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洵打眼一看,只见席位上有八九个人,每个人身后都跟着一名护卫,见燕洵和风眠进来,众人说话的声音顿时一顿,齐齐向他二人望来,眼神里或多或少都带有几分敌意和轻视。

风眠和燕洵脱下身上的披风,交给身后的阿精,随后风眠同众人一一打了个招呼,和燕洵一同入席。

然而还没坐下,就听一名六旬老头语调阴冷的说道:“风四爷好大的架子,不但姗姗来迟,还带了两个护卫,看来最近漕帮的生意兴隆,四爷已经不把我们这群老头子放在眼里了。”

这话说的火药味极浓,毫不容情。

风眠眼神顿时滑过一丝寒芒,却一闪而过,他嘴角一笑,正想说话。忽听一旁的燕洵说道:“这位,是俞长老吧,大同的东南盐运掌舵?”

俞长老傲慢的斜了斜眼睛,连答都没答一声,只是从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下。

燕洵也不气恼,抱拳说道:“在下是……”

“没人对你的身份有兴趣!”俞长老冷眼望着燕洵那身低等会员的衣服,嘲讽道:“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你既然是陪着风四爷来的,就呆在一边用耳朵听着,闭上你的嘴!”

风眠面色一变,霍的一声就站了起来,燕洵却伸出手来一把拦住了他,斜睨了俞长老一眼,淡淡说道:“俞长老,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告诉你我的名字,因为也许你对我不是那么陌生,并且,以后的印象会更加深刻。”

说罢,燕洵的手指突然轻弹在桌面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站在燕洵身后的阿精突然跳上前来,一击直拳,虎虎生风,轰然正中俞长老的面颊!

刹那间,众人甚至能清楚的听见俞长老鼻梁断裂的声音,俞长老“啊”的一声惨叫,身子顿时向后倒飞!阿精身手何其灵敏,迅速上前,一把抓住俞长老的衣领,砰砰几记重拳轰然砸下,将俞长老打的鼻口窜血。

这时,俞长老身后的一名护卫顿时冲上前来,唰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刀,风眠迅速闪身而上,毫不躲闪,一把拿住对方手腕,一个小擒拿手猛然发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男人惨叫一声就被风眠夺下了腰刀。多年来锦衣玉食的风四爷挥刀而上,动作利落,出手干脆,唰的一声,就砍下了那男人的一只手掌!

刹那间,所有人都愣住了。风眠虽然年轻,但是处事非常老道,对待这些大同行会安插在贤阳城的元老班底们向来礼敬有加,怎么今日这般张狂?难道真的是因为他的主子在燕北得势他就不将大同行会放在眼里了吗?而他身边的这个年轻人,又是何方神圣?

众人面色惊慌,大惑不解,脸色复杂。

燕洵却缓缓的站起身来,一身白色的低等会员袍子看起来犹若灵幡,狰狞诡异。只见他站起身来,然后蹲在俞长老面前,缓缓说道:“你不知道打断别人说话是很没有礼貌的吗?”

然后,他站起身来,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一脚狠狠的踩在俞长老的脸上!

“唰”的一声,鲜血飞溅!

俞长老顿时就昏了过去,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拖下去吧。”

燕洵动极则静,这大力的一踢,有几丝血溅到了他的手上,他坐在桌子旁,一边拿出白绢来擦手,一边吩咐道。

阿精一手拖着一人,转身就打开了房门,然后“砰”的一声,就将两人扔了出去!

众人目瞪口呆,许久说不出话来,要知道,这里可是二楼,而楼下,却是一方清澈的湖水。

果然,转瞬之间,重物落水的声音响起,轰隆两声,一前一后。

阿精走回来,站在燕洵的身后,此时就连风眠都站了起来,一副随从的样子。

燕洵脸上煞气全无,淡笑着抬起头来,对着众人温和一笑,好似刚才的事不是他干的,语气平和的说道:“抱歉,诸位,车马劳顿,我刚才情绪有点激动了。”

……

静,死一样的安静,平日里横行霸道眼睛总是盯着天上的老头子们眼睛发昏,脑袋都有些不灵敏,傻乎乎的盯着燕洵,好像他是天外来客一样。

“现在,不知道诸位的护卫们有谁是会水的?”燕洵笑容很平和,云淡风轻,带着多年以来历练而出的温和平静,这样的表情若是换在平日绝对能让别人如沐春风,可是此刻在这些人眼里看来,却好似地狱阴风一样瑟瑟发寒。

“因为我觉得,若是再没有去捞他们,俞长老就要被淹死了。”

男人靠在椅背上,很是为难的摇了摇头:“真不巧,我们来的时候没注意到下面有潭湖水。”

话音刚落,众人顿时反应过来,老头子们原地蹦起来,手忙脚乱的找人下湖救人,大厅之中霎时间一片慌乱。

足足忙活了半天,燕洵已经喝下了两杯茶,他们才将喝了满肚子水并且破了相的俞长老救了上来。等众人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回到座位上的时候,燕洵已经吃完饭了。

“风四爷,不知你这位朋友是何方神圣?既然也是会中的兄弟,为何一点规矩都不懂?”

