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舒烨微微一笑,说道:“殿下应该早就有主意了,何必又来问我呢?”

赵彻眉头一皱,说道:“我还没决定。”

“殿下在犹豫,就是已经决定了。”

赵彻缓缓坐了下来,手指摩挲着茶杯的杯壁,静静的不说话。

“靖安王妃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攻打美林关,放犬戎人东进,这简直是自寻死路。殿下,这一次,就算她是我大夏的血亲后裔,也不能姑息了。”

见赵彻不说话,魏舒烨继续说道:“当初她几次明的暗的杀害楚乔,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诸葛四早就出手了。这些年,卞唐不动她,青海不动她,燕洵不知道怎么想的,几次有机会,最后却没下手,再加上我们暗中维护,她也并没有性命危险。可是这一次,她做的实在是太过了。”

赵彻沉默片刻,说道:“犬戎人已经打到北朔了。”

“大燕初立,不过六年的时间,国内势力不稳,地方的大夏兵力还没有完全拔除。淳公主打着光复夏室的旗号,的确能占据一些便宜。但是只要时机稍过,让百姓和军队见识到犬戎的残暴,必将倒戈,那时候,淳公主将陷入完全被动的局面,这个东陆叛徒的名号是担定了。”

魏舒烨侃侃而谈,几年的血腥洗刷,他再也不是当年真煌城里那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了。

赵彻皱着眉,缓缓说道:“张大人所说,你觉得可行吗?”

魏舒烨失笑道:“殿下,你心里心知肚明,又何必问我呢?”

赵彻看着他,过了一会,突然笑道:“的确,难怪阿柔说我越来越婆妈,果然是患得患失了。”

“上位者皆如此,以前你只是一位藩王,如今却是大夏的君主,要对这么多人负责,不能不谨慎。”

“我明白,燕北的统治已经稳定,如今北地局势混乱,我们无法两面开战,同时兼顾的结果只能是一无所获。这个便宜,我们占不到。”

魏舒烨说道:“那诸葛四的提议?”

“再看看吧。”赵彻皱眉道:“我们和他不同,青海一直独立在外,和内陆没有根本的仇恨,而我们的战士,尤其是上层军官,对燕北那是恨之入骨,你让他们去帮燕北打仗,那不是比要他们的命都难。”

魏舒烨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哎,我们这哪里是为别人打仗啊?”

赵彻也是无奈一笑:“跟这些人,怎么说的通。”

“对了,刚刚礼官派出快马出了关,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

说到这里,赵彻总算露出一点放松的笑容来,说道:“还不是给显儿找老婆,现在诸葛家那位珍珠郡主现在可是宝贝,我得抢在卞唐之前把婚事定下来。”

“唐皇李修仪?”

魏舒烨诧异道:“他不是已经册立了皇后?”

“你忘了,李策还有一个儿子,是那位詹贵妃的儿子,一直住在青海的。”

“哦,想起来了。”魏舒烨点头道:“那孩子我还见过一面,和他父亲很像,尤其是一双眼睛。”

赵彻靠在椅背上,得意洋洋的说:“要我那么多东西,早晚让他当做女儿的嫁妆都给我还回来。”

风起北地,青草刚刚冒出芽来,而此时的青海,已是雨打芭蕉,一片郁葱之色。

夜深人静,楚乔穿着棉白色的睡衣,将窗子的挡板放下,淅沥沥的雨声顿时被阻隔在外。一双红烛静静的燃着,火光幽幽,一片静谧。

一双手从后面环住她,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后。诸葛玥带着一身浓浓的倦意,靠在她柔软的身躯上,轻声说:“还没睡呢。”

“你不回来,我哪敢先睡?”

楚乔笑着转过身,在他的唇上轻啄一下,问道:“肚子饿吗?要不要吩咐厨房准备晚膳,我叫人一直温着等你呢。”

诸葛玥一笑,似乎不太满意她这个蜻蜓点水的吻法,低下头,覆上楚乔柔软的双唇,以唇瓣描绘着她的唇形,舌尖则灵巧的撬开她编贝的牙齿,与她的舌火热的纠缠在一起。

楚乔温柔的拥着他的腰,火热的回应着,不一会,空气里的温度似乎凭空高了起来。诸葛玥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浓浓的情欲,别有一番邪魅的诱惑:“都多少天了,你就不想我?”

