话,也没注意到道路越走越远,已经偏离了去梅园的路线。

“停!你这是走的什么路?”当胡懿敏发现路线不对时已经晚了,那名车夫把三轮车一停,跳下车来嘿嘿笑道:“二位小姐下车吧,到站了。”

“你们想干什么?”胡懿敏警觉地说。

“不想干什么。陪爷们玩玩就成。”车夫把小白褂的扣子解开,露出黑漆漆的胸毛,呲着黄板牙说,小眼睛里充满了淫亵。

“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我们可是长信侯府上的人,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见了侯爷都要下跪的,你这个狂徒当真不要命了吗?”胡懿敏厉声喝道。

“呵呵,小娘子够味,我喜欢,就知道你们说是长信侯府上的,其实我还有一个秘密没告诉你们,其实我就是长信侯本人,本侯爷微服私访来了,哈哈哈。”车夫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趁他大笑之际,两姐妹跳下车转身就跑,车夫却并不追赶,只是笑得更欢畅了。

姐妹俩还没跑出两步,就被迎面而来的十来个泼皮挡住了去路,众泼皮狞笑着摆弄着手中的棍棒铁尺,一步一步向着花容失色的姐妹俩靠近。

“两个小娘们穿上男装还真俊俏,别有一番风味啊。”

“嘻嘻,还是脱光了好看,你看那个年纪小的,粉嫩粉嫩地,看得我直想咬一口。”

“还是年龄大的那个够味,你看那眼神多泼辣,哥哥我就喜欢扎手的野花。”

众泼皮对姐妹俩品头论足着,逐渐围成了一个半圆,黄昏的偏僻街道上行人甚少,即使有几个行人也不敢管泼皮们的闲事,姐妹俩如同被群狼包围的两只小羊羔一般无助。李香君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抓住姐姐的胳膊,大气都不敢出,胡懿敏还强自镇定,说道:“众位好汉,想必你们是被人当枪使了吧,欺负我们两个长信侯府上的弱女子不但没什么好处,还要惹来杀身之祸,不如放了我们,这里有些银票你们拿去吧。”说着抛过来一叠百两面值的银票。

长满胸毛的汉子接住银票看了看,嘿嘿一笑:“果然有油水!老大没有骗我们,今天兄弟们是财色兼收啊,哈哈。弟兄们,咱们是在这就把这两个小美人给轮了呢,还是带回去再轮?”

“大哥,兄弟们都憋不住了,就在这里干吧。”一伙眼冒绿光的泼皮都有些急不可耐了,站在前面的几个家伙看着李香君粉嫩的面孔和隆起的胸部不停地吞咽着口水,肥大的裤子下支起了帐篷。

胸毛汉子一乐,说道:“那就把她们就地正法吧。留几个兄弟把风,剩下的人轮流上。”

胡懿敏面色苍白,冷汗都下来了,平时出门总是带着保镖的,今天这次没带保镖偏偏出了事情,真是后悔莫及,如果真是被这帮泼皮凌辱了,那可是生不如死!李香君就更害怕了,小女孩从来都是被人宠着长大的,哪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一时间吓得哭都哭不出来,淫笑着的泼皮们丢开棍棒,解开衣服扑了过来,姐妹俩被泼皮们分开,分别逼到了角落里。

“美人别怕,哥哥我会疼你的。”一个麻子脸的家伙满嘴喷着臭气扑到李香君跟前准备撕她的衣服,李香君发出一声尖刺的惨叫,麻子脸愣了一下反而更兴奋了:“美人儿,你叫吧,你越叫哥哥越威猛。”说着一双脏手伸了过来。

李香君看着那张丑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如同看见蛇蝎的女生一样,虽然极其厌恶恐惧,但是偏偏走手足僵硬,无法抵抗,只好徒劳地闭上了眼睛。耳边传来姐姐的尖叫声,看来姐姐也难逃厄运。

“住手!”一声断喝传来,在姐妹俩听来如同天籁之音,李香君睁开眼睛一看,眼前那个麻子脸已经表情凝固了,前胸鲜血淋漓,雪亮的剑尖显现出来,整个人慢慢向后仰去。远处一个矫健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冲了过来。

泼皮们大惊,纷纷捡起扔在地上的棍棒铁尺向着来人扑过去,刘子光一路追踪过来,远远看见姐妹俩被泼皮包围,也不知道被包围的是谁,只好先大叫一声,然后投出宝剑,刺死了一个正在动手动脚的家伙。此刻他已经手无寸铁,但是那些寻常泼皮又怎么是他的对手,几拳打出,被击中的泼皮无不口吐鲜血,昏倒在地。