一身红衣的老者沉声说道,这老头姓刘,是咸阳城内大同行会的首要人物,扎根贤阳已有四十多年,家业极大,就连乌先生羽姑娘等人也要看他的脸色行事,士兵打仗,总是需要钱粮。而这个刘长老,基本上就是大同的钱粮总管了。

燕洵语气平和,面色不变的说道:“诸位,我刚才就想自我介绍,奈何俞长老太过性急,我想我现在有必要向大家介绍一下我自己了。”

灯火闪烁,丝竹悠扬,燕洵眼睛微微眯起,缓缓说道:“我是燕洵,刚刚从燕北来,诸位还请多多指教。”

“燕北王?”

刘长老霍的一下就站起身来,力道之大,竟把身前的茶壶弄翻,茶水洒满袍子,仍旧没有半点感觉,只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燕洵。

“准确来说,燕北虽然独立了,但是我还没有正式称王。不过刘长老要提前这么叫,我也不反对。”

“怎么可能?”一名老者惊讶说道:“燕北的人,怎么会来到贤阳?”

燕洵一笑:“息长老,您当然不希望我来,因为你们马上就要置办家财转移到卞唐去了,我若是来了,你们岂不是好梦成空?”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众人惊恐的望着燕洵,面如土色,大气都不敢喘。

燕洵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收敛,缓缓说道:“大夏死灰复燃,马上就要迁回真煌,赵飏四处出兵,兵锋凌厉,赵彻坐镇真煌,统筹全国兵马。燕北和大夏之战势在必行,大同行会却在此时不再看好燕北,所以你们,要退到卞唐保命是吗?”

“燕、燕世子,”刘长老勉强说道:“这只是上面的一个决策,以防万一,是会首的安排。我们大同行会多年来为燕北出生入死,早已和燕北在政权上完全统一,此次为了营救您,更是死伤了无数的会员,如今,只是一个战略计划,为的,也是保存实力。”

燕洵冷冷的注视着众人,缓缓说道:“八年来,大同以我之名,统筹燕北,为我谋算策划,安顿燕北民生。大恩不言谢,对于这一点,燕洵不敢或忘!”

“但是!”燕洵的面容顿时冷冽了起来,狭长的眼睛缓缓眯起,沉声说道:“你们以我的名义,名正言顺的收拢了燕北的赋税财政,打通的白玉关的关口,和西方通商,聚拢的大量的钱财。而且,就在上半年,就在我回到燕北之前,你们趁着帝都的官员猝死的阶段,一口气连收了十年的税收,将燕北百姓洗劫一空。如今,眼看燕北要同朝廷开战,你们这样拂袖而去,丢下一个满目疮痍的燕北,要燕北何去何从?”

说完这些,燕洵突然舒缓一笑,淡淡说道:“大同的青壮派战士们在前线浴血沙场,诸位却在这里山珍海味,不觉得良心不安吗?我听说风眠手上有些资料,不知道若是公布出去,羽姑娘会不会放过你们。”

众人一听,顿时面如土色。如今的大同行会年轻人里面,虽然乌道崖的声望最高,但是若论手腕,绝对是羽姑娘堪称第一。这名年纪不大的女子出手之狠,下手之辣,对待恶势力的极端仇视,简直无以伦比。若是让她知道,那会是一个怎样的情况,他们真的不敢想象。

“这个,燕世子,老夫觉得,这件事还是不应该让道崖和阿羽他们知道的好。”

“当然,”燕洵笑道:“刘长老,我们是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的,前面的路还有很远,仗要一场一场的打,大夏的城墙要一寸一寸的倒塌,我们都需要一个强劲的军队,在外面也需要一个和谐的政权。所以有些事情,还是不应该说的太明白的好,他们对大同充满信心,若是幻想破灭,大同分崩离析,对我并没有好处。”

“那是那是。”

“既然这样,诸位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

刘长老试探的说道:“那我们就安心的在贤阳城内等待燕北大捷的消息?”

