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宫内的海水潮水一般地褪去,云破,日出,灿烂的阳光透过清亮的海水照下来,照在璀璨宫黑色晶石铺就的地板上,熠熠生辉,美轮美奂,璀璨夺目。
地母优雅地伸了个懒腰:“哎呀,头顶没有那堆臭烘烘的烂泥巴罩着,真是舒坦啊。宵宵,你觉不觉得宫里的空气都要清新了许多?”从始至终,她没有看过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苏绾一眼。
被称为宵宵的粉衣少女扫了苏绾一眼:“娘娘,这种感觉的确好极了。不过,您看,咱们宫里也开了这么大一条口子,都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地母这才凝眸看向苏绾:“就是你引发天劫,劈了翡翠岛的?”
苏绾硬撑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却唇角带笑:“是我,所求不过是一个生死不由自己的可怜人的命而已。”
地母面无表情:“你既然来到了这里,便该知道事情的始末了。我若是帮了你,我便输了,所以我找不到任何帮你的理由。”
苏绾闻言,淡然一笑:“娘娘冰雪聪明,应该是早就知道您已经赢了。能逼得天父逼我一个小小的散仙不顾一切地来唤醒您,还不能说明一切吗?您若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放弃这一切,就不该在我出门前召唤天劫,开天辟地。此时拿这些话来挤兑我,又有什么意思?”
地母走下床榻,尖尖的素白玉指抵着苏绾的脖子,眼眸里尽是森寒:“你当年辜负了我的期望,现在又闯入璀璨宫胡作非为,还敢踩着我的头发,把雷电引到我的身上,此刻又出言不逊,你是不是觉得,我舍不得弄死你?”
苏绾淡淡地道:“您当然舍得。我和源子韶之所以能来到这个世上,不过是您和天父一次心血来潮的赌约罢了。除了是你们争输赢的棋子外,我和他什么都不是。况且,许多年前,您就已经放弃过我一次了,这次再要了我的命,又有什么奇怪的?”
地母歪着头,认真地看着苏绾,脸上闪过一丝不合时宜的天真:“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来?”
苏绾低声道:“如果不试试,我又怎么能死心?这样,在我死的时候,最起码能心安理得一点。”
地母道:“那你现在是不是能心安理得的去死了呢?”
苏绾笑笑:“能了,因为,在他死去那一刻,你亲手缔造的这个世界,将会坍塌。”
地母冷笑:“你威胁我?威胁我也要有实力的。你算什么?就凭你,也敢说这种话?”
苏绾轻轻地道:“不是威胁,是讲事实。你知道的,我和他有一只玉鸦,还有一个叫做栗叶的亲人。栗叶曾经替他为你们守了几千年的沧溟之源,为的就是保护三界的平衡。单做了这许多事,我们看不出有什么意义,所以不如索性毁了。想必此刻,那只玉鸦已经和栗叶到了沧溟之源。”
“他就那么重要?你走火入魔了。”地母怒道:“如果三界因此出了什么事,我不会轻饶你二人!”言罢破水而出。
宵宵瞪着苏绾:“你死定了。”
苏绾翻了个白眼:“还没到最后,你怎么知道?”看来,地母还是很在乎三界的。
第58章 暗黑
地母刚出了璀璨宫就后悔了,她后悔自己太冲动。
碧波万顷,蓝天白云,天父站在一片竹叶化作的小舟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他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微风吹动他雪白的长袍和乌亮的长发,几欲乘风而去。
地母站在那里,有些尴尬,转身要走,却又觉得弱了气势。只好吊着眼睛,装作没有看到他的样子,往西而去。
天父一晃,潇洒利落地落到她面前,笑吟吟地道:“宝儿,不要这样嘛。”
地母见躲不过,只得抬眼望着他:“你和那女人设计将我诱出,到底是要做什么?”
天父难得的红了脸:“你看破了?”
地母冷哼了一声:“什么看破了?明明是你的手段太过低劣。”
天父哈哈一笑,赞同道:“那是,你冰雪聪明,我却总想在你面前不自量力的卖弄。但只要你能正眼瞧我一瞧,教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地母倨傲地把头偏开:“你这个丑模样,能让人正眼瞧吗?”
