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旁边的萧宝堂上前开始充和事佬:“别,别打了,咱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打架的,要不然真打起来,到时候咱们怎么和公社里交待,是吧?我看这事咱就坐下来好好谈。”

王金龙正头疼,他也不想和现在的萧九峰打架,他一个大队长,干的是脑力劳动,为什么要和萧九峰拼体力打蛮架?

王金龙连忙借坡下驴:“对,我们都是文明人,打蛮架的行为我们是不提倡的,这件事我们还是得说理,找证据。”

讲道理,花沟子的人自然是赞同,如果不是萧九峰,那王楼庄的人肯定说拳头解决,到时候吃亏的是他们,现在是萧九峰直接将那王富贵放倒,震慑住了王楼庄的人,他们才说要讲道理。

萧宝堂也乐意讲道理,开始说起这口井的来历:“总之,这是我们生产大队的地盘,我们打的井,这口井就是我们的!”

王金龙却梗着脖子问:“你有证据吗?”

萧宝堂:“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哪要什么证据!”

要证据?这不是放屁吗?这口井都有几十年了,怎么可能有证据?

王金龙却笑了:“我有人证!”

说着,他挥手,赶紧让人叫来了他们大队的老人,那颤巍巍的老人开始说了,说当年这口井,他们王楼庄生产大队也有份,当时是说好了的。

王楼庄生产大队的人听到老爷子的话,一个个群情激昂:“听到没,这就是人证!”

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人傻眼了:“这不胡说八道吗?不可能!”

王楼庄生产大队:“那你们有人证吗?”

花沟子生产大队面面相觑,这口井年月太久了,他们没那么老的老人家当人证。

王金龙:“我们有人证,证明这口井当年是我们村挖的,那这口井我们现在就能用!”

按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人懵了,萧宝堂也被弄傻眼了,他抗议:“不行,谁知道这老头子说得真话假话?”

王金龙:“那你凭什么认为他说的假话?”

说话间,他看向了萧九峰,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就萧九峰这样子,在外面混了那么多年,还不是一穷二白地回来了,连媳妇都娶不上?

现在自己已经是大队长了,他呢,除了拳头硬,还有什么长处?

他抱着膀子,突然觉得萧九峰再厉害,也就是那样,他是动脑子的人,萧九峰是动拳头的人,他已经和萧九峰有了本质的区别!

当下他看着萧九峰,看萧九峰沉着脸一点表情都没有的样子,笑:“九峰,咱不能蛮干,得讲理,我这里有人证,这老爷子你认识吧,这就是当年咱们都喊狗子爷爷的那个,他说的话,你总得信得过吗?”

萧宝堂气得脸色铁青,信?信他娘个屁!

萧九峰看着王金龙那得意的样子:“凡事是要讲证据的,你说的话,我赞同。”

王金龙呵呵一笑:“那就行,那就行啊,九峰,这口井,那我们就用了啊,承让承让了!”

萧九峰却突然说:“不过我这里也有一个证据,证明这口井是我们花沟子生产大队的,和你们王楼庄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金龙鄙薄地一笑,显然是不信的:“啥证据?你当场捏造的证据吗?”

萧九峰:“当然不是,铁打的证据。”

王金龙哈哈:“是吗,那你拿出来啊!”

王楼庄生产大队的人听到这个,也显然是不信,要有证据,早拿出来了,怎么会等到现在?哄人的吧!

就连花沟子的人都心虚了,王宝堂更是一脸无奈,小声提醒说:“叔,你哪来的证据啊?”

萧九峰悠闲地抱着胳膊,淡声道:“我拿出证据来,你们现在立刻给我承认,说这口井是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你们王楼庄的人,永远不能再用了。”

王金龙看他这样,更加笑了,他就知道,奸诈的萧九峰开始唱空城计了,吓唬谁呢?

连萧宝堂都不知道的事,萧九峰能拿出证据?他信了他的鬼!

王金龙当场保证:“你如果真能拿出证据,那以后我们王楼庄的人要是沾这井里一滴水,我亲自揍死他!你如果拿不出来,那以后这口井就是我们的了,你们谁也别瞎掰掰!”

听着这话,花沟子的人都急眼了,恨不得过去说这可不行,那个什么老人家的证据,这根本是糊弄人,怎么能信呢?就一个老头子,他说啥就是啥啊?

而神光身边的萧宝辉和几个媳妇更是气得要命:“这可不行!堂叔咋回事呢,咋能答应这个?他们这是欺负人!”