楚乔脸颊粉红,娇喘吁吁,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仰着头,一双眼睛好似被蒙上了水雾,湿润幽然。

“我可是想你了,你再这样虐待我,我就要纳妃了。”

楚乔眉头一皱,拳头无力的打在他的胸膛上:“你敢?”

“不想我纳妃,你就勤快点。”

诸葛玥手腕灵活的上移,摘下她的发簪,满头青丝瞬间滑落。他的手修长白皙,如和田美玉,缓缓滑过楚乔的脖颈,激起一片酥麻。细碎的吻沿着雪白的脖颈一路往下,手指挑开睡衣的带子,灯火摇曳,暖帐春潮,绫罗翩翩落在脚下,肌肤如陶瓷,细腻光滑,玲珑有致。

诸葛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就走上宽大的床榻……

不吃晚饭的后果是很严重的,某人睡到半夜,拖着酸软的身子爬起来,走到小几旁偷偷吃糕点。

刚走了两步,险些一个跟头摔在地上,她皱着眉,很委屈的揉着腰椎骨。

好酸好疼,站着都费劲。

她瞪着眼睛剜着床上的某人。

一定每次都要这样吗?明天还怎么教舟儿练剑?看她被儿子笑他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蹲在小几旁吃糕点,茶已经凉了,可是肚子饿了,吃起来还是觉得很香。突然,床上传来一个低笑的声音,她一个激灵,一下子站起身来,抹了抹嘴说道:“你没睡呀?”

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床上的男子侧身躺着,一手撑着头,对她招了招手,淡笑着说道:“过来。”

楚乔哼了一声,说道:“不要。”

诸葛玥笑着说:“我是为你好,你什么也没穿,我怕你着凉。”

楚乔的脸蛋顿时一红,连忙满地找衣服,却感觉腰间顿时一紧,就被某位手长脚长的人一把搂紧了怀里。

“累吗?”

用薄毯环住她的胸,雪白的香肩露在空气中,他忍不住低头吻了一吻。

楚乔实话实说的点头:“有点。”

“饿了吗?我叫人送吃的来。”

“不要不要。”楚乔连忙拒绝,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叫吃的,明天会被李青荣那几个人小鬼大的孩子笑话死的。

抱着她坐在小几旁的软榻上,拿起一块糕点,送到她的嘴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家常,时间一点点流逝,大殿里安静如水,整个世界都已经睡下,只剩下他们靠在一起,肌肤温暖,一片静谧安详。

“星儿,犬戎人已经打到北朔关了,你怎么看?”

楚乔微微叹了口气,想了半晌,方才斟酌着问道:“诸葛玥,你相信我吗?”

诸葛玥眉梢一扬,笑道:“你想我出兵帮燕洵?”

“不是帮燕洵,而是帮我们自己。”

楚乔摇了摇头,静静说道:“你我都知道,这场战争,犬戎人绝对讨不到什么便宜。也许在初期,他们会因为出其不意而略占上风,但是只要燕北缓过神来,犬戎的好日子也就结束了。但是到底要经过多长时间,就有待商榷了。也许这一战的区别只是在于犬戎能给燕北造成多大的破坏力,他们这些人,作战倒是凶猛,但是整体没有军事策略,进攻毫无方向,就是一鼓作气的乱打一通。说是军队,倒不如说是绞肉机更形象些。”

诸葛玥抱着她,静静的听着,也不说话。

楚乔继续说道:“唐明帝十三年的时候,犬戎人也曾攻破美林关一次。不过一个月,整个西关就化作一片焦土,百姓死亡近百万,所有的典籍建筑全部毁于一旦,那一次,国力衰退几十年。若不是那一次,后来大唐也不会被大夏有机可乘,最后落个四分五裂的局面。”

“如果燕北因为此战而国力衰退,那我们不是更有机会收复失地?”

楚乔笑着斜了他一眼,说道:“你心里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偏偏要拿这话来问我,我可以理解为我们的青海王殿下在吃干醋吗?”

