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燃按了免提,看着简皙。

简皙很感兴趣,冲他点点头。

“行,我一会过来。”贺燃答应。

“老地方,燃哥,那待会见。”

讲完电话,简皙追着问,“什么赛车?机车?人多吗?刺激吗?”

贺燃笑着走到衣柜边,拿了双皮手套,“没我弄你的时候刺激。”

简皙懒得理他,把围巾戴好,“走吧。”

———

机车比赛就在牙蹄路边上,是个私设带赌博性质的黑赛。今天规模还挺大,三轮赛制,九台机车。到场边就听到嚣叫的油门声。

贺燃是老熟人,走哪都能碰见打招呼的。

简皙被他牵着,感叹道:“你混得还挺有水平。”

贺燃把手握得特别紧,“冷吗?”

简皙说:“有你牵我就不冷。”

“今天你太乖了。”贺燃打出了一百分,“回家好好疼你。”

老姚隔老远冲他们招手,“燃哥。”

他身后泱泱一堆人,也都跟着喊。

贺燃走过去挨个招呼,“几点开始?”

“十来分钟,马上。”老姚看到了简皙,笑呵呵的,“哟!嫂子好!”

简皙和气地伸出手,“你好。”

贺燃拦开他俩,赶着老姚,“去去去,一边去。”

结果这帮人齐刷刷地高喊,“嫂!子!好!”

哎妈呀,简皙脸都快炸了。

贺燃笑骂了声,“一群野崽子。”

两个人溜去赛台上,看了下车手名字和介绍,问她,“玩玩吗?押一个。”

押钱的人特别多,围了三四圈,光大腿的高挑美女大冷天就穿了个短裙,特别带感。

简皙问:“谁厉害些?”

贺燃指着第二个,“他,刚冒出头的,车技不错。”

简皙掏出钱包,冲到人群里,边跳边给主持人伸钱,“押二号,押二号!”

贺燃有点懵逼,真他妈的动如脱兔啊。

简皙直接押了一千,没点犹豫,回头对贺燃说:“只要是你说的,我无条件相信。”

“傻姑娘。”贺燃通体舒畅,揽着她腰问:“你想不想也体验一下?”

“体验什么?”

“比赛。”

只见贺燃两步跨上赛台,和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说着什么,没多久,他就返回来,“走,带你兜兜风。”

选了台备用机车,炫酷的金属漆色,简皙兴奋极了,“可以吗?真的要载我?你能拿第一吗?”

贺燃直接:“当然不能,我以前一个人能够玩命,但我载着你,得把你护得平平稳稳。”

兴奋压过感动,简皙戴上专用比赛头盔,“我酷吗?”

贺燃也戴上,“没我酷。”

简皙坐上后座,搂住他的腰,大声说:“我不怕!”

贺燃笑死,“谁问你怕不怕了。放心吧,我俩垫底,目的就是带你过过瘾,绝不超过六十码。”

“那不是降低比赛的质量了?”

“没事,你能拉高比赛的观赏性。”贺燃反过手,压了压她的头,“谁家媳妇这么美啊!”

简皙用头盔碰了碰贺燃的头盔,撞得蹦蹦响,她更大声了,“贺老大家的!”

声音随风入夜。

荡得贺燃心头翻江倒海。

起大浪了。

信号枪两发“砰砰”,顿时,油门马达响彻天际。前边的炫酷车手如离弦的箭,一眨眼就没了影。

叫嚷声,尖喊声,把这冬夜寒冷堪堪驱散。

贺燃载着简皙,四平八稳骑在最后。

他们所经之处,笑闹声哄堂。

戴着头盔不能说话,简皙只得把贺燃搂的紧紧。

好像这一刹那,她拥抱住的是全世界。

每隔五百米燃放的信号烟花,沿路后退的迷离人影,耳边有风声,有赛车轰鸣声,还有男人狂热有力的心跳声。

简皙闭上眼,心里一片白花花的光。

在这光芒万丈里,她好像看到了未来。

没得意外,两个人勇夺最后一名。

摘下头盔,周围都是起哄的笑叫。

老姚:“燃哥,对不住了,本来兄弟要押你赢,但良心实在有点痛。”

林加:“我太崇拜你了哥,能把机车骑成小电动的效果,牛死了。”

还有人叫嚷:“燃哥,啥时候请街坊邻居喝喜酒啊!”

简皙觉得自己快升天了,原来和幸福握手言和的感觉,是这样啊。

“简皙。”

“嗯?”

她抬头,迎来了一个吻。

耳边炸了,心也炸了,四肢百骸都炸了。

简皙听到身体里噼里啪啦的动静,眼里全是贺燃全心投入的样子。

甜腻的快感,多久都不嫌烦。

两人的唇分开时,简皙下意识地搂住他脖子。

贺燃沉声,“弄这么紧,怕我走啊?”

她“嗯”了一声,猫爪子挠心似的,贴在他耳边轻哼,“没亲够。”

贺燃笑得身体微颤,“那你今晚还走吗?嗯?”

