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真比刚才平静多了,提心吊胆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来,原来并没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反而有种解脱的轻松。
“我妈生我时难产,我爸一直一个人照顾我,我爸爸非常非常爱我。他们说…”余真顿了顿,“他们说我爸是贪污犯死有余辜,我知道,他不是!他只是想亲口告诉唯一的女儿他不是贪污犯,从检察院的车上跳下来去学校的路上发生车祸…”眼泪砸在地上碎了几瓣,“到孤儿院的第一天,我没有哭,一滴眼泪也没有,因为我不需要他们可怜,他们都说我是怪物。没有人收留我,孤儿院是最好的去处。”
许戈伸手,将她的脸埋在心口,心脏突突的疼,“笨蛋,高兴要笑,伤心要哭。”
余真缩在他怀里,两颗年青的心互相慰藉,互相温暖。
路灯照着两人的影子一长一短,余真披着许戈的衣服,眼睛还是肿的。余真停下,衣服脱下来还给他,“我回去了。”
许戈看着她,“真没事吗?”
余真摇摇头,唇角扯出笑容,“明天,太阳不是一样会升起来吗。”
许戈揉一揉她脑袋,“什么也不用想。”
“嗯。”余真乖巧点头,许戈很想抱一抱她,她已经转身跑进院子。
许戈望着她背影,“傻瓜,你应该早一点遇到我,再早一点。”
……
余真以为顶替读书曝光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可惜祸不单行。
余真许戈“早恋”的照片传得沸沸扬扬,照片上许戈搂着余真肩膀脸上挂着彩,照片还配了标题语“三中许哥为小女朋友争风吃醋聚众斗殴”,一看就是外校的人干的。
余真看一眼那照片就认出是林可盈招来罗文祥带人围她那天,许戈大打出手挂彩,她扶许戈走时被人偷拍下来了。
要是普通学生,本来这件事是可以解释清楚的,可是许戈和余真都太不普通。一个还在留校察看期,一个顶替别人的学号。
蟹老板一个头两个大,许戈和余真现在已经是办公室常客。
“说说吧,这什么情况!”蟹老板点着照片眉心都拧成川字。
许戈拳头捏得咯咯响,“罗文祥,老子废了你!”
余真拽住许戈衣角着急开口,“这个照片我们可以解释。”
余真把那天罗文祥带人围她的事一五一十讲给蟹老板听,当然略过了聚众斗殴的事,她特别强调,这照片就是罗文祥想整许戈。
蟹老板听完沉默了好半天,淡淡抬眼看许戈,“余真同学说的是事情的全部?”
许戈不作声。
蟹老板心里有数了,“我就当你们说的是真的,可是现在已经不光是早恋的问题,三中许哥?为小女朋友打架斗殴!你是学生还是黑|社|会?!传出去知不知会给学校带来多坏的影响。学校的处份很快会下来,你们两个,要么一个人主动退学,另一个或许可以留下,要么两个都被学校开除。”
“我退学。”余真脱口而出。许戈瞪她,她不看他,“老师,我愿意主动退学,让许戈留下。”是她太贪心,想“偷”别人的人生。贪心的人总会受到惩罚,那就惩罚她一个人。
“老师,我能单独跟您反应下情况吗?”许戈平静开口。
蟹老板看他一眼,又看余真,“余真你先回教室。”
余真不走,“老师我已经决定了。”
“先回教室。”蟹老板叹口气,“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校方已经联系你的家长。放心,只是了解顶替读书的事。照片的事没有核实学校不会随便找家长。”
余真掐紧的手指慢慢松开。
蟹老板抬抬下巴,“回教室吧。”
余真看许戈,他的眼睛好像在跟她说,相信我吗?余真抿紧嘴,默默转身出去。
“老师,我知道校长是您姐夫,照片的事您有能力压下来。”许戈开门就见山。
蟹老板倒是怔了一下,“臭小子,你还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是吧!”
