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剑于是端着蜜饯问道:“姐儿…您这是,同王上杠着了?”

阿瑜看她一眼,翻过一页纸,声音又哑又软:“谁有空同他杠了嘛?”

佩剑弄不懂自家主子在想甚么,于是也默默地不说话了。

于是阿瑜就躺在床上看了一天的话本子,因着用了药,第二日病情虽不曾恶化,却还是老样子,把佩玉急的嘴角燎泡都出来了。

佩剑瞧了要笑不笑:“佩玉姐,你这是干嘛呢?姐儿自个儿都不急呢,咱们有甚可急的呀?”

佩玉趁着阿瑜贪睡的功夫,正给她理妆奁呢,一支支珠钗华胜皆分门别类码得整整齐齐的,嘴上轻声道:“你不懂,姐儿还这样小,哪里懂那么些道理?有时候意气用事也是有的,咱们这些做奴婢的总不能任凭她去啊。”

佩剑哼一声,直白道:“我可不懂,我就知道姐儿是我的主子。她可聪明着呢,用得着你来教。不是我说你,操碎了老妈子的心,你也未必是对的。我看咱们姐儿做什么都有一套呢。”

佩玉自知没法同她理论,佩剑本人就是阿瑜的疯狂拥趸者,芝麻大点事眼里都要冒星星,她们当奴婢不能都这么当。姐儿是聪慧伶俐,但大事上懵懵懂懂的,即便是老主人在呢,也未必能答应她这般忤逆衡阳王啊。

这俩大丫鬟都是苏逡给女儿选的,一个佩剑虽不如佩玉心思细,但胜在忠心耿直。佩玉呢,也忠心,就是自己有想法,又是从小陪在阿瑜身边的,凡事都要操心那么几下才舒服。

阿瑜不能说谁好谁不好,但她也明白,佩玉怎么都是为了她好,于是过了几日病好了,也就不气佩玉了。

第29章

这头江淑容也有好些日子不曾来王府了。江氏一族在衡阳这大片土地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世家了,不过若说实话,同衡阳王府还是没法相提并论。

赵家为异姓王在本朝盘踞数百年,论底蕴能媲美一流世家,论手中重权,也已是皇族心腹大患。

江氏一族虽为世家,却是书香门第,徒有好名声,却无实权。好在江氏有女儿嫁入王府,虽为庶子媳,却是王府长房儿媳。王上没有王妃,江氏能在王府掌小半个家,也算是叫她们面上有光。

江淑容身为江氏的外甥女,在王府过得还算是悠闲自在,人人都称一声容姐儿。

快要过年节了,江淑容却到姑姑家过年,这点倒有些奇怪了,下人主子们难免觉得有几分微妙。

秦氏正靠在官帽椅上听着丫鬟们报年节单子,边听边啜着茶,江氏身为管家媳妇也跟着旁听。不过赵茁到底是个庶出儿子,她这个媳妇即便身在大房,也只能矮了秦氏一头。

秦氏听完后不置可否,倒是转头笑着问江氏:“觉得如何?”

江氏点点头倒:“不错,弟媳觉得也无甚不妥,嫂嫂可以报给老太太去了。”

老王爷在老王妃之前是有个妻子的,不过就是生下一个女儿便去了,后头过了好些年才娶了现在的老王妃文氏,过了两三年才有如今的衡阳王,故而无论是二房还是三房的儿子,都要比长房的略大些。

秦氏略有些担忧道:“我见你最近有些心不在焉的,可是身上有甚不爽利?”

江氏摆摆手露出一个微笑道:“没有,就是快近年关了,事体多些,身子便乏了。”

秦氏点点头,拍拍她的手道:“那也得注意身子,等会子我叫丫鬟给你那儿送点燕窝,咱们女人家可得仔细保养,尤其是到了你我这年岁…”

江氏点点头:“嫂嫂说的是。”她心中是不以为然的,秦氏在王府媳妇里头年纪最长,说这话无可厚非,她比秦氏还要小好几岁呢,怎么就和她一般年纪了?

不过亲秦氏惯常爱当好人,就是究竟好不好也是未知,和她共事的也不知吃了几斤软钉子。

两人又各自聊了会子家长里短,秦氏小声道:“最近老太太身子微恙,你可知得的是什么病症?我也好叫我家老爷寻些上好的药材,聊表心意不是?”

