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红糖的气味散发的更多一些, 应该没有预想中这么坏。
她秉着气,仰头准备一口气咽下去, 可是刚抿了一大口就被烫到舌尖发麻,眉头蹙得更紧了。
“你慢一点,还是很烫的。”
经期间女孩的脾气都特别大, 有时烦躁感简直难以自控,洛颜也不例外,几乎霎那回击他说:“你怎么不早说。”
陆淮琛也没生气,反而一脸委屈:“我刚想提醒时你就仰头喝了,你慢一点,医生刚才说趁热喝才有效。”
言之有理,她只好乖乖捧起杯子,小口小口地抿着往下咽,红糖水微烫,滑过喉咙的暖意迅速满布全身,连心口都像是烘烤过般。
她轻掀着眼看他,喃喃的声音有些闷:“你骗人,一点都不好喝。”
陆淮琛拿起桌面上包装袋看了下药品的成分,之后又将视线落在她身上,柔软下声音极其耐心地哄她:“但是没有办法啊,只有喝光才会好,你现在感觉还痛吗,热水袋里的水温度怎么样?要不要重新换一下?”
一连三问,关心的语气像是田野间温润的风,瞬间抚平了她不安的情绪。
洛颜摩挲着杯身,直视他的眼睛里逐渐亮起灯光,真挚又小声:“陆淮琛,我们这样,算和好了吗?”
被问到的人顿了顿,薄唇微抿。
就在刚才察觉她落泪的那刻,心口像是被击中般缺失了一块,刻意垒高的防线在霎那间崩塌。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他垂眸盯着手掌上的皮肤纹理,嗓音低沉:“我出院前一天晚上,在大厅的急诊室前看见你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显然没想到他会抛出这样的问题,洛颜一愣,从记忆中追溯着过往的信息,恍惚间豁然开朗。
原来他那晚看到了她跟陈子恒在一起,所以第二天才会一声不吭地出院,然后一连好多天都没有联系她,昨晚也是因为这个误会没解开,他才觉得郁闷。
她当时被他一句“吃醋”搅得心猿意马,不太好意思主动找他搭话。
“其实我那天本来是想去找你来着,我外公做了一些小鱼干,想拿给你尝尝,但是刚走到医院楼下的时候就接到了林一桐的电话……你还记得之前被陈子恒揍得那个肌肉男吗?”
他微微颔首,侧耳继续听她向下讲——
“应该是又打击报复回来了吧,当时林一桐也被波及其中,所以向我求救,恰巧我在医院,所以就帮她处理了这件事情,本来想着等他的家人到了就再去找你,谁知道我表妹又吓晕倒了,怕她出事我也没敢离开寸步,结果第二天一早,你就已经走了。”
她捧着杯子,思绪像是杯口氤氲的热气般缠绕着。
“我跟陈子恒真得没什么,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在街口碰到他了,然后把一切都说清楚了,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打扰我。”
想到昨晚她下意识的承认喜欢陆淮琛的事实,洛颜的手指收紧了些,指尖微微泛白,耳垂也像是变得跟杯壁一样滚烫。
虽然早就预料到事情的经过,但从洛颜口中掷地有声地说出来,就好像是一阵风袭来,吹散了他心头所有的焦灼。
“昨晚你们还碰到了?”
怕他又误会什么,洛颜赶紧解释说:“昂,谁让你走这么早,我走到街巷口就被他拦住了。”
他飞快地说:“那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没有啊,就……问了一些问题啊。”
陆淮琛的眼神紧锁住她,步步紧逼:“什么问题?”
洛颜被问得喉咙一紧,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视线心虚地向一边飘忽,“这不重要好吗……你还没交代呢,怎么昨晚这么早走,我在教室里等你这么长时间,真心实意地想跟你道歉,结果被你放鸽子。”
这下轮到陆淮琛诧异了,表情格外无辜:“我没走啊,我在政教处呢帮那个秃顶老头整理往年学生的毕业资料,等我出来的时候你们早就放学了,然后我想跟你解释,结果你把我拉黑了。”
洛颜一惊,蓦然想起确实如此,当时听到办公室没人的消息时,她几乎当机立断,把陆淮琛微信拖进了拉黑名单,晚上回家之后还没消气,到现在都忘了这个事。
“……”
到头来果然是误会一场。
洛颜摸摸鼻尖掩饰住尴尬,笑得莞尔:“那我们就,和好了?”