泼皮们急忙让开避其锋芒,刘子光也不恋战,一个箭步来到姐妹俩身旁,搭眼一看,还好都没受到侵犯。

“没事吧,我来晚了。”刘子光根本不去看依然包围着他们的泼皮,对姐妹俩说道。一边说一边把麻子脸身上插着的软剑拔了出来,顺手还在尸体上擦了擦。

“还好,再晚来一会儿就糟了。”胡懿敏手握着一支锋利的簪子说,看样子她已经做好了自杀的准备了。

李香君可没有表姐那么镇定,一头扎进刘子光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绝处逢生的刺激感忽然让她觉得眼前这个阴阳脸是那么的高大伟岸,只有他的怀抱才是最安全的港湾,躲在里面什么都不用怕了。

刘子光刚想回身把那些泼皮驱散,冷不防被李香君钻进怀里,一时间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竟然呆住了,为难地看了看胡懿敏,胡大小姐这会儿已经恢复了理智,她才不管表妹和刘子光的事情呢,指着眼前的泼皮们对刘子光说:“快把这些人都杀了!”

“那汉子,可知道今天你惹了多大的祸么?居然敢坏我们的好事,还放倒了我这么多兄弟,今天不管你是什么路数,都要把命留在这里了!”胸毛汉子嚷道,刚才他见势不妙,及早闪避开来,要不然也难逃一死。

泼皮们见刘子光虽然厉害,但是终究是一个人,还有两个女人拖累,纷纷壮起胆子围上来,色厉内荏地挥动着手中铁尺砍向刘子光。

怀里有个人实在不方便施展手脚,刘子光推了一下李香君,想把小女孩推开,哪知道这一推不要紧,李香君反而更加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襟,整个身体都贴了过来,双脚还往上爬着,试图挂在刘子光身上。

刘子光无奈,只好左手托住李香君,像抱孩子一样抱住她小小的身躯,右手挥舞软剑,在泼皮群里大杀一通,虽然左冲右突,却总不离胡懿敏栖身的墙角,既保护了姐妹俩,又痛宰了泼皮们。

李香君被刘子光抱着闪展腾挪,所到之处总是雪光一片,看着刚才还威风凛凛要欺负自己的流氓们被杀的屁滚尿流,小女孩不禁对刘子光充满了敬佩之情,偷眼看去,暮色中的大英雄的侧脸被夕阳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显得格外英伟!夏天穿的衣服单薄,刘子光身上强烈的男人味道也深深留在了李香君的嗅觉和记忆当中,在这一霎那,她突然明白自己原来喜欢的那些诸如江南四公子之类的偶像,在眼前这个阴阳脸的男人面前全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少女朦胧的内心突然豁然开朗,就在这一瞬间下定了决心:此生非君不嫁!

刘子光刻不知道怀里的小女孩想了这么多,他只觉得怀里的女孩死死贴在身上,一股带着奶味的处子幽香传来,刹是好闻。虽然带着这么个累赘,但是那些泼皮依然不是他的对手,丢下几具尸体和几个伤员便仓皇逃了。

“李公子你还是下来吧。”说着刘子光把左手一松,可是李香君居然赖在他身上了,死活就是不下来,还把头深深埋在他怀里不出来,更不答话。

刘子光转头向胡懿敏示意,让她帮忙把树袋熊一样的表妹弄下来,胡大小姐摇摇头说:“表妹被吓到了,恐怕不让她彻底感到安全是不会下来了。”

孙钢等人虽然没有刘子光的速度那么快,可是也在极快的时间内赶到了现场,在彭静蓉喷火一般的眼神注视下,刘子光生拉硬扯地把李香君拽了下来,小女孩一离开刘子光的怀抱就开始痛哭流涕,死活不依,硬是要继续往刘子光身上爬。

“小丫头是刚才被这些狗贼吓得。”刘子光赶忙向彭静蓉解释道。

“那你就抱着呗。”彭静蓉一转头,没好气地说。

“唉,这就是我那最以门风严谨的舅舅家养出来的好女儿。”胡懿敏暗自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抱住了李香君,帮刘子光解了围。

“你们是什么人?受何人差遣?”刘子光让孙纲押过来一个被砍伤的家伙,用剑指着他的喉咙逼问道。

“英雄饶命,我们都是…”话还没说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在刚才跑掉的那帮人的带领下冲了过来。

