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瑜有些头疼了:“…”
赵婂叉腰冷笑道:“哈!苏宝瑜!不是我说你,怪不得呢!你和络六哥哥在那儿做甚么呢?把他说得脸都红了!”
阿瑜也叉腰看她,回一个冷笑道:“关你的事了么?小小年纪天天想什么?我透个风在你眼里也能透出朵花儿来?你这眼睛长歪了不成?!”
她当然讨厌赵婂,又因为得知这姑娘还算她妹妹呢,便有些复杂起来。当然,该骂还是要骂。
赵婂哼一声,缓缓踱步,轻蔑道:“你一个外姓孤女,来王府无依无靠,自然是想找个依靠了!络六哥哥身体不好,常年不出门的,没见过几个人,被你蒙蔽了也是有的!我只劝你自己收拾行囊离开王府,不然我把这事儿告诉老太太去,我看你这个没爹生没娘养的能得意多久!”
阿瑜挑眉,眉眼冷淡道:“你再说一遍。”
赵婂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此时面带嘲讽又凑上前一步道:“我说,你这个没爹生,没娘养的孤女,不要再恬不知——”
“啪——”清脆的巴掌声。
赵婂惊地倒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道:“你莫不是疯了!你竟敢打我!我是王府的嫡出姐儿,你算个甚么——”
“啪——”阿瑜反手又是一个狠狠的巴掌。
赵婂身后的丫鬟想上前阻挡,可是佩玉却死死地制住了她,使她动弹不得。
然而佩玉面色微苦,想着这事儿可怎么善了?
阿瑜一字一顿道:“滚。不要让我再多说一个字。”
赵婂泪眼朦胧,嘴上发狠道:“我告诉我娘去!一定叫你好看!”说着脚下带过寒风转身离开。
佩玉有些担忧地给阿瑜揉揉手,轻声道:“姐儿也不必同婂姐儿计较,何苦平白伤了自己。”
阿瑜抽出手,缓缓道:“我打的就是她,不后悔。”
身后传来低笑声,赵苍倚在树下沉声道:“好一个不后悔。”
阿瑜觉得今日自个儿运道实在不好,怎么净遇上些莫名其妙的人?早知昨儿个就该听佩玉的话,拒了赵娢的帖子便是。
她眼似银杏,瞧着有些无辜地下垂,却冷淡不语:“…”
赵苍见她不说话,自己上前,露出一个堪称和煦的微笑:“阿瑜,你很讨厌她么?”
阿瑜终于开口了:“不关您的事,我要回去了。”
赵苍有些阴鸷道:“你宁可和赵络逸多说两句,也不愿与我讲话么?嗯?”
阿瑜觉得他非常不可理喻,但也懒得争辩:“对啊。”
赵苍垂眸看她,花瓣一样娇嫩的唇和苍白细腻的脸颊,这样的组成只会让他愈加想要占有,想要掠夺:“我会替你报复所有叫你难堪的人。”她们都该死了。
“然后,你陪着我,好不好?”
阿瑜:“…??”
她勉强压下心里的不耐,努力温和着语气道:“不用您的好意,我没怎么难堪过,也不需要报复任何人。”
赵苍微笑,眼里愈发暗沉:“你不对我说实话,又是想对谁抱怨委屈?”
阿瑜终于不耐烦地回身离开,她觉得自己是疯了才和赵苍说话。他明显不怎么正常的样子,同他讲道理有任何用处么?还耽误自己时间。
赵苍阴沉着脸,却并没有追上去,鹰眸追随着阿瑜的身影,眼神却微微顿住,杀意缓缓从眼眸里流露出来,戾气滔天。
阿瑜回到宴席上的时候并没有发生甚么异常,目光一扫却只是发觉梅氏母女不见了。
佩玉有些担忧起来,万一梅氏母女再发难又该如何?姐儿身子不好,万一又给人气出病该怎么办?
阿瑜安抚地看了她一眼。她不算了解赵婂,却奇异地笃定,她绝对不会把被自己掌掴的事传出去,只会边哭边赵她娘梅氏来解决这个问题呢。
阿瑜有些闲闲地撑着下巴,听着几个姑娘说着家长里短的小话,时而微笑一下,以示自己是真的在听。她对上赵娢探究的眼神,忽然道:“娢姐姐看我作甚?”