陆淮琛长叹一声,点头。
她心头瞬间像是点燃了绚烂的烟花,捧起水杯一连喝了好几口下去,弯着眉眼看他,又舔了舔嘴唇,伸出小拇指来——
“干嘛?”
“拉钩,约法三章,以后遇到这种问题不能随便生气,要听我解释。”
陆淮琛弯唇笑起来,伸手勾住她的指尖,振振有词:“那我也要提条件,以后不要随便就拉黑我,不然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我心里更苦好吗?”
洛颜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扬起眉来:“行吧,本王准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调温柔地说:“快点喝吧。”
微风过隙,窗外的阳光落在病床的被窝上,洛颜感觉整个人被一片暖意包围,脑海里响起旋律欢快的歌。
*
洛颜察觉到自己的生理期痛经就算了,竟然还嗜睡,也不知道是昨晚只顾着生气还是没休息好的缘故,整个下午的课程她都是一种懒洋洋的状态,甚至还差点在物理课上睡过去。
武大郎说的没错,她果然是被陆淮琛带坏了,打瞌睡也是会传染的。
但自从两人在医务室误会解除之后,他精神明显比上午雀跃了很多,整个下午积极抢答老师的问题,课下还主动帮前面的小眼镜画了电路图。
吓得人家紧张到差点掰断眼镜腿儿,整个过程中搓着膝盖认真聆听,牛仔裤都快被手心磨成破洞的。
到了晚自习吃饭回来,洛颜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陆淮琛悉心照料,每个课间都会帮她换暖手宝里的水,还接连打了好几次热水给她,连运动会的报名都抛到耳后。
正当她拖着下巴考虑物理题的时候,陆淮琛泡了先前那袋红糖水端到她面前,用眼神示意她。
洛颜下意识地眉头一皱,摇头拒绝:“我不想喝,里面那个生姜的味道太难闻了,我不要。”
“你不喝万一还疼怎么办,要不这样,你喝完一袋,我去给你买旺仔奶糖。”
她被惹笑了,虎牙露出半颗来,像窗外洁白的月光:“陆淮琛你是在哄小孩子吗,我如果想吃奶糖自己买也可以啊。”
他微微蹙眉:“你能不能不要戳穿我,请装出很惊喜的样子好吗。”
“无聊,”她转着指尖的中性笔,漫不经心地问他,“你有没有更好的奖励,我如果心动的话就喝。”
鲜少被人威胁,陆淮琛眯起眼睛,眼底流露出一抹近似危险的光,他勾起唇来,身子向前倾了半分,刻意压在她耳畔低吟:“要不……你喝一袋,我亲你一下。”
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耳畔像是被羽毛轻挠般,她瞪圆眼睛,红着脸略微推开他的肩膀,嗔怪地骂了句:“流氓!”
他忍不住笑了,环着胸露出一副很好商量的表情:“那实在不行,你亲我一下也行。”
洛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有什么区别吗!?
36、三十六点想亲 ...
36.
生怕他再提出什么令人脸红心跳的条件, 洛颜狠狠瞪了他一眼, 果断捧起保温杯来, 憋着气三两下就把红糖水喝了个精光。
之后还打了个轻嗝, 胃部生出一阵明显的饱腹感。
“这样才乖。”
运动会的参赛人选还没有凑齐,陆淮琛用人中夹着中性笔,百般无聊地托着下巴,在教室里找寻下一个目标。
洛颜正纠结一道化学实验题,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凑过来瞥了眼他面前的报名单:“你还差几个人啊。”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身体向后倾, 凝着那张纸:“男生还差两个,女生……我们班的女生似乎都不怎么喜欢运动。”
没有办法,理科重点班的女生本来就稀少,更何况大家把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学习上,对于学校活动一向避之不及。
洛颜拧眉想了想,忽然坐正身子,像只小狐狸似的笑得狡猾:“要不你求求我,我随便报一个项目给你充人数。”
陆淮琛将视线搁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 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报名单:“你报……铅球?”