“不必,”燕洵摇了摇头:“你们大可以继续向卞唐输送财物。”

众人一愣,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却见燕洵微微一笑,说道:“正好我也要往卞唐一行,之后,我会顺道由南疆反回燕北,这些东西,我就顺便带回去了。”

刘长老几人的脸色霎时间要多么难看就有多么难看。燕洵站起身来,淡淡说道:“好了,饭也吃了,话也说了,我也该告辞了。刘长老,我这次往卞唐去,是以你侄儿刘熙的身份去的,我希望明天早上,你能做好准备,毕竟嘛,卞唐太子大婚,你堂堂贤阳第一富商,多少需要表示表示的。”

对着一屋子好梦成空面色发白的老头,燕洵微微拱手:“告辞!”

马车走在大街上,已经很晚了,街面上仍旧是一片繁华。

风眠疑惑的问道:“世子,这些老家伙的身家可非比寻常,您带着这些东西浩浩荡荡的去卞唐,太危险了,为什么不直接返回燕北呢?”

“你以为带着这些东西直接回到燕北就不危险吗?”燕洵淡淡的反问道:“大夏如今政权不稳,从此一路回到燕北,途径多个省郡,难保不出差错。一旦消息走漏,凭着贤阳几个富商的身家,你以为那些军队郡守不会动心?”

男人靠在马车上,微微叹了口气,半闭着眼睛,缓缓说道:“既不想让这笔钱财落入官府手中,又不想被这几个老头中饱私囊,就只有取道卞唐这一条路。卞唐治安相对较好,并且我打着代表贤阳富商投奔卞唐的旗号,卞唐为了发展本国经济,必定会派出重兵来陪同护送。这样一来,一路到唐京必定是安全的。而只要到了唐京,我就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进入南疆,随后顺流而上,返回燕北,水到渠成。”

“可是?”风眠还是不放心的说道:“唐京现在一定聚集了很多权贵,里面又有大半都认识你,你冒充刘长老的侄子,能蒙混过关吗?”

“这一点,你就不要担心了,我自有办法。”燕洵说道:“为防消息走漏,我走之后,这几个长老,你要看好,找一个让他们永远也说不了话的方法,除掉后顾之忧。”

风眠顿时一愣,竟然没有回话。

燕洵仍旧是那一副淡定的表情,缓缓说道:“既然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以后大同行会的东南钱粮管家,也该换换人了。风眠,你虽然年轻,却也该出来好好历练历练了。”

风眠连忙垂头说道:“奴才遵命!”

燕洵好似要睡着了,他的声音越发的有几分飘渺。

“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些长老们,年轻的时候也是热血激情的大同会员。奈何得到了东西多了,就生了贪念,想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霸占,却不去衡量自己的能力。人活在世上,可以有野心,却不可以贪婪。野心可以帮你铸成大业,贪婪却只会让你无法超生,风眠,你身处上位,我这几句话,你要好好揣摩。”

风眠的脸色渐渐发白,他恭敬的垂着头,一言不发。

长风顺着马车的帘子吹了进来,吹在男人的脸上,有两侧明硕的灯火暗影洒下,燕洵的脸孔突然间有些昏暗,让人看不清楚。

风眠脊背发寒,他突然想起了两年前楚乔离开的时候说的一句话:“你忠心、谨慎、聪明、大胆,风眠,你一切都好,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你太过能干。”

他一直不相信,也从未去仔细思量这里面的含义。

可是此时此刻,看着自己这位主子,他却突然有些明白了。他谨慎的拿起一旁的一件披风,披在了燕洵的身上,他知道他没有睡,却仍旧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马车在缓缓的前行,街上人很多,十分拥挤。风眠突然有点出神,他希望,殿下这一行一切平安顺利,并且,姑娘可以快一点回到殿下的身边。

这个世上,殿下唯一不会顾忌的人,就是姑娘吧。

夏日熏风微醉,燕北的士兵们在这个晚上从里到外换上了贤阳的衣衫骏马,第二日,在贤阳城粮食大商刘明骏的护送下,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贤阳城,从水路南下,向着唐京迤逦而去。

第099章 闺房画眉

深夜,诸葛玥还在昏睡,楚乔正在为他换药,伤口没有发炎,处理的也很干净,可以看得出她包扎的手段十分老道。

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诸葛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饥肠辘辘,浑身酸疼,身上穿了一件干净的黑色绸缎长衫,是室内穿的那种长衫,面料很柔软,触感光滑,上面还绣了几朵暗金色图纹的兰花。

楚乔瞥了他一眼,见他坐在那里,睡眼朦胧,还带着几丝没睡醒的困顿,眼神也没向她看来,只是缓缓的皱起眉来,不耐烦的嘟囔一句:“茶。”

楚乔拿了杯水,递到他的手边。

可能是真的渴了,他看也没看的仰头喝了下去。随即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似乎才反过味来,砰的一声将茶杯一把摔了出去,转过头来怒声说道:“参茶!”