天父厚着脸皮蹭上去,死死拉着她的手不放:“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一睡几千年,罚我也罚得够狠的了,饶了我这次好不好?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来……”
地母虽然沉着脸不说话,眼睛却忍不住偷偷往天父身上瞟。天父看得真切,涎着脸靠上去。
苏绾和宵宵立在后面,远远地看着那两个越来越靠近的身影,都松了一口气。
宵宵嫉妒地道:“你的事就要成了,天父高兴,一定会为你出头的。你是早就算好了的吧?难怪得胆子那么大,竟然敢把璀璨宫毁了,还激怒地母。”
苏绾摇头:“我也是最后才想到的。我一直都很气愤他们将我们玩弄于鼓掌之间,那个时候我又悲又愤,真的是恨不得将这里弄个天翻地覆,但后来见着翡翠岛毁了,天父也没来责难我,我才明白过来。他无非就是想借我的手将地母逼出去罢了。”
宵宵道:“你哄三岁的孩儿吧?我就没见过谁的胆子有这么大。肯定是天父事先和你商量好了的。”
苏绾淡淡地道:“你实在要这么想,我也没法子。不过,你认为,以地母的神通,若是天父事先和我商量好了,她会不知道吗?”说着要往前而去。
宵宵忙一把拉住她:“你要做什么?做人要识趣知机,没看见那边正忙着吗?”
他二人倒是团聚了,她和北辰星君就活该天南地北,提心吊胆?苏绾丢了个白眼给宵宵,径自走过去,立在二人不远处,也不出声,就将二人盯死了看。
天父和地母本是旁若无人地矫情着,但时间长了,难免有些受不住。地母有些抹不下面子,哼了一声,歪着头不理苏绾。天父却是心情大好,对着苏绾招了招手:“你过来,我和你说。”
苏绾僵硬地扯着嘴角笑:“我急得走不动路。”
天父哑然,随即明白她是间接地提醒他,快快解放源子韶,便笑了笑:“明日亥时三刻,你去天宫寻他就是。”说完转身继续哄他的美人。
地母生气地戳了戳他的手臂,示意他身后还有人跟着。天父回头一瞧,苏绾竟然还在那杵着,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就有些不耐烦:“你怎么还不去?”
苏绾眼睛睁得大大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你还没有保证他一定会没事。”
天父皱起眉头,道:“他会活下去。快走。”
苏绾道:“你说了他会付出所有,魂飞魄散的,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就是随便扔这样一句话给我,我不放心,你得给我一个保证。”
天父乍然变色,呵斥道:“你这女子!竟然敢和我这般说话?我说一句话……”
地母冷幽幽地接过去道:“你说一句话,便是金口玉言,跺一跺脚,天地都要抖三抖是不是?”
天父有些尴尬,低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苏绾固执地站在那里,死死盯着这两个处在权势最高峰的男女。
地母叹息了一声,自腰间取下一朵素白的玉兰花骨朵,随手一抛,刚好落到苏绾怀里,苏绾连忙抓住。
只听地母淡淡地道:“若是有什么事,你便对着这花喊三声地母,去吧。”
苏绾默默地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她走后,天父道:“她不是不争气么?你怎么还要帮她?”
地母道:“我不是帮她,我是帮你。你好歹也是天父,怎么尽干这种下三滥的事呢?居然骗一个小小的散仙,你真的是黑心烂肝。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最讨厌你这种口是心非,虚伪做作的样子。”
“你怎能这样说我?我做什么了?难道说,我让自己的骨血为三界万物牺牲也是错吗?他是我造出来的,理应为我排忧解难。”天父的一双眼睛睁得滚圆,俊脸变得铁青。
地母冷冷地道:“你说得不错,但你错在不该欺骗她,利用她。我看不惯。”
天父大怒:“我有什么地方是你看得过的?我若不这样做,三界就会乱套,会毁灭的。你难道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辛辛苦苦建造起来的世界坍塌?我骗她是不该,但既然事情无法改变,她又刚好可以替我唤醒你,我自然要……”眼见地母的脸色越来越冷,他连忙改口:“我也是为了她好。你想,她晚点知道不是就能晚点伤心吗?”
地母斜睨着他:“还有呢?你还替她着想了些什么?”