在他的认知里女生宁愿报名三千米长跑, 也不愿意报名铅球这种力量型的运动项目,但他似乎忘了洛颜向来异于常人, 话音刚落下的同时,那边就爽快地点了头:“行啊,也不是不可以。”
她眼睑下的卧蚕像月牙般饱满, 脸上满是人畜无害的表情:“我初中运动会的时候铅球第一,比男生组拿冠军的人还扔远了2cm。”
“……???”陆淮琛霎那露出一脸惊讶的神色。
他忽然感觉膝盖仿佛中了一箭,凉意直钻心口,不免为自己未来的家庭地位感到担忧。
“怎么样,”她晃了一下手腕,思忖着说,“虽然好久没扔了,但是拿前三的名次应该不是问题。”
他略微思索了半晌,突然认真又严肃地拒绝:“不行。”
她不解:“为什么?”
陆淮琛振振有词:“如果你在运动会上出尽风头,到时候追你的人恐怕要排到校门口,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
洛颜脸一红,伸手将桌上的作业本塞进他怀里,往前搬了搬凳子:“好好学习!”
晚自习很快就过去了,跑校的学生在下课铃打响的瞬间开始躁动,然后一窝蜂地往校门外赶。
一中对进出校门管的格外严格,必须出示学生证证明是本校学生才可以进出,否则不予放行。因为洛颜经期的缘故,陆淮琛执意要骑车带她,她只好跟在他身侧,两人慢悠悠地挤在人群里往校外赶。
陆淮琛担心学生拥挤会发生踩到洛颜,便单手推车,另一只半搂着她的手臂,将她跟人群隔出一小片空间。
凑得太近,洛颜站在前方仰头看去,昏黄色的灯光落下来,他侧脸的线条被衬得柔软,温热的呼吸环绕在她的耳畔,有些痒。
好不容易挤了出去,他停下动作,一尘不染的球鞋踩在石阶上,一只脚踏在自行车的车瞪,轻扬着笑容的脸庞懒散又好看:“上来。”
洛颜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你带过人吗?”
她好不容易度过了痛经这个大劫,别到最后栽倒他的手上。
他挑起眉来,不服气:“你竟然质疑琛爷的车技。”
“不敢不敢。”
洛颜斜侧着身子坐在后座上,一只手拎住他的衣摆,抿唇:“走吧。”
陆淮琛紧握车把,蹬在车蹬上的脚缓缓发力,链条随着他的动作逐渐运转,车轮拐出街道。
街角的路灯泄下暖黄色的光影,在草地上拖出半透明的痕迹。
陆淮琛故意摇摆起车铃,肆意又动听的声响回荡在街道上。悠然惬意。
“我们国庆回来是不是要举办校庆,老武有没有告诉你是什么形式?”
“还没听说,”迎着晚风,他放慢了速度,“你想参加吗?”
“想啊,”洛颜将鬓边的长发绕到耳后,“去年不是有演出吗,当时我本来想报名,可惜因为感冒耽搁了。”
街道两边的店铺早已关闭,周围空荡荡的,唯有街边的路灯沿着石阶向前,仿佛亮到世界尽头。
穿梭过繁华的市区,自行车最终来到洛颜小区的楼下,链条逐渐停歇下来——
陆淮琛一脚踩在石阶上,抬头凝着窗户里的亮光:“好了快点上去吧,记得睡觉前喝热牛奶,不要踢被子。”
“你才踢被子呢。”洛颜从后座上站起来。
“明天见。”
陆淮琛正准备调转车头往回走,谁知还没等他迈出腿,就被身后的人拽住了外套衣摆。
他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撞进少女明亮的眼眸:”怎么了?”
干净的瞳孔像是不加波澜的深海,在月色温柔的抚摸下扬起波光粼粼的海纹。
“陆淮琛我告诉你个秘密。”她莞尔一笑,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凑到自己的耳边来。
少女绵延的嗓音像是落在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回响在寂静空旷的街道。
他自然而然地半倾了下身子,疑问:“什么?”
