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怕死地讲了一句土味情话:“你胖点好看。”

“那你也胖一个吧。”她说完之后便扔掉搅拌器,伸出满是面粉的手指,捏住他的脸颊往两边拉,连五官都扯到变形。

陆淮琛微皱起眉,单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环着她的腰部往前一拉,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松了开来, 下意识地抵住他的胸膛。

距离恍然间被拉近, 洛颜愣了愣,显然有些无所适从。

燥热的气息瞬间变得旖旎起来。

陆淮琛唇角荡开, 几分痞气地似笑非笑:“你能不能像那天晚上一样对我温柔一点。”

“……?”

虽然她一向认为自己是个思想纯洁的人,但当他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她不免还是往歪了想, 脸颊羞得泛起热来,装傻:“哪天晚上?”

“要不我帮你回想一下?”他侧头凑近她,温热的气息轻拂在她的耳畔,声音慵懒低沉。

“洛——”齐琳琳从外面闯进来的时候,看到得就是眼前这个画面。

“……”

洛颜迅速从陆淮琛怀里挣扎出来,神情慌乱地揉乱了额前的碎发,搅着衣摆的指尖有些无措:“怎,怎么了?”

两人世界被仓皇打断,后者显露出极其不爽的情绪,环着胸侧倚在厨台一侧。

齐琳琳从陆淮琛的表情中读出了“有事说事没事快滚”的含义,提心吊胆地咽了下口水,诚实地说:“……我就是想来帮帮你,毕竟我们两个一组。”

她虽然平时不太喜欢洛颜,但是对于陆淮琛还是心有余悸,生怕惹到他,所以在心里打着算盘等洛颜拒绝之后她就乖乖走。

“好啊,”谁曾想她竟然瞬间就答应了,“正好我也有些步骤不太明白,我们两个一起探讨一下。”

陆淮琛拧眉:“你为什么不跟我探讨?”

“你还有脸说,从刚才到现在你帮我什么了,一进门就睡得这么香,”她踮起脚尖仰着头跟他争辩,然后用手肘推他后背,“行了你快走吧在这儿太占地方了。”

陆淮琛心里沮丧,他就这么被嫌弃了,只好抱着篮球离开烹饪教室。

校庆是在国庆节长假之后,一向玩心大发的耿依然早就计划好了放假的计划,还不停地问洛颜有没有什么安排。

“有啊,”她一边整理卷子一边说,“睡觉,吃饭,再睡觉,再吃饭。”

“你就没想跟陆淮琛一起出去玩吗?我看了那几天的天气刚好特别凉爽,适宜出游。”

“无,”洛颜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她,“你想啊,旅游季肯定有很多人出游,与其去人挤人,还不如在家追剧。”

“别啊,要不你叫着他我们四个一起去玩。”

“干嘛,看你俩秀恩爱吗?”

耿依然“咦惹”一声,揶揄地用肩膀撞了一下她的肩:“我俩老夫老妻有什么好秀的,主要是撮合你们两个呀。”

洛颜蹙起眉来:“你以前不是不喜欢陆淮琛吗。”

耿依然摆弄着桌上的小玩偶:“但我觉得他对你挺好的啊,反倒是你,在担心什么?”

听到这儿,她拨弄长发的手倏然顿住,唇瓣翕合了几下,垂下眸没说话。

前者一直留意她的反应,见她沉默,转过身来语重心长地说:“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父母一样,经历一段失败的婚姻,你总不能因为这件事情,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吧。”

“没有……”她反驳说,“我只是害怕啊,况且我们两个也没有相处太久,而且你也知道我爸,他如果知道我早恋的话,肯定会用各种办法逼我转学。”

耿依然想了想:“……虽然这样做不道德,但是你可以跟他提一下陆淮琛家庭背景,没准还能促成什么商业合作之类的。”

洛颜翻了个白眼:“你可闭嘴吧,开什么玩笑。”

“不过你提到这件事情,”她回想着说,“我听我奶奶说,我父母结婚之前也很恩爱,甚至不顾及家人反对要结婚的,谁知道婚后竟然有这么多矛盾。”

耿依然轻啧一声,拍拍她的肩膀:“你想太远了,珍惜当下不就行了嘛,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你如果觉得他合适,跟他在一起很开心,为什么还要想这么多呢。”

“或许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没准你父母离婚的决定是正确的,与其让自己痛苦地去凑合过下半生,为什么不放手去追求更快乐的生活呢?”

