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事,务必除孟。为唐门,我与孟结盟,虽唐门得活,却也留下祸根。我故去时,若孟未死,你务必将他灭杀,也算是对唐门尽一份责,对我之牵挂有个了结。”

“第三件事,请将我葬进试炼之地,与唐门旧址相伴,匕首务必放在我枕下与我长眠。生不能与他结为夫妻相伴,死后愿念一缕思纠缠偿还。”

“箫儿,我不求你的原谅,也不需要你的原谅,我这辈子,负了多少人,唯独不负唐门不负你!唐香,绝笔。”

看到最终的那一句,信纸落了地,唐箫盯着船棺,泪止不住的往外涌。

不负唐门,也不负他,的确,纵使她改变了他的人生,改变了他许许多多,但那么一个冷清的人却一直把所有的温热都给了他。

恨?还是不恨?

他不知道,这世间哪有那么多能说得清道得明的是与非,黑与白?

他看着棺材内那张安详又倔强的面容,渐渐地泣不成声。

“这么早?”

破晓时分,花柔刚打开房门,就看到熟悉的人儿,不禁扬起微笑。

“不早了,再晚些天都要亮了。”慕君吾笑着伸出手,掩盖着他内心所知的一切,与她共同守着此刻心情的美丽。

花柔牵上他的手,由他带着走出茅草屋时,下意识的朝楚玄的房间看了一眼。

“走吧!”慕君吾轻声招呼下,她未有停留也未再去告别,就跟着慕君吾一起走出回春林,翻身上马,共乘一骑离去。

马儿在山野林地里撒欢儿地奔驰着,花柔依偎在慕君吾的怀中,眼看着天边,目色柔和。

破晓渐过便是日出,当天边渐渐出现浓郁的粉红色时,慕君吾突然勒停了马儿,跳下马去,向她伸手:“来!”

“做什么?”她不解地问着,人却已经跳进了慕君吾的怀中。

慕君吾笑吟吟地牵着她的手:“一起看个日出吧!”

花柔一愣:“你不着急着回去吗?”

“着急啊,但是我太想和你一起看看日出了,我可一直都梦想着和自己的妻子在山野之地悠然自在的看日升与日落。”

花柔闻言看向远方,眉眼含情:“好,我们一起看。”

慕君吾将花柔揽入怀中,拥着她的腰身,两人一起看着天边的粉色里,太阳展露头脚再跳出云霞,而后金光万丈。

“君吾”花柔轻声说着:“你要记得,每一天都是新的,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笑着面对。”

“嗯。”慕君吾应声道:“是,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笑着面对。”

两人此时相识一笑,眉目含情。

第五百四十九章 颜轻德贤

花柔是换上了太监的衣裳,由贴着假面的慕君吾给堂而皇之带进宫的。

王宫辉煌又神秘,花柔看着它的宫墙高耸,砖瓦琉光并不是很激动。

“我以为你会新奇。”慕君吾轻声说着,冲她眨眨眼:“对于自己的新家,你不在意吗?”

“我新奇啊,可我现在是小太监啊,哪里敢大惊小怪四处张望?”花柔说着终于敢四处打量,于是她看到了宫中到处都张灯结彩,还有许多地方挂着红绸与红花。

“这里真漂亮。”她轻声说着,看了一眼慕君吾:“不过为什么到处都挂着红绸?”

“这个问题有人会回答你。”慕君吾说罢,带着花柔走进了袁德妃的宫阙。

昔日的德妃殿那是宠妃之所,今日荣升为太妃寝宫,却透着一丝萧瑟—整个宫院里,不过一个洒扫丫头在打扫,另一个丫头则捧着收拾的东西从殿内出来。

此刻,袁德妃站在殿外长廊内眺望,见到慕君吾与花柔入内,快步迎了上去。

慕君吾折身:“奴才见过太妃娘娘。”

花柔跟着有样学样,袁德妃看了一眼花柔道:“嗯,人带来了,就留下吧。”