简皙低着头,小声说了句。

贺燃愣住,反应过来觉得自己会死她手里。

他按住简皙的后脑勺,用力往自己身上压。

“那我们去开房,你放开了叫,有本事把我叫射……”

简皙舔了舔唇,把头埋在他肩膀。

“你手机响好久了,先接电话。”贺燃拍拍她。

简皙从包里拿出一看,脸色微收。

她接通:“妈妈?”

贺燃摸烟的动作一顿,静静看着。

陶溪红声音冷洌而平静,“小皙,你在哪里?”

简皙答:“在外面。”

那头迟迟没说话,安静,诡异。

简皙拧眉,像是一种直觉。

她缓缓转过头。

黑夜里的奔驰滑下车窗,驾驶座上的陶溪红目光如霜降。

第27章 摊牌

陶溪红放下手机,在车里等待着。

简皙跑过去,隔着车窗微微探身,“妈,你怎么在这儿?”

陶溪红表情还算温和,说:“新工厂最近忙着筹办,和几个业务部门开会到现在。”

原来是路过。简皙心里稍稍松了些,陶溪红的目光淡淡瞥向不远处的贺燃。

“小皙,你呢?和朋友?”

简皙考虑了一会,轻声答:“是。”

陶溪红还是笑,直接问出口:“男朋友?”

“是。”

这一回,陶溪红用沉默回应。

简皙能够清晰明显地感觉到气氛以一种敏感又尖锐的方式慢慢转变。

她说:“妈妈,我让他来见见你,他叫……”

“回家。”陶溪红打断她,“开车来的?去取车。”

简皙心往下沉,手趴在车窗上,语气急了,“妈妈,我……”

“回家。”

陶溪红是个名符其实的女商人,早年独挑大梁,把一个小作坊性质的生产线发展成如今的洁犀日化,多年磨砺,早就练就了不怒自威的气质。

简皙知道,妈妈对贺燃是不满意的。

她的不情不愿被陶溪红看得一清二楚。“小皙,妈妈今天很累,晚上陪陪妈妈好吗?”

几米远静静看着的贺燃,此刻把头盔挂上摩托车把手,大步朝这边走来。

陶溪红的角度正好与他面对面,她眼神防范而疏离,贺燃也不畏惧任何目光的检阅。

他在陶溪红面前站定,与简皙并排比肩。

“您好,我是贺燃。”

陶溪红轻轻颔首,客气礼貌,“你好。”

贺燃:“外头冷,伯母,去家里喝点热茶坐坐吧?”

陶溪红笑容温淡,“谢谢,不用。”她移眼看简皙,似暗示似警告:“小皙。”

贺燃态度和气,点头说:“那好,改天我再来拜访伯父伯母。”

他起身,手轻轻搭了下简皙的腰,像是无言的安抚,“跟你妈妈回去吧。”

简皙点点头,绕去副驾坐了上去。

黑色车身如蛰伏在冬夜的一道利剑,直至消失不见。

车里,陶溪红也不再关心简皙有没有开车过来,而是直接往家的方向开。

到家后,陶溪红直接去楼上,“你跟我来。”

简皙垂眉敛眸,换好鞋后跟了过去。

母女俩坐在茶室,陶溪红从柜子里拿了个小木盒,“这是从你姨妈的农庄里摘回来的,我还是头一回喝。”

简皙已经升起了炭火,接过一小瓣茶饼放上头烤炙。

陶溪红把烧开的水倒入茶具,边动作边问,“那男的是做什么的?”

简皙说:“管账。”

陶溪红“嗯”了声,“在哪个公司?”

“小公司。”

“你们认识多久?”

“两个月。”

“两个月?”陶溪红抬眼,收回了手,烫好的茶具缕缕冒热气。

“小皙,妈妈不反对你谈恋爱。”

简皙手顿住,静静等着。

“妈妈不是不开明的家长,年轻孩子,适当的感情经历是好事。但在这个过程中,你要拿捏好分寸。”陶溪红缓缓道:“你从小到大没让我们操过心,妈妈知道你懂事。”

简皙握着瓷杯,十指紧紧。

“小皙,在终身大事上,一定要慎重。”

一锤定音,这就是陶溪红最后的态度。

事情说开了,有些东西反倒有了方向。头上那层压制了一晚上的乌云,此刻被简皙的一个灵台清明扫得干干净净。

她把茶杯轻轻放在桌上,隔着淡薄升空的炭火气十分平静。

“妈妈,我很喜欢贺燃,和他在一起很快乐。”

陶溪红直视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破绽,几秒之后,她眉目微皱。

“你很快乐?好吧,我承认,带你飙车骑摩托,当着那么多人与你有亲密的动作,这对女人来说,的确很动心。但是小皙——生活最终要回归现实。”

陶溪红用词锋利了些,继续道:“那个男人没有正式工作,没有稳定的收入。当然,妈妈不是看不起,但他都快三十了,还这么飘忽不定,是不是太不负责了?”

