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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许暖感受到了,本还控制得住的表情忽地狰狞,“好个表示遗憾。”
她冷笑,“我特别想知道,如果我现在冲进厨房拿把菜刀将宋诗嘉大卸八块,你是不是能接受我表示的遗憾?”
顾长风念在她毕竟丧父之痛,终没讲出更刻薄的。
宋诗嘉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没立场,只好越过茶几去到沙发处安慰许妈妈。
此情此景和六年前的宋家别无二致,她的哀愁不止表面那点,更在走路的时候失神撞到茶几,一盏茶杯套件“轰”一下就往地上躺,四分五裂的碎片溅起来如场小烟花。
顾长风比纪襄更快伸出手将宋诗嘉拉开,可激烈的声音却吓到神智不清的许太太。她猛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喊着丈夫的名字,闷头往大开的门去,没多久便消失在夜色里。
纪襄反应快,转头也追了出去。
许暖叠声喊着:“妈!”后脚跟上。落后经过惊魂未定的宋诗嘉面前,女孩面容几近扭曲。
“姓宋的,人在做、天在看!你克死路月华不够,现在又要害我妈是不是?!如果她再出什么意外…我到地狱也不放过你!”
顾长风一直虚虚揽着宋诗嘉,陡然听见母亲的名字,手一窒。
男子视线追着许暖的背影,眼皮鬼使神差跳了几下。他侧头看宋诗嘉,想问什么意思?却见立在厅中的宋诗嘉心态已经崩了,青色的鬓角和眉毛控制不住狂抽。
大厅忽然空荡荡,宋诗嘉觉得这地儿简直像坟墓一般冷清。
不知过多久,有人绕到她前方,忽抚她眉峰,克制地唤一句,“走吧。”正常得如同他刚刚没听见许暖的话,于是她也就当做他没听见了。
但,她无法当做没发生。
无法忘记那年望城的冬天,荒烟蔓草的近郊,有人慌忙追自己而来,宋诗嘉却没停步。她惊慌失措地横穿高速城市公路,引来一辆车急刹,方向盘打过去,直直撞上路边唤她名字的女人。
“诗嘉!”
第 27 章
诗嘉!
这一声,是比与顾长风分手更甚的噩梦。
后来靳齐出面传话,“宋先生的案子还没拍板,罪名坐实面临的是终生□□。如果宋小姐能重新考虑和长风少爷的关系,说不定有点转圜。”
于是宋诗嘉清楚,手心手背,都注定剜一块肉了。
犹记圣诞的深夜街头,她打完分手电话就狂哭不止,引发高烧。那时纪襄还没充当护花使者,许暖和她的关系还没这样僵,曾和纪襄一起去医院探望。
迷迷糊糊间,病床上的人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纪襄把着病床扶手,言辞令色和许暖约定:“这件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他知道许暖对自己的小姑娘心思,也知道用怎样的手段封她的嘴。
兴许这样形容纪襄当时的心理状态比较准确——
既然无法为她所爱,至少保住她想留下的。
所以这纠纠葛葛的六年,他被许暖逼得越来越透不过气,却始终不敢轻易说出一拍两散。
许暖之所以恨宋诗嘉入骨,何尝不是嫉妒成狂借题发挥。
女人最介意的不是你公开抢她所爱,而是你根本不用抢,已得到他完整一颗心。
后来,纪襄也曾被宋诗嘉气昏头。
她明知自己与顾长风不可能有以后,还是选择飞蛾扑火。纪襄曾心下一横,想着干脆让真相大白?长痛不如短痛,最终还是不忍心。
渐渐,纪襄开始接手一些纪家公司的事情,逐渐领略到顾长风在商场上的铁血手腕,明白这个人的性子和当初已然不一样。以前是不关心别人的事情很冷淡,现在是将别人置之死地了,依旧很冷淡。如此这般,他更是不敢开口,怕宋诗嘉受到伤害。
究竟担心到什么程度呢?
前段时间,他对宋诗嘉的执念基本释怀以后,曾问起对方,“喂,你两打算这样下去到什么时候?”