诸葛玥笑了一声,低头吻了她一下,说道:“我明白,燕洵绝对不会让我看热闹的,如果见我迟迟不动,他说不定会引着犬戎人来攻打青海。”

“猜得很对,完全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算了,”诸葛玥说道:“与其让他引着人跑到青海来,莫不如我出兵帮他把人堵在北朔外面,省的把咱们这搞得乌烟瘴气。如今百姓们刚刚开始春种,他们若是来捣乱,谁还有心思种地干活?”

楚乔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兵?”

“就这几日。”诸葛玥说道:“我在等赵彻的消息,这个时候,他一定在北边趁火打劫。燕洵要想抽出兵力来对抗犬戎,少不得就得让他占点便宜。我得等他得手之后才出手,顺便也要找找财大气粗的燕皇,讨一点军费。”

楚乔说道:“你们两个还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不怕谈崩了,到时候你们出兵不是更没面子。”

诸葛玥一笑,说道:“我们三个打了这么多年,互相也多少了解点。打来打去,根本就分不出个胜负输赢,如今各方政权都是刚刚稳定,谁也不敢倾国力去发动大型战争,这样一味的打,早晚也不是办法。当战争无法彻底解决问题的时候,最终的方式还是要谈判,西蒙打了十多年了,也该歇歇了。”

楚乔闻言微微叹息,她靠在诸葛玥的怀里,静静道:“希望如此吧。”

美林关外的犬戎人气势汹汹的杀将而来,所有西蒙的百姓无不恨的牙根痒痒,其实也许他们并不知道,这群人的到来,虽然带来了浓烈的血腥和惨烈的杀戮,但同时,也带来了真正和平的一丝契机,一分希望。

北朔,北朔,她离开那片土地已经多少年了?

没想到,竟然有回去的一天。

第六章 名将

——【历史不会记住细节,只会记住结果,而百姓,却会记住你的活命之恩。西蒙第一名将,你当之无愧!】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世界末日和绝对的种族灭绝,那么白苍历七八八年,绝对是最接近死亡的一年。这一年春天,燕洵依照惯例,依旧同北地的赵彻还有青海的诸葛玥打的火热朝天,大燕的属地怀宋也多次与卞唐发生冲突,西蒙大陆上的战争进行的如火如荼。所有的人们都埋首内战,并且乐此不疲,却懵懂不知就在大燕的发源地上,一股强大而又邪恶的力量已经向他们伸出了手脚。

白苍历七八八年四月初九,一个震惊全大陆的消息惊碎了刚刚过了六年太平日子的西蒙百姓——卞唐叛臣靖安王妃带领所属三千兵马,秘密潜入美林关,于四月初八日晚和早就埋伏在关外的犬戎人里应外合,攻占关卡,打开美林关大门,放犬戎人入关。美林关全体官兵,共计两万八千余人,集体壮烈殉国,无一生还。

而就在这同时,另一个消息则以飞快的速度传遍整个大陆。

那名一直隐藏于幕后,很少有人知道其真实身份的靖安王妃突然在犬戎人的保护下,高调的站了出来,以大夏嫡系公主的身份宣布独立,借兵于犬戎,打着光复夏氏江山,为先皇报仇雪恨的旗号,发兵东进。

而犬戎大汗王纳颜氏也高唱着维护友邦皇室血脉正统、歼除叛乱贼子的口号,一路雄赳赳气昂昂挥兵东下。

这是赵淳儿第三次出现在历史舞台上。

第一次是在七七五年五月二十日,真煌城里的那场血腥婚礼,作为新娘的赵淳儿因未婚夫婿燕洵而一举成名,成为全天下的笑柄。那一年,她十六岁。

第二次,是同年九月初一,燕洵叛逃之后,燕北宣布独立,大夏出于政治原因急于同卞唐联姻。在大夏九公主被李策遣返之后,赵淳儿孤身往唐,作为大夏的和亲公主,踏进了卞唐皇室。然而却最终因为恶意制造不洁事件、煽动中央军哗变而被驱赶出境。她不甘之下,在当年隐藏还很深的洛王的帮助下,联合卞唐大将仲彭,于眉山皇陵阴谋起兵,欲图造反,最终被当年还是太子的李策识破。就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了这个女人的消息。