简皙一时语噎。

陶溪红没再说,一场攻心计的谈话,游刃有余,张弛有度。

她准确地控制节奏,十拿九稳。

半晌,简皙终于抬起头,“妈,是陆平南告诉你的吧?”

这回轮到陶溪红微措,很快,“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本身。”

“他不是没有钱,他有存款,足够付首付买房,他不是没有工作能力,更不是玩物丧志,如果这些就是您所谓的‘重要’,那么在我看来,已经绰绰有余了。”

陶溪红闻言轻嗤,再说话时,脸色严肃,“他是帮人收债的,这种游离法律边界的灰色职业,小皙,不谈别的,你有没有想过,日后你爸爸可能会因为这些细枝末节的杂事而遭受非议?”

简皙心猛跳,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钳住,那么多要解释的话,一句都说不出了。

茶香渐升,混在高压的安静里,让人透不过气。

唯一的动静,就是半空中薄薄弥散的热气。

陶溪红缓了缓,给她倒了一杯茶,“行了,你也别有压力,妈妈只是把一些道理说在前头,恋爱当然可以谈。”她淡淡叹气,“我还以为你会和陆平南那孩子走到一起。”

简皙当即冷脸,“不可能。”

陶溪红只当她是叛逆任性,话到即止,“饿不饿,我让阿姨煮点粥。”

“不用了妈妈。”简皙起身,“我今天值夜班。”

陶溪红:“让司机送你。”

“不用了。”简皙手放在门把上,“我打车。”

她结束这场表面平和的谈话,没有争执和怄气,就像一个拳头实打实地砸在她心里,闷声不得发泄,最是难受。

简皙从老宅出来,刚出大门,就看到五六米远的路灯下,陆悍骁正靠着车门抽烟。

“这儿!”一见着人,他赶紧熄了手里烟,举手招呼。

简皙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陆悍骁拉开车门,“还能怎么,救驾呗。”

简皙迟疑,坐上车。

“贺燃打电话给我,让我来你家看着点。”陆悍骁系好安全带,慢慢转着方向盘,“跟你妈摊牌了?”

简皙“嗯”了声。

“她不同意吧?”陆悍骁笑着说:“我还是了解她的,我家老爷子说,你妈当年可是大院里的霸王花。”

见简皙兴致不高,陆悍骁避过这茬话题,“想去哪儿?”

“随便。”简皙不想回家,心里乱的很,“跟你混。”

陆悍骁接到贺燃电话的时候,身上还有应酬,陪几个采购商吃喝玩乐,中途抽身,按他这身份不太合适。

于是带着简皙回到公馆,陆悍骁公司几个管事的副总都在,关系铁,笑闹着问:“老大,也不给介绍介绍?”

陆悍骁把简皙挡在身后,他为人向来大方,手一抬,门口的侍者乖巧上前。

“让你们领班把人叫进来。”陆悍骁交待。

没多久,一长溜的美女鱼贯而入,个个极品高挑,极有素养地统一甜言:“各位老板好。”

陆悍骁手一挥,“任挑。”

投了所好,在座的客户和副总个个眉飞色舞,气氛炒到顶点。

陆悍骁领着简皙,往高脚椅上坐着,吧台处就两张凳,摆明了谢绝他人。

简皙要酒喝,陆悍骁啧啧两声,“情场失意,酒场放纵啊?”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没拦着,弄了杯浓度小的递过去。

简皙仰头就是半杯,“口渴。”

陆悍骁拉都没拉住,“哎哎哎!你悠着点。”

“我挺意外的。”简皙呼吸染着微熏的酒香说:“我以为我妈是过来人,她会理解这些。”

陆悍骁推了碟甜点放她面前,“性质不一样,你爸那时虽然穷,但清清白白走的都是根正苗红的道,贺燃不同,人生跟洪湖水浪打浪似的。”

陆悍骁塞了满嘴蛋糕,鼓声道:“看起来是不怎么靠谱。”

简皙心快烦死了,“你是不是队友啊?”

“这不废话吗。”陆悍骁:“我跟他的交情,山崩地裂,海枯石烂。”

简皙把酒喝得光光,没搭理。

“咱们兄妹说句私心话,小皙,如果你纯粹只是想谈个恋爱,那这都不是问题。”陆悍骁理性分析。

简皙却突然说:“我是认真的。”

陆悍骁顿时无言。

“你们这些假设都不存在,不用举例了,道理我都明白,但我不会屈服任何人的指点。”

简皙晃了晃杯中酒,红色的液体挂在杯壁上,欲走还留。

她轻声笑,脸比酒红,“哎呀,真是烦死了,我对他的企图可大了。”

陆悍骁怔然,“什么企图?”

简皙嘟囔了嘴,“霸占他一辈子啊。”

说完,她自顾自地笑了,拿起蛋糕上的樱桃放嘴里,嚼得汁水横冲。

好久,陆悍骁才缓过劲,这企图——

真是让人嫉妒得发疯。

没太长时间扮演伤心男孩,陆金主就被客户拉去敬酒了。

酒过三巡,简皙起身去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