花柔错愕抬头时,慕君吾转头冲花柔轻声道:“晚些时候见。”说完他躬身退后两步转身离开。

“跟我来吧。”袁德妃说着转身入殿,花柔不解跟在了后面。

而院内的两个宫女,神情平淡各自忙碌着,没有丝毫关切之态。

“那边是偏殿。”刚一进来,袁德妃指了偏殿道:“里面水都备好了,进去洗洗,换过衣服,我们坐一起好好聊聊。”

“好。”花柔摸不清楚情况,自然答应着去了偏殿。

同一时间,楚王宫的议事厅内,因大王未至,也未免朝,众臣便三两相聚在一起,议论闲聊。

不过,彭玕是特别的,他不与任何一个小团体靠近,就闭着眼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而人堆里的诚王则在与人闲聊时,注意到他这模样,略一迟疑后,走去里姚彦章、张彦瑶、张迎判、刘彦韬这四人小团体的跟前。

“姚相可知,今日为何大王迟迟不来,又不叫免?”

姚彦章略欠了身:“大王因是有要务处理,耽搁了。”

“要事?不知还有什么要事能大过朝会?”

姚彦章没有回答,而是笑着看了张迎判一眼,张迎判立刻笑道:“诚王殿下,您今早入宫,就没看到点什么不同吗?”

“看到了,到处披红挂彩的,颇有几分大婚的意味。”

张迎判姚彦章等人此时相视一笑,笑得诚王眉眼闪过惊讶之色:“难道,大王准备要大婚?”

张彦瑶点了点头:“差不多吧!陛下已与彭氏成亲,这大婚自不必,但封典的议程少不得啊!”

诚王一顿,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彭玕—他还是那副闭目养神,不与人言的模样。

刘彦韬此时兴奋道:“陛下打算今日隅中时分于殿前完成册封之典…”

“什么?”诚王很是惊愕:“这…这是不是太草草了些?封典议程当郑重其事,怎么能不昭告天下,如此随意匆匆…”

“劳民伤财的事就免了吧!”此时殿前一声应答,慕君吾扶着赵富春的胳膊走到了王座前,众人立刻恭敬行礼。

慕君吾入座抬手,赵富春唱音叫免,众人谢恩后站好。

慕君吾便冲诚王道:“劳六弟为孤之家事费心了,虽说孤也想盛事隆重,但一来兄长丧期未过,二来新朝百废待兴需大量利政待民,就不必折腾,简单些就好。”

诚王上前一步欠身道:“陛下所虑甚是,臣弟只是觉得如此会不会…轻慢了王嫂。”

他说着偷瞄了一眼彭玕,认为这个时候这位国丈该站出来说点什么了,可是人家竟一脸淡然之色的杵在原地,所谈仿若与他无关。

慕君吾呵呵一笑:“你王嫂可是名门闺秀,最知大体,这简办封典也是她的意思,至于匆匆定在今日也是不想各位臣工备礼筹贺,一切从简。”说着他看向彭玕:“安定郡王,你教导有方,孤有此贤妻,实有福啊!”

彭玕终于动了,他立刻折身道:“大王谬赞了,小女能得大王青睐,伉俪情深,是臣有福,天下臣民有福。”

慕君吾满意地笑着点头道:“那就抓紧时间,朝会吧!”

当花柔披着头发,在两个宫女的伺候下,穿套上了华贵的锦服时,袁德妃走进了偏殿,笑吟吟地看着她道:“我知道这样是委屈了你,但从这一刻开始,你便是彭家长女彭岚,与大王乃是伉俪。”

花柔一顿,不安地看向给她扎腰带,挂宫绦的两位宫女。

“无妨的,她们两个耳听不见,口不能言,就是字也是不识的。”袁德妃说着伸手轻拍了一个宫女,摆手。

那宫女立刻扯了另外一个,比划了一下,两人就欠身退了出去。

“我这里只能是这种人伺候,要不然全是麻烦。”袁德妃说着伸手拽了花柔来到梳妆台前将她按到椅中,看着铜镜里花柔茫然的神情轻声解释:

“范儿说了,他欠你一个正经的大婚,也曾想着得风风光光的娶你,但现在形式如此,若大婚不但会劳民伤财更有可能出纰漏,所以只能一切从简。”