然后话音刚落,诸葛玥顿时一愣,看着楚乔反应了半天,才恍然大悟,登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眼睛圆瞪,张口结舌。

“睡迷糊了吧,”楚乔毫不在意的说道,一边说一边跳下床将破碎的杯子捡起来,漫不经心的指了指桌子上的食盒,说道:“那里面有吃的,自己拿。”

诸葛玥很少这样失态,他强自镇定,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肩头的伤口嘶嘶的疼痛,眉头仍旧紧锁着,出声问道:“你为什么不趁机逃走?”

“我倒是想,”楚乔撇了撇嘴,回过头来:“你的人将这屋子四面八方的围起来,昼夜不息的瞪大眼睛看着,我跑得了吗?”

诸葛玥冷哼:“你倒是坦白。”

楚乔略略耸肩:“跟你,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

收拾好地上的残局,楚乔走到床边,盘膝坐下,双眼直视诸葛玥,面容平静的说道:“说吧,你想怎么样?”

诸葛玥斜斜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下床,一声没吭,拿起桌上的食盒,想要将里面的饭菜拿出来却苦于肩膀受伤行动不方便,于是他回过头来,很自然的随意吩咐道:“过来,伺候我吃饭。”

楚乔眉头顿时紧紧的皱起,动也没动。

男人很无赖的往桌子旁边一坐:“我饿的时候精神不好,不愿意跟别人交流,你想问什么,最好等我吃饱了再说。”

“呼”的一声,楚乔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貌似平静的打开食盒,可是手指却有些泛白,她砰的一下就将一碗汤拿出来,使劲地放在桌子上。谁知只听哗啦一声,厚瓷碗底登时碎裂,整碗的汤水倾泻而出,诸葛玥惊呼一声,一下跳了起来,汤汤水水全部洒在了他的身上,那些银耳桂圆像是展览一样的挂满了他的前胸,还往外嘶嘶的冒着热气。

诸葛玥面色阴沉,看着一身的狼藉,眼睛好像会喷火一样。终于,他转身就向澡房走去,边走边沉声说道:“过来,给我擦身!”

澡房?又是澡房!

诸葛玥穿着一条黑缎长裤,裸着上身,很是坦然的站在地中间,睁开眼睛斜睨着站在门口的楚乔,淡淡的轻哼:“站着干嘛?过来!”

楚乔的胸口急速的起伏着,她深深的呼吸,拳头握紧了松开,松开了再握紧,如此反复几次,女子终于抬脚就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顺手提起一只巨大的木桶,随便就从浴池里装满了一桶热水,然后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楚乔眼神阴狠,面容冰冷,此时任诸葛玥再有胆量也不由得有几分胆寒。连忙退后一步,甚至不自觉的做了一个防御的姿势,谨慎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楚乔一手提起装满水的木桶,一手托着桶底,随意的说道:“你不是让我给你擦身吗?不浇湿怎么擦?”

“我受伤啦!”年轻的男人眉头紧锁,指着自己的胸口大声强调。

“对,”楚乔点头:“我看到了,伤口还是我刺的。”

“那你还要就这么浇上来?”

“不浇湿怎么擦?”

对话正在复制:“可是我受伤了。”

“对,我看到了,伤口还是我刺得。”

……

……

“好了,”诸葛玥面色很差,说道:“你出去吧。”

楚乔举着木桶示意了一下:“真的不用了?”

男人顿时发火:“我让你出去!”

随后,楚乔转过身去,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走出澡房,很是悠闲。

身上很脏,除了血就是汗,现在还多了一堆甜汤,诸葛玥郁闷的站在水池边,然后磨磨蹭蹭的脱裤子。

只有下去了,小心一点别沾到水就好,不然会感染,感染会发炎,发炎会留疤,留疤很难看的。

“喂,这是干净衣服,我刚叫人送来的。”

澡房的门被人一脚踢开,诸葛玥噗通一声跳进池子里,暴怒厉喝道:“你给我滚出去!”