宋诗嘉轻叹,“走一步算一步。”末了开玩笑,“怎么,你怕顾元一怒会牵连纪家啊?”
纪襄嗤一声,“他才没空管我们这些地头蛇。”
末了,又道:“况且,顾元的身份才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宋诗嘉好奇心起,“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纪襄正色,慎重其事:“可怕的是,他培养出了今时今日的顾长风。”
许宅。
纪襄的话言犹在耳,一楼的门又大开,呼呼灌着夜风,宋诗嘉有种报应将至的感觉,心底止不住发毛。
滴铃。短信铃声响,她趁着看手机的举动避开顾长风的打量。
消息周衍发来的,他应该也知道了许家的变故,生怕好不容易稳定的二人因此起冲突,主动解释:“他没想下那么狠的手。”
想想,又跟着编辑了一条更长的——
“不过姓许的也不是什么好鸟。当年你们宋家出事前圈子里早有耳闻,他本来和你爸走挺近,眼看风向不对立马做墙头草,没少去踩两脚。这次的局确实是长风牵头,他的用意,一是想给纪森提个醒,小动作别太多。二是吓吓姓许的。其实后边儿有的是地方给他们找补回去,总共损失不会超过三千万吧,算帮你报个仇。谁知道许暖她爸太不经吓,怎么也算经历过风浪的角色,居然一命呜呼…”
周衍想表达的内容太多,眼花缭乱的,宋诗嘉只精简出那么几句——
顾长风牵的头。为了替她报仇。
宋诗嘉忽然觉得喉咙被什么堵得难受。她知道有的话早就该坦诚以对,可那火一天不落在脚上,她总是侥幸地想,万一呢?万一过去的就过去了,过不去的也过去了…
这种美好愿望总该实现一两个的,不然为什么会存在圣诞节、许愿池这些东西呢?
但奇迹到底没在自己身上降临,她注定辜负他的深情。
“饿吗?”
走出空无一人的许宅,上了车,顾长风面不改色问。
他不提问,她也就当做没事发生,坐在副驾驶努力挤出个正常的表情:“有点儿。”
“吃什么?”
“不知道。附近逛一圈,看见什么吃什么?”
他默认,启动引擎,朝最近的几家商场开去。
商场大多晚上十点就结束营业,更别提正常的餐馆。许家又在比较僻静的地段,几乎看不见烟火味浓重的大排档,反正溜达了几圈都无功,宋诗嘉开始喊累,说回他的公寓,“下面吃算了。”
宋诗嘉吃过最好的面条是高中那年,在四川,和阮雪碧、连默二人去旅行。
那里的面条不比望城劲道,却又细又长,入口滑溜,加上秘制的调料绍子和辣油,如今再回想都口水直流。
若没猜错,顾长风的冰箱里“正好”有这种面条,因她不止一次向他鼎力推荐过,喜爱程度明显爆表。
果不其然,保鲜舱一拉开,好几捆雪白的细长正安静有序地躺着,旁边还垒着几坛子蜜桃味的陈酒,都是她的口味。宋诗嘉立在箱门前,被冷气吹着,浑身却密密麻麻地起了汗。
后来,周衍问,“究竟他有什么不可替代?我这人吧,自认深情起来不比谁差,长得也还凑合,怎么落你这儿就一文不值。”
宋诗嘉想想,“很多时候没觉得他多好,甚至觉得处处受欺负。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有他在的时候,我连冰箱门都没开过一秒。”
那一秒,她终于承认,自己的喜欢和那个人相比,实在浅薄。
虽然爱不是用付出多少来衡量…
但爱是,愿意付出啊。
“傻站着干嘛?”
公寓,顾长风微微拉宋诗嘉,熟稔地将一把面捞手里,提前打招呼:“材料不全,好不好吃另说,勉强填肚子吧。”
说着,他转身往开放式厨房去,宋诗嘉忽然嫌麻烦地阻止:“算了,怪折腾人的,也不是很饿。”
顾长风琢磨了一会儿,作罢。再回头,宋诗嘉已经打开电视解乏,是美食频道,解说活色生香。他过去,和她各占据一角,两人不再交流。
电视上正在播放美食纪录片,主持人多年走山访水录下的佳肴系列,正好讲到小笼包。宋诗嘉瞬间觉得馋,好像都能闻到香喷喷的酱肉味道了,终于忍不住吞下口水:“我可不可以吃小笼包…”
说好的凝重气氛呢?
