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之间,隔着不到三米的月光清冷。
他凝视着她,那眼,是深邃的海。
顾初一瞬不瞬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不知怎的,心却是异常平静,这感觉…可念头刚过,就在近乎是下一秒的时间里,心脏就蓦地窜跳,她一促,近乎快兜不住狂跳的心脏。
这是…
她的视线一转,在那个入口处又出现一道男人的身影,与她眼前的这尊同样颀长伟岸。月光从他宽阔的肩膀上倾泻下来,染白了他的衣衫。
不,他是穿了白色衣衫,是他的皎洁晃亮了月色的清明。
竟是相同。
跟眼前的那位一样,剪裁精致的白衬衫黑色西装裤,甚至连面容上的神情都出了奇的一致。
顾初的双眼始终落在他身上,没移动一下,心脏上蹿下跳处于疯狂状态,她感受到了自己愈发强烈的呼吸,甚至听到了自己用力喘息的声响,太阳穴聒噪着鼓动着,有一种再熟悉不过的感觉在心头炸开,冲上了她的大脑,就连她的指尖,都能察觉到血液在末梢神经里飞快游动。
像是那一年他青涩地吻了她,她紧张激动地近乎窒息;像是去年隔着不到三米的重逢,她的心脏也是这么不安分,狂妄地近乎不受她的管辖。
他也停了下来,离她稍稍远一点。
就这样,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站在她面前。
一模一样的脸颊,一模一样的穿着,一模一样的身高,一模一样的发型…
他和他之间像是隔了一面镜子,一个在镜子外,一个在镜子里。
他们两个同时看向她,这一刻,顾初心底深处的那根弦“砰”地一声断裂了。当她知道这几天跟她相处的人就是陆北深时,她就在想,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像的人。
这一刻,她终于相信,这两人就这么站在一起,真的就像是一个人似的。
残忍。
这一幕极其残忍,她不了解陆北深的性格,但对于陆北辰的性子她还是清楚,他从不擅解释,却是用这种方式来让她彻底明白自己当年究竟爱的是谁。
也在这一刻她猛然明白那次陆北辰无缘无故的性情大变,她说她对初见时的他念念不忘,他许是觉得,她心中一见钟情的那个是陆北深吧。
现在,这两人同时站在她面前,何尝不是一种正视内心的最好方式?
他的担心和顾虑她明白,两人不曾出现,她的心就总会被跟他长着同样面容的男子所牵绊。
可是,他怎么可以这么欺骗她?
顾初盯着这两张面容,心又疼又急。他骗得她好久,也骗得她好惨,他怎么忍心让她一直深受良心上的折磨?他怎么忍心让她误以为她爱着的另有其人?
419真相之下谁能生逃
白兰路的尽头,科洛在第二人出现后震惊地起了身,先是揉了揉眼睛,又瞪大了双眼,许久后不可思议喃道,“靠…这是两个人还是多了面镜子?”
罗池也从没料想今晚会看见这样的一幕,在顾思解释后他才知道自己这几日见的是陆北深,虽说见过,也知道两人太像,可两人真的站在一起时,特别是此时此刻这两人在穿着上一模一样的时候,他还是被深深震撼了,都说这世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可眼前这两个人真的会误以为是一个人。
他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科洛看上去比罗池还要震惊和紧张,一改刚刚吊儿郎当的模样,许是也没料到两人会同时出现。
“哎,哪个是陆北辰哪个是陆北深?”
罗池屏住呼吸,“你问我我问谁?”
“我现在很担心那丫头。”科洛小声道,“你说她要是万一认错了怎么办?”