诸葛玥似乎忘了,这澡房里水雾极大,楚乔远远的,只能看到一个影子噗通一声跳进水里,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女子幸灾乐祸的一笑,好心的提醒道:“小心点,别淹死啊。”

然后转身就出了澡房。

水已经将伤口全部浸湿,诸葛玥气恼的扯下肩头的白绢,愤怒的一拳拍在水面上!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楚乔肚子里空空的,收拾好桌子,她就一样一样的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田汝成对诸葛玥也的确是尽心,这几样菜做的十分精致,味道不俗,食盒分三层,一层炭火一层清水一层饭菜,所以尽管放了大半个晚上饭菜此时仍旧是热的。

楚乔长吁一口气,放宽了心,坐下来就大吃起来。

诸葛玥走出澡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他眼角跳了跳,却强自压下火。径直走到楚乔身边,面色铁青的就坐了下来,冷冷哼道:“你倒是好兴致。”

楚乔转过头来甜蜜一笑:“没您的兴致好。”

诸葛玥斜斜的打量她一眼:“死到临头,还敢这么嚣张。”

楚乔笑容不变:“不知道吗,囚犯临死前都是要吃一顿饱饭的。”

诸葛玥探身上前,眼神阴郁,一字一顿的缓缓说道:“你就这么确定我不会拿你怎么样?”

“我不确定,”楚乔笑道:“但是既然你要装糊涂,我又何必着急?”

“好个小星儿,”诸葛玥靠在椅背上,冷冷一笑:“看来这几年你在燕洵身边没少学东西。”

“托你的福,我别的没有,唯独耐性却有一大把。”

灯火闪烁,夜色凄迷,两人相对而坐,冷冷对视,谁也没有一点半点的示弱。

楚乔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轻松的表情一点一点的退去,她冷然注视着面前男人这张邪魅的脸孔,冷冷说道:“诸葛玥,究竟想要如何,划下条道来吧!”

年轻的诸葛家四少爷淡淡一笑,邪气的眨了眨眼睛:“你猜呢?”

“砰”的一声闷响突然响起,原本静静而坐的两人瞬间同时出手,电光石火间,只见两条手臂迅速相交,锋利的寒芒在半空之中晃下道道白亮的痕迹,不退反进,寒光闪耀,双方的身体迅速暴起,相撞!紧贴!硬碰硬的贴身搏击!

手中的利器在手腕之间小巧的翻飞,一寸短,一寸险,招招致命,寸寸封喉!

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旋飞互拿,撞击,狠辣,快如闪电,迅猛如雷,就在彼此的手腕都被对方控制住了的那一刻,他们迅速的换手,利器在那一瞬间光芒大盛,同归于尽般抹向对方的咽喉!

时间骤然定格,一秒,两秒,很多秒……

没有人挥刀刺下去,转瞬之后,他们就已经互相取代了原本的位置,仍旧保持着刚刚的表情和神态,静静对视。

看吧,他们对对方都是充满着浓浓的戒备和深深的敌意,所以,他在澡房里找到了一只装饰的小刀,而她则在室内握住了那把削水果的匕首。

然后,悄悄的藏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诸葛玥,放我走,不然……”楚乔眼神微眯,低沉说道:“就杀了我。”

诸葛玥邪邪的牵起嘴角,淡淡说道:“星儿,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黑与白,有些地方,是灰色的。而选择,也并非只有两种。”

“你我之间,只有两条路可走。”

楚乔看着诸葛玥的双眼,面色凝重的说道:“我感激你屡次的不杀之恩和援手之惠,但是这并不代表你我之间可以坐下来和睦相处。诸葛玥,你也是豪门重臣,也是权倾一方的枭雄,何以会想法这样天真,为人这样轻信,你就不怕我会反咬你一口吗?”

诸葛玥哈哈大笑,说道:“星儿,你真的以为我妇人之仁的不舍得下手?”

男人的面色顿时狠辣的起来,他冷冷的望着楚乔,淡淡说道:“我是看穿了你的为人,燕洵当初不过对你稍有恩惠,你就不顾生死的在那种情况下陪了他八年。那么现在,你如何对一个屡次对你有不杀之恩的人痛下杀手?星儿,我并非大意轻率,而是我太过了解你!”

阴郁的风在空气里来回流动,两人的目光在风中交汇,几乎爆出细密的火花。

“你就不怕看走了眼?”

“酒遇杜康,棋逢对手,星儿,我信你,更信我自己。”

楚乔抿嘴轻轻舔了下干涩的唇皮,缓缓说道:“你现在想怎么样?”

诸葛玥理所应当的说道:“抓住你,带你走。”

“你控制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