“大胆凶徒!竟然当街调戏良家女子,打伤见义勇为的群众,当真是无法无天了!都给我拿下!”领头的官爷发出一声怒吼。

第四卷 皇城 第十章 马蜂窝

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居然不分黑白,把罪名扣在了刘子光等人身上,顿时把大家气得七窍生烟,胡大掌柜指着那个吏目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你旁边的才是真凶!就是他把我们姐妹拉到这个偏僻地方意图非礼!幸亏这位壮士赶到才救了我们。”

“一派胡言,本官自有公断,京城里聚众持械,我看你们不但调戏妇女,还想造反,小的们,弓箭伺候,谁敢乱动就射死谁。”吏目根本不理睬胡懿敏,转身指挥官兵们把刘子光等人包围起来。

自从上回刘子光夜盗皇宫以后,五城兵马司就开始装备弓箭了,一方面是为了防备飞贼,一方面是为了增强战斗力,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几十支强弓瞄准了刘子光等人,只要一声令下这些人都将变成刺猬。

刘子光本想冲上去挟持那个吏目,可是距离太远,恐怕当他冲出去的时候,人家的弓箭也射过来了,他倒是丝毫不怕,也能保着彭静蓉杀出去,可是其他的人就惨了,肯定要沦为箭下之鬼。

好汉不吃眼前亏,刘子光吞下一口恶气,把软剑一扔,说道:“我们投降。”

京城混混向官兵投降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更何况是被弓箭指着,所以孙纲等人也把刚捡起来的铁尺等兵器丢了出去。

“把手放在前面人的肩膀上,排着队过来,跟我到兵马司去过堂。”吏目威风凛凛地喊道,旁边的胸毛汉子得意洋洋地跟着喊:“敢坏我的好事,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刘子光只是用怜悯的目光看了看他和那个吏目,感觉在看两个死人,他弃剑投降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知道五城兵马司是太后方面的武装力量,现在太后的侄女和外甥女都在这里,还怕他个鸟。

众人被官兵押解着进入了东城兵马司衙门,不由分说先把孙纲等小喽罗投入了大牢,然后把刘子光和其他三个女孩带到了公堂上,两个官兵过来用铁链子把刘子光锁了起来,然后那个吏目和胸毛汉子交换了一下淫亵的眼神,说道:“你们三个女子,本官要单独审讯。”

“赶快把你们的指挥使叫来,我们都是长信侯府上的人,出了岔子你有八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胡懿敏一进这衙门就觉得阴森恐怖,赶紧把招牌亮了出来。

“又是这一套,你不能换个花样啊,有什么问题咱们到偏房里细细的聊。”吏目吞了一口涎水说。

李香君也意识到了危险性,这真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啊,偏偏这虎口还是自家叔叔的手下,她忍不住喊起来:“快把我们放了,我是当今太后的侄女,长信侯的女儿,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侄女,这是我家表姐,当今太后最宠爱的干公主,日升昌的大掌柜!你们好大的胆子!当真不把我们李家放在眼里了吗?”

吏目和胸毛汉子对视一眼,然后两人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幸亏我事先知道你们会说这个,要不然还真信了,拜托!在长信侯府当过个把月的使唤丫头也不能认了侯爷当爹啊,哈哈哈,这小潘西,脸蛋蛮漂亮就是脑瓜子不好使,我干多少年公安了,你还敢在我跟前说瞎话,我一搭眼就看出来了,你充其量就是个小丫环。还有那个什么大掌柜,日升昌的大掌柜会坐三轮车?拜托你说谎也动动脑子好不好?她要是大掌柜那我就是玉皇大帝了。”

“你!”李香君哪受过这个气,小脸涨红,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哼,没话说了吧,走,跟官爷到厢房里乐呵乐呵去。”吏目伸手来抓李香君,那胸毛汉子本想去抓胡懿敏,可仔细一看,旁边的彭静蓉更对他的胃口一些,顿时把魔爪转了个方向,向彭静蓉伸了过来,刘子光当然容不得他碰到彭静蓉,飞起一腿踢在汉子小腹上,把他踢飞出去几丈远,撞在墙上昏死过去,然后他一个箭步窜过来,身上的铁链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挣断了,此刻拿在手上轻轻一甩,便把吏目的脖子勒住,双手一交错,把吏目勒得直翻白眼。

“不要乱动,小心你的脖子。”刘子光威胁道。

“你可不要乱来,这里可是东城兵马司!”吏目惊恐的喊道。

你们三个,到我后面来,刘子光对彭静蓉等人说,然后顺手把吏目的腰刀抽出来横在他脖子上,对着听到叫声赶过来的官兵说:“快把你们的指挥使叫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正好东城兵马司的指挥因为晚上在附近酒楼有一场宴席要参加,所以暂时还没下班,听到有贼人挟持了官兵,赶忙带了一帮手下赶了过来,远远看见一个阴阳脸的汉子拿刀威胁着他手下一名得力的吏目,指挥使大人顿时怒火万丈,当真是反了,贼人都敢在衙门里行凶了!