江氏没听说老太太得了病,但碍于面子又不好说自个真不知道,于是皱了眉道:“不过是些小毛病,也不须甚么名贵的药材,嫂嫂不必太过费心了。”

秦氏倒是有些奇怪:“不对啊,你可莫蒙我。听闻近几日王上去老太太那儿的时候,比往常还多些…”

江氏挑眉道:“那嫂嫂也不可乱猜啊,咱们老太太身子好着呢。”说实话,她也不晓得赵蔺是想做甚么。

秦氏听完倒是微微一笑,不再多话。

江氏这头忙完了,便回了屋里,想了想又去女儿屋里瞧瞧,掀了帘子便见着赵媛正和江淑容一道说着小话,两人其乐融融的相谈甚欢。

江氏想了想又道:“阿媛,你表姐来王府也有些日子了,还没好生给老太太请过安,你今儿个便带她去一趟罢。”

赵媛愣了愣,问道:“为甚啊,听闻这几日老太太那头事体也多,不若再过两日去罢?”

江氏道:“就今儿个罢,听你蒲伯母说老太太身子有些不爽利,你们带点儿燕窝给老太太送去,也好全了孝心。”

赵媛磨磨蹭蹭地拉着江淑容下来,哦一声道:“好吧。”

江氏对江淑容一点头道:“去了老太太那儿照常便是,她问甚么,你也不必拘着。”

江淑容露出一个温和的浅笑:“好。”

今儿个老太太那头倒是热闹得紧,阿瑜今儿个起了大早,活络活络筋骨百病全消,便准备去老太太那儿请个安,向她报个平安,到底前几日她生病,老太太也没少派人来嘘寒问暖嘛。

然而今儿个她又遇上了赵蔺。

阿瑜刚坐下,捧着茶盏还没说话呢,外头就有小丫鬟急匆匆地来报道:“老太太,王上和江家的容姐儿并媛姐儿来了。”

阿瑜眉心一跳,垂眸抿了一口茶。

江淑容进来时站在赵蔺身侧,她一张脸白皙秀气,身材高挑纤细,一件缃色撒花镶边褙子,下身是一条淡蟹壳青的百褶裙,衬得她面色如玉,气质恬淡温柔。

老太太笑道:“今儿个怎么一道来啦?来来来,大家都坐、都坐。”

赵媛拉着江淑容坐在阿瑜对面,笑道:“正赶巧啦,咱们来的时候恰好遇上了大伯,于是就跟着一道进来了。”

江淑容文雅一笑,温柔道:“是呢,王上还问了几句功课上的话。”

阿瑜顿时非常冷漠,起身给赵蔺让了个位置,坐下不说话了:“…”

赵蔺顺势坐在了她的身侧,他身上隐约的松木味温雅清浅,全没了上趟的霸道冷然,阿瑜莫名觉得自己半张脸都要烧起来了。

说到功课,老太太倒是想起阿瑜来,捧着茶盏和蔼道:“阿瑜啊,你淑容姐姐是个大才女,这些日子她来咱们府上做客,你有甚么问题也要不吝请教才是。”

阿瑜只好恭敬道:“老太太说得是。”

江淑容也笑道:“我同阿瑜妹妹也没说过几句话,恰好倒是有空,咱们可以彼此亲近。我那儿还有些未看完的书册和字帖,咱们可以一道学学。”

阿瑜杏眼微垂,满脸无辜,又不肯说话了。

气氛一时间十分诡异。

赵媛不肯说话了,因为她和阿瑜吵嘴没赢过,丢不起这个人。

老太太不说话了,小辈之间的事体她都懒得管。

江淑容不说话了,她等着人来救场,自个儿暖场多尴尬啊。

赵蔺…赵蔺一直不说话。

阿瑜更不说话了,垂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又吃了会子茶才抬头看着老太太道:“老太太,我有些疲乏了,总觉得有些困倦难捱,便不打扰您了,过两日我再来瞧您。”

老太太笑眯眯道:“嗯,好,快回去歇着罢!约莫前些日子病还没好全罢。喜鹊啊!把前些日子我得的血燕给姐儿送去。”

阿瑜对着老太太一笑,抿出一对漂亮的小梨涡,眨眼甜甜谢道:“谢老太太啦。”

老太太也笑:“这孩子,到底还小呢。”

阿瑜前脚出门,赵蔺也起身道:“儿子先回去了。”

老太太叹息一声,点点他道:“你啊,就是忙!这将将过年了,就不能消停些?”