赵娢避开她的眼神,低头吃口茶,才笑道:“我就是看看,你面色好些了没,看你这样子大约这气儿也是喘过来啦?”
阿瑜点点头,又给赵娢夹了一块点心,托腮笑眯眯道:“当然啦,外头空气新鲜呢,虽然我差些给顽石绊了一下,但也算顺当咯。”
赵娢垂眸笑道:“这就好。”
用完膳食,洛氏又要请众人去西面看戏,阿瑜表示自己身子有些不爽利,便不去了,叫洛氏听了倒是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点点头和煦道:“听闻阿瑜最爱用甜食,等会子我遣丫鬟去你那儿,给你包两块儿糕点,你今儿个好生歇息便好。”
阿瑜点点头,微笑一下,并没有再说话。
夜色渐深,阿瑜靠在榻上看着爹爹写的无南山游记,心境慢慢平和下来,终于把今日发生的事体都抛在脑后。
她没必要去计较那些是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孰是孰非她一点也不想追究。
关她什么事啊她要去掺和?
然而她看着手中的游记陷入沉思。
爹爹爱书如命,自己写的游记当然更加珍惜。
那也不至于都不给她留着,一股脑儿交给赵蔺罢?她爹是觉得她有多不爱惜书啊!
害得她每趟只能往重华洲上跑,每次只能一本一本借,还了才能再要,态度要软,甜话要足,说得动听了蔺叔叔还是不置可否,但总算肯让她拿一本书走了。
所以,借自己爹爹的书都如此艰难,还有甚么值得她更心痛的??!
没有了!
第32章
夜风瑟瑟,女人裹着衣裳进了拐角一处不起眼的小树林,她的大半张脸都被披风盖住,只余一双略显疲惫的美眸。
忽然,她脚步一顿,直视面前一身漆黑大氅,毫无遮掩的男人。
赵苍眼神冷漠道:“你来了。”
女人方才走得有些快,现下开始轻轻喘息起来,小声道:“是,你有什么要说的?现下虽夜了,但还是会有人看到…”
赵苍嘲讽一笑,淡淡道:“你也怕有人看到?我倒是以为你已经不知廉耻了。”
女人秀眉微蹙,声音渐凉:“你说的甚么话!你知道我的心,我…”
赵苍打断她,冷道:“你当爷是傻子?嗯?”
女人退后一步,一双秀气的眼睛在月色下泛凉:“七爷,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没有在消遣你,更加没有想利用你。”
赵苍显然并不信她,只是略皱一下眉,直截了当道:“那你为甚要把那簪子给她,你觉得爷看上去那么好说话?嗯?”
宁氏顿了顿,微微仰头,对上他锐利暗沉的双眸,轻声道:“你不肯帮我,我只有这样做了。”
她优雅背过身,没有看他,只是继续道:“我求过你,帮帮我。洛氏和我那个婆婆已经那般欺凌我们母子,我忍不下去了!可是你却置若罔闻,一点也没伸手的意思!”
她苍白柔弱的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表情:“若不是这样,你怎么会关心我的事?”
赵苍身份尊贵,乃是衡阳王的同胞弟弟,又是长房嫡子,老王妃最宝贝的儿子。若是他愿意伸把手,那宁氏也不必被逼得草木皆兵,需要用这样的鬼蜮伎俩来逼他了。
赵苍的脸隐没在夜色里,叫人看不真切,只是冷然嘲讽道:“宁氏,当初你勾引我时,我记得你说过,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你现在后悔了,嗯?”
宁氏疲惫地揉着额角,摇头道:“我记得。但只求你,帮我这一次。只要你帮我,那瑜姐儿就甚么也不会知道…我们将来也两不相欠了,好不好?”
赵苍先前就准备断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他答应给她一笔钱,将来还会在仕途上照顾云逸。
但只一点,他绝不掺和府中是非,丁点都不沾。
可是宁氏需要解燃眉之急,单单只是许诺未来,尽管她知晓赵苍言出必践,但也觉得不够。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甚么错,就算最早是她先搭上的他。那时赵苍还是个少年郎,甚么都不懂,只有一股子散漫的狠劲,是她搭着他的手,教会他怎么当个男人。
那他就该报答她,这样的事交给他做,难道不简单么?