此时连风声都疲惫地停歇了脚步,回应他的,是落在左脸颊的一个轻吻。
洛颜亲了他一下。
那触感仿佛是羽毛轻拂过似的,有些痒,又像是有电流从头延伸到心口,烫得他说不出话来。
趁他发愣的空隙,少女便倏地松开他的衣摆,甜糯的嗓音飞快地响起:“晚安——”
外套衣角顺着弧形轨迹贴回少年的腰身,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少女已经转身,迅速跑上了楼梯。
陆淮琛站在楼下,看着二楼窗户的灯光亮起,窗帘后的影子飞快地扑到了床上,用被子将自己整个卷起。
他心情愉悦地勾起唇角,对着窗口轻声呢喃了一句:“晚安。”
今晚月色很美。
*
很热。
空气中弥漫着草莓香料和奶油的味道,轻纱材质的窗帘被微风描绘成气流的形状,陆淮琛伸出手懒散的揉了揉不成形的头发,惺忪的双眼并不想睁开,任由它模糊地眯着打量四周。
眼前纤细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搅着打蛋机,生怕是弄出太大的声响,时不时地回头朝这边看过来,确定对方并没有被自己吵醒之后,才肯放心进行下一步。
陆淮琛歪着头继续趴在背倚上,微眯着眼装睡,实则偷看少女忙碌的动作。
如瀑的长发扎成高马尾,发尾蜷曲出好看的弯度,白皙的脸蛋泛着潮红,细碎的汗珠沾在鼻尖,好看的眉轻微皱起,聚精会神的明眸像盛着星河般耀眼。
真是热死了。
他想少女一定是这样在心里抱怨着。
他将一旁闲置的篮球轻踢过来,夹在两脚间,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今年的校庆活动每个班级都要出一个店铺,拉拢作为客人的学生去店里买东西,最终用销售的业绩和评委打分算总成绩来评比优秀班级。
他们班商议过后提议做糕点,恰巧她成为了厨师之一,所以趁着下课时间借了学校的烹饪室来做练习。
此时机器发出的“叮——”声掀起波澜,烤箱里放置的蛋糕已经烤熟,屋子里散漫的气氛忽然被洛颜手忙脚乱地叫声打破。
“啊啊啊…”原本还在调试面粉的她不得不腾出手来去摁掉烤箱的开关,结果两边距离太远,无奈没有分身的特技,导致打蛋盆重心偏颇,噼里啪啦从柜台上摔下来,接连转了几个圈滚到陆淮琛脚边。
“洛颜——”
睡意被骤然响起的声音打破,陆淮琛站起身来,额头紧皱着看向少女。后者也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呆呆站在烤箱旁,表情自然是一个大写的懵。
“你…”陆淮琛歪着头打量她,在看到她脸上的印记后,克制不住笑出声来。
“什…什么!?”莫名被少年嘲笑,少女下意识慌张地伸手摸了把脸颊,在触摸到粉状物后才后知后觉她的指尖沾着面粉。
不帮忙就算了,一进门就睡着也不追究了,但现在又无良地嘲笑她,他陆淮琛是活腻了吗?
洛颜撇着嘴两三步上前捡起盆子,又赌气地将少年的篮球踢到很远的墙边,转身走了两步后发现根本不消气,又折回来将手指上的面粉全数蹭到少年的外套上。
“喂喂…”陆淮琛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忍俊不禁,用食指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骂:“笨蛋。”
窗角溜进来的温风混着四溢的香气扑鼻而来,打扫完地板的少年抱肩侧倚在石台旁,认真地看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洛颜轻轻抖着手里的勺子,看着纷纷扬扬散落在碗里的大半勺糖精,不禁皱眉,狐疑道:“糖会不会放多了?”
“不会。”他回答。
“那鸡蛋呢?”她眼神瞄到他身边的位置,他连忙从身侧摸过来递给她。
“给我搅拌器。”
其实他也帮不上什么实际的忙,大多数都只是帮她拿东西,试尝她做的蛋糕,给点能让她满意的意见而已。
“你说能拿到名次吗?”一想起担负着为班级争光的责任,她就忍不住担忧起来,这句话整个下午不知问了多少遍。
“不知。”他又打了个哈欠,眼眶泛起朦胧的水意。
37、三十七点想亲 ...
37.
洛颜露出不满的神色, 用搅拌器的手柄敲了一下他的发顶, 嘟嚷着说:“你好歹是班长, 就不能认真点吗?”
他勾唇轻笑一声, 从她的背包里翻出一张湿巾来,修长的手指摁住边角,撕开包装。只见他用食指捏住她的下巴固定,另一只手用湿巾轻柔地抹掉她脸颊上残留的面粉。
“有你不就够了吗?”
洛颜的皮肤很白,细瓷般的肌肤像是婴儿般嫩滑,他将白花花的粉末尽数擦净之后,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洛颜没好气地一把拍掉他的手, 嫌弃到蹙眉:“能不能不要扭了,会扭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