“我保证从今天开始按时上下课不迟到不早退不旷课,不打架不给你惹麻烦,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许戈认真承诺。
蟹老板皱眉看他。
许戈从书包拿出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报名表,“我报名参加,不拿奖不回学校。”年少轻狂,生命充满无限可能,永远自信。
作者有话要说:来来来,三十章猜余宝宝是领养的小仙女们来领红包!!!
第40章
校长亲自出面, 照片的事最终被压下来。
孙颖余国良连夜赶回来,事情这么快被发现出乎他们意料,余真成绩不算差顶替读书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的。人算不如天算, 哪里算得到来了个孙玥婷。
初夏,学校墙角的栀子树开花了,白玉雕成的花朵点缀在翠绿的枝头竞相怒放, 暗香萦绕明净甜腻。
余真靠着墙角摘一朵在指尖转动,楼上余国良孙颖在和校方交涉,结果未知。
许戈从蟹老板办公室出来就一直很忙, 白天上课一节不落,晚自习去实验室,一整天她连话都没时间跟他说上一句。他手机上的游戏全部清空, 连吴俊包里的烟都换成棒棒糖。她猜想,他一定和老师达成了什么“协议”,照片的事才会被压下来。他从放荡不羁变成奋发向上, 余真应该高兴, 可就是高兴不起来。
成长的过程就是不断的压抑天性变成大家认同的模样。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许戈背着光,嘴里叼着棒棒糖。
余真在日头下站久了眼睛有点儿迷看不真切,“许戈?”喊他一声。
许戈手里拎的水贴她脸上,“站多久了?太阳这么大, 傻不傻?”
余真皱眉接住水瓶左右看看, “现在是上课时间你怎么来了?等会儿被别人看见…”
“体育课。”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余真忘了,她捏着水瓶后退一步和许戈保持距离。
“我没事。”
许戈皱眉,棒棒糖咬碎半边儿, “真没事?”
“真没…”
“真真。”余国良和孙颖不知是什么时候下来的,看见余真和许戈站在一起,孙颖的眼睛已经把许戈上上下下审视了好几遍,“你同学?”问余真。
余真紧张点头,“嗯,同学。”
“特地来给你送水的同学?”孙颖瞥一眼余真手里。
余真手掐紧,“这是…”
“孙姨。”冯陈出现得很及时,笑眯眯喊人,“余叔,孙姨,这个是我朋友,和我一样拿余真当妹妹。”
孙颖看见冯陈揪紧的眉心总算是平展开,“原来是这样。”她面无表情看许戈,“谢谢这位同学,你可以走了。”
许戈一直没作声,看余真。余真很紧张,唇都咬白了。
他笑一笑,嘴里还叼着棒棒糖说:“那我先走了,余真同学。”转身就走。
孙颖拉了一把余真,“真真,以后离那个同学远点,一看就不是好学生,看着邪性。”说完余真又说冯陈,“冯陈也是,交朋友要慎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我知道了,孙姨。”冯陈笑着回答,眼看余真。
余真皱眉。
“这都中午了,走吧,一起去吃个饭。”余国良拍着冯陈一起走。
余真跟在最后面,看他们的神□□情应该解决得差不多了。
饭桌上,冯陈对余真照顾细致周到,余国良和孙颖相当满意。
余真很不自在,孙颖拍拍她,“没事了,你安心好好读书。”教育局局长亲自给校长打电话说明余真的情况,何况以余真的成绩也能考进三中,只是户籍问题。
余真点点头,暗暗松口气。
“冯陈,这是阿姨的私人电话。”孙颖把自己的私人电话写给冯陈,“真真胆子小,又是受了委屈也不会说的孩子,你随时跟阿姨联系。”
冯陈没接,看余真,“其实余真很有自己的主见,很多事她知道怎么处理。”
“她知道什么,就像刚才那个男孩子,你们俩都要远离。”孙颖对许戈印象非常不好。
“他不是…”余真忍不住想开口,被冯陈按住,“孙姨说得对,我们知道了。”
孙颖满意点头,余国良给余真夹菜,“菜都凉了,别说了,让孩子们好好吃饭。”
余国良孙颖订了下午返程的机票,每次都是这样,来去匆匆,余真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回去学校,余真不让他们送,有冯陈一起,余国良也没坚持。
出租车上,冯陈道歉:“对不起,我刚才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余真看着车窗外,“没有。谢谢你替许戈解围。”
“你和许戈…至少现在不要让余叔孙姨知道,起码也要等到大学。”冯陈是真诚的。
余真转头看他,“我知道,谢谢。”
冯陈无奈笑一笑,“他真那么好吗?”