至于瑜姐儿,她是丁点没放在心上。这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她应当不会喜欢上赵苍,即便发觉了他们的事体,也不可能会咋咋呼呼地讲出去。
所以宁氏算是有恃无恐。她赌的不过是赵苍对阿瑜的保护和怜惜。
他不舍得,也不敢再拿那起子腌臜事,污了那个小姑娘的眼。
赵苍沉默半晌,终于还是道:“可以,不过我们往后,不要再见面了。”
宁氏有些怅然。
她年岁大了,一颗心被折磨地残破不堪,就连眼角也多了细微的纹路,或许确实不该见他了,这样即便她死了,最后留给他的还是一张有颜色的脸。
她垂眸道:“好。”
他并不想多话,转身就走。
外头的天放晴了,阿瑜昨晚又梦见爹爹了,但不同的是,这次她的梦里还多了梅氏。
阿瑜拉着爹爹的温暖的手,看着梅氏的背影越走越远,仿佛只是皮影戏里的一块儿剪影,那样的清晰,却还是单调苍白。
爹爹说了一句:“我们都安生了。”
梦醒了,阿瑜有些疲倦地抱着锦被,她就是不晓得这个梦算什么呢?她一点也没想过认回梅氏,她们这样已经是很好了,她不想打扰梅氏的生活,也不想被她打扰。
当年的事,蔺叔叔不说,她也就不想追究了。她管这些干嘛呢,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就成了?她可没那么多求知欲。
然而仿佛老天也不放过她,当天晌午,梅氏便单独来见她了。
佩扇撩了帘子,恭敬道:“姐儿,蕉二太太来了,说是要见您。”
阿瑜就知道梅氏还是会来,她到底打了人家亲闺女两巴掌,不可能指望梅氏忍气吞声。
不过梅氏选择这个点单独来,她确实有些惊讶。她还以为梅氏会带着赵婂大张旗鼓地来同她对峙。
阿瑜垂眸啜了一口清茶,轻声道:“请她进来。”
梅氏穿着一身猩红刻丝驼绒披风,发髻高高绾起,赤金莲花头面和檀色口脂把她点缀得威严而冷漠,一张冰白的脸秾艳却不失优雅,阿瑜很难从她现在的脸上,找出与自己相似的地方。
阿瑜微笑道:“蕉二奶奶,您请坐。”
梅氏没有和她客气,脚踏高低掐金靴,坐在了高位上,神色更加泛冷了。
“苏姑娘,你知道我为何现在才来寻你么?”
阿瑜捻了一块糕点,小小咬了一口,留下一小块齿痕,她只是眯眼笑起来:“不知道诶,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呢,这么冷的天,您作甚要来寻我呀?”
梅氏觉得她冥顽不灵,微微皱眉,语气沉冷:“苏姑娘,一个人若是没有家教,那无论受到多少宠爱,注定无法长足。这点你需明白。”
阿瑜嗯一声,杏眼亮晶晶的:“我知道啊,这话您得同赵婂说嘛,她看上去比较缺少最起码的教化。”
梅氏叹息一声,站起身看着她道:“之前我以为,你算是个好孩子,倒是我看错你了。也罢,我这就去请示老王妃,从今往后,请你离开王府,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阿瑜也起身,困惑地看着梅氏,声音清脆了然:“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疼爱赵婂?她侮辱了我爹,我给她两巴掌有错么?说我没教养,你怎么不看看自己的教养?路边的乞儿都晓得知恩图报,说话虽粗俗却并不刻意冒犯,您再看看她?是不是连没教化的乞儿都不如了?!”
梅氏最忌讳别人这般说赵婂,在她心里赵婂虽有些不懂事,却还是个小孩子。婂婂的心地还是善良天真的,可总是有人要那些把恶毒的言语加诸她身,那才是真正的罪过。
梅氏冷然道:“婂婂年幼,自有我管教她。再多的不是,也是无心的,你不能因为她几句口误,就打她。就像我现在并不因你言语的恶毒而打你一样,这才是真正的教养。”
阿瑜道:“那可真不好意思,如若您说的那叫有爹生有娘养,那我宁可不要也罢。到底我是个没娘养的人,不懂事也是正常。”
梅氏觉得可笑,摇摇头道:“姑娘,你没有娘养难道是婂婂的错处么?你知道她昨日归来,眼睛都哭肿了,面颊上的巴掌印隆起来,瞧着便骇人!是怎样心性狠毒的人,才能下这么重手啊?你倒是给我说说!”
