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便利店里看着他们两人小心翼翼地分手,桑兰像个没事人一样朝着小区走去。她时不时回头,望向身后的人。
之后,俞正洵接了通电话,匆忙地上了车。
豪华轿车驶过她的身边,故意放慢了车速,这才急速地驶去。而桑兰站在路边,看着轿车转过街角,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收回目光。
他终于走出了便利店,心里面的疑问越来越大,却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看见那样骑着摩托车,在十分钟之后进了小区。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也没有提起,只见她依旧如往昔。
可是心里面对她,却没有了从前那份好感。
“大嫂”这两个字,想要叫出口越来越难了。
“叔叔!”忽然,病房里响起清亮的女声。
陆广梁猛地回神,瞧见了陆小语提着一个食物袋走进了病房。他急忙露出一抹笑容,散去了那份阴霾,“小语啊…买了什么好吃的?叔叔正好饿了。”
“没你的份,医生说了,只准你喝白粥。”
陆小语将一份白粥放到了他面前的移动餐桌上。之后,又从食物袋里拿出了一份皮蛋瘦肉粥以及一份荷包蛋。
她拿着食物,扭头望向坐在床沿的司徒皇,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叫他“皇”,在叔叔面前,她是决然叫不出口的。
想了半天,只好老规矩。
“喂,来吃饭吧!刚才不是说饿了吗?”依旧如同以往的语气,可是为什么却红了脸。
司徒皇“恩”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的眼底覆上了一层灰朦,走到了她身边,伸手十分习惯地搂住了她的肩膀。
一扭头,吻了下她的脸颊,却是望着病床上的陆广梁,沉声说道,“谢谢你,语,你对我真好。”
他亲昵的举动,惹得陆小语一阵脸红心跳。要死了,这里而且还是在叔叔面前。他怎么就会这么大胆?不对,他要是不大胆,那就不会是司徒皇了。
陆小语急忙不动声色地朝旁挪动了一个位置,镇定了神色,轻声说道,“叔叔,你们刚才在聊些什么呀?是不是在说我坏话?有没有?你们两个?”
“有!”两人竟然不约而同地齐齐回答。
司徒皇的目光一直望着陆广梁,而陆广梁原本是望着陆小语的,听见了他的话,也在刹那间转头对上了司徒皇的目光。可是他的眼底,只是冷意一片,不见半分笑意。
陆广梁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他不知道他们两人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可那是他最不希望看见的画面,不管这个男人是带着什么样的感情出现。
总之,他们两人是绝对不能在一起的!
“是吗?”她狐疑地问道。
陆小语愕然于他们两人的默契,更是不相信他们两人会这么乖。越是有默契就越是可恶,也不知道他们刚才两人都嘀咕了些什么,看来以后绝对不能让他们两个在一起。
“是啊…小语啊…你真是的…叔叔和你的朋友怎么会撒谎呢?叔叔可是个警察啊!警察不撒谎的。哦对了,叔叔想吃个苹果,医生说可以吃苹果,你替叔叔去洗洗。”
陆广梁笑呵呵地说道,一副厚脸皮的样子。
“知道了,知道了。天大地大,病人最大。”陆小语没好气地回声,只好转身走到了柜子前,伸手挑选了几只苹果放进了盘子里,准备拿去清洗。
她又是转身,瞥了眼司徒皇,这才低着头朝着病房外走去。
这个时候,陆广梁又是呛声道,“千万别拿到小卫生间里去洗啊,那个太脏了,叔叔爱干净。你就拿到那个楼梯那个专用清洗室,对,就那里,那里干净。”
“叔叔!你怎么知道那里有清洗室?你真麻烦。”陆小语急忙停下了脚步,扭头瞪着病床上咧着嘴笑的叔叔。嘴里虽然抱怨着,可是神情却是愉悦。
“好了,快去吧,叔叔好搀。”他又是催促了几声。
陆小语这才哼了一声,继续朝着病房外走去。经过司徒皇身边的时候,不忘记扯了扯他的衣服,小声说道,“不许说我坏话,不然就跟你急。”
他沉沉地笑出声,眼神里却依旧没有半分温度。
等到她走出病房门被关上之后,两人男人各自松懈了笑容。气氛骤然变化,的确是让人所料不及,但是两个男人都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
陆广梁眯起眼眸镇定地望着他,沉沉问道,“你和她在一起了吗?我希望你现在马上就离开她,你不能跟她在一起。”
那是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不想小语为此而受伤崩溃。
乘他还活着还有点力气的时候,不管如何,他都要阻止这一切。不然他又如何能对得起大哥?虽然,虽然…不管如何,小语都是大哥的孩子!