罗池也不知道怎么办,他以为第一个出现的人就是陆北辰了,没想到又来了一个,现在他的眼睛无法做出最真实的判断,所以一时间他也不清楚谁是谁。
“那丫头要是认错了,我想陆北辰会很难过。”科洛重重地叹了口气。
罗池盯着顾初的脸,许久后道,“我们往往会忽略女人的第六感,事实上有的时候女人的直觉很可怕。”
科洛干脆挡上双眼,“我不忍心看了。”
罗池轻叹一口气,“不得不说,陆北辰理智得令人招恨,他这么做太残忍。”
“我要是她,转身就走。”科洛无奈摇头,“追上前的肯定就是陆北辰。”
“也未必。”罗池不同意科洛的说辞,“你不懂,有些毒疮就需要用最直接和最残忍的方式才能一次性清除。”
毕竟做这么多年警察了,罗池在见到这一幕后倏然就明白很多事了,他终于明白陆北辰刚去琼州时为什么那么针对顾初,看上去像是对她不满,却又处处关心。那个时候他只以为陆北辰更多的是移情别恋,但现在想想,终于明白了原因。
奈何科洛没听懂他的比喻,所以困惑地看着他,而罗池没打算跟他解释太多,只是淡笑着道,“看吧,顾家的丫头从来不是怯战的人。”
科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惊愕。
白兰树影,她缓缓前行,一步步靠近那两个男人,似乎在她心中是有个坚定的信念,在支撑着她,一点点前行。
那一边,科洛和罗池,两人的心统统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这一边,顾初目不斜视,她马上要靠近第一个现身的男子,他静静地注视着她,面无波澜。
“最先出现的是陆北辰?”科洛攥着手指紧张地喃喃,因为他看见顾初越来越靠近他。
罗池没说话,却暗自在为顾初捏把汗。
顾初的呼吸虽说急促,但面容沉静下来,她走到最先出现的男人身边,却在科洛和罗池的注视下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与他擦肩而过,径直走到了最后出现的男子面前。
罗池见状,倒吸了一口气。
一阵夜风经过,白兰树都被吹得摇曳不安。
顾初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脸颊沉映于月光的暗影中,半阴半明。他亦安静地凝视着她的脸,双手插于裤兜,不做丝毫动静。
她注视着他,却在下一秒蓦地抬手。
只听“啪”地一声,一个耳光狠狠扇在了男人的脸颊上。
震惊了其余三人!
挨打的男人没动,仍旧凝视着她的脸,那目光像是平静,可平静之下又藏着晦暗不明的厚重深情。顾初打完他后眼眶就倏地红了,紧跟着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脸颊紧紧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眼泪瞬间浸湿了男人的衬衫。
“这一巴掌是因为我恨你,恨你为了我受了伤,恨你明明已经回来了却不见我;这一巴掌也是因为我怨你,怨你把我骗得好惨,当年明明是你,可你宁愿看着我伤心难过也不愿意告诉我实情;这一巴掌更是告诉你,我爱你,以前爱你,现在爱你,将来也一样要爱你。”她紧紧搂着他,手臂在颤,声音在颤,双眼被泪水打得模糊了视线,可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强壮有力地敲打着她的耳膜。“如果你怕我认不出你来,那么没关系,我不用我的眼睛,我就这么抱着你,感受着你,那我就知道我怀中的男人一定是你。”
男人低头凝着她的脸,面色动容。
她缓缓抬脸,泪水顺着眼眶下滑,抬手轻触他的脸,她道,“陆北辰,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认得你,这一次,我是认得你的。”
他的眼眸染了伤,抬手,拭她泪水的手指有些微颤,许久后他低喃了她的名字,“初初。”
顾初哭得更是厉害,却在努力看着他的脸,“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你很过分?”
“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这么久了,我过得每一天都是煎熬?”
“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顾初颤抖着唇角,“我很爱你…”
陆北辰修长的手指覆上她的眼角眉梢,轻拭她的眼泪,可很快地,他的指尖也被她的泪水烫热,他压下脸,吻上她滚热的眼角,嗓音低压沉痛地道,“对不起。”唇稍下移,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刻,顾初哭得愈发凶了。
他反手将她搂紧,如获了珍宝。
那边,罗池暗自松了口气,照这架势看来顾初没错,科洛眼睛尖,摇头叹道,“陆北辰那家伙眼睛都红了,我可从没见过他为哪个女人哭过。”
罗池没说话,这一幕他看在不感动是假的。趁着风起时,他故作不经意地揉了一下眼睛,其实,他的眼眶也红了。
陆北深站在一旁,看着不远处相拥的那一对,看着看着,唇角上扬,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吐了出来。刚才他看得最清楚,顾初在见到他时,眼里的惊喜和激动维持不到五秒的时间,可他大哥随即出现后,她眼里的情绪复杂了起来,激动、震惊、焦怒还有…更多的思恋。
原来爱一个人,即使兜兜转转终究还是会找到。
他知道陆北辰一定会赴约,因为他很清楚顾初在陆北辰心里的分量如何,避而不见,这是割舍了心头的肉、掩了心尖上的疼,可顾初一旦歇斯底里,一旦让他知道她是生了病还在ying侹着等着他的出现,他对她的不舍已经远远超过一切。
陆北深看着看着,唇角的笑倏地隐去。
下一秒他转身要走,却听一道急促声,“陆北深你给我站住!”
