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无法接受父亲的突然故世,心神恍惚,痛哭不止,他请姑姑把娘亲接走,暂时离开大都几天。父亲故世三日,他坚持下葬,不想父亲看到韩府现在的样子,更不想父亲看到他娶陆家小女的场面。
婚约一定要履行,这是陆掌柜处心各虑的盘算,他无论如何也要成全于陆掌柜。人是不能太温厚,对于一些得寸进尺的人来讲。陆家损失的是十年的生意,父亲已经为这十年背负了良心的自责,也为这十年付出了金钱的代价,甚至还有自己的生命,而陆家却不懂适可而止。
韩江流弹去眼角的泪水,冷漠地一笑,那么,来吧,陆掌柜,娶了你的女儿,接下陆家当铺,到底看看以后四海钱庄与陆家当铺最后是姓陆还是姓韩,韩家少奶奶的日子会过得多么“幸福”。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陆掌柜教他的。
“少爷!”管家在门外轻轻地叩门。
韩江流收好桌上的书信,锁进抽屉,“什么事?”他稳定了下情绪,走过去开门。韩府的家仆这些天个个都是一脸灰暗,提不起精神,他现在是他们的主心骨,撑也要撑起一脸镇定、坚强。
“飞天堡君堡主来了,现在花厅用茶。”管家不安地看着韩江流。君堡主和少爷是好朋友,可是庄主这次故世,堡主却没来祭拜,刚刚进来时,一张俊脸寒气慑人,他真的担心又有什么事发生。
韩江流抿了抿唇,“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说起来,君问天已经对他算仁慈的了,可能是因为爹爹故世的缘故。
君问天没有品茶也没有落座,背着手站在厅中,俊目锐利地凝视着厅外。
“君兄!”韩江流拱手,跨进门内。
“韩少爷太客气了,我没你这种窥探朋友妻的兄弟。”君问天眯起眼,毫不客气地说。
韩江流落莫地一笑,“是的,我确实不配做堡主的朋友。君堡主,你想打还是想骂,尽管过来,我没有话说。”他站在君问天面前,很诧异君问天的憔悴。
“打你只会脏了我的手。”君问天冷笑,“你的冲动与幼稚,上天已经惩罚于你,不需我亲自动手。”
韩江流颔首:“可能吧!从天堂到地狱,不过如此,这是我的报应。可是,君堡主,我不会后悔,即使时光倒流,我仍然会那样去做。”
“哦,”君问天一扬眉,“你还理直气壮呢,那么,怎么不继续呢?”
韩江流幽幽地吐了口气,“我的幸福已到尽头,我没有办法再给任何人什么承诺。”
“不是现在,而是一开始,你就没权利给别人什么承诺。幸好韩庄主已故世,如他得知你和朋友的娘子私奔,只怕他不自尽,也会被你气得吐血身亡。”
“为碧儿犯什么样的错都值得,我们…的相遇,情不自禁的动心,看着她成为你的娘子…。。我们定下的誓言…。。整个过程,我至死都无憾。若不是四海钱庄现在这种情形,我不会轻易退却的。”韩江流痛楚得整张脸都变形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个大言不惭地勾引别人老婆的人。韩少爷,别那么自信,虽说你比我先认识碧儿,占了点优势,可是上天让她嫁给了我,就已经注定了我们夫妻之缘是别人抢不走的。看在韩庄主刚刚去世、四海钱庄风雨飘摇的情形,我暂时不和你计较,但这笔账我迟早会从你身上要回来的。”
“好啊,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韩江流自嘲一笑,“我除了仇恨,还有什么呢?”
“韩江流,你还不够狠。想战胜你的敌手,可不是呆在屋子里怨天尤人。你太被动,主动出击,才能掌控住时机。哼,你…有得学呢!”君问天轻蔑地耸耸肩。
“多谢君堡主赐教。”韩江流很意外君问天会对他说这一番话,心中不禁讶然,不过,感触很大。“君堡主,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是为碧儿吗?
君问天转过身,正视着他,“你是怎么认识我夫人的?”
韩江流一怔,“我们是在草原上相遇的。碧儿怎么了?”
