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同行的还有周衍与连默,雪山温泉游,阮雪碧眼睛都亮了,难得有人出钱出力还出脸,当即点头如啄米。可到了成行那一天,整个队伍里又多了一位,陆家长公子,陆杭。
目的地在南陵雪山,去年长风开发的休闲项目就在那儿,离望城不算远,三小时车程,海拔4000多米,是人工造雪。
去接阮雪碧的时候,她隔了好久才从大楼里扭扭捏捏出现,众人都眼尖地发现了她身后的陆杭。
宋诗嘉心领神会,偏头对驾驶位上的人说:“看来得换俩商旅车。”
阮雪碧刚走近,头更低了,“额,他准备了…”
连默取下墨镜望而兴叹:“世界果然美好,到处都有童话在上演。”
周衍接茬:“而且是最不用动脑子的台湾偶像剧。”
…
去程中,顾长风主动贡献手机,打算正儿八经度假。于是宋诗嘉等人的也一并交给了阮雪碧保管,她强烈要求,夸张地说握住他们的手机就感觉握住了大半望城命脉,“倍儿有面。”
抵达是下午,山高雾重,几个女孩子已呵欠连连表示先休息,结果都晚饭没吃睡到第二天。
清晨。
醒得最早的是阮雪碧,她跟打更婆子似地,挨着敲每个人的房门,通透的嗓音震得耳膜频响。
“鸡叫了!鸡叫了!!”
连默掩住耳朵,终是受不了,掀开被子满脸仇恨地下床去,一把拉开房门,导致阮雪碧还在拍门的手直接袭击到重要部位。
摸到一团软绵绵,阮雪碧呆滞,连默的表情风雨欲来,陆杭当机立断从背后拦腰将她拖走,“别叫了,鸡。”看似刻薄,实际维护。
到雪山少不了滑雪。
来时,顾长风特意吩咐了人给宋诗嘉赶制一双粉色羊毛滑雪靴。冰天雪地前,周衍和连默这两只单身狗,眼睁睁看着这位天之骄子给宋姑娘换鞋。他姿势半蹲,膝盖上沾了碎冰,裤管打湿了也毫无所觉。
顷刻,宋诗嘉眼底的雾气仿佛都给他吹散了。
周衍抄着手,静看,一贯吊儿郎当的人此时亦眉目朗然。最终是他扫扫发梢处的霜,眉峰一斜:“来比赛?”
阮雪碧兴致很高:“比什么?!”一边说话一边努力往上伸直身体,几乎想要跳起,奈何脚上的雪橇令之行动不便。
这里正好六人,可以三队比赛滑雪。
“最后到达终点的一队要亲自下厨给大家做饭。男士还得堵上一辆甲壳虫,作为礼物送给对方女伴。”
一听奖品有车,阮雪碧眼冒光,让陆杭赶紧教她滑雪。但显然,临时抱佛脚没什么用。
比赛开始,三队的男主力军几乎同时展开攻势。
陆杭是专业的,在每个雪坡前的急刹拐弯和流线地俯冲而下,让已经跌倒无数次彻底放弃治疗的阮雪碧冒起星星眼,拢手喊:“我的车啊!加油!”
那边顾长风呢,部队训练时也参加过各类的野外生存训练,什么都会一点,勉强能跟上陆杭的节奏。至于宋诗嘉,比阮雪碧好不到哪里去。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大部队越来越远,索性投降了。
奇怪的是,周衍似乎并没有拼尽全力,他保持正常的速度往下滑了一截以后,随即侧过头,冲着自己旁边的连默做了一个OK的手势,连默眸子精光一闪,扬了嘴角。
未待场边的宋诗嘉和阮雪碧反应过来,那两人的进攻方向忽然变了。周衍朝着宋诗嘉逼近,连默则奔着阮雪碧的方向。
接着,雪场里同时响起了两声哀叫。
“啊!”
“喂!”
成功叫陆杭和顾长风刹住脚,不约而同回首,便见周衍和连默分别扯着那二人快速旋转,吓得两个不熟悉雪橇板的人惊声尖叫。
陆杭与顾长风也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往终点奔赴。
见势,没尝过失败滋味的连默急眼了,不顾形象朝周衍吼:“把诗嘉抱起来!快!”果不其然,有人的动作瞬间慢一拍。
看效果不错,周衍也效仿,加大音量回连默:“挠雪碧脖子!对!摔倒她!”