天父蔫巴巴地说:“没了,我,我会补偿她的。我收她做我的弟子好不好?我还没收过弟子呢,这是多么大的荣光……”
“你想收人家,也要看人家看得上你的人品不。”地母冷笑了一声:“我不是说你让源子韶去消弭绝世天劫有什么错,我是看不惯你的这种欺瞒之术。总想把一切都算尽,一切好处都占尽,不舍又哪里会有得?你这个脾气一日不改,我一日看你不顺眼。”说完甩袖而去。
天父气得浑身发抖,在她身后赌气喊了一声:“你总是和我作对!去了就永远都不要理我!”
见地母理也不理他,他的气焰越来越小,愣愣地看着地母的背影轻声说:“妇人之仁!你懂什么?真是太护短了。”
宵宵立在远处把二人的话都听了个干净,突然对苏绾无限同情。假如苏绾知道,她面临的是一场无法挽回,无法逃避的劫难,她还会不会有勇气对抗那可怕的雷劫?却听地母道:“宵宵,过来,再给我拿两瓶玉浆酒来。”
宵宵嘟囔道:“您刚醒来,又要喝。您不是答应了人家,要替人家出头的吗?您若是睡着了,谁给她出头?”
地母不耐地皱起眉头:“我心情不好,看着就烦,还不如睡过去还要好一些。你放心,她的那件事我自由安排。”
宵宵给地母递过一瓶酒,道:“娘娘,您给她的那朵玉兰花就有那么厉害?”
地母没有回答,而是把酒大口倒入了喉里。
苏绾并不知道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她前行在云端里,紧紧捏着手里的白玉兰,心里充满了希望和喜悦,过了明日亥时三刻,她和北辰星君就不用再分开,不用再面对那些劫难和苦楚。
天色将黑的时候,苏绾终于赶到了天宫外的密林里。
此时明月渐渐升起,洁白如一个巨大的玉盘,占满了大半天空。天宫背靠着明月,衬着无数的璀璨的星子,美得如梦如幻。
一切都是那么静谧美好,但苏绾知道,在这宁和祥静中,其实掩映着无数的杀机和血腥。就说她躲藏的这片密林,里面最少藏着四十个以上的上仙,比如说她脚下的这棵树根旁的那两棵草,就是两个上仙扮成的。幸好一趟璀璨宫之行,令她的修为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以她目前的修为,躲过这些上仙绰绰有余。
她微微有些放心,既然自己不知不觉中都能提升到这个地步,轻而易举地躲开这些上仙。那么北辰星君原本就很强,天父又要他做事,想必会更强吧?
几不可闻的议论声顺着树干传上来:“听说没有?东边那位已经带着四公主母女二人住回流芳殿了,不过帝后只留下了四公主母女,不让他住在内殿。你说他是真的无辜吗?”
“谁知道呢?反正他已经把妻儿老小,还有自己都放在帝后的眼皮子底下做质了,帝后就算是不敢全然相信,也会因此少了不少疑虑的。”
“不知为什么,我总是心惊肉跳的,我觉得会出点什么大事啊。”
“你这是太紧张了,放心吧,离下次天劫还远着呢,只要你我躲过源子韶的魔爪,就还有好几千年好活。”
“你说得对,可我还是紧张啊,怎么办?”
“你把我也弄得紧张起来了。算啦,算啦,咱们说点别的吧。你知不知道二皇子现在如何?听说他上次被斥责后,就被关在宫里不许出来。”
“啊呀,这个我大概知道一点,好像说是东边那位告了他一状,说他与魔道结交……”
那二人大概是没有想到树上有人借着异能肆无忌惮地听着他二人的话,为了消除自身的紧张感,把这段时间天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个遍。
从这二人的谈话中,苏绾得知,源北辰星君前些日子当着众仙指责东煌星君诬陷同僚,害死三公主,偷袭南瑶星君,意图谋反,还找了好多罪证出来,逆龙和芷风也突然出现,说自己是被东煌星君指使的,芷风还抖出了不少的秘辛。
东煌星君坚决不肯承认,指责北辰星君鬼迷心窍,入了魔道,不顾手足之情陷害他。为了打消帝后的怀疑,他甚至不惜带着临产的四公主和长女搬回了流芳宫,还主动把东煌宫管的人和事,印信等物统统交到了天帝的手里。说是事情一日不查清,他就一日不回东煌宫。
而天帝和天后也明白,东煌星君若真的是清白的,处罚他不妥当,平日里也就算了,但在北辰星君已经反了的关口处罚他却是大不妥当。而假若东煌星君是真的反了,那么他胆敢进入流芳宫,就说明他早又准备,有恃无恐。所以从哪方面来说,此时处置他都是不理智的。
苏绾暗想,那位放过了她的二皇子,到底和黑海老魔有什么关系呢?还有芷风,是谁找到他的肉身,将他放出来的?北辰星君,此刻又在哪里?