赵蔺不语,只是点头,转身就带着仆从走了。

留下江淑容和赵媛:“…”

第30章

阿瑜出了门,径直往右转,赵蔺出了门径直往前走,出院门。

阿瑜:“…”哼。

没过多久,阿瑜又捧着一沓子书稿追了出去。

她跑得不快,一直追到重华洲前的小桥上都没见赵蔺人影,心想他大约早已进去了,不由心中一空。

想了想,她又开始犹豫要不要进去了,之前想着干脆把要抄的书稿,都交给他便罢了,省得往后还有这么个念想,拖拖拉拉的多不好。

可是现下她又后悔了,她一点也不想上他的地盘去,那样的话她就会不自觉的胆怯害羞。

“你在做什么?”

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阿瑜兔子似地受惊转身,却见赵蔺闲闲立在那儿,轻轻挑眉。

阿瑜把书稿背在身后,对他道:“不做甚么,就是随便转转。”

他垂眸看她,少女的面颊雪白莹润,一双杏眼无辜纯稚。

赵蔺道:“病好了还是要休养,切莫出来受风。”

阿瑜没想到他还关心自己身体,只好点点头道:“哦…”

她还是乖乖把手里存的书稿拿出来,递给他道:“这是我前些日子抄的书。先前出了溪奴的事体,我便没有打搅你们,现下才给您,可真是不好意思啊。”杏眼娇润,眼神在他脸上溜了一小圈,遗憾地发现男人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赵蔺接过稿子,扫了两眼便看向她道:“可以了。往后凡事过脑,不要想太多。”

阿瑜盯着鞋尖的珍珠瞧,又努力硬气地看着他道:“我什么想太多了,您能说明白么?”

赵蔺简略道:“溪奴。”

阿瑜的脸刷地红了起来:“您的意思是甚么啊,我听不懂的。”

赵蔺看着她道:“你还是太小了。”

阿瑜红了脸颊,越发不懂他想表达甚么,原本的硬气也缩回壳子里头去了,只仰头看他,轻轻嗫嚅道:“还不是您与她的传言、传言这么…”

赵蔺道:“我教导过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心里仿佛有甚么沉重的东西消散开来,拨开云雾见天日。

阿瑜想了半天,只是哦一声,颊边却多出一对漂亮的小梨涡。她又捏着袖口,细细道:“那、那我走了啦?”

赵蔺默许,于是阿瑜只好走了。

她心里又有些沮丧,为什么都不留她吃口茶啊,他就那么不想见她?

不过等阿瑜回了屋子,她就没空考虑这些少女怀春的心事了,三房二太太洛氏,亲遣了女儿赵娢给她送了帖子来,说是要请王府的家眷们一道吃茶听戏文。

阿瑜想了想,还是没有忍心拒绝。赵娢人好,心地柔软,就是有些太软了,最容易受欺负。

虽然她冷眼看洛氏,便觉她是个很爱争先的女人,大约为了那点利益并没有少挤兑妯娌,但赵娢毕竟是无辜的,她不愿让赵娢无功而返。

阿瑜同赵娢说了会子话,又请她吃了几块自己最近偏爱的糕点,便把人给送走了。

待赵娢走了,佩玉又进来服侍阿瑜洗漱,絮叨说着话:“姐儿啊,三房这事儿咱们还是莫要沾了,您不记得上趟三房的宴席都出了甚么事体?这趟是二太太主宴,又不晓得闹出甚么幺蛾子…”