洛颜垂眸,赞同地点点头。

*

时间像坐了火箭般飞快驶过,眨眼就到了国庆假期,最后一节课大家都没了听课的兴致,下课铃一打响就忍不住争相恐后地逃出教室。

陆淮琛带着洛颜从学校路口的小吃街瞎逛,她喜欢吃糖炒栗子,他就拎着塑料袋跟在旁边,方便让她把剥下的皮都扔进袋子里。

洛颜被手里的糖炒山楂酸倒了牙,皱着脸侧过身来,眼神里塞满了埋怨:“陆淮琛你挑的山楂也太酸了吧。”

他的眼神落在她指尖剩余的半块山楂上,微挑眉心,从她手里接过后放进嘴里,咀嚼片刻:“不酸啊。”

反而还觉得很甜?

洛颜疑惑地皱起眉头,还没等她发话,陆淮琛便将自己刚剥好的几颗糖炒栗子搁进她手心里:“你爱吃的栗子不酸,吃这个吧。”

两人逛累了便坐在学校对面体育场的楼梯上,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明月从层叠的云层中探出了头。

洛颜总算是解决完了所有的糖炒栗子,指尖都被焦糖染得黢黑一片,作势要往陆淮琛的外套上擦。

“国庆在家打算做什么?”陆淮琛问她。

“嗯……可能要跟我奶奶去乡下待一段时间,也可能不去,”她思索片刻,低头盯着自己帆布鞋的鞋带出神,过了几秒才说,“我跟我爸关系不太好,我不想每天在家看到他。”

陆淮琛顿了顿,咬住可乐的吸管,没再说话。

“我爸妈从我很小的时候事业就很忙,经常把我丢给奶奶或者保姆照顾,就算回家来之后也是无休止的争吵,有时候我都会感觉我的出生仿佛就是个意外,甚至对于他们来讲,是个累赘。”

“所以后来他们就因为观念不和离婚了,我妈去了国外,再也没回来过,留给我的东西也就剩下那个护身符,你之前见过了。”

虽然早有猜测,但是听到她用释怀的语气娓娓道来时,陆淮琛还是感觉止不住的心疼。

身旁人忽然没了声音,他好奇地偏过头看她,细瓷白皙的侧脸在微黄的灯光下照出了几丝柔和,眼神直视前方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对母子。

孩子不停地抽泣着,一旁的母亲不知所措,怕他着凉弯着腰给他戴上帽子,他不顺从,气愤地将帽子摘下然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又开始了哭闹。

洛颜眉毛微拧,霍然站起身朝那对母子走去,陆淮琛不解地拽了下她的袖子:“你要干嘛?”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问:“刚才我们买的棒棒糖还有吗?”

“有啊。”

陆淮琛心存疑惑地从购物袋里翻了翻,从里面拿出一根没拆封的草莓棒棒糖递给她。

她接过,走下楼梯,靠近那个孩子轻轻蹲下身,拿着粉色的棒在指尖轻轻碾转着,包裹的糖纸也开始转起来,花花绿绿的吸引了男孩的注意力,他停止哭泣,呆愣地看着洛颜,吸了吸快掉到嘴角的那串鼻涕。

“拿着,别对妈妈发脾气。”

她眼角弯弯地带着笑,眸子里闪着耀眼的光。昏黄的路灯给他背影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静谧又美好。

*

夜色像打翻的墨汁一样浓稠,两人吃完手里的东西,迎着晚风往学校外的街头走。

“国庆我都在家,你如果觉得无聊随时打电话给我。”

洛颜拽了拽肩上的背带,拖长音调说:“知道了,你不是还要泡网吧打篮球吗?”

“那也没有陪你重要啊。”

“哇,油嘴滑舌。”

洛颜笑起来,刚想伸过手去捏几下陆淮琛的脸,就听到街口对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疑惑地往那个方向看去,远远地就看到学校对面站在宝马车前,洛文强跟他的四个保镖。

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那一瞬间,洛颜心里想的竟然是:她跟陆淮琛一人两个,能不能打趴她爸雇的人,再顺利挑出她爸的魔爪。

38、三十八点想亲 ...