嘎吱。雪地彻底安静。
毫无疑问,这场战局到最后是周衍和连默这组获得胜利。脱掉雪橇时,宋诗嘉鄙视他俩胜之不武,周衍却没脸没皮地与连默击掌,“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秀恩爱,”
“败得快。”
周衍和连默敢这样做,不过算准了顾长风和陆杭会愿赌服输。都不是初入江湖的愣头青,要想达到目的,用点手段在他们这样的人看来习以为常。能赢就行,风不风光不用为外人道。
因为总有天你会发现,只要站在顶端,无论是用什么方法站上来的,在外人眼里,都是风光。
但赌约里还有做饭这项,宋诗嘉和阮雪碧…算了,不提。
顾长风动手能力比陆杭在行一些,陆杭则是从没离开过仆人环绕的深宅大院。
“油盐酱醋茶总会认?”顾长风睨他,得到略一点头。
两大男人脱了外套挽起袖子挤在厨房里、你一言我一语互相伤害的场景,叫宋诗嘉莫名摸摸外套想找手机拍张照,而后才想起手机还在阮雪碧那里保管。
放眼看去,厨房里已飘出人间烟火。顾长风正在炸鱼,娴熟地将鱼翻了个面,酥脆的味道叫人食指大动。
此刻吃货阮雪碧被这阵香味吸引,扒在厨房门边默默地花痴顾长风,“好帅啊…”
不仅会做生意,还会做饭,还说要是她失业了长风大门永远敞开,这样的男子谁不喜欢!怪不得诗嘉多年念念不忘。
“还有更帅的时候。”
背后的周衍恰巧经过,拧开矿泉水瓶盖往嘴里灌一口说,“要是见过当年在部队,用一双画画的手去排爆,在滴滴倒计时中有条不紊拆□□的人,估计你得移情别恋。”
“移啊!移!”
光是想象,阮雪碧已然鸡血上脑。
周衍被她的直白呛到,咳嗽几声,所幸厨房里动静大,外边的谈话没传进去,“别了吧。”他道,“你倒敢移,别人敢接吗?”说完朝着油烟中也过于阴柔的脸努嘴。
那可是在死人堆里成长起来的角色。反正,他不想惹。
被拉回现实的阮姑娘长叹一声,“唉。”悻悻然往楼上走,又在即将进卧室的门边遭遇连默。
“乖,IPAD给我十分钟。”
阮雪碧难得成为这么多人中龙凤的小管家,自然尽职尽责,赶紧往过道旁边退两步,“这怎么行,规定除了相机其他都不能用的!”
连默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你就这么想让那位知道,你大学暗恋过的那个小书生现在你们公司任职吗?”
她上月因公经过阮雪碧的小公司,恰巧见那两人在门口相遇寒暄了几句。觉得那男孩儿面熟,仔细想想,可不就是她的初恋吗。
连默语气轻飘飘地,却骇得阮雪碧不轻,立马挨打立正的乖僻模样,“来,亲爱的,跟我进房间。”
不得已交出了IPAD,阮雪碧企图做最后的反抗,“最多半小时哦。半小时后该吃饭了,必须还给我避免被发现。”主动要求做小管家时,她可立下了军令状。谁要从她这儿拿走什么,就罚她款。
即便当时连默就乐了。心想就交出去吧,反正拿得到。
多年独自生活,连默都是靠着新闻打发时间的,一日不看心里发慌,就怕有什么消息没能及时传到耳边,影响自己的大事。
所谓运筹帷幄,并非易事。
二楼没人,利落的姑娘倚着过道刷新闻,耳边听得楼下宋诗嘉催促顾长风的声音,“你可能是想饿死宝宝吧。”
她不自觉扯了下嘴角,笑意却在瞥见一条飘红消息时凝固,而后定定抬眼,望向正端着鱼从厨房徐徐而出的顾长风,神色莫辨。
反观阮雪碧数着分秒过日子,将好半小时就跑上二楼收电子产品。连默虽然还给了她,表情看上去却有点不对劲,她正欲问,宋诗嘉踢踢踏踏从楼下跑来招呼她两,“吃饭啦!”吓得她条件反射要往怀里藏IPAD,却失手没抱稳,眼睁睁瞧着平薄的小东西朝宋诗嘉脚边欢快地扑去。
宋姑娘一愣,捡起就要数落她两不遵守规则,哪料屏幕没来得及锁定,只一眼就瞄到了飘红的重点讯息,表情也和方才的连默一致了——
疑长风集团插手许氏咽喉项目,董事长许冠心梗病发入院。
第 26 章
先前,宋诗嘉偷吃了一小块炸鱼,嘴角还油乎乎地没来得及擦,看上去有点滑稽。
她从楼上疾步下来时客厅只有顾长风,他忍俊不禁,随手扯了纸巾要给她擦油,却被躲开:“车钥匙给我。”
注意到她不对劲,他抬起的手一顿,“怎么了?”