“不要直呼我夫人的闺名!我夫人其实不是舒富贵的小女儿,对不对?”君问天抑制住心底的忐忑,故作平静地问。
韩江流倾倾嘴角,淡然自嘲,“我以为这个秘密永远只有我独享,你还是发现了,呵!白莲夫人去世那天,我去飞天堡祭拜,从大都出发有点早,天放亮就进了草原,在路上我看到碧儿…。对不起,我一时改不了,她昏睡在草地上,我叫醒她,她讲话的语气和用词非常的怪,她搞不清楚现在的朝代,也不知自己是谁,可是却不象失忆,而象是一个迷路的人。舒夫人遇到她时,她根本不认识舒夫人。似乎她是有舒碧儿的身体,却不是舒碧儿的灵魂。”
“那…。她到底是谁?”君问天紧张得手心满满的汗水。
韩江流苦涩一笑,“我也不很清楚,她特别特别聪明,曾经和我说要去摆个卦摊,专门算几十年、几百年以后的事。她说过她做过一个梦,梦里有爹、娘,还有一个兄长,离现在很远很远,在梦里,女子可以上学、出外做事,男女结合要先恋爱、然后求婚…。呵!”
“林仁兄??”君问天灵光一闪,突地想起碧儿有几次在梦中叫过这个名。
“呃?”韩江流瞪大眼,“碧儿她还有一个名字…。叫林妹妹,我想林仁兄有可能是她兄长吧!我猜测,妹妹,也就是碧儿有可能来自…。未来。”
君问天惊愕地扬起眉,无法置信地盯着韩江流。小闯祸精来自未来,这太匪夷所思了。“不,不可能的!”他喃喃自语,不愿去接受这个事实。未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为什么会来这里?就为了和他成婚、扰乱了他的心,然后狠心别离?
“她好象知道从哪里,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可以回到她来的那个地方。但是…。她答应为我永远不回去。她很想家,很想很想的时候就要我叫她的本名,说怕有一天她会记不住原来的名字…。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现在,一切都已随风了。”韩江流悠悠地叹了口气,多么美丽的往事啊!
君问天愤怒地瞪着韩江流,心因为妒忌而胀痛得厉害,凭什么韩江流对碧儿知道得这么多,凭什么他可以和碧儿共有这些回忆,那个人应该是自己,是君问天。
“她晕倒的那片草原靠近哪里?”他低问道。
“草原中央不是有一面大湖吗,在那附近。草原那天出现天狗吞日,刮过一阵狂风,她也许就是那阵风刮来的。君堡主,碧儿…。她好吗?”
君问天低首,颤抖地闭上双眼,重重的无力感从心底升起,“碧儿她…。。已经失踪十日了。”
韩江流跌坐在椅中,脸色苍白,“难道她…。已经回去了吗?”
“没有我的允许,她不敢!”君问天握紧拳头,坚信地说道。上天不会如此残酷的,在他初尝心动的愉悦时,就夺走他所有的快乐。
他不要向命运妥协,一定可以找回他的小闯祸精,不计任何代价。
四十六,梦里花落知多少(上)
四十六,梦里花落知多少(上)
姜是老的辣,小狐狸也是斗不过老狐狸的。
窝阔台晚朝和耶律楚材一同回到耶律楚材的小院,找遍各间厢房,都没有看到琴儿的身影。家仆谦恭地回禀,君堡主打听到夫人的下落,已经差人接走夫人了。窝阔台当时就如一盆凉水浇到底,整个人全傻掉了,手中捧着从宫中带出来的一盒新腌制的蜜饯,“啪”地一声散了一地,甜腻的气味飘散在小院中。碧儿这几天吃药都是苦着一张小脸,他特地寻来给她吃药后过过口。
“耶律先生,是你通知君堡主的吗?”他低吼道,横眉怒目。
他不做与碧儿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美梦,但是在她病着时,至少有机会疼惜她、宠爱她。他第一次用了心的去讨好一个人,这对于他来讲是个新奇的感受。要求不高,看着她一天天痊愈,对他微笑,陪他聊天,不在意身份、等级,他就是一个尽力想博得女子芳心、得到女子青睐的男人,这种付出和等待让他体会到一种从不曾有过的甜蜜。就这么一点小小的奢望,难道也不可以吗?
耶律楚材不慌不忙地抬手施礼,“王爷,老臣今日一直伴随在你身边,没有时间和机会去通知君堡主!王爷日日跑老臣这小院,有心人不是很好奇吗?老臣这小院就几间厢房,能藏什么?随随便便跃上围墙,就会看得清楚。看清楚了,送个消息能要多久?”
“你是说是…”窝阔台拧着眉,咽下欲出口的话,脸拉得长长的,咬牙切齿,“小王忍、忍、忍,忍到登上大汗之位那一天,小王一定…不会再这么委屈自己了,看谁还敢违背小王的旨意。”
“王爷,堡主夫人幸好是呆在老臣院中养病,老臣这把年纪,无人敢非语,若是传出是王爷有意藏着堡主夫人,怎么向君堡主交待?王爷你快快不要声张,装着不知这回事好了,老臣自有话面对君堡主的责问。君堡主可不是大都城中不闻一名的人啊!”