昨日赵婂连宴都没吃完,便回了院里,梅氏也是回去了才知道,那个瑜姐儿又与婂婂闹出了争执。这趟倒好,她甚至动手打人!
梅氏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小姑娘,叹息道:“苏姑娘,我的婂婂虽脾气倔强,却是个善心的孩子。昨日你这样对她,她却顾虑你的名声,并没有四处声张。你若现在肯随我过去,同她道歉,待你及笄主动搬离,我便只作此事不曾发生过,如何?”
梅氏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苏宝瑜这样出身的姑娘,若是坏了名声,将会一无所有。而她现在并不把事情张扬出去,就是为了给苏宝瑜一个悔悟的机会,让她好好自省,重新当一回人。
阿瑜微笑道:“看来您没那么了解赵婂,又如何算是一个好母亲,比起她,我更庆幸自己生来没有娘养。”
在她看来,赵婂这样的人,被人打了两巴掌,不会嚷嚷出去完全是怕丢人。这样平庸且嚣张的孩子啊,怎么当得起梅氏一句心善呢?
梅氏看阿瑜实在冥顽不灵,居高临下道:“我是她的母亲,如何不了解她?倒是苏姑娘你,不知你母亲若在,是否对你失望呢?!算了。你既不知事理,我亦不与你多言。”
阿瑜终于遏制不住地红了眼角:“我的母亲对我失望透顶,又关我何事了?反正…我也不想要她这个娘。”
梅氏的脚步一顿,回身看阿瑜的脸,却见她面色苍白,摇摇欲坠,柔弱地让人不忍心再苛责。
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理,却还是冷漠道:“我等你半日,你若不来道歉,那我就会去老王妃那里,给我的婂婂讨个公道。”
阿瑜在她身后并没有出声,顿了顿,轻轻道:“我爹爹很喜欢梅花,从前,我们还在茂县的时候,每当下雪,他都要在梅树上绕过一圈又一圈的红绸…他说这是娘亲爱做的事情。”
梅氏猝然回头,对上小姑娘苍白的面颊。
阿瑜轻轻晃了晃,有些体力不支地扶住桌沿。
第33章
面前的小姑娘面色苍白如纸,几乎站立不住,梅氏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她,却被阿瑜侧身避开。女儿肖父,阿瑜眉眼间有和苏逡相似的气质,只是她还没长开,并不易为人察觉。
一缕发丝散落下,梅氏顾不得仪态,胸口窒息闷热的感觉几乎使她失去理智,她颤抖着声音,像是对待一朵珍稀且娇贵的花儿:“你…你是谁…”
她下意识地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因为那个男人并不姓苏,他们的女儿应当在出生那日,就死了的。
可是面前小姑娘的眉眼,却愈发清晰,淡眉杏眼,肤色雪白细腻,颊边有一对小梨涡,不论委屈的时候,还是高兴的时候,都会露出来,让人舍不得苛责,更想赋予她最珍贵的宝贝。
可是她正面色苍白地坐在那里,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却透出一股厌倦。
梅氏颤抖着双手走近看她,一颗心就像薄脆的枯叶,稍不留神,就会有皲裂的痕迹蔓延开。
女人正值壮年,身形本该是纤瘦而挺拔的,现下却有些佝偻着身子,几息间成了七十老妪,声线颤抖而沙哑:“阿…瑜,你的父亲是谁…是谁…”
他现在怎么样了。
阿瑜听到父亲两个字,终于茫然地看向她:“爹爹啊,他走了,我还有很久才能见到他呢。”
一瞬间,耳边出现嗡鸣声,梅氏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在说什么:“他…走得、走得…”
阿瑜突然回过神,苍白的唇瓣轻启,有些冷漠地道:“与您何干呢?您与他并不认识,与我也并不想干。”
梅氏突然流下眼泪,有些哽咽地捂住面孔:“瑜…瑜…我为什么从来没想到,没有想到你是…”
阿瑜起身,有些厌倦道:“蕉二太太,我身子有些不适,先进去歇息了,您且自便罢。”
梅氏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只觉手心一片寒凉,像是先天不足才有的症状。她有些神经质地紧张起来:“你如何啊…是我、是娘不好,等会子给你找大夫,好不好?”