旁边就有媳妇叹气摇头,小声说:“你叔这是在外面当兵把脑子当傻了,怎么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不是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吗?”

大家纷纷点头:“就是啊!可不能让他随便说,得赶紧告诉大队长,让他阻止,咱不能答应这个,答应这个就啥了!”

神光听着,顿时发愁了。

她惦着脚尖看向萧九峰,想着他可不能犯傻啊。

他如果真这么犯傻,那别人会骂他的!

神光蹙着小眉头,忧心忡忡起来,她甚至想着,万一村子里的人都恼了,不分给他们粮食吃怎么办呢?

她想到家里快见底的米,更加愁了,开始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办,要不要再替他念佛?

偏偏这个时候,隔着老远,他们就听到萧九峰在那里说:“行,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

萧宝辉媳妇听着这个,着急地跺脚:“完了,全完了!”

宋桂花跟着摇头叹:“这算咋回事啊,九峰这可真是的,他哪能随便答应这个,大队长怎么也不拦着他?”

旁边的几个也是愁眉苦脸:“这口井多少年的老井了,当年挖井的人早死光了,哪有啥证据!”

如果真有证据,萧宝堂怎么可能不知道?萧九峰在外面十几年,还能找出啥证据?这不做梦吗?

而与此同时,站在井口旁的萧宝堂也是满心苦。

他甚至都不想说话了,他家这堂叔可是个倔性子,谁也拦不住,他竟然就这么张口答应了,这不是白白把那口井送给别人吗?

得,之前的架白打了!

萧宝堂甚至想着,没了这口井,这一片的地该怎么浇水,是引一条沟过来,还是继续用扁担挑水?看来只能是挑水了,可那样就耽误事了!

想想就心痛,本来好好的一口井,简直是白送给别人!

至于萧宝堂身边的那群社员,也都是痛心疾首。

而王楼庄的人,脸上都已经露出了得意的笑,胜券在握,这口井就是他们的了!就连那被打脱臼的王富贵,都抬起头,来了一点精神。

他虽然被打了,但是想到这口井还是归王楼庄生产大队,他就打心眼里高兴!

你就算再能逞凶斗狠,还不是白白看着一口井眼馋!

至于王金龙,那更是打心眼里笑了,不过他努力地稳住了,压着笑,咳了声,很是一本正经地说:“九峰,你看看,你这里也没啥证据,我这里有人证,这口井就归我们了?”

萧九峰挑眉:“急啥?我这里证据还没亮出来呢。”

旁边的人听了这个都哈哈笑起来:“磨叽啥,你倒是拿出来啊!”

萧九峰却是不急,他不知道从哪里接过来一把铲子,开始挖井边的土。

大家都看迷惑了,王金龙忍不住说:“你这是干嘛?”

萧九峰不搭理,继续挖。

旁边就有人急了,该不会他得不到这口井,就想搞破坏吧?

当下就有人上前阻止:“喂,这口井以后是我们王楼庄的人,你不能随便挖!”

萧九峰却根本不理,他手握铁铲子,挖了最后一铲子,又在井台外面狠狠地刮了一把,之后利索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才说:“证据就在这里了,你们过来看。”

这是整哪一出?

所有的人,全都翘头看过去。

只见井台外面的石头上,隐隐有那么几行字。

王金龙瞪大了眼睛看,他好歹是上过学的,隐约辨认出来了,最后一行字是:花沟子村挖井造福子孙后代,落款则是庚寅年花沟子乡绅。

王金龙看到这行字,那脸色顿时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发60红包

第 18 章

第18章 “晚上好好伺候你”

旁边的人根本看不清楚那井台上写了什么字, 他们只能看到那里有字,只能看到王金龙看到那行字后, 脸色就变了,变得特别难看, 就像他爹死了要出殡一样。

萧宝堂和几个干部都抻着脖子去瞅, 去看井台上到底有啥, 可也是看不清, 字在他们对面, 萧宝堂急了,当下跑过去,蹲在那里看。

而距离更远的, 比如神光这种,因为距离远, 连那井台上有字都看不到,她们只能远远地看到那个王金龙脸色不对劲, 她们还看到原本闹闹腾腾的一群人突然不怎么说话了,全都看那井台。

宋桂花是个急性子,忍不住开始嚷嚷了:“这是咋啦, 他们到底看啥呢?九峰给人家看了啥啊?那王金龙怎么就跟死了爹一样!”