花柔闻言忙道:“我和君吾已拜过天地,这婚就是成了的,无需再折腾啊!至于大婚更没什么必要,那不过是作给别人看的。”

在她的心里,唐门后山上的那一夜就是他们的婚礼。

“他是大王,你就是王妃,有个王妃的封典议程是不必可少的…更何况,他可得亲手将凤印交于你。”

花柔垂眸不安道:“可我不懂什么宫闱规矩,这凤印…”

“别怕,不过是议程,顺着来吧!日后,我会帮你的。”袁德妃说着抓上了梳子:“今日由我给你梳头,也算替小蝶送你出嫁了。”

花柔抬眸看向镜中的袁德妃,眼里不禁涌起泪光,点头轻应:“嗯。”

香篆钟的一朵花瓣内的盘香,落下了一截灰尘后,楚王宫内鼓声响,号角鸣,许多太监宫女闻声便向广场中心奔去。

此刻,百官已分列广场两侧,慕君吾一身朝服华衣站在广场正中,看向阶梯下方。

那里,蒙着滴珠流苏面纱的花柔,正华美端正的一步一步登上台阶。

百官中,不少人好奇地张望着王妃的模样,在发现她竟遮面后,不免有些诧异,有大胆地轻声问姚彦章:“王妃为何蒙面?”

姚彦章偏头轻声作答:“颜轻而德贤。”

官员点头,眼中有了盛赞之色,殊不知站在百官中的彭玕,他盯着花柔,眼神阴郁又忿恨。

他要的一切都变了,彭家之女成为了王妃,可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与他成鲜明对比的,则是袁德妃。

身为太妃,先王之母,她只能带着宫女站在廊下,遥遥看着他们。

但她的眉眼是喜悦的,欣慰的。

儿子娶了他心爱的女人,这怎不令她雀跃呢?

第五百五十章 试一试

花柔一步步走向慕君吾,她走向的是爱情,是温暖,是与她成就“家”的那个人。

是,他是王。

但对于她来说,他更像是一个平凡的农夫,与她相伴余生。

站在慕君吾的面前,她看着他,双眼内有激动与紧张,而他也少了平日的云淡风轻,有些激动地呼吸粗重了一些。

他笑着,抬了手。

站在一旁的礼官打开手中诏书,宣读起册封典诏。

“孤获成天序,钦若前训,守藩立辅,以明亲贤,宫有主君承乾,辅需贤妃定坤,今日封安定郡王之长女彭氏为贤妃,赐封号“顺”,以祈国顺昌平,德贤辅中之意,今日授印,尊冠楚宫。”

礼官合上诏书,退开后,赵富春捧着放有凤印的托盘上前。

慕君吾双手拿起凤印,郑重地递给花柔:“孤之家,便托于小君了。”

花柔眼里闪着泪光,深吸一口气后,她接过凤印,轻声道:“臣妾领命。”

四目相对间,是浓情与蜜意,是彼此想要厮守一生的诚挚。

百官叩拜与高呼,一声声道贺如浪袭来。

她听不见,她的耳朵里回荡的是他在山间夜色里的誓言。

这一生也许会短暂,但哪又怎样呢?

她寻到了爱,也认识了自己,她有过梦想,承受过伤害,而后她站在这里,和她心爱的丈夫许诺彼此,足矣。

当所有的议程走完,当他们手牵着手,步入寝宫大殿后,殿门被赵富春给拉上了。

他们甚至听到了太监宫女退下的动静。

慕君吾伸手摘掉了花柔脸上的流苏蒙巾,丢去了地上:“终于能看到你的脸了,委屈你了。”

“不委屈,就是太突然,我很紧张惶恐,也不知是否出了错。”

“那不重要。”他将花柔一把揽入怀中,紧紧拥着:“花柔…”

爱人在怀,他满足,这才是他所在意的。

花柔贴着慕君吾的胸膛,深情款款:“君吾…啊!不对,我得叫你…陛下。”

“不,你就叫我君吾,虽然我本名乃是希范,但我是你的君吾。”他认真道:“你的。”

花柔看着慕君吾,轻声唤道:“君吾。”

“我在。”

花柔的眼中泛起泪花:“君吾。”

“我在。”

泪落下,但她笑着,笑得格外动人:“君吾。”

“我在,我永远在。”他深情地吻上了她,任热情的火燃烧着心!