余真很认真点头,“很好很好。”
冯陈受伤又不忍心,不忍心怪她太坦诚。
“如果我早一点告白,在许戈前面,你会不会…”
“不会。”余真答得毫不犹豫,“喜欢一个人没有假设如果。”年轻的感情纯粹热烈,漫长岁月里我们或许会爱许多人,爱许多次,这样纯粹的“喜欢”只有一次。
余真两步并作一步往教室跑,好消息想第一时间告诉许戈。
许戈座位上没人,午睡的点教室静悄悄,她问吴俊,“许戈去哪儿了?”气息还没喘匀。
吴俊告诉她,“实验室。”
“午睡时间也要做实验?”
吴俊叹口气,“许哥现在真是‘包身工’了,他在蟹老板那里下了保证书,不拿奖不返校,全省中学生物理竞赛,全省竞赛啊,万一拿不到奖怎么办!”
这就是他和老师的‘协议’吗?余真偷偷去实验室,这个点大家都在午睡,实验室没别人。
门虚掩着,余真轻轻推开,长桌上全是电阻、小球、线圈、杠杆…许戈趴在桌上睡着,他太累了。透过玻离的阳光照在他侧脸,光泽流动在微皱的眉头,在担心她吗?还是在生气?余真想伸手替他抚平,怕吵醒他,轻手轻脚转身出去。
许戈手睡麻了转醒,一伸手碰倒了手边的什么东西。他捡起来看看,缓解疲劳的眼药水?棒棒糖,还是牛奶口味。眼药水背面贴着粉色便签,他一眼就认出是余真的字迹:
物理课上,老师问:“11伏、30伏、220伏、1000伏和3500伏的电压,哪个可以摸,哪个不可以摸?”
学生答:“都可以摸,但有的只能摸一次。”
下面画了个眨眼吐舌表情PS:笑了就不准生气了!!!
许戈笑起来,抻一抻背,还有心情给他讲笑话就是没事了。
不过,她和冯陈站在一起的样子真让人不爽。
许戈回教室上课,黑色笔记本咻的飞过来,余真打开,六个大字占了一整页:休想蒙混过关!
余真笑,回了一句:我想吃灌汤包。
许戈:事精。
蟹老板进教室,一月一次的黑板报这回又轮到余真组,这次蟹老板提前一周通知让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希望高一结束的时候能拿一个优秀班级。
这次又是全组走光,只剩余真和许戈。
空荡荡的教室,夕阳的瑰色灌了满屋,余真皱眉望许戈:“你这是从‘神坛’上摔下来了吗?你都留下办板报其他人还敢走?”
许戈叼着棒棒糖,牛奶味,甜甜的,像极某人。
“那是他们有眼力劲。”
余真恍悟,“你把人都赶走,我们俩个怎么做?画画已经用过一次不新鲜了。”
许戈拿下嘴里棒棒糖,“什么都不做。”
“啊?”
许戈看余真,“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
余真想一想,“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没了?”
“还有什么?”余真咬着手指装傻。
许戈脸一沉伸手将她手扭到身后,“还装傻?”