看热闹的科洛和罗池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就连紧紧拥着陆北辰的顾初也惊了一下,一扭头,却看见凌双冲了出来。
她今天穿得简单,少了平日在时尚盛典或媒体上的凌厉和高傲,青衫加黑色小脚裤,显得只是邻家女孩。可她是红着眼的,攥着双手,脸色苍白,嘴唇也在颤抖。
她对顾初视若无睹,目标只有不远处的陆北深。
再看陆北深,脸色略有尴尬。
“陆北深,你知道我等了你多少年?为什么你一直不肯出来见我?”凌双也哭了,向来心高气傲从不在顾初面前示弱的女人,此时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
陆北深紧抿着唇不说话。
顾初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良久后,又转头看向陆北辰。他将她搂紧,眼中泛出愧疚之意,再看向陆北深时,言语上是劝说。
“北深,你该给她一个交代了。”
陆北深看向凌双,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时嗓音低哑,“凌双,当年我最给不起你的就是一个承诺。”
凌双站在原地,倏地痛哭起来。
有一种预感在顾初的心头炸开,她颤抖着声音,“陆北深你…”
“当年,她没有跟你抢我大哥。”陆北深低喃,“跟她见面的人,其实一直是我…”
一句话如当头棒喝,顾初猛然间就明白了一切!
“你、你们…”
“初初。”陆北辰扳过她的肩膀,眉梢染上心疼,“是有原因的,你要相信,这世上我最不愿意欺骗的人就是你。”
话毕将她紧搂入怀,她窝在他的怀里,眼泪再次下来,她亦如凌双一样,无助而悲痛,这一次她哭,却是因为凌双,原来,是她一直一厢情愿地认为凌双是爱情的嫉妒者。
420开诚布公的家世
那一年,顾初深深地爱上了一个男孩子,他是学校那群老教授眼里的骄傲,是篮球场上的明星,他有点不可一世,有点狂傲不羁,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可只要换上白大褂钻进实验室里的时候他就成了最严肃认真的那一个,他没什么耐性,甚至说脾气有点差,感情的反射弧有点长。
她笑的时候他只会跟着傻笑,她哭的时候他就会手足无措,她会经常捉弄他,知道他不爱甜食却总会硬拉着他陪着她吃冰激凌,知道他不能吃辣,她总会把辣椒搁在暗处等着他一口咬下后狂喜地看着他被辣得面红耳赤的模样。
那是她的初恋,哪怕最后的结局被她定义为无疾而终,但春暖花开或是面朝阳光时总能记得那份甜。青涩的甜,白色纯洁的恋曲,她每每想到就总能想起大学校园的味道。她相信大多数女孩子都会怀念那份初恋,因为青春的懵懂和未知,所以在爱情中才会义无反顾。
他是她的义无反顾,但在某一天凌双跑过来跟她说,顾初,我爱上陆北深了,如果你不想退出,那么我会跟你竞争到底。
从她说了那番话开始,她俩的关系便由之前就针锋相对转为彻底对立。之前她讨厌凌双,只是因为她总喜欢跟她对着干,但因为陆北深后她近乎痛恨凌双,痛恨她的挖墙脚,痛恨她的明目张胆。
可不得不承认的是,她还是要感谢凌双,至少她做到了光明正大上门挑战,明明白白地向她宣战,好过太多女人的暗度陈仓。
她以为是凌双一直在跟她抢爱人,直到今天方知,凌双也被蒙在鼓里。
一场哭闹耗尽了顾初所有的力气,回家的路上,她像是树懒似的一直黏在陆北辰身上,这一次就这么靠着他,她的心没由来地安全。
他带着她回了外滩,陆北深因为凌双的事没跟着他们一同回去。
顾初如个孩子,下了车后进了电梯就一直搂着陆北辰的腰,进了房间也是一样,手就没离开过他的腰,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最后弄得陆北辰有点哭笑不得,将她揽入怀里,“你身上还有些烫,乖乖上楼躺着。”
她不听,头摇得跟只拨浪鼓似的。
“听话。”
“我怕你不见了。”顾初愈发将他搂紧,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他的心跳强而有力,他的气息清爽干净,这么贴着他,她觉得上帝是将天底下所有的幸福都给了她。这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彷徨很久的心终于被这份得到填满。
陆北辰一手搂着她,腾出另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叹道,“还在烧。”
“用手摸得不准。”她轻喃撒娇,脸颊还埋在他怀里。
他压下脸,脸颊贴着她的额头,低笑,“一样,还是烫。”
她傻笑。
“我不走。”陆北辰心疼低喃,因为她的依赖所以对她愈发爱恋。
“你保证?”
“保证。”
她松开了他的衣襟,恋恋不舍地上了楼。陆北辰打算给她煮碗红糖姜水,可刚进厨房,一扭头又看见了顾初。她黏在厨房门口,露个小脸。
见状,陆北辰的心就化了,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朝着她一伸手,“过来吧。”
她飞扑上前,重新搂住了他的腰。
就这样,她像是连体婴似的跟着他一同做完了红糖姜水,平时最讨厌姜味的她,今天足足喝了两大碗,又被陆北辰盯着吃了退烧药。吃药的时候,她就一直跟他对视着,这种感觉比吃了糖还要甜。
电话铃响了,是家里的座机。
陆北辰揉了揉她的头,“我去接,你休息会。”
顾初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