司徒皇轻扯起嘴角,一抹嘲笑的弧度,“陆叔叔,我想你可能搞错了。现在可是你的侄女比较离不开我哦!而且,不要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跟我说话。”
“你没有资格,希望你搞清楚!”
陆广梁锐利的双眸紧紧地盯着他,感受到了他的那份嗜血以及杀气,那是黑道的人特有的气势,而且他的更甚更为浓烈,让人会一阵寒颤。
对于他,自己是未知的。他确实是很好奇,他除了是傅皇之外,又是什么来头。
陆广梁镇静地打量着他,好奇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历,这么狂的态度。说来听听,看看能不能吓得了我陆广梁。”
“我的另一个名字,我想陆叔叔你一定听过。”
司徒皇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男声幽幽响起。在陆广梁锐利的目光等候之中,他故意慢慢地说道,“我的另一个名字,司——徒——皇——!”
“司徒…皇…”陆广梁只感觉脑子里轰得炸开了,他竟然被当司徒宿哲收养了?
当年,司徒宿哲是台北黑道的领袖。之后台北上级头脑直接下达秘密命令,在台北境内通缉他们。他与他的两大手下钱豹子以及白虎头,纷纷偷渡出境。
之后的事情,就有些不了了之。
只是大哥在出使任务的时候,却中枪身亡。这其中的死因,到底为何,其实他一直不信就这么简单。因为在之前,大哥曾给他打过电话。而那个时候,他却被派出另一项任务。
等到他赶赴,大哥却已经被通知救治无效死亡。
陆广梁猛地抬头,目光一阵闪烁,“司徒皇?原来是司徒宿哲收养了你。司徒宿哲在意大利成了黑道教父,更听说你在他之后接手了整个黑手党。”
“怪不得你会这么狂妄,黑道之王司徒皇吗?那又如何,反正你不能动小语。”
他说着,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已经顾不上记忆晶片或者是其他了,他只知道保护好小语才是现在至关重要的事情,其他一切都没有关系。
司徒皇同样冷笑了下,他沉声说道,“如果我已经动了呢?我动了她,又怎么样?你放心,我的确不会和她在一起,因为我还要一点一点慢慢得折磨她。”
“你…司徒皇!你不可以!”他憋屈着无法把话说完,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立刻将对方的话打断,“我为什么不可以?可笑!”
“她的妈妈桑兰,又是怎么害了我的妈妈?又是怎么勾/引了我的爸爸?我为什么不可以?”
“母债女还!”
司徒皇将话说完,才发现自己一阵心浮气躁。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应该要有报复的快感才对,但是他偏偏感觉不到半分快意,只是满满的窒闷,充斥在心头。
他望着病床上的男人,眼眸里冷凝一片。
看着他,似乎就可以透过他,看见整个过往。那些片段,纠缠着他的胸口,怎么摆脱也摆脱不了。该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是不是不够恨?还是他其实是在恨自己?
因为不知该如何是好,想着这一切,他的目光焦距成一个点。
陆广梁听到了这番带着满腔恨意的话,惊得他无法思考,他颤颤地伸手,指着眼前的男人,焦急地喊道,“你不可以…你怎么可以…司徒皇…你不可以这样做…”
“哼!”他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屑地讥讽,“你心疼她吗?谁来心疼我的妈妈?她的妈妈为什么当时要这么做?我都看见了些什么?”
“我告诉你,我就是要呆在她身边,不,我就是要把她绑在自己身边。我要慢慢地慢慢地让她爱上我,爱我爱到无法自拔。可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爱上她。”
“我只会狠狠地甩了她,让她痛苦。”
“她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她的妈妈!”
司徒皇阴狠地把话说完,直直地望进陆广梁的眼眸深处。他的恨意有多深,他的怨意有多浓。还有那份,他自己还在排斥得异样感情。
“你…你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她…你…”陆广梁被他的话气得一阵胸闷气急,话都断断续续说不清楚。脑袋痛到闭上了眼睛,感觉呼吸也开始困难。
他沉痛地闭上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司徒皇瞧见他昏厥,连忙按下了病房内的紧急呼叫铃。他又是转过身奔出病房,瞧见了楼道里的护士,喊道,“病人昏过去了!护士!快过来!”