“知道啦!”窝阔台哼了一声,负气地一跺脚,不耐烦地挥挥手,“小王相信你有应对之语。好了,小王先行回府。”碧儿不在这,这里就没必要多呆。白天已经对着这老头一整天,听训听得耳朵跟都起茧了。只是,只是再与碧儿这样不避嫌地轻松相对,要待何时?唯有梦中了!
耶律楚材手抚长须,摇头叹息,英雄难过美人关,君王也不例外。想不到三王爷这么个城府极深之人,动了心也如青涩少年。幸好他棋高一着,算准三王爷不好与君堡主对质,更不敢追到君府,这下,三王爷应该和碧儿小姐相见无期。时光会磨灭一切,三王爷慢慢就会忘记这一切,专注于国事之上。
“管家,堡主夫人现在安好吗?”他低声问跟随多年的老管家。
“嗯,安置在老先生从前购下的小别院中,夫人身子骨还弱,再服几天药才能痊愈。城中每家旅馆都受到飞天堡的重托,小的不敢让夫人住旅馆。夫人出门也是蒙着厚厚的头巾,别人认不出的。”
“嗯,让侍候夫人的丫头们灵巧点,”耶律楚材神色凝重地说道,总觉着这堡主夫人是个隐患,早点送走心才放得下心来。四王府的人也在打听她的下落,君问天更象发了疯似的,三王爷又这样,这个谜样的小女子,影响可不小哦。
历时一十六天,碧儿终于象从前一样活力四射,这一天,恰好是农历除夕,老天很给面子,阳光艳丽,风温柔和煦,隐隐约约透着点春的痕迹。
“碧儿小姐,老夫想过,也许应该把你杀了才是正确的。”耶律楚材站在院中,看着碧儿张开双臂、闭着眼大口大口的呼吸,眉眼弯成弦月,俏脸晕红。一边,老管家正在指挥车夫装车,碧儿今天要回飞天镇。
“也许就代表不确定,不确定的事就证明老先生在犹豫,还没考虑成熟,还说明老先生仔细地推敲过,不杀我比杀我更确定。呵,因为老先生是孔夫子的学生,不会滥杀无辜,我可是老先生好不容易治好的病人啊!”碧儿嘟着嘴,俏皮地一笑,“何况我已是一个快要离开的人了,老先生,不要太想我哦!还有,打击一下老先生,对三王爷期望不要太大,免得太过失望。”
“我只能扶他上马,能走多远,看王爷自己的造化。碧儿小姐,一路多保重,但愿我们不再相见。”
“不是但愿,而是肯定。老先生,你约莫新帝登基还有多久?”
“不会超过二十日,农历初十,召开选举大会,后面就是准备,很快的。”
“那就好,那就好!”碧儿笑得象只快乐的猫,眼眯眯的,“老先生,我那只装银子的钱包也放车上了吗?我这二十天吃、住可都要靠它了。”
“你不回舒园?”
碧儿轻笑摇头,“不敢回,我现在犹如全国通辑的囚犯,舒园一定有重兵把守,我可不要自投罗网。说真的,我有那么厉害吗?”
“我也想不通。”耶律楚材拍下肩,“那你要去哪里?”
“保密!”碧儿看到背裢好好地放在车厢中,唉,知道这么快能回二十一世纪,那个宝石发环应该不送白翩翩的,带回二十一世纪,她就可以不为五斗米折腰了。“老先生,你有没有唐朝、宋朝某某名人的字画,如果有,送几张给我,行不?我拿银子给你买也行。”清眸滴溜溜一转,她打起耶律楚材的主意,那些字画可是古董,价格不会比宝石发环低。
耶律楚材直眨眼,“我对那些不感兴趣,你早说,可以在字画摊上给你买几幅,不要几个银子,可是现在来不及了,车夫早点把你送到飞天镇,还得回家与家人团圆呢!”
“哦!”注定不是发财的命,碧儿撇下嘴,嘀咕道,“小气巴拉的,好了,那我走了!老先生,新春快乐,祝你什么好呢,寿比南山、福如东海,还是官运亨通?嗯,就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吧!”她伸出双臂,熊抱下耶律楚材,然后拎起裙摆,两手一撑,跳上马车。
耶律楚材默然,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僵硬。花甲有余,这还是第一次与女子近距离接触呢!