“那汉子,速速放开人质,弃械投降,饶你不死!”指挥使喊道,到底是武将出身,虽然年龄大了点,依然中气十足。

“来了个当官的,赶紧让他相信你们的身份,不然带着你们三个我可冲不出去。”刘子光回头对躲在他身后的胡李二人说。

“我有这个,可能有用。”李香君摸出一个金丝楠木雕成的牌子,上面戗着几个细丝金字“大内宫禁”,正是出入皇宫的腰牌。

“早拿出来不就没事了。”刘子光哼了一声把腰牌接过来,然后远远抛给指挥使,“指挥使大人,你好好看看这个东西,今天的事闹得有点大,你还是把长信侯或者你的顶头上司,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叫过来比较好。”

指挥使接过腰牌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这可是顶级的宫禁腰牌,是皇亲国戚专有的,当年他在宫里当侍卫的时候经常查验这种腰牌,知道手上的货色绝对不是仿制的,难道自己的手下抓了皇亲?这下可捅了天大的篓子了。

“你们是?”指挥使觉得后背一阵冷汗流下,但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刘子光这边还没答话,外面匆忙跑进来一个官兵,神色慌张地禀告道:“李都指挥和长信侯带着大队兄弟过来了。”

小兵口中的李都指挥正是管辖着东南西北中五个兵马司的总指挥李庆大人,他和担任着鸿胪寺正卿的李英都是当朝太后的亲弟弟,这两个人突然带兵来访,绝非是什么好事,唯一的可能就是和眼前那几个持刀挟持官兵,还有大内腰牌的人有关。

“你们在这看着,我去迎接。”指挥使转身就往衙门外面跑去,没等他跑出几步远,两位李大人已经大步走了进来,李庆二话没说就是迎面一个大嘴巴,把指挥使扇得找不着北。刚想分辨人家已经走过去了。

两位李大人走到堂前,正看见东城兵马司的官兵们持刀拿枪地包围着几个人,其中就有他们李家的宝贝千斤李香君。李香君看见爹爹和叔叔来了,知道这回是真的获救了,哭喊着“爹爹”跑了过来。

顿时一地眼球,官兵们这才知道他们今天捞到的大鱼竟然是长信侯的女儿,李都指挥和当朝太后的侄女!被刘子光挟持的吏目更是吓得当场大小便失禁,自己居然戳了这么个天大的窟窿,居然还想非礼人家,更可气的是人家明明把真实身份告诉自己了,可自己偏偏鬼迷心窍就是不信,这可真是自寻死路啊。

李香君跑到爹爹面前却不敢扑到李英怀里放声痛哭,只敢站在那里抽泣,李英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和李庆交换了一下眼神。

“统统拿下。”李庆一挥手,身后一队亲兵涌过来,把在场的东城兵马司官兵全部缴械拿下。

刘子光把腰刀一扔,一脚把屎尿横流的吏目踢了出去,回头对胡懿敏和彭静蓉说:“咱们走。”

“好汉且住,今天的事本官还要重谢于你。”李英拦住刘子光说。

“谢就不用了,路见不平尚且要拔刀相助,何况大家都是朋友。”刘子光推辞道。

“好汉末要推辞。”李英一挥手,过来几个官兵挡住了刘子光的去路。

刘子光刚要发飚,门外跑进来一个小军官,对两位李大人低语道:“内操的人到了,有太后懿旨。”

正说着,一个气宇轩昂的太监昂首走了进来,看见两位国舅便不卑不亢的施礼,然后三个人凑到一起嘀咕了几句,刘子光耳力甚好,把他们的窃窃私语听了个一字不差。

“太后有旨,这件事必须保密,凡是知道小姐身份的人,一律格杀。”

“可是我感觉这件事不那么简单,可能背后有什么阴谋,那些恶贼杀了也就杀了,可是背后的指使者一定要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