宋诗嘉将平板页面亮给他看,“这就是你主动提议陪我出来散心,还装模作样要收手机的原因?”
男子眉峰微斜,“企业间交手不是很正常?不让你知道就是不想你瞎操心。”
“这个项目我知道,早就是许氏碗里的肉,长风半路拦截,敢说没半点私心?”纪襄他爸也花了精力财力在这件事儿上,许暖和纪襄赶着办婚礼正是两家资源互通的产物。
“纪森能从我这里抢东西,礼尚往来,我断他冰山一角有没什么问题?”
顾长风有理有据,宋诗嘉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反驳,“好,没错,那对纪森来讲是冰上一角,可许冠呢?他惹了你?许家是孤注一掷把全部家当都投了进去。”
望城后起之秀越来越多,许冠太急功近利,导致这两年接连投资失败,许氏资金链出问题早有迹象。若非他手里还握着与北京那边的一个大单,纪家的儿媳妇,决轮不到许暖当。
其实这个大单还算稳当,是五年前许氏还风光时拍下的。当时北京那边和许冠交好的人还在任,赶着卸任前捞了笔肥的,将这件事儿处理了。
项目是官方出资的,肥水多少不言而喻,眼红想分羹的人有多少也不用细数,甚至牵动国外一家著名投资公司,愿意前期垫付资金,但因为对方不熟悉国内形势,遂游说许冠签对赌协议。
看着大把资金将进账,许冠信心满满签下了这份对赌协议,哪料窜出顾长风这么号角色。项目还没开始许冠便栽了这么大一跟斗,许氏彻底没救。
“刚刚我和纪襄通了电话,”
宋诗嘉神色一下凄哀,“许暖她爸——”
“死了。”
一时间,那人表情也凝重了,无怪乎宋诗嘉这么大反应。
山里的天黑得早,下山路险。顾长风知道拦不住宋诗嘉,干脆拿了外套和她一起往外走,“我送你回去。”
他不分析现在去的时机对不对,也不想方设法阻拦她,只说我陪你。宋诗嘉思考半天,还是不习惯对他说拒绝。
是了,他有什么错?
名利场尔虞我诈见惯不怪,况且上次纪恩大寿,顾长风是为了她才吃下纪森一个闷头亏,不过小施惩戒。谁知许冠将全部身家都压了上去,私底签下风险巨大的对赌协议,导致局面难以收拾。
“得几个小时,打个盹儿吧。”车辆启动时,他说。
顾长风开车极稳,尤其是夜晚的山路,白日半小时的路程硬给开出了一小时。但他应该理解宋诗嘉着急的心情,车上了大马路后提速明显。毕竟当年宋家也是这样突遭变故,宋诗嘉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此时许暖的心情。
可许暖早已不是当年的小白兔,她行色匆匆赶去究竟为了什么?