38.

洛颜至今还记得她上幼儿园时, 老师让家长来参加园游会的事情。

那天所有小朋友都在课桌上摆好了自己努力制作的剪纸和蛋糕, 连洛颜都兴致勃勃地做好了, 她甚至还学着在蛋糕上写上了她跟父亲的名字。

但是直到园游会快要结束的时候, 洛文强都没有来。

她分明提前一天将画好的邀请卡偷偷塞到了洛文强的口袋里,还生怕他发现不了,在他吃完饭看报纸的时候悄悄提醒了他,口袋里有东西。

幼儿园班级里的气氛温馨又美好,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攥着手里的剪纸看着别的小朋友跟父母一起上讲台做游戏,一起吹蜡烛吃蛋糕, 羡慕和酸意同时涌上心头。

似乎每个人都拥有快乐的权利,而她没有。

园游会结束,比幼儿园放学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所有小朋友都跟自己的父母回了家,只有她孤零零地坐在滑梯下,捏着背包带不知所措。

老师发现她之后,安慰了她,就在准备帮她向父母打电话的时候, 洛颜咬着唇摇了摇头。

她记得母亲曾经摸着她的头语重心长地说过:“爸爸妈妈都很忙, 所以颜颜你要听话。”

所以那天她蹲在滑梯那儿等到将近天黑,父亲公司的司机叔叔才来接她, 司机叔叔温柔地解释说,是公司出了点事情,今天所有人都很忙, 所以没能顾忌她。

洛颜今天穿了身很漂亮的芭比洋裙,本来就是为这样的场合而准备的,但此时裙摆早就被她手揉皱。天色暗了下来,她从后视镜里看到粉色的裙子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纱,瞬间变得很丑。

她忽然很厌恶这样顺从的自己。

在她的印象中,自己大概做了六年听话懂事的乖孩子,温顺乖巧,几乎是幼儿园里每个老师称赞的对象,做任何事情都一丝不苟,参加过很多手工比赛并且拿了奖状。

她做这一切,也只不过希望家人能够多陪陪她——在这个家支离破碎之前,她都是这样想的。

眼下,即便隔着夜色,洛颜也能察觉到街口另一边的洛文强脸色并不是很好,他像是一头随时都会发怒的雄狮,此时正俯卧在草丛里,酝酿着爆发的情绪。

她的指尖反复摩挲着肩上的背带,一种叫做无措的情绪在神经内逐渐漫开,想逃,却动不了。

不是害怕,而是她早已厌倦了跟父亲针锋相对的日子,她宁可所有的事情都简单一点。

陆淮琛显然发觉到了她异常的反应,顺着她的视线将目光追溯到另一边,微眯起眼,大脑里某根松散的弦瞬间紧绷起来。

这种场面简直太糟糕了。

洛颜将自己的书包从他的肩膀上取下来,平缓的情绪里听不出半分起伏:“我爸来了,我先跟他回家了。”

陆淮琛皱起眉心,脸上写满了担忧的情绪:“你一个人没事吧?要不要我去跟你爸解释一下?”

“不用了,跟他讲话永远都是驴唇不对马嘴,”洛颜深呼一口气,尝试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等我到家了再给你发消息。”

“那,假期愉快。”

“假期愉快。”

告别了陆淮琛,她径直朝洛文强的方向走来,后者紧抿着唇,虽然面色不善,但也没有当众说什么令她难堪的话语。

她从墨色车窗里看见陆淮琛修长的身影,周围的灯光逐渐模糊成了光晕,他还站在两人分别的那个地方,眼神似有所感地盯着她的方向。

她手里还捧着剩余那袋糖炒山楂,袋身刚才一直被陆淮琛握在掌心里,有些热。

一路无话。

就在气氛静谧到诡异的时候,洛文强终于在下车的时候垂眸看了她一眼,准确来说应该是看到她手里的糖炒山楂,视线落在袋身上转了一圈,唇瓣翕合。

纵使周围灯光昏黄,她还是察觉到洛文强眼底清晰可见的疲倦。

等到泊车的司机将车开走之后,洛颜敞开袋子随口问了一句:“你想吃吗?”