萧宝辉媳妇更是垫着脚尖看:“不知道啊……叔到底给人看了啥!”

原本觉得那口井已经归人家王楼庄了,肯定没自己的份了, 但现在看着这变故,看着王金龙那张脸,多少就存了一丝希望,一丝不太敢想, 但隐隐又升起来的希望。

这个时候旁边的社员一个个也都好奇,都往前挤,人群便闹腾起来,两个生产大队的社员又差点挤在一起,推推搡搡的。

人群中,萧宝堂突然兴奋了,他眼睛露出精光,大喊一声:“都不许挤,都不许乱动,我叔拿出证据了,这里有证据!”

他声音喊得特别大,声嘶力竭地喊的。

这话一出,人群彻底沸腾起来了,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人兴奋起来,而王楼庄生产大队的人不敢相信,有人甚至开始骂了:“狗屁的证据,逗我们玩呢,他哪里来证据!”

萧宝堂看着王楼庄那群不信邪的人,看着王金龙那张僵硬的脸,心里别提多得意,别提多畅快了。

同样是生产大队长,可这几年,他一直被欺压啊!

就因为王楼庄村子大人口多,就因为王金龙这个人能吹牛,他们大队一直被人家欺压着,处处没脸,就连一口井,他们都想强霸了去!

这简直是没处说理!

现在好了,他痛快了,他真得痛快了,憋了好几年的窝囊气好像一下子舒出来了!

萧宝堂想笑,想哈哈大笑,不过他忍住了,他望着王金龙:“王大队长,刚才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你说要我们拿证据,你说了我们拿出来证据,这口井就是我们的,是不是?!”

王楼庄的社员轰声大喊:“放屁,我们不信,没证据!你们有啥证据!”

萧宝堂这时候终于挤到了井口旁,他看到那些字,兴奋了,他从旁边社员那里薅过来一个喇叭,指着那井台旁边的字,大声地对着喇叭喊道:“各位老少爷们,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可能看不清这里的字,你们可能看不懂这里的字,没关系,我萧宝堂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你们听!”

说着间,他开始念了:“庚寅年三月,因连遇大旱,花沟子村筹款挖井……”

萧宝堂太兴奋了,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念得声嘶力竭,念得脸上都泛起红光。

有人吵闹,有人瞪大眼睛看他,有人说他放屁,但他就是用他最大的嗓门在那里念。

念到最后,那声音都嘶哑了,他还是拼尽力气念道:“兹立此字为证!”

念完后,他终于看向王金龙:“这些字,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找人鉴定,看看这是几十年前刻上去的吗,看看这是当时修井时刻上去的吗?人家说得清清楚楚,这是咱花沟子村的井,这是咱花沟子村的人修的,和你们有啥关系?这就是证据,拿刀子刻在石头上的证据!”

嘶哑的声音传遍了这片土地上空,传入了每个人耳朵里。

王楼庄的社员全都呆住了,之前的骂咧咧全都收了声。

井台,井台上有字?还刻在石头上?

这,这算证据?

他们求助地看向他们的大队长王金龙,却看到了王金龙那憋得如同猪肝一样的脸。

“大,大队长?”

“算证据。”王金龙把牙齿差点压碎,眯着眼睛盯着萧九峰,这么说道。

这话一出,王楼庄生产大队的所有社员脸都难看了,一个个面面相觑,怎么可以这样?萧九峰怎么就突然找出这么一个证据?

这算什么事啊,凭啥啊!那他们的人证呢?

萧宝堂简直是想哈哈大笑,但是他继续忍,他兴奋地道:“行,王金龙,你承认这是证据,承认你刚说的话,我敬你是一条汉子!”

这句话套上去,王金龙是再也没法说什么了。

王金龙和萧九峰从小就打架,一直打到十几岁,谁也不服谁,他一直想把萧九峰压得死死的,想让萧九峰心服口服,但是他倒是没想过耍赖,要赢也得凭实力。

王金龙深吸口气,绷着脸说:“是,我承认,这口井,是你们的,以后你们用!”

花沟子生产大队的社员听到这个,彻底激动起来,大家哈哈大笑:“哎呀,有证据了,这口井是咱们的,是咱们花沟子的!”

至于神光身边的几个妇女,一个个也都高兴起来。

宋桂花:“哎呀九峰可真厉害!这井算是归咱们了!“

萧宝辉媳妇:“瞧我叔这能耐,把那王金龙气得脸都憋红了!”