顾长风忽然想笑,什么兴师问罪的兴致都没了,起身抓了车钥匙,“等着。”
宋诗嘉抱着抱枕,依依不舍目送他。门一关,女孩眼底的光也统统跟着熄灭。
望城好吃的小笼包他倒是知道一家,小时候与顾元仅有的那么几次亲子聚会,被他带去过。二十来年过去,这家店名气越来越大,生意越来越好,不仅阔了店,还营业到凌晨两点。
他去时,店里有个明显喝醉酒的顾客正磨皮擦痒地找麻烦,高声责怪老板怎么还不上笼屉。
顾长风先来,但看着六十来岁的小店夫妻难为的表情,他主动相让,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得到感激目光。
不过那一笼包子是最后成品,要想买,得再蒸个二十来分钟。顾长风刚找个凳子坐下,就接到宋诗嘉的电话——
“怎么还没回来?”
他简明扼要:“排队,老板忙不过来。”
她忽然有点生气,“唬我呢?这么晚排什么队,又不是满汉全席争着抢。”
“还真就不比满汉全席差,等会儿你尝…”
话没完,被打断,“回家再说吧。”不知道哪儿来的火气,留电话这端的人莫名其妙。
接下来就是狂轰乱炸时间。
宋诗嘉跟中邪似地,疑神疑鬼,几乎每十分钟就一个电话,问他到哪儿了,还有多久,是不是故意借买包子当借口跑出去的。
那时候一部叫做《我想和你好好的》电影还没上映,否则她就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有多惹厌。
哪怕那个人爱你。最爱你。
宋诗嘉最后一通来电时,顾长风终于不耐烦。
他正启动车,铃声又响,男子眼皮一跳看向屏幕,没注意马路状况,差点与后方的飙车党相撞,当下排到空档接电话,口气不太善:“你能不能别发疯了?”还带着点警告。
立时,寒气都从听筒冒出来了,宋诗嘉被冻一耳朵,勉强消停软下声音:“我就是、怕你一走就不回来了。”
顾长风忽然心软。
“怎么会?”他耐着性子安慰,“走六年都回来了,还怕六十分钟?”
霎时,有人热泪淌一脸。
回程路上,宋诗嘉果然一通电话没再来过。
家教使然,顾长风鲜少生气。即便刚认识那会儿,面对宋诗嘉的纠缠不休,他也顶多是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不耐烦。现下两人心中都有事儿,加上方才惊险一关,宋诗嘉像见到了那个人的另一面,威慑力十足。
通往公寓的道路很亮,白炽灯通宵达旦,以至于顾长风远远就看见小区门口的苏今了,眉心微蹙。
今晚说不累是骗人的。
神经高度紧张的赶路,许家人兜头的谩骂指责,宋诗嘉诡异的行为举止…心头千丝万缕,饶是他也发自内心地觉得疲惫。
“有事?”