直到这一次,十三年后,她再次以卞唐靖安王妃这个身份高调出场,打开美林关,向草原异族借兵八十万,亲自上阵,放犬戎虎狼肆虐中原。

无论是多少年之后,回想起当年那一战,那都是一场极为可怕的灾难。就算是大陆的一流名将如诸葛玥赵彻燕洵之流,在这场动乱的初期,也没有料到局势会急速逆转到那般地步。毕竟在刚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诸葛玥的想法也不过是:“与其等这些人打上门来,不如提早把他们收拾了,顺便向燕洵讹诈点军费。”

谁也没有想到,战争会惨烈到这种地步。

提起犬戎,也许所有人的第一印象都是四肢发达的乡巴佬。千百年来,这个彪悍的民族一直游弋在美林关之外,他们纵马驰骋,逐水草而居,他们居无定所,没有城市,没有统一的政权,没有先进的装备,更没有优秀的指挥官。他们打仗的时候,基本上就是首领带着一群牧民骑马冲锋,遇见弱小的就冲上去拼杀,遇见强大的敌人则掉头就跑。

所以提到他们,几乎所有的东陆军官都会不屑的骂一句乡巴佬。

但是没有人认真去想过,从七七五年燕北独立开始,一直到七八二年大夏覆灭,再到这六年来持续不断的小规模内战,西蒙已经在乱世中度过了十三个寒暑了。反观犬戎,却安安静静的过了十三年,除了小规模的劫掠,没有爆发一场大型战争。

十三年,草原上的草黄了又绿,年幼的孩子学会了骑马挥刀,战争的血液在蛰伏了十三个年头,他们终于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美林关变成了通途,犬戎骑兵铺天盖地的涌了进来,军阵如海,刀枪如林,战马狂嘶,利箭似雨。那壮观的军队,鼎盛的尘土,让美林关附近几座城池的守军不战而溃,弃城而逃。

四月十三,犬戎红狄部、黄莽部、蓝湘部、褐血部、白尚部、黑水部六大部落,到达美林关,与最先出发的四部集结,四月十五,犬戎大汗王的本部纳颜部抵达美林。犬戎十一部全部到齐,人数多达一百五十余万。

大燕战士的血迹还没有被擦干净,犬戎大军就已经进驻了城市的心脏。百姓们战战兢兢的躲在家里,无人敢发出一声,生怕惹怒了这群北方来的煞星。但是因为军队太多,城内无法安置,犬戎人的三皇子托哈下令,命自己的亲兵杀掉一部分平民,为他打扫出几百间房子。

正是这条命令,开启了美林关的血腥噩梦。一时间,其他部族军团的首领有样学样,等纳颜明烈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整个美林关早已再无一名活着的平民。

一连十天,赵淳儿都和自己的部下住在美林关总兵府,厮杀声,惨叫声,怒骂声,烈火焚烧声,女子被奸污时发出的悲哭声,刺破了黑夜的宁静,刺耳的传遍了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她的部下脸色苍白的问:“王妃,那些草原人疯了,他们在屠杀平民。”

赵淳儿面无表情的坐在黑暗之中,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静静地,没有说一句话。

赵淳儿不知道,就在离她不愿的会议厅里,犬戎人摊开地图已经开始筹谋计划着对西蒙大地的分赃,攻破了美林关,前面的土地在他们眼里完全是唾手可得。十一个部族首领争得脸红脖子粗,最终,在纳颜大汗王的协调之下,他们终于勉强达成了协议。天一亮,各位部落首领,就带着各自的人马,冲出了美林关,向着那片他们向往了几百年的花花世界猛冲而去。

在包括怀宋属地在内的所有势力当中,青海是第一个旗帜鲜明的站出来表示,一定会调动一切力量,帮助大燕抵抗犬戎的军事政权。

在所有人都在观望,都在等待,都在思考的时候,青海双王最先在翠微关集结军队,撤回了与大燕对持的所有军人,开关北上,对大燕的北朔关进行军事支援。

同时,青海分兵三路,由青海王诸葛玥率领主力支援北朔,大将月七带着诸葛玥的书信前往北地,秀丽王楚乔则秘密来到了卞唐,商讨共同出兵事宜。

五月初三,赵彻同意了诸葛玥的提议,带兵向燕北高原而来。而大燕皇帝燕洵竟然也放心的敞开国门,让这平时恨得牙痒痒的劲敌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自己的国土。