阿瑜明白佩玉说的话,上趟赵婂敢给自己吃花生,她相信不止是因为赵婂的家教品性,也是因为三房大太太宁氏镇不住场子,使得小辈都没了分寸。

试想若是二房大太太秦氏开的宴,哪里还有甚么不懂事的小辈敢捣乱的?秦氏到底管着家,见人便有三分情面,那点威严还是有的。

只是宁氏不行,没了丈夫儿子又不大,婆婆是继婆婆,又偏心妯娌,妯娌呢又心气儿高,不但瞧不起她,还觉得她不配有钱权。

这样的宁氏,即便再温柔和善,又是正经的嫡子太太,也没人真正把她当回事。

阿瑜叹了口气,托腮想着自个儿可是将来的王妃啊,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害臊了。

嗯,蔺叔叔是不管事,老王妃待她虽好呢,其实也不算是个大慈大悲的人吧,许多事情都爱冷眼旁观的。

那她好歹也要站出来,给宁氏撑撑腰罢?免得将来有人说,王府妯娌不和,翁婿不睦的,弄得蔺叔叔也丢面子啦。

虽然他,嗯,并不在意就是了。

于是阿瑜毅然决然道:“不成!我不管这事儿谁管啊,我就要帮着暮大太太,她们有本事找我,我就找蔺叔叔去!”

佩玉一时无语:“…”

于是隔天,阿瑜盛装打扮一番,一身嫣红色对襟褙子,胸口处绣了一枝含苞欲放的玉兰花,头上戴了上趟宁氏送的镂空嵌珍珠海棠步摇,也算是搭调。

她倒不是要去给宁氏吆喝,只是对所有性子温柔的人都很有亲近之意。

毕竟若是人人都和蔺叔叔一般,成日冻着一张脸,那日子才叫没法过了呢。

至于宁氏么,阿瑜现在的身份,确实也没法帮助她太多,只能用自己头上戴的簪子告诉她,至少自己心里并不嫌弃她这个三房大奶奶,更没有看轻的意思罢了。

很快,三房的宴席就要开了,阿瑜也差不多走到了三房所在的院落。

她远远瞧见梅氏正温和地同赵婂说着话,唇角泛出一点温和的笑意,若有似无的。尽管她的面色十分苍白,就像是突然失去了温热的血液,整个人变得像纸糊的一般,没有分毫真实感。

佩玉在一边轻声解释:“奴婢听闻,前些日子蕉二奶奶在二房老太太的院子里,为了婂姐儿的教养问题,跪了大半日,直到昏了过去,才被人抬走的。这件事儿无人敢明着说…奴婢也只是听个大概。”

其实在一府之内,这样的事又哪能作假?

佩玉不说,只是因为她知道,这事儿说出来给姐儿听,她又要伤心了,加上前几日姐儿也病着,又在同王上闹别扭,她便不舍得叫姐儿病上加病了。

但是今儿个,是真没法子了,阿瑜明显感觉到梅氏更体虚病弱了,若是佩玉再不解释,大概以阿瑜的性子,是非得把这事儿打听清楚才成的。

阿瑜听完便有些兴味索然。

她不懂梅氏为何这样溺爱赵婂,毕竟赵婂的性子已然是这样娇纵不识礼数,若是再纵容她这般下去,难道等她到了出嫁的年纪,梅氏还能陪着她一道嫁走么?

她看着梅氏苍白瘦弱的脸庞,心里微微泛酸。她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这个女人自己的身世。若是梅氏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并且活生生站在她面前,是否会错愕,以及无法承受?

而阿瑜自己也没准备好认个亲娘回来。毕竟像赵婂这样的亲妹妹,她是真的负担不起。

三房的宴席与往日并无多少不同的,唯一有区别的就是,今儿个的主场从原本的宁氏,换成了洛氏。而宁氏本人却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头,默默听着几个妯娌说笑,时不时露出几个会意的笑容。

她看见阿瑜愣了愣,复而笑了起来:“瞧,这不是瑜姐儿么?”