阿瑜用力挣脱她的手,眼里平平淡淡的:“不用,从小带到大的病,无事。”
她眼里的拒绝太明显,梅氏一点也不敢再往前走,只怕她身子太过柔弱,情绪过于激动会受不住。
阿瑜缓缓走回内室里头,坐在榻上没能缓过神来。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没有。
之前没有找梅氏问询身世,一部分是由于她自己觉得没必要了,原本也对母亲没有甚么感情,又做什么去认个亲娘回来?二则是…她想起爹爹在世的时候,从没有向她透过母亲的消息,即便去世之前,也一字不提。
显而易见,爹爹不想她去打扰母亲。
可是今天她没有做到。
她只是太气愤太委屈了,凭什么赵婂被这样袒护疼爱,自己却从出生起便没有母亲。
可是她现在还是后悔了,如果她控制住自己就好了,这样的话自己的生活就不会被打搅,弄得一团糟。
梅氏有些怔忡地站在外面,瘦弱的面庞上带着浓郁的愁绪,指尖无法控制地轻轻颤抖,仿佛被抽离的神魂。
佩剑端着茶壶上来换茶,不管客人吃不吃,这茶凉了害得换热的。
梅氏听见脚步声,才恍惚间清醒过来,跌跌撞撞地转身离去,就连说话的劲道都没了。
她一路上不知是怎么回去的,外头披的大氅也没带着,后面侍候的丫鬟都不敢出声。梅氏似乎感觉不到外头的冰寒,一双手冻得青紫,却只是垂落在袖口,没知觉了一样。
回到院里,四周回暖,婢子们尽然有序地进出,多了几分人气,梅氏的眼睛才微微有了神采。赵婂听到是母亲回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糕点上前迎接。
却见着母亲神情憔悴,苍白无力的样子。她勃然大怒,尖刻道:“那个苏宝瑜又作死!这个没爹…”
梅氏道:“住口!”
赵婂有些难以置信道:“娘!你怎么了!”
梅氏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够柔和,可面对满脸无知的小女儿,她却有满心的烦躁和无力,只得沉沉坐下道:“你回房里去…想想怎么给,阿瑜道歉。”
赵婂瞪大眼睛,声音变得尖锐起来:“我不要!”
“她算甚么东西,也当得起我道歉!?娘!她打了我两巴掌,您、您忘了不成!我的脸现在还肿着!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我要叫她打哪儿来的回哪里去!”
梅氏心中的倦怠愈发深了,无力道:“婂婂…这事儿,娘想过,是你的错。你不该辱骂她的、她的爹娘。你听娘的话,去道个歉。”
赵婂哭得满脸是泪,摇头拒绝道:“我才不要!您不是说过,我比她要贵重的多,即便是骂两句也没事的嘛?怎么现在反倒要我道歉了!我才不要!不要不要!”
砰地一声,梅氏一巴掌拍在桌上,冷声道:“叫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闲话!瑜姐儿前些日子因为你,差点连命都丢了!你还不知羞耻地上去挑衅她!”
赵婂给梅氏骂傻了,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泪水顺着下巴滴到衣襟上,也浑然不觉。
梅氏发觉自己说的话有些过了,又揉揉太阳穴,叹息道:“婂婂,娘错了…娘从一开始就错了。”
赵婂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她年纪小,并不能理解母亲脸上的沧桑和憔悴。她后退几步,瘪着嘴哭道:“我不管…就是不要…我讨厌您!”说完转身拔腿就跑,一路迎着寒风出了院门。
梅氏在椅子上默默坐了一会儿,才道:“服侍我更衣,我要上重华洲。”
不一会儿,彤环捧着厚厚的披风上来,轻手轻脚地服侍主子更衣。
素环在一边侍立着,轻声提醒道:“夫人,王上甚少见客,更有许多时候不在府里,咱们不若先遣人去问问罢?”梅氏的身子实在不算好,这样来来回回的不一定受得住。
梅氏顿了顿道:“我只能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