而早在三天之前,唐皇李修仪就已经授权辅政太傅孙棣,协同秀丽王楚乔,带着卞唐二十万大军,从唐户关出发了。

这真是一件太过于滑稽的事情,如果没有这件事,恐怕世人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竟然会有这样一天。这六年来,四方势力乒乒乓乓打个没完没了,十天一小仗,一月一大仗,彼此间恨的咬牙切齿。可是谁又能想到,他们竟然也有联手拒敌的一天呢。

无论是当代还是后世,无人可以否认卞唐秀丽王在这件事中的作用力。

她曾经是尚慎的主人,是燕北高原的守护神,是燕皇座下第一辅政亲信,是将大夏百万大军拒之于北朔门外的燕北战将。而如今她是青海王的妻子,是卞唐的辅政亲王,她的丈夫和北地大夏的掌权者赵彻是刎颈之交,她的部下将领更大多出自于尚慎高原。

而且,在犬戎挥兵东犯的这个大局势下,北地大夏在束手观望,卞唐皇室在冷眼旁观,怀宋属地别有用心,大燕一心分成几半,一边抵抗敌人,一边防备他们。唯有她,清晰准确的预见到了未来整个战局的发展,清醒的认识到犬戎人的狼子野心和猛虎之势,冷静的抛弃一切过往恩怨进行正确的战略思考,并能积极的为之奔走,联络各方势力。

这一切的一切,都注定了她是这次联军最好的协调者,也只有她,才能平息方方面面的冲突和矛盾,将那些根本不会消失的怀疑暂时压制,促成一个最起码表面上还过得去的联合团体。

这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真是能让任何一个最聪明的人也头大如斗。偏偏,她却做到了。

得到卞唐、青海、北地大夏同时出兵的消息的时候,犬戎大汗王气的七窍生烟,他们在攻打美林关之前,不是没想过这个局面,可是当时所有的部族首领都付诸一笑。

笑话,谁不知道那三方和燕洵是什么关系,他们不在关键时期出来拖后腿捅刀子就不错了,还跑来参战?

可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现实摆在眼前,无情的打碎了这些草原人一个月内消灭大燕,两个月内荡平西蒙,半年之内称霸东陆的幻想。

恼羞成怒之下,犬戎人更加疯狂的大开杀戒,骑兵如尖刀般插入燕北的心脏。

五月二十三,北朔关再一次成为了成为了整个西蒙的焦点,四国势力齐聚火雷垣,兵力多达一百二十万。

开战之前,联军推选总帅,大燕自然是当仁不让的提议燕洵,青海则是诸葛玥,北地则分为两方势力,北征北地各国的赵彻,和一直游荡在边境和燕北作战的赵飏,卞唐皇帝李修仪虽然没来,孙棣却也上报了他的名字,说是可以每日飞鸽传书,请陛下指点高明的作战策略。

各种意见一时间僵持不下,各方的参谋官和外交军官几乎将帐篷吵翻,一连两天,都没能达成一个共识。最后还是孙棣忍无可忍之下,提议由秀丽王楚乔担任此次战役的总军帅,才顿时将所有的议论都平息了下去。

楚乔虽然是青海王妃,但是在名义上,毕竟是卞唐的辅政亲王。以她和李修仪的关系,再加上当年力保唐京的战绩,大唐上下自然无不赞同。青海思考半晌,诸葛玥也大度的选择支持自己的妻子。赵彻紧随其后,附议诸葛玥,赵飏之前参与也只是不希望赵彻和燕洵占得好处,此刻自然也表示赞同。只有大燕,在提议过后的第二天早上,才迟迟表达了燕皇的意见:“无异议。”

于是,这一场盛大的令人炫目,完全由精锐组成的联军,顿时并入楚乔的麾下。一百二十万个男人组成的方阵之中,坐镇中军大营的,竟然是一名女子。

五月二十五日开始,北朔防御战彻底展开。

楚乔调动了六十万军队和五十万民夫,沿着落日山脉开始建筑防御阵线。她设计的壕沟和陷坑五花八门,沿着落日山一直到北朔城,军事防御阵线星罗棋布,密密麻麻的遍布整片大地。

当犬戎的先锋部队赶到的时候,三皇子托哈震惊的连嘴都合不上了。看着这眼前这壮观的防御带,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对方发疯了。