其它几个媳妇也都激动得不行了:“你说萧九峰咋就那么厉害呢,他咋就能拿出证据呢!他都离开十几年了,咱天天在咱们村里竟然也不知道!这人和人真是不一样!”

宋桂花听着,忍不住笑着说:“其实我就说了,九峰人家做事,咱放心,他敢那么说,他肯定有把握!”

这话说得旁边人噗嗤笑起来:“可得了吧,刚才是谁说人家九峰出去当兵把脑子当傻了!”

宋桂花装傻:“啥?有人这么说?谁说了,过来过来,我给她一耳刮子!”

她说得大家哈哈笑起来,说这话的可不就是她自己呗,倒是能装!

神光原本心里是担忧的,怕萧九峰出啥事,怕萧九峰被大家责怪,现在听着身边几个媳妇说的话,听着周围花沟子社员的欢呼声,算是彻底放心了,放了一百个心!

九峰哥哥厉害,就是厉害!

她笑着,垫着脚尖看人群中,去寻找萧九峰的背影。

旁边的宋桂花看她这样子,噗嗤一声笑了:“瞧这小媳妇,看着她九峰哥哥,就跟吃蜜一样!”

那眼里都是甜哪!

周围人听到这个,也都笑起来:“说起来,这小媳妇能嫁给咱们九峰,也真是捡了大便宜!”

就萧九峰这样的,其实他要娶个媳妇,真不难。

再穷,脱下汗衫子来,露出那一身健壮粗犷的体魄,就有小媳妇啥都不要往他被窝里钻!

小媳妇嫁萧九峰,确实是沾了大便宜。

****************

王楼庄生产大队的人灰头土脸地撤回去了,萧宝堂兴奋得像是过年,张罗着大家赶紧下水泵通沟渠,大家伙一拥而上,干得比谁都带劲,妇女们也过去帮着薅掉沟渠旁边的野草,好让男人们干活更快一些。

不过是一下午的功夫,这沟渠就差不多通好了,萧九峰亲自带着人把水泵下去,又把柴油发动机给打着了,发动机突突突地响起来,水就被水泵给抽出来了,眼看着原本干瘪的塑料管子被抽上来的水撑圆了,之后那水就流入沟渠中,大家伙一个个笑得露出满口牙。

这是庄稼苗苗最渴的时候,浇上水,庄稼苗苗就长得旺,长得旺以后收成才能好,这就是希望啊。

神光也跟着大家伙一起干活,别人干啥她干啥,处处不落后,不过不知道为啥,大家现在对她很照顾,看到她去薅草,就有人说:“哎呀神光你这么瘦,别干这个了,我来干我来干。你过去那边看着东西就行了!”

接连几次,她都被替下来了。

回头看看那东西,根本没人碰,有啥好看的?

后来她就慢慢明白过来,萧九峰替自己争取到了那口井,大家伙感激他,连带着她这个“萧九峰的小媳妇”也跟着沾光了。

神光想起来之前那几个妇女说她沾便宜了,她其实也觉得自己沾便宜了。

不说别的,就说昨晚上那两个鸡蛋,那是一般人能吃得上的吗?

神光想起这个,心里就甜丝丝的,她更加觉得自己是有福气的了,这可是师太当初说的,说她定能逢凶化吉,能得遇贵人,反正都是好事!

正这么晕乎乎的想着,就见宁桂花凑过来:“神光,今天九峰可是干了好事,帮了我们全村的人,我们都感激得很,他可真厉害。”

神光一听这个就抿唇笑了:“嗯嗯,我也觉得他很厉害。”

宁桂花听这话,顿了下,望着这满脸单纯的神光,心想这小媳妇可真是一点不谦虚。

不过好在,这不是重点,宁桂花另有目的,她压低了声音,笑得一脸神秘兮兮:“那是你男人,你可得帮我们花沟子村民好好伺候他,知道不?”

神光又点头,理所当然地道:“我当然知道了!”

宁桂花神情又一顿,这小媳妇,才嫁过来没几天,说起这事来像是吃饭。

行,佩服!

不过——

宁桂花想了想,又说:“上次你说九峰那个不太行?”

神光一听,有些懵:“不太行?啥不太行?”

宁桂花看神光那单纯样,无奈了:“不是你说的吗?你说他晚上在家不厉害!”

神光想想也是:“是啊,我开始觉得他看着凶巴巴的,像个响马头子,后来才发现根本不是,他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