正自怔忪间,忽听树下那两个上仙低声道:“嘘,有人进来了。”
苏绾忙敛了气息,藏在树冠后往前望去。
只见一人背着月光,从容地自林边走了进来,气势逼人。她只能大辨认出这个人是个男人,却看不清他的脸,也猜不出他是何人。不过她注意到一个情况,那就是林子里的上仙们都统一地采取了噤声,视而不见的态度。
那人却直直地朝她藏身的地方走来,停在了树下,眯了眼上上下下地看。一缕月光穿透树梢,落到他的脸上,苏绾这才看清他的面容,竟然是刚才那二人议论的那位据说被关了起来的二皇子。
二皇子看了几眼,就把目光停留在苏绾藏身的地方,目光炯炯。大概是发现她了,苏绾拿不清他的虚实,顿时有些紧张,却见二皇子移开了目光,看着树下低声道:“你们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皇子么?见了我竟然装聋作哑假装没看见?”
这种时候来纠结人家有没有和他行礼,苏绾严重怀疑他是故意来捣乱,生恐北辰星君不知道这里有埋伏的。
那两名扮草的上仙不得不化出原形,向二皇子行礼:“要不要我们把其他人唤出来见过殿下?”反正暴露了行藏不是他们的错,事后帝后若要怪责,那也有二皇子兜着。
二皇子四处扫了一眼,道:“不必了,其他人藏着就藏着。我是奉了父皇母后的命令,来检查你们藏匿得可好的。谁知一进来,一眼就看见你们两个家伙,我说,你们要藏也藏得好一点,不要拖累其他人啊。”
那两个人回想一下,好像真的二皇子一进来就冲他们来了,难道是因为说话泄露了行藏?他们明明都布置了护罩,很小声的说。
二皇子冷笑:“两个蠢货!就是因为你二人布置了护罩,所以才会让我的灵力一探就探出了异常。我问你二人,那件宝贝是否放在该放的地方了?”
那二人一愣,竟然异口同声地说:“二殿下说的是什么宝贝?下仙糊涂,不知道。”
二皇子道:“哼,我看你二人真的是糊涂透顶了!还要和我装晕么?我问那件金刚除魔鼎!”
苏绾心中一动,她怎么觉得二皇子仿佛是故意讲给她听一般?这金刚除魔鼎,是个什么东东?
那二人嘿嘿笑道:“二殿下,您看这事吧,并不是属下要故意瞒着您。而是事前陛下有交代,万万不能泄露此事,您看?”
二皇子道:“哼哼,先前父皇让我来,我就说你们一定会这样敷衍我。你们真以为我不知道?是藏在东南角吧?我就是看看你们眼里是否有我罢了。”也不等那二人辩解,转身就走:“现在我可明白了,说不定先前那贱人诬告我时,你们也当了帮凶。”
那二人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分一个人跑上前去:“殿下,您误会了。既然是陛下让您来的,我们便听您的安排。您刚才不是说我们藏得不好吗?请您指示一下,帮我们藏得更隐蔽一点可好?”