这样的军事防御没有人会找死的去攻击,所以三皇子托哈理所当然的走了另一条路——赤渡。

不能说托哈不聪明,毕竟面对着这样的防御带,没有人有胆量去进攻。

但是托哈不知道的是,在这片看似广袤可怕的防御带之后,只有五十万民夫,他们没有一把刀,没有一把枪,唯一的任务就是举着旗,在有人来的时候跺跺脚,掀起大片的灰尘。

仅此而已。

而在那个小小的赤渡城,此刻却埋伏了八十万大军,等待他的到来。

被围困那是一定的了,连续三天力战,托哈本部十万人迅速衰减为四万,鲜血蔓延了整个赤渡河口,江水染红,多日无法饮用。

没有粮食储备的托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联军各方势力轮番上阵,将托哈的士兵拖得几乎累死。

终于在第五天,托哈的军队派来信使,决定要缴械投降。

然而中军大营传来的命令却令所有大吃一惊,楚乔下令,不接受托哈王子的投降,除非他们先献上托哈的人头,以告慰美林关二十万军民的在天之灵。

托哈大怒,再战,却终究逃不出围困。

两日之后,他在夜里被自己的亲兵杀死,部下不战而溃,全被被联军所俘虏。

这,是犬戎东进以来,东陆军队所取得的第一场胜利!

楚乔以大胆的战术,超强的胆识,将十万大军围而奸之。以绝对的优势和微弱的伤亡,斩敌七万,俘虏三万,并斩下敌军首脑的首级,取得了此战的完胜。

消息传回西蒙,不管是哪国人民,无不击掌相庆。

那天晚上,赵彻坐在楚乔和诸葛玥的青海大帐里,满饮一杯,遥敬楚乔道:“西蒙第一名将的称号,你当之无愧。”

第二日,楚乔整顿大军,撤回北朔,于那片巨大的防御阵营面前,静候虎视眈眈而来的犬戎骑兵,将托哈的头颅挂在军阵之前,静静的等待着犬戎的大汗王———纳颜明烈!

突然间,犬戎人的军队中传来急切的锣鼓声,旗子到处挥舞,传令兵仓皇奔走,马上的指挥官面露焦虑,大声喊叫。

慌乱,非常慌乱。

诸葛玥眉梢一挑,轻踢马腹,骑兵如潮水般为他让出一条路来。铠甲如墨,大地铺金,一身青裘的男子俊美的如同天山上的神邸,巨大的雪峰矗立在他的身后,巍峨起伏,连绵如海。风从远处吹来,吹起他鬓角的发丝,他的双眼深邃沉寂,嘴唇殷红,邪魅高贵,如雪原上的狼王。

他策马上前,凝神望去,微微皱起双眉。

战斗刚刚打响,究竟是何事,能让向来彪悍自负的犬戎人如此慌乱?

“王!落日山西侧,发现有大量燕北骑兵,正在火速靠近。”

斥候奔来,马蹄践碎了地上的雪沫,坚硬的膝盖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朗声报告。

诸葛玥微微蹙眉,默想片刻,沉声说道:“对方带了多少人马,何人统兵?”

“暂时不知。”

“再探。”

“是。”

马蹄滚滚,两路斥候带着青海印信绝尘而去。苍红色的太阳挂在西方,大地血红,厮杀震耳,一连八日的围杀追捕,今日终于到了最后一战了。

燕北来人?究竟是何人?尚慎的仗这么快就打完了?

诸葛玥转身回了大帐,摊开地图细细谋算。已是傍晚,帐内光线不明,他坐于桌案前,两只烛火静静高燃,火花如豆,盈盈闪烁。

此次犬戎人入关,一路烧杀抢掠,好在燕洵反应够快,及时将燕北百姓转移,坚壁清野以待敌人。然而美林关一代的百姓还是未能幸免,死伤众多,乌廷、龟余、党嵘三地惨遭屠城,连刚出生的婴儿都死于敌手。一个深入敌后的探子回报时说,美林关附近二十八座城池,没有一丝人烟,嘉熙城内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都被犬戎人挂在城外二十里的红树林子里,集体吊死,他赶去的时候看到有成千上万只秃鹫盘旋在那片林子上,正在撕扯死人的腐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