阿瑜冲她点点头,笑道:“暮大太太好,我今儿个来三房求您赏杯酒吃了。”

宁氏看见她头上的步摇,心中微动,起身拉着她笑道:“你也莫要见外,咱们三房你是常来的,就把这儿当作是自个儿院子,爱吃甚么都叫小丫鬟给你夹,甭太拘着自个儿。”

阿瑜正要点头,却闻见宁氏身上的药香味。她第一次被宁氏拉着手,凑得这样近,这股味道却比之前更加浓郁一些。

到底是什么时候闻见过呢…

忽然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她有些错愕地抬眼,对上了宁氏和煦的笑容。

第31章

她想起那日夜色渐浓,从假山上下来的赵苍,身上隐约浮动的药香,还有那日庭院前偶然路遇的宁氏,身上极其相似的味道。阿瑜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若赵苍真的与宁氏私下苟且,那她也实在有些无言以对。

宴上众位夫人姐儿皆维持着和煦的表象,只是阿瑜却有些用不下膳食。宁氏身上的香味似乎变得浓重起来,让她觉得有些吃用不下。

阿瑜轻轻放下银著,略带歉意道:“我身上有些不适意,想出去转转。”

一边的赵娢面色担忧道:“阿瑜,你这是哪儿不舒服,不若我陪你一道罢?”

阿瑜轻轻摇头,有些疲惫道:“不碍事的,就是有些气闷,出去转转便会好的。”

赵娢轻点头道:“好,你歇息好了就回来。”

阿瑜微笑点头。

现下将近年关,外头还是有些寒冷,阿瑜裹紧了衣裳站在冬日的雪松下,重重天光透过枝丫,洒在她白皙柔软的面颊上。

她觉得自己也许是多心了,在她看来,宁氏一直是柔弱而腼腆的,她怎么可能有胆去同赵苍勾搭在一块儿呢?虽说男未婚女守寡,但赵苍这样的浪荡子,未必能给宁氏多少慰藉罢。

佩玉见她面色好多了,便道:“姐儿,咱们归去罢,这宴长久缺席也不好,倒叫主子们心里怪罪。”

阿瑜点头道:“好。”

刚刚踏出一步,身后就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阿瑜猝然回头,却见有个少年站在她身后,略有些暗淡的左眼眨了眨,对她作揖道:“瑜妹妹好,我、我恰巧路过这儿,不成想却遇见你。”

阿瑜略皱眉,偏头看着他问道:“你是谁…”

少年有些紧张,冲她点点头后垂眸,轻声道:“我是阿娢的哥哥。”

阿瑜直觉这个少年心性有些过于腼腆了,但还是问道:“…我没有见过你啊,请问你…是怎样认出我的?”

少年退后一步,又磕磕绊绊道:“不是的!我只是恰巧路过这儿,见你面生,便猜你是瑜妹妹。你莫见怪!”

阿瑜点点头,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是么?娢姐姐还等着我,那我先归去了。”明明府里还有个江淑容在呢,一样是没见过面的,如何能这般断定了?这理由有些牵强了。

少年低着头道:“好、好的…”他的耳根子已经通红了。

阿瑜可能不晓得,这个少年站在暗处看了她许久,才鼓起勇气上前打招呼。她的皮肤白得像冰雪,一双杏眼灵动而微垂,睁眼时给人无辜单纯的感觉。

尽管母亲说了,瑜姐儿出身不好,将来若是能嫁给她也算是她的福分,可是赵络逸只觉自己配不上她。

先前瑜姐儿前脚刚走,阿娢便匆忙叫下人来提示了他,让他抓紧机会同瑜姐儿说上两句话。可是他一点都不敢,这个小姑娘很有礼貌,但却对他毫无兴趣可言。

赵络逸有些难过,扶着雪松树低头叹口气。

忽然,他有些惊讶地转身,却见锦袍男人站在他身后眸色暗沉。

赵络逸有些尴尬的惊慌,低头道:“七伯伯…”

赵苍眉目阴鸷,盯着赵络逸道:“你跑来这里做甚么?”

赵络逸有些喘不过气,他结巴道:“我只是,是路过而已。”

赵苍露出一个轻慢的冷笑,拂袖离去。

身后的赵络逸暗自松了口气,这个七伯伯是几个伯伯里年纪最小的,又是老王妃嫡出,性格阴晴不定,府里的几个小辈都很有些怕他的。

赵络逸想起自己今日来这儿的目的,便有些羞愧地抠着袖口。

亏心事果然做不得,往后娘亲再怂恿他,他也再不出门了,还是自己一个人的好,像他这样的娶不到媳妇也是合该的。

阿瑜准备往院子那头走,正准备穿过林子,却见赵婂从林中走出,冷笑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