二皇子挥了挥袖:“我没心情了。反正做好了是别人的功劳,做不好就是我的错。你们爱怎么藏就怎么藏吧,我还要去东边看看。”
那二人目送他远去,为难地搔头捏耳,重又化作两颗草,另外寻了颗树蹲了下去。苏绾跟了过去,想打探一下那什么金刚除魔鼎的消息,却见那二人收了护罩,一点声息全无,看来是吸取了刚才的教训,不打算再开口了,只好隐身往东边去,悄悄坠在二皇子的身后。
二皇子不紧不慢地走到东边,东边正是一个广场,空旷无人,横七竖八地倒着几根白玉华表。二皇子随意在一根华表上坐下来,托着腮喃喃自语:“金刚除魔鼎,真的就有那么厉害?滴两滴帝后之血,就可以把源子韶收入其中,炼得魂飞魄散,确保天家世代吗?我不相信。”
苏绾一时手脚冰凉。原来,这金刚除魔鼎,是天帝和天后最后的杀手锏,就埋伏在周围什么地方,等着源子韶上当受骗。东南角,东南角,到底是林子的东南角还是宫殿的东南角?上古法器,不能轻易毁之,找到了又要怎样才能毁去?苏绾转身茫然眺望,不知从何下手。
二皇子又突然道:“哎呀,我怎么忘了,若是有青丹扔进去,便可涤清帝后之血,让金刚除魔鼎重新沉睡?不行,我得去禀报父皇母后,千万不能让人捣乱,坏了大事。”说完真的急匆匆地去了。
他明显的就是特意来警告她的,苏绾心里充满了对二皇子的感激,转身往树林的东南角奔去。
东南角树木稀少,多是草地,安静得很,寂寂的月光透过轻纱状的薄雾,洒在丰茂的草地上,美丽诱人。苏绾的脚刚踏上草皮,就听到小草悄悄地说:“小心,危险,不要过来。”
第59章 尘埃落定(大结局)
苏绾缩了缩脚,用神识和小草交流:“有什么危险?”
小草却没了声音。
她再问,就连刚才的警告声都消失了。
不管前面是龙潭虎穴,她也要往前走的,即便是不能和北辰星君并肩战斗,她也能为他扫清一些障碍。苏绾小心地浮起身子,脚踩在草尖上,往草地的中心地带掠去。
一切平静如常,什么都没有。苏绾想了想,掏出织天梭化作锋利的匕首,将左手尾指划破,滴了一滴血在脚下的草叶上,轻轻吹了一口气。
她的力量秉承自地母,自然和这花草树木有着莫大的关联。一时她的血迅速渗入草叶,化作一层浅浅的荧光,如潮水一般向着周围的草叶淹没了去。不过片刻的功夫,苏绾便已经伫立在这片荧光的中央。
她看清了,以她为中心,延伸向四方,四方的尖角上昏暗一片,荧光到了那里,便没了影踪。苏绾飞速掠起,幻影一般在四个尖角上一停一探之间,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这所谓的金刚除魔鼎,不是藏在哪棵树下或是草下,而是整个儿地埋在这片草地之下。四个尖角,就是帝后之血激起的灵气泄露出来的地方。想来是因为金刚除魔鼎的力量太过巨大骇人,整个儿地埋在这下面会导致土崩草飞,暴露目标,所以才留了那四个泄气的气孔。也多亏了这四个气孔,才让苏绾发现了金刚除魔鼎的存在。
苏绾暗自心惊,还未发动,就已经如此霸强,若是发动了,这整片天宫只怕都要跟着殉葬。帝后这是花了血本了。
为了保密,宫中诸人,还有潜伏在外面的上仙们肯定都不知道这事,苏绾突然想起了流芳殿里住着的四公主和粉妆玉琢的瑶姬,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想必她们和东煌星君也是要跟着一起殉葬的。最是无情帝王家,苏绾算是真切地感受了一回。
密林里突然响起一阵不同寻常的异动,仿佛是风吹过树梢一般,轻缓而自在。但苏绾听到一声小小的抱怨:“踩着我的腰了,好痛。”
大概是有人发现她了。苏绾立刻猫起了腰,紧张地四处张望,手往腰间的百宝囊探去。不用她翻找,百宝囊自然而然地将藏在最底下的青丹挤了出来,递到她手边。
苏绾一手握了青丹,一手拿了织天梭化作一把巨大的凿子扬手抛出。银光闪闪的凿子带着破巨大的力量自半空中呼啸着砸下,“轰隆”一声巨响,土沫四溅,无数的小草尖叫起来,苏绾暗道一声对不起,纵身往凿子打起的深坑里跳去。
暗黑色的泥土潮水一般地向她挤过来,就像一团粘稠密实的胶,将她团团裹在其中,不能上,不能下,呼吸停滞,动弹不得。越往底,就越难前行,这就是金刚除魔鼎的力量,就连和她素来最亲近的泥土也和她成了敌人。