他将她抱起,走向牙床。

他想她,早已想疯了…

黄昏时分,楚王宫里被封的斡月台那扇沉重的宫门被推开了。

慕君吾牵着花柔的手走进这片静谧中。

“为何带我来此?这里好像很冷清啊!”

“你很快就会知道。”慕君吾牵着花柔绕过了前方宫殿,走到后方花园的一个假山洞前,冲花柔一笑:“别太惊讶哦!”

说完他伸手在假山上掰动了一块石头,立时机关声“咔咔”作响。

“跟我来!”慕君吾拉着花柔钻入了假山那看起来不过是装饰般的洞内,走了几步就到了密室口。

“这里居然有密室?”

“她弄得。”慕君吾说到她不是别人,正是袁德妃。

作为一个唐门弟子,在她居住在斡月台的期间内,特意为自己准备了这个密室,已备所需,所以后来刘佩云也是被关押在此的。

花柔跟着慕君吾顺着阶梯缓缓向下,当她们走进灯火通明的密室时,她懵了,因为这里不仅仅有袁德妃,还有楚玄。

“楚神医?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来救你啊!”楚玄的回答令花柔错愕,此时慕君吾冲她道:“花柔,我已经知道你的情况了,你放心,我们已想出了办法帮你控制毒,避免毒王变…”

“不!”花柔紧张不安地退开一步:“不可以!君吾!我知道你不怕死。”她说着又看向袁德妃和楚玄:“我知道你们愿意救我,但我不接受!”

“花柔,你先别急着否决,你听完我们的办法再说好不好。”

此时袁德妃上前一步道:“小柔,你放心,你不让范儿冒险,难道我就舍得他去冒险吗?我也是不想他有事的。”

“那您还…”

“我会开启纳毒之态,先抽你体内的毒。”

“然后我会下针再抽取一些。”楚玄接话道:“如果我们两个人所抽取的毒素仍然不能将你体内的毒压制在临界线下时…”

“我再来!”慕君吾大声道:“三个人合力抽取你体内的毒,且不是要抽光,只是减少一定的毒性,确保你不会发作而已,这样你肯配合吗?”

“我…我并不觉得稳妥,我还是不想你们冒险。”

谁不想活着?她也想。但是如果活着是要所有人都面对危险,她宁可自己一个人死去—是的,为了她爱的,她所在乎的人,她不畏死。

“可是你想过吗?如果我失去你,我会怎样?”慕君吾的眼中是不能失去她的痛与怕。

“你失去我,是一个人的痛苦,可是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楚国的百姓怎么办?还有孟知祥,他的人马频频出现在楚国,你难道不保护楚国吗?”

她知道什么是可以让慕君吾去妥协的,身为一国之君,他必须有他去负担与考量的。

“楚国我会保护,我可以对你发誓我绝不勉强自己,但如果你不让我尝试着救你,你出了事,我怕是多一天都活不下去的,我会在懊悔中与你同去!到那时我才是真的会置楚国于不顾!”

诚挚的肺腑之言,是他对这份爱的坚持,他的话令花柔泪水连连,她看着他一时不能言,只有动容的抽泣。

慕君吾紧紧地抓着花柔的双手:“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别不给我机会,好吗?让我试试吧?为了我们的爱,试一试,好吗?”

人生是一条漫长的路,可以有坎坷,可以有起落,也自然可以放弃。

但没有尝试过就放弃,任谁也不会甘心的。

花柔咬着唇,她看看慕君吾,看看袁德妃,又看看楚玄。

每一个人都给她肯定与期盼的回应,他们的眼神都是真诚的,这份期盼终于让花柔点了头:“好,我试。但说好了,都不许勉强,我们尽人事听天命。”

既然都要一试,那就试吧,尽管花柔的内心并不抱希望,但她知道自己若不同意,他们可能会更疯狂,所以她只有答应。

慕君吾、袁德妃、楚玄三人眼神交互后,都郑重地点头。

第五百五十一章 我不能再没有娘

密室内点着长长的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