洛文强闻言,像是惊醒般别开视线,掩饰似的拎了几下自己的领带,索性转身往家门的方向走。洛颜总觉得他今天太奇怪,又生怕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但是没有。

回到家后洛文强便在玄关换了鞋,然后直径往书房的方向走,丝毫没有要管洛颜的意思。

她原本早就在车上做好了回家腥风血雨的心里建设,可眼前的情况却有些令人无所适从。

算了,她也累了,这种哑谜对她来说太浪费精力。

就在洛颜转身想要上楼的时候,洛文强忽然叫住了她——

“后天陪奶奶回老家几天。”他平静地说。

“嗯。”

洛颜放慢脚步往楼上走去,木质地板传来咚咚的响声。

洛文强捧着水杯站在楼下,听到她房间的关门声后,微蹙起眉,眼底的深邃如同漆黑的旋涡。

刚才隔了一个街道,他看到洛颜跟那个男生在一起追逐打闹,明亮的眼睛里仿佛塞满了令人挪不开眼的色彩。

他似乎很久都没看到她脸上拥有那样的笑容了。

*

洛颜是被聒噪不停地铃声吵醒的,她伸手从床头柜上摸索,摸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手机,来电显示都没看,懵着头“喂”了一句。

隔着听筒,陆淮琛的声音像是山间流淌的泉眼:“快起床了小懒猫。”

她揉了揉凌乱的长发,打着哈欠从床上翻了个身,被窝被夹在腿间:“陆淮琛你好烦啊这才几点啊,这么早起床干什么,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嘛。”

“太阳都晒糊屁股了还不起床,昨晚是不是又熬夜追剧了。”

“昂——”毫无生气的长腔。

“又熬夜,”他忍不住责问:“这次是哪个韩国欧巴?”

洛颜略微清醒了一下,抬眸看了眼房间里的表,回复说:“我有那么花痴吗,我看得是意难忘,意难忘你听过没,八百集,那个剧情啊我跟你形容一下,简直就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那你还看。”

她踩着拖鞋下床,一边挠着头发一边往洗手间里走:“里面的男……我也不知道几号,反正挺帅的。”

“这还不是花痴吗?”

“你够了哈。”她打开听筒,将手机搁到高一点的置物架上,然后倚着洗手台慢吞吞地挤牙膏。

“吃早饭了吗?要不要我帮你买点送去?”

“不用了,”嘴里塞满牙膏沫,她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我吃吐司面包就行了,搭配热牛奶,营养又健康。”

“那今天有什么安排?”

她拧眉思索半晌:“写作业吧,把作业写完我明天就要跟奶奶回乡下了。”

“行,那我去打篮球,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

“当然,如果单纯只是想我的话,也可以打给我。”

洛颜忍不住冷笑一声,嘲讽说:“做你的春秋大美梦吧,再见”

切断电话,洛颜收起电动牙刷,吐了漱口水,捧着水龙头里的水仔细清洗脸部,又捏了洗面奶在手心里。

耳边一直游荡着切断前他说的那句话,她看着镜子里脸颊微红的自己,水珠顺着曲线流淌下来,圆滚滚的像是挠了她心尖一般,有些痒。

她忽然像个傻子似的笑了起来。

*

夜间七点,天色逐渐昏暗下来,篮球场早已亮起路灯,石阶上透明的影子被拖到墙根。

陆淮琛刚打完一轮,跟同伴打了声招呼,跑到角落里休息。他刚拧开脉动的瓶盖,余光瞥见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在篮球场边上似乎看了很久。

他眯起眼睛,仔细辨别了一下来者的脸部,顿时愣住了。

他没想到洛文强竟然会直接到篮球场来找他。

两人找了一个颇为安静的地方谈话,比起昨天像是抓国际罪犯的架势,他今天是只身一人来的,眉眼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冷淡。

将近打了一天球,陆淮琛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尽数打湿,他摩挲着手里的饮料瓶盖,思忖着该如何开口——

“叔叔,我听洛颜说您会调查她身边所有人的背景,那我就开门见山好了。”

“我很喜欢她,我知道现在时机不对,所以我不会提过分的要求,不过我会跟她一起度过高考,上同一所大学,您如果想送她出国的话,我也可以陪她一起去,您不用担心。”

洛文强愣了愣,他显然没有想到陆淮琛会这么痛快地跟他切入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