“来了!来了!你马上去通知徐医生!”其中一个护士回过神,朝着病房飞速奔去。
“是!”身旁的另一个护士急忙转身,奔向了电梯。
一时间,脚步声慌乱。只瞧见护士们走进了病房,随后,医生也立刻赶来。病房里的陆广梁面如死灰,那种关于死亡的气息开始弥漫。
司徒皇站在走道里,身体沉沉往后靠去,却仰起头望着天花板。
深深的呼吸,感觉自己的心也窒闷到不行。
忽然,楼道另一头响起了另一人的镇定脚步声。
他下意识地扭头望去,瞧见了陆小语端着水果盘站在楼道那一头。而她的手里,还拿着几本杂志书刊。看来是特意去医院外的书报亭买的,为了给叔叔陆广梁消磨时间。
陆小语看见他站在楼道里,心里顿时往下一沉。
她扭头,目光有些慌乱地瞥向病房,手中的东西全部掉落至地。
水果盘破碎的玻璃声,还有杂志书刊砸落地面的那点点粉尘,全都飞扬而起。
陆小语本能地朝前迈了一步,后脚猛地跟上,使劲地奔跑。她终于跑到了他面前,几乎是崩溃地喊道,“叔叔他怎么了?告诉我,他怎么了?”
“…”他望着她,竟然无话可说。
这个时候,病房的门再次被人打开了。
陆广梁躺在病床上,脸上已经罩上了氧气罩,整个人陷入了昏迷状态。他躺在病床上,护士们推着病床朝着手术室的方向井然有序地奔去。
“护士!到底怎么了?”陆小语抓过一个护士的手腕,焦急地问道。
护士连忙回道,“很抱歉,陆小姐,请您先冷静一下。”她安抚了几句,急忙追上了队伍。
陆小语懊恼地低下头,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片混乱,她几乎是咆哮地吼道,“冷静?叫我怎么冷静?我冷静不下来!我只出去了一下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猛地转过身,望着司徒皇,“你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叔叔他到底怎么了?你说啊!你告诉我,你说!我要你告诉我!”
司徒皇却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为什么不说话?你开口说话!”陆小语急了,双手将他的脸抚住抬了起来。而他的俊容就这样直接迎上了她,却是默然。
司徒皇这才回过神,沉稳地说道,“你是该冷静一点,我们去手术室外面等。如果你不冷静,情况会更糟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知道。”
“…”她心里轰轰乱,却也不得不认同他的话。
现在,她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这样。
手术室的红灯亮了很久,手术外的走道里,陆小语静静地坐在长椅上。她抬头,望着那盏红灯,一眨也不眨。似乎像是回到了那一天,叔叔刚中枪的那一天。
她也是这样坐了好久,坐到感觉四肢麻木。
司徒皇安静地站在一旁,此刻他的心里分不清是什么感觉。侧目瞧见她神思恍惚,抬头瞧见那盏红灯依旧醒目,低下头的时候,心里却荒芜一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不知道等待了多久,久到没有了知觉。时间静静地流淌,似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跳动得那么剧烈。
可是那份不安,却一直扩张一直扩张。
陆小语握紧了双手,指甲深深地嵌入皮肤里,都可以感觉到那份明显得疼意。但是唯有痛,才能让她清醒,才能让她冷静。这一刻的不安,这么得深沉巨大。
滴答滴答——
终于,手术室的灯刹那间熄灭了。
陆小语期待地抬起头,整个人也随之站了起来。
手术室的门豁然打开了,护士们首先走出了手术室。随即,疲惫了数个小时的医生们也走出了手术室。但是等来等去,也等不到陆广梁的身影。
陆小语有些急了,她急忙奔了上去。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过崩溃,可是就是会忍不住。心里面乱糟糟的,她没办法不冷静。冷静这个词语,在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作用。
她冲动地抓住了医生的手腕,焦急地吼道,“医生,告诉我,我叔叔现在怎么样了。你告诉我啊,他怎么样了?为什么他没有出来?”
“你们说啊!告诉我,我要知道!”她不顾一切地嚷嚷,声音都有些嘶哑。
医生摘下了口罩,神情凝重,沉声说道,“很抱歉,陆小姐,陆先生的时间不多了。可能是受了什么大刺激,突然引发脑颅内大量出血,手术情况很不理想。”
“他想要见见你,我们只能尊重病人的选择,很抱歉!陆小姐!”