余真后退一直抵到后门角落那是个视觉死角,教室里的光柔得像轻软的纱。许戈没真扭她,眼底也寻不着生气的痕迹,余真踮一踮脚,“你嘴里的棒棒糖闻着好甜,我只给你一个人,谁也没有,只有你一个。”
许戈弹一指她额头,“唔…”余真捂着额头有点儿可怜,“痛。”
“走吧,送你回家。”许戈退开距离,再不退开要控制不住亲她。
许戈拎过余真书包,余真还捂着额头,“黑板报真不做啦?”
“时间多得很。”人已经出教室。
因为办板报,许戈和余真每天都光明正大在一起,谁也不能说什么,谁也不敢说什么。
6月30号,参加物理竞赛的最终名单确定下来上交主办单位,许戈的名字在第一位,这意味着这个暑假他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
值得一说的是,高一(七)班拿到了最后一个高一优秀班级,蟹老板差点老泪纵横。蟹老板和五班班主任打麻将的时候打赌,如果七班能拿到最后一个优秀班级输一瓶茅台给他。
他们的高一就在那个甜甜的牛奶味棒棒糖,在那个栀子花暗香萦绕的夏天结束。
所有幼稚、荒唐、风花雪月都留在了高一,留在那段最精彩肆意的岁月。
作者有话要说:高一是最潇洒肆意的,接下来高二高三的的剧情会很快,大家都在成长,或主动或被动。好好珍惜最后的校园部分,啦啦啦~~
第41章
高二和高一不是一个校区, 才踏入高二已经感受到紧张的氛围。
文理分班,班级前三十名老师一个一个谈话,询问意见给出建议。
吴俊选了文科, 如愿以偿和卢婧一个班。姚圆圆想留在七班,蟹老板劝她选文科,姚圆圆从老师办公室回来趴在桌子上哭了很久。她也不是一定要选理科, 只是不想离开七班的朋友。
胡雅丽去了艺术班,孙玥婷被她爸强行转走了。
余真记得那是高一期末考试之前,孙爸爸亲自来教室, 边拉人边骂,“和你妈一样败家玩意,知不知道给老子捅了多大篓子, 老子和余氏上亿的生意就因为你泡汤了!”那天余真站在走廊上,心里莫名有些恐慌,他们能查到孙玥婷是不是也已经知道许戈了, 他们也会这样对许戈吗?
许戈11月要参加物理竞赛, 从开学就一直在集训班。分班之后,大家聚少离多,有时候连面都难碰到。吴俊倒是张罗了几次约大家一起出去,不是没时间就是家长管得紧, 最终也没能成。
天一天比一天凉, 许戈每天都要很晚才从实验室出来,余真就在校门口等着。
“傻不傻,不是让你别等我吗, 站在这里不冷吗!”许戈每次都凶她,每次都第一时间捂住她耳朵,他的手干燥温暖。
余真笑眯着眼,“我高兴,我愿意。”每次这个时候许戈都拿她没办法,抓着她的手揣进兜里。
路灯光影清浅,余真走着走着就落在后面了,许戈捏一捏她的手拉一把,“想什么呢?”
余真快走两步,“你们是11月多少号参加竞赛?”
“28号。”许戈嘴里呼出白雾。
“我听说,第一名可以保送。”
“嗯。”许戈轻轻哼一声。
余真抿着唇不作声了。
许戈转头看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余真低着头不看他,“会保送去哪个学校?”
许戈停下手指在她额头弹一指,“唔…”余真捂着额头瞪他,“许戈,你再弹我额头,我就…”
“你脑袋里每天都在瞎想什么,不是约好了要一起考清华吗?我们这种省级竞赛没什么保送优势,要进国家队参加全国总决赛才能保送,我不会进国家队。”许戈直接告诉她。
“为什么?”
“因为国家队没有你。”
余真眨眨眼睛,眼窝热涌,故意说:“能不能进都不知道,提前就给自己找好台阶了。”
许戈拉一把她,两人站得极近,许戈低一低头,“你放心。你在哪,我在哪。”
你在哪,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