苏绾只能用源自地母身上的血液开拓疆土,她左手尾指上的血从来就没有停过,一直顺着织天梭化作的凿子往下流淌,凝结在凿子尖上,化作无物不摧的锋利刀刃,劈开了粘稠黑暗的泥土,将苏绾带着往下,往下,一直往下。
“叮”地一声轻响,织天梭到了底。苏绾刚松了口气,就见织天梭上的微弱的银光突然光芒大盛,织天梭发出了类似哀鸣的一声脆响,在她的面前化作了齑粉。与金刚除魔鼎这样厉害的法器对抗,让它耗尽了最后一分力量。
宝物能通灵,苏绾黯然地看着面前化作点点荧光,仍然围绕着她,固执地用最后一点光照亮她的织天梭,心口堵得厉害。头顶传来一阵闷响,似乎是有人跟着下来了,时不我待,苏绾抓起青丹,揪起一片叶子就要往下扯。
青丹欢快地在她的手里抖动着叶子,和她打招呼:“你什么时候再让我长片叶子出来?”
苏绾的动作一滞,最终面无表情地扯下了一片叶子,又抓住第二片叶子,青丹叹息了一声,没有再问她那些问题,而是乖巧地任由她撕扯动作,它安静得仿佛从来就没有过生命,苏绾沉静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听过它说话。
在头上的利刃砍向苏绾的那一刻,她终于将已经揉成汁水的青丹草连带着残渣一起扔到了金刚除魔鼎的底部。巨大的轰鸣声,惊人的力量卷起了整个鼎里的泥土咆哮而出,在这种惊天动地的力量中,人就像是汪洋里的一叶小舟,半点力量都没有,只能随波逐流。苏绾闭上了眼睛,护住头脸和要害,蜷缩成一团,任由那条巨大疯狂的土龙将她颠簸来颠簸去。帝后果然是疯狂的。
她颠簸了很久,久得已经糊涂了。她很奇怪,二皇子不是说,只要青丹注入鼎底,就可以破坏了大鼎的法力么?为什么她反而是触动了的样子?难道,二皇子也是个骗子?混乱中,一双手抓住了她的头发,将她拼命往外提,有人咬牙切齿地道:“你好歹也出点力气好不好?”
苏绾睁眼,在漫天飞舞的尘土中,在朦胧得几乎看不见的月光下,她还是看清了面前的人,头发凌乱,平常得不能太平常的一张脸,瘦瘦的脸庞,一身黑色的长袍比夜还要黑。是圣灵,她有些惊疑:“你怎么来了?”
圣灵的脸越发黑,生气地将她甩出土龙的破坏范围外,大声吼道:“我为什么就不能来?三界的平衡也需要我出一分力。源子韶呢?他在哪里?”
苏绾摇头:“我不知道。”他以前和她情浓的时候,也没管过她的生死,现在却突然跑来救了她,她当然会觉得稀奇。
圣灵冷哼了一声:“真不知道你看上了他什么,需要他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在。”
苏绾淡淡地道:“因为他知道我死不了。”因为他已经决定用他的生命去成全她,她又怎会死得了?
圣灵愣了愣,低声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吗?”
“上次谢谢你,这次也谢谢你,我很感激你。”苏绾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
圣灵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直直地站在那里,看着脚下凌乱不堪的草皮,很久才扯了扯嘴皮,苦涩一笑:“我知道了。祝你们好运,等他平安归来,你二人再来把小蓝带回去吧。以后,以后我殿里的其他也得鸟若是要和小蓝联姻,你可不许刁难……”
“等他平安归来?”苏绾大惊,这是什么意思?她极目四望,才发现,她竟然站在幽冥黄泉的土地上。
巨大的恐惧瞬间击垮了她,她怎会到了这里的?她在泥土中随波逐流了那许久,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来不及详问事情的经过,苏绾一把抓住了圣灵的袖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圣灵看了看天幕,低声道:“天就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