心软的人大概会懂得。
车里温度适宜,玩一天下来,宋诗嘉是真累了,起初极力睁着眼,最后还是不敌身体的抗议睡着。
快进收费口时,顾长风下意识拿起外套往她身上披,哪料乌漆嘛黑夜里,高速入口竟窜出一行人。顾长风大惊失色猛踩刹车,才在距离对方半米的地方成功停住,却吓得那行人腿一软,往地面一跌,久久起不了身。
宋诗嘉昏昏沉沉地从梦中惊醒,将好瞥见人影往地上闪的影子,以为撞上了,瞠目结舌地捏住外套,呼吸陡窒。
顾长风打下应急灯,出门查看行人状况。
对方是在附近村庄居住的农民,白天农忙,只好趁着晚上去对面树林捡点柴火。被扶起后,他接受了几百元安抚费完事。
待顾长风重新上车,宋诗嘉却还是阵脚大乱的模样,额头冒出靡靡的汗。
“别怕,小问题。”
话落,宋诗嘉一个猛子栽进男子怀抱,不知是细密的汗,还是眼角惊恐溢出的水沾湿了对方衣襟。
“长风,你别对我温柔。”
她怕哪天这样的温柔没有了,自己再无法适应冷硬的生活,余生将过得乱七八糟。
顾长风单手将车驶入旁边的加油站里停靠,摇上车窗,才缓缓抬起湿漉漉一张小脸,眼光熠熠,“宋诗嘉,我不是刻意要对你温柔。”
而是,根本无法对她冷漠。
否则以他的骄傲,哪里还有今日之景?说不定早就接受了苏今的心,开始新的恋情,如鱼得水不受牵绊。
“难道你就没有无法自控的时候?”顾长风好奇,问。
加油站便利店的余光撒上车窗,印得双双瞳孔都发亮。宋诗嘉怔忡间眨了眨眼,忽然吻过去,代替答案。
怎会没有?
明知该躲却又重新靠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命运就是一把刀,砍下来的时候她未必受得了。但她,选择了不逃。
医院。
记者将手术区大大小小的门堵得水泄不通。
宋诗嘉和顾长风打算分开走,她拢紧毛衣领遮住口鼻刚推车门,纪襄的头像闪起,“别上来,我们从安排的通道离开了,先送暖暖和她妈回家。”
没一会儿,门口守着的记者散走大半,估计也得到了消息要转移阵地。
顾长风眼疾手快倒车突围,赶在前方进了许家。进去便见三人连同佣人无措地呆在客厅。
纪森留在医院善后,无论是许冠遗体还是公司的烂摊子,纪襄负责安抚这边情绪。
许暖眼睛红得不行,可整体看上去还算镇定,许妈妈属于崩溃到恍惚的状态,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不着边际地对许暖说些七零八落的话:“都是我的错,你爸心脏本来就有问题。前几天还对我讲心率不太正常,要我安排医生检查,但我一心只想着逛街麻将烧钱去了。
“以前我不是这样的。从前我们两谈恋爱的时候你爸心脏不好,每次回家后我都记得督促他的洗澡时间。别太长,出来要给我打电话。有一次他因为太累睡着了忘记打,吓得我一边胡思乱想却又不敢打过去询问。”
“那时候联系哪像现在这样方便啊?接个电话都得从楼上跑到楼下,他如果是睡着了,我怕打扰他…
“可这次怎么、怎么就不是睡着了啊?”
许暖听着,嘴唇被咬破,许妈终于也说不下去。
风尘仆仆赶来的宋诗嘉,眼底好似也有水被勾出,毕竟老宋入狱时她没少体尝冷暖。哪料那几滴水被一直沉默的许暖见了,认为是鳄鱼的眼泪,脸色由红转灰。
“别假惺惺了宋诗嘉。说实在的,你很爽吧?终于,我变成了和你一样的人。”
话落,看看纪襄和正在外面不知给谁打电话的顾长风,“哦不,不一样。抱歉了宋小姐,我哪里有心甘命抵的王子和骑士?”
“暖暖,”宋诗嘉试探着靠近几步,被当做蛇蝎避开。
恰巧顾长风通完话进来,没看许暖,只对着此时还有能力办事儿的纪襄说:“我助理正往外散消息,说长风将连夜招开记者会,估计能把吸血苍蝇引走一部分,为你爸和公关争取时间。”
关键时刻,他的情纪襄领了。在商言商,谁还能在淤泥里当朵白莲花?许暖却不领情。
顾长风于她,就是间接的杀父之仇,无论他现在做什么,她都直想将他撕成碎片,“顾公子下手是真黑,佩服。”
那人不争辩,只道:“我对许董事长的意外深表遗憾。”
这人冷淡刻薄的样子许暖不是没见过。当年宋诗嘉拔足倒追,跌了多少份吃了多少亏受了多少罪,她一清二楚。但他的刻薄没落到自己身上,根本无法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