好不适应。
街上今天的行人特别多,马车也多。字画摊前人格外拥挤,一年到头,再穷也要买一幅对联,再买几幅年画回家添点节日气氛,小孩子围着卖糖葫芦的草把前,又笑又跳。姑娘们喜欢的是胭脂摊、手饰摊,一件件挑着、在发间插来插去。茶楼和饭馆今日都是为大户人家加工菜肴或做添置面食,家家门前热气腾腾…碧儿拉开窗帘,趴在窗前,目不暇接地看着。这里才是过年的样子,不象二十一世纪,除夕那天,街上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大家都窝在家中,抱着个电视狂看。她好想下车好好地逛逛,唉,如果她一下车,估计下一秒,就会被君问天的人捉回君府,那就坏了大事了。不逛就不逛,饱饱眼福也行,可惜没有数码相机,不然拍下来带回去,那也是哄动的大新闻。
马车小心地在人群中如蜗牛一般慢慢穿行着,车夫敞开了布袄,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
经过闹市口,碧儿看到四海钱庄上的白灯笼已经拿下了,八扇门全部大开,店中的伙计忙得头都没空抬,陆家当铺的陆老板板着个脸,负手站在钱庄外面,象个监工。韩江流可能在里面照应,碧儿看了又看,没有看到那张温雅的俊容。没有如果的,他和她的缘注定是这么浅。想起雪夜紧拥骑马狂奔,象是要奔向幸福的彼岸------美梦般的江南,真是一场梦呀!
她对韩江流没有一点点埋怨,因为她知道以后的他会过得非常阴暗,而他那么个温雅宽厚的人,突然扭曲自己的人生,该是多么的痛苦!
马车缓缓地向前驶着,闹市区过去,是一家家紧挨着的高门大户,君府就是其中一座楼阁最多、占地最广的园子。马车渐渐驶近,碧儿的心突地跳得象要冲出嗓子眼,她不得不紧按住心口,矮下身,拉下窗帘。可是这样好象不能呼吸,她只得直起身,不由自主地半闭着眼偷偷地从帘缝中往外瞧着。
唉,人可到得真齐,是不是向她来道别的?
君府大门上已经挂好了一盏盏宫灯,爆竹、花炮在台阶上码得层层叠叠,下人们都已换上了新衣,君总管在贴对联,朱敏扶着王夫人仰着头指指点点,白翩翩犹如冷冬寒梅,孤傲地自成一景,君仰峰神气活现地指挥着下人往外摆放着几盆翠绿的盆景,君问天身着珠色锦袍,玉树临风,气宇轩昂,俊美绝伦的面容淡如远山。
碧儿蓦地微微一笑,是自己太小题大作了吧,她的离开也许没有想像中那么受重视,看君府这一团和美,子孝母慈、夫妻恩爱、手足连心,她只叹走得太迟了,还搞得如此神秘兮兮的,估计现在她下来在大街上横着走,君问天也会视而不见。那个晚上冒着那么大的雪追过去干吗呢,还拉着她跳崖,玩蹦极呀?
她在等着那张休书,君问天是不是也在等呢?大概夺了她的清白之后,他的面子就保住了,所以就乐得放手走人。不是男欢女嫁,各不过问,估计是死活也与他无关了。
无关就无关,她就怕和他扯上关系,真是一个让人怎么都喜欢不起来的男人。只是心中为什么会掠过一丝丝酸涩呢?不懂了,估计是每逢佳节备思亲,想家想的。
“这位小官,请留步!”
碧儿瞪大了眼,清清冷冷的磁性嗓音,是君问天,他在和谁说话?
马车慢慢地停下了,“这位爷,有事吗?”车夫恭敬地问道。
上帝呀,佛祖啊,碧儿的心一下跃到了嗓子口,不小心就能嚼着,双手合十,身子轻颤,千千万万保佑君问天不要掀轿帘。
四十七,梦里花落知多少(中)
四十七,梦里花落知多少(中)
耶律楚材家没几个家仆,一个老管家,一个厨子,一个车夫,还有一个是收拾收拾屋子的二十多岁的小娘子。这几人还是一家人,车夫是老管家的儿子,小娘子是车夫的妻子,那个厨子是老管家的弟弟。车夫非常的老实,三十多岁了,爹爹叫他往东绝不会往西,什么都是唯爹爹是从,很少说话,但做事非常稳重、踏实。出门前,老管家悄声叮咛,车中坐的那位女子是老先生的贵客,不能让外人瞧见,不要随便停留,谁搭讪也不要理,要马不停蹄地把小姐送到指定的地点。
出了院门,穿街走巷的,他本就紧张,现在突地被一个衣着华美的公子叫住,他无措地看了眼后面的车厢,拉住马,拘谨地握紧缰绳,“这位爷,你唤小的有事吗?”