“现在他还有短暂的意志力,但是他可能随时会走,你进去看看他吧!”
“…”
轰隆——
陆小语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坠落到深渊,怎么爬也爬不起来了。那种可以预见的死亡痛苦,纠缠在她心头。所有的话语,都化为无形,所有的期待,都在这一秒瓦解。
她咬紧了唇,颤抖着脚步,走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外,医生们叹息地摇摇头离去,只留下两三个护士陪同。楼道里很安静,那种死寂一般的气氛缠绕着无法挥散。
司徒皇抬起头,看着她瘦小的身影渐渐淹没于手术室里。他动了动脚步,想要奔上前去,可是,他却迈不开脚步。为什么他连一步也走不了?
医生的话,给陆广梁判了死刑。而他呢?他内心的惶恐以及罪恶感,也像是给自己判了死刑。这种感觉,太糟糕了,他痛苦地皱起了眉宇,一时间不知所措。
不知道怎么了,心里竟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升腾而起。
是不是这样,就要失去她了?是不是这样,他就要将她推开自己身边了。他真得在恨着她吗?他真得是在怨恨吗?他是在恨她,还是在恨自己?
究竟是谁在放不开自己?是谁?
女人的容颜再次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她的话语,如同诅咒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回响。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想去回响。
一下子,猛地睁开了眼。
司徒皇转过身,手握紧成拳,狠狠地朝着玻璃窗打去。只听得“砰——”一声,玻璃的碎片碎了一地,而他的手也扎进了玻璃的碎片,鲜血也孜孜流淌而出。
一滴,两滴…无数的血,流淌而下。
护士们吓坏了,连忙喊道,“先生您没事吧?您不可以这样伤害自己。快跟我们去处理伤口,不然要感染的。先生…”
“滚!”司徒皇阴郁的双眸紧紧地盯着手术室,抿着唇不再言语。
“先生,这样是不行的,我们…”
“让你们都给我滚,没听见吗?再不滚,明天就让这家医院彻底消失掉!”他的耐性已经全部瓦解,充满了怒气的咆哮贯/穿整个楼道。
护士们吓得急忙转身,奔下了楼。
脚步声渐渐远去,可是他的心却依然悬在半空中。
手术室内,陆小语走近了手术台。每一步,她都跨得很急,可是却放得很慢。她很急着见叔叔,可是她却又害怕见到他。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听说人在最后的时刻,总是残留着一口气,来等待自己最为期待的人出现。是不是她不出现,他就会舍不得走呢?可是她真得好害怕。
爸爸走的时候,她没有送他最后一程,妈妈走的时候,她又没有送她最后一程。
而如今,她反而要送叔叔最后一程了吗?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可是那几步路的距离,她终究还是走到了手术台前。消毒水以及残留的血腥味道,都让她感觉难受。聚光灯下,他的容颜显得格外祥和平静。
他的眼皮弱弱地颤抖着,似乎在挣扎些什么。
氧气罩下,他的呼吸也是如此虚弱。
陆小语看见他那病弱的模样,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挑起,双眼浮现起泪意。她不想哭泣,也不能哭泣,只好转过身,迅速地将眼角的泪擦去。
这才又回身,俯下身,在他耳边喊道,“叔叔,小语来了。”
此刻的陆广梁已经是病危,他听到模糊的女声,在自己的耳边轻微响起。有个力量,支撑着自己,不让他在此刻倒下去。他知道,他还有未完成的事情。
那个男人…司徒皇…
可是他为什么,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意识开始渐渐朦胧,他吃力得睁开眼。眼前映现一张凄楚的小脸,一如当年,桑兰死去以后,他去接她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这个孩子和自己还并未多少亲近。甚至是排斥的。
难得他有时间去接她放学,她也总是低着头不言不语。
有一天,他突然开玩笑说,「傻丫头,快点过来,不然走慢了,叔叔就不要你了!」
她猛地抬头,竟然跑得无比得快。一下子冲到了他身边,也是第一次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大手。她那么小的孩子,用一种无比哀求的眼光看着自己。
那个时候,他的心猛得被触动了。
是的,小语就像是他自己的孩子一样。
陆广梁回想起从前,眼角流淌下一串眼泪。他想要微笑,却发现自己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而她瞧见了他的泪水,眼眶一阵湿润,泪水落了下来。
chapter54:我玩腻了
两人什么话还没有说,可是泪水却收也收不住。相对无言,只是那份酸楚还隐藏在笑容里。大家都知道要微笑,但是为什么眼底蕴藏着的只有满腔的无力。