顾长风靠了车,开门见山,手里的小笼包尚冒着腾腾热气。
苏今看一眼他手里的塑料袋,心下微苦,却不动声色转移视线:“我看见许氏的新闻了,现在外面对长风集团的评价都很负面,必须及时公关。你身份敏感,如果任舆论甚嚣尘上,到明天一早,什么信息都会被挖个底朝天。正好我一同学是望电的,官媒发声比较能引导风向,她也想采访你,但我一直打你电话不通,这不来碰碰运气…”
顾长风一怔,继而想起自己被宋诗嘉轰炸得关了静音,了然后却也没太领情:“你别管了,这事儿谁来都得惹一身腥。”
“你觉得我会在意?”苏今迅速回应。
“可是我在意。”他的瞳孔比夜色更黑,“享受着别人对自己的付出,却假装看不见付出背后的期待,以朋友的名义去将她捆绑凌迟这样的事,兴许有天我昏头了会做。毕竟打摔进这坛子染缸开始,我就没再幻想过自己会做一个毫无槽点的完美人士。但至少,我可以选择利用的对象。苏今,那人绝不是你。”
不是在荒原雪地救他于危难中的女子。
苏今一瞬间很想流泪,但这太不符合她的人设。优雅地、从容地,举放自若的样子。于是她只能强撑着眼眶说:“为什么非要当成利用关系呢?就不可以是…追求吗——
“长风,我心里清楚,你对我做的所有,除了感激别无其他。当然,我也感激你从没掩饰过旧情难忘,甚至一而再三隐晦地拒绝我的靠近,否则如今看你和她重归于好,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我估计会觉得天塌了下来。不过,我也有自己想争取的东西啊?如今你们还没结婚,就当作我垂死挣扎想要做最后努力不行么?小说里都这样写,一个巧合,就能改变两个人的生活轨迹。那我总得做点什么,才有机会等来这个巧合。不管最终等不等得到,这是我的选择。”
苏今说着,步子往前挪了挪,眸底一闪而过的倔强叫顾长风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晃了会儿神的功夫,她和自己的距离已经由疏远到接近,外人看来暧昧不清。
第 28 章
角落里,宋诗嘉不知看多久听多久了。
反正全程就觉得眼睛挺刺的,面部表情迟迟整理不好。等了挺长一段时间她才从不打眼的地方站出来,对表情各异的两人笑笑,而后对苏今下逐客令——
“长风,包子都快凉了。这个点,苏小姐应该已经用过晚餐,我就不客套挽留了,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明说的包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苏今却感觉一个热辣辣的巴掌呼到了脸上,顿时神色有些挂不住。
“你怎么下楼了?”顾长风装没听见,识相地提步朝她走去。
宋诗嘉眼神凉凉,“不然?等你打发了贵客,编纂好理由,继续忽悠我?”
一整夜,宋诗嘉都阴阳怪气。
起初,顾长风念在许家的变故可能令她想起了不好的往事而顾忌着、忍让着。这下,那股邪火再压不住:“宋诗嘉,闹脾气也要分场合,你该懂点事了。”
乍听,宋诗嘉像不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的,震惊几秒,冷笑更甚:“我们的观点为什么总是不能统一呢,顾总?在我看来,我是一直太懂事了,才给别人随时随地可以打上门来的错觉。”
说完,极不友善地剜对面的女子一眼。
苏今何等聪明,不言不语,却也不离开,似乎就要杵这儿引宋诗嘉方发难,哪怕难堪也无所谓。
“回家再说。”
顾长风神色不耐,迅速将小笼包换到左手,右手去拽宋诗嘉,不料被避开。
“大家都开门见山吧,”她故作冷静:“人都推心置腹告白了,身为男主角的你好歹给个反应啊?要她还是要我,一次性把话讲明白,省得大家浪费精力纠缠。”
顾长风被宋诗嘉的话刺激得不轻,额角筋一跳,吐字彻底没有了温度,怎么横怎么讲。
“你是这样看自己的?可以被人选来选去的轻贱?”
宋诗嘉呼吸一哽,“你把我变这样的不是吗?”
她顿了顿,“嘴上说着对她只有感激,耳朵却听不得我对她半点轻蔑。盛光那样大的台子可以眼都不眨拱手相赠,我厚着脸皮想要回来却被你三言两语打太极拒绝。顾长风,我不傻,至少没你以为的那么天真。看看,你这刚被记者围着叮呢,她就光速出现要帮忙。她一出点什么事,你也心甘情愿出面收拾烂摊子。真的,别闹了,这种后知后觉暧昧生情的小说我在大学就看了不下百部,对白都倒背如流。如果你们就是想找个炮灰观众欣赏八点档剧,抱歉,实在太狗血了,我不想看到结尾,趁现在还可以退场,我给你们留余地发挥,去恶心恶心别人,好么?!”
“宋诗嘉!”这下,男子怒色悉数上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