君问天眨了下眼,自己口气并不严厉呀,这位车夫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象受了什么惊吓似的。“你的马车勾住卦摊老板的招牌了。”他指着马车后面扯着的一面算命打卦之人竖在街面上的旗幡说道。
车夫一惊,忙不迭地跳下马车,一个脸色发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相士正远远地向这边追来,“你…。你这个没长眼的东西,毁我生意…。踢我招牌。”相士抱着肚子,气喘如牛,说话都说不太清楚。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小的顾着赶车,街上人太多,不曾想扯住先生的牌子,真是该死。”车夫慌忙作揖赔礼。
“道歉有何用,我生意正盈门,你来这一着,我…还等着算相的银子回家过年呢!”相士不依不饶,揪着车夫的衣襟,一脸激愤。
君问天漠然地扫了二人一眼,背手步上台阶,他一向懒理这些是非,白翩翩恬静地相随在后,临进门前,他缓缓转过身,怅然地看着天空,他的小闯祸精现在哪呢?所有所有的法子都想过了,能想到的地方去过不止一趟,一点消息都没有呀!这是他和她成亲之后的第一个除夕,该煮酒畅饮、缠绵到天明,现在只落得他形只影单,恨不能拉住每一个街人,细细盘问,可曾看到他的娘子。
“有话好好话,先生,人家车夫大哥又不是故意的,这大过年的,吵了不吉利。”君总管是个老好人,跑上前拉开两人,君府的下人们好奇地把马车围了一圈。
豆大的汗珠从车夫额头上滚落,他一边惊恐地拉实车帘,一边一个劲地作揖,“先生,你不要生气,说吧,你想如何?”
相士气鼓鼓地瞪着他,“你得赔我生意。”
车夫点头,“好说,先生要赔多少。”
“十两银子。”
四周响起一阵抽气声,看这相士文绉绉的,心可真黑呀!一个卦摊生意再好,一天了不得二两纹银,这一开口十两银子,抢钱啊!
车夫急了,脸胀得通红,“先生,能…不能少点?我身上没…这么多。”
相士白了他一眼,“你这穷酸相,当然没这么多,让你家主人付呀!你大过年的扯翻我的卦幡,多不吉利,赔十两银子算便宜你了。喊你家主人出来!”相士边说,边冲上前掀车帘。
“住手!”车夫张开双臂,用身体挡在车帘前,大吼一声,“不。。。。。准掀车帘。”
相士吓一跳,“难不成里面是什么要犯,见不得光?不行,我今日偏要看。”他当真地扑上前,车夫上窜下跳,拼命拦着。
台阶上的君问天忽地眯细了眼,身子一僵,定定地看着这边。
“车夫大哥,莫要因为几两银子耽误我们的路程,赔他好了。这是十两银子吗?”车帘突地掀开一条缝,从里面扔出一锭纹银。
谁也没听清车中人说了什么,注意力全被落在地上的银子吸引住了。“这是五十两???”相士捡起银子,不敢置信地直眨眼。
“这不是给你的。”车夫一把抢过,对着车帘低声说道,“小姐,只要十两就够了!”
“十两是多大一块?”碧儿解开背裢,双手冰凉,这古人的钱币也不刻个字,用手掂量,谁知道十两、二十两、五十两是多重。真是屋漏偏逢又下雨,急死人了。
车里的小姐是个傻子不成,连银子都不识几两?君府的下人们低低议论着。
车夫直挠头,十两的银子有多大,还真不好说。
“算了,你挑吧!”碧儿把车帘掀大,背裢整个打开,人躲在角落之中。三千两白花花的纹银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呀!”一阵抽气声,这小姐还不是一点傻,出门露财,着了有心人的眼,这还有命吗?
相士呆若木鸡,半晌时间,一点表情都没有。
“给你!”车夫一眼就看到十两的银子,捡了一锭,扔给相士,又忙不迭地把背链推进车厢,“小姐,请收好。”
“不要再哆嗦,我们出发!”碧儿紧张得整个人都趴在毡子上,这情形比参加高考还要可怕,心跳得毫无规则,而且速度有增无减,再这样下去,心脏有可能会疲累罢工。
车夫俐落地跳上马车,抓住马缰,“先生,麻烦你让一下。”他对挡住马前面的相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