那份无力感,是因为死亡来袭。
当死神即将降临,当命运无法争斗的时候,只好放下了手,只好选择黑夜的到来。而这一刻,在陆小语以及陆广梁身上来临了。
陆小语咬紧了唇,她忍住不发出任何呜咽的声音。可是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发音,悲戚的沙哑声从喉咙处蔓延而出,止也止不住。
泪水全都落在了陆广梁的脸上,可是他却还在笑。
“叔叔…叔叔…”陆小语痛苦地喊道,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可是却发现他的手已经没有了那份温热的温度,冰凉一片。
她焦急地覆上另一只手,试图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包容他。
可是,依旧只是冰冷,除了冰冷,没有其他。
讨厌医院,憎恶医院,没有任何理由得憎恶以及讨厌。
为什么没有救活她的爸爸?为什么没有救活她的妈妈?而现在,连她唯一的亲人,她的叔叔,也没有救活?她是否该怨恨?还是要怨恨这些无能为力的事实?
缺了水的鱼,她快要活不下去了…
为什么不能让她和亲人在一起…
陆广梁想要伸手,却擦她的泪水。但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的嘴角一抹苦笑。终于到了这个时候,到了这个他无法动弹的时候。
意识开始朦胧了,而那些记忆里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回放。他突然感觉到有些感慨,不禁想要知道大哥在死去的那一刻心里面在想着谁。是大嫂?还是小语呢?
突然,脑海里浮现起一张温柔浅笑的笑容。她的长发总是轻轻柔柔,她的声音总是那么好听,她让他有种想要保护的冲动。可是她,不是他的女人。
而他活了大半辈子,依旧无法达成的终究目标。
「飘飘…」
「你爱的男人,司徒宿哲,他竟然领养了傅皇。现在,小语跟他又算是什么关系呢?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做呢?我该告诉小语吗?他们这样…」
「没错…飘飘…我懦弱…我一直很懦弱…」
他怎么会不懦弱呢?如果他当时没有那么懦弱,他会这样放任她去追寻所爱吗?到最后,他竟然再也找不到她的消息。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更不知道最后她最后到底在哪里!
也许,她已经早就离开这个世界。
司徒宿哲死了,飘飘,你的心也死了吗?
始终无法原谅自己的是,她最后一次来找自己的时候,他竟然因为那份自私而冷言相对。她是一个不到最后关头绝对不会来求情的人,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
现在回头想一想,只是因为那份无法得到的爱吧!
他爱的女人,爱着别的男人。可是她又是否明白,自己爱的男人是怎样的人物?
这一场可笑的恩怨,到了他快死的时候,他总算是放下了。
陆广梁的笑容越来越淡,口腔一阵腥甜,嘴角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他想要开头,却只能含糊不清地说道,“小语…小语…叔叔…”
为什么说不清楚了…为什么想要说话那么难…
“叔叔!叔叔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小语!小语胆子真得很小的,没有骗你!你不要走,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以后不再管你了,不再像个管家婆一样了!”
“你想做什么,我都不管了。”
“求求你了,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叔叔…”
陆小语放声哭喊着,可所有的话语只剩下那一片呜咽声。手术室里,显得格外安静,只剩下她无助的哭喊,以及他最后的喘息声。
“小语…不要…他…司徒皇…他…”陆广梁残留着最后一口气,想要把最后的话说完。可是他每说一句话,鲜血便从嘴里吐出来。
越是急切,越是说不明白,反而血腥味越来越浓烈。
陆小语瞧见了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是没有见过血,不是没有见过人死,可是现在她面对的是自己的亲人,她慌张无措。脸色惨白,转身就想要去找医生。
“我去找医生,我去找医生。”她喃喃自语,重复着这句话。
手刚松开,却被他反而用力地握住了。
陆广梁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拦住了她。他已经感觉到了,死神正在召唤自己。甚至可以感觉到那片黑暗,越来越大了,将他包围笼罩。
“叔叔…我去找医生啊…”陆小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到最后,只好站在原地,哭泣到不能自己,感觉连话也说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