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唐寂立刻拉着他调头钻入街巷中,统领吃力得跟着他奔跑,但毒令他的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整个街道晃动中,人影和火光都在恍惚。

这时,巷口前方出现几个人,唐寂立刻挡在统领身前厮杀对抗,统领虽然也想要出手,但他右臂有伤,左手又无力,根本参与不了什么。

很快,唐寂将阻挡的这几个黑衣人“杀”死,而且那些飞溅的血水不少都溅落在统领的身上。

“走!”处理了眼前的阻碍,唐寂拽上统领就跑,刚出巷子,远处左右各有举着火把的黑衣人包抄堵截而来,唐寂拉着统领向前狂冲。

当然,他有意的保持了“合理”的距离,让这些人追逐不休,始终紧迫着,却又不沾身。

“这样不行!”跑了片刻,唐寂急匆匆道:“等下我把他们引开,你出城速速向主人报信,叫他快带兵马撤退,千万不要攻打楚国,他们有炮!天火炮!”

“天火炮?”三个字让统领头脑一个激灵。

“对!”唐寂不断地回头关注着追兵,带着统领一边变换逃窜的街道,一边道:“那东西威力无穷!能把兵马瞬间炸成碎肉!他们在城里架设了三门天火炮,炮弹准备了二十多个,主人的兵马若进来,会有去无回的!”

“什么?”

唐寂拽着统领狂奔:“城里的眼子都被唐门的人给挖了,不止夷州,相邻的几个城池都有唐门的人布下了天火炮还有毒,你可一定要告诉主人千万别带人攻城送死!”

“可是…”统领困惑不解:“我怎么告诉主人,我们根本逃不掉!”

此时唐寂指向前方小巷:“穿过那条小巷有一个臭水渠,等我将人引开,你就跳下去,淌出去报信!”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塞进统领手中:“拿着,一定帮我交给主人!”

统领抓着令牌还未看清楚,就被唐寂拉进街头拐角,很快眼前出现一个水井,唐寂将他推进旁边的黑暗中:“从狗洞钻过去,先避一避!快!”

统领来不及思考,抓着令牌匆匆钻狗洞。

唐寂则退出黑暗,搬起地上的石块,丢进水井。

“咕咚。”井水发出了响声,唐寂也撒丫子开跑。

钻进狗洞的统领,趴在地上朝外看,就见不少黑衣人举着火把追到此处,为首者还伸头朝井内看:“跳井了吗?”

更多人凑过去:“是块石头!”

“给我追!”

一帮黑衣人乌央乌央地跑过,无数火把晃动着远去。

统领屏息等待了片刻,确定没人了,才从狗洞里跑出来,迅速反向逃离—他按照唐寂指引的方向,脚步踉跄地跑入了小巷子。

当他面前出现了臭水渠,自是不加思索跳入后,向外淌去。

此刻,城内追捕声,叫喊声,交手声,隐隐约约,让他十分惶惶。

夷州城外的黑暗中,等待的孟知祥神色凝重着,身旁的副将不安嘟囔:“怎么迟迟不见信号?”

孟知祥没有吭声,他攥着拳头,沉默等待着,眼眸却阴霾密布—这般迟迟,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报!”此时,一个斥侯匆匆奔来:“何统领回来了!”

副将和孟知祥对视一眼,谨慎、不安地立刻朝前迎去。

当一身脏污的统领被斥侯搀扶拖拽着从潜伏的士兵前走过时,这样的场景自然会令这些士兵错愕与不安。

“何统领,你这是…”看到他这般模样,副将完全懵了。

“大人,城中有伏,我们的人马全部中招!”统领一看到紧随其后的孟知祥,立刻汇报:“属下被俘本难逃一死,但被人冒死相救,为了让属下带信出来,他引开了那些人,还要属下一定把这个交给您。”

统领将令牌递出,副将刚要伸手,孟知祥就一把抓过。

月光明亮,照出了令牌上清晰的纹路,他摩挲了两下挑眉嘟囔起来:“唐寂?他怎么会在这里?”说着人已看向何统领:“他让你带什么信?”

“他说潜伏在夷州城中之人已经全部被挖,且城中架设了多个天火炮,光炮弹就有二十多个,说那玩意儿可将人马炸成碎片,请您万千不要带人攻城!”

“不攻城?”孟知祥眼有疑色。

“对,他还说,不止是夷州,相邻的几座城都准备了天火炮…”

“伏击你们的是什么人?”孟知祥急切地打断道:“士兵还是江湖人士?”

“是黑衣人!他们自称是唐门!对,他们还说准备了毒物,还逼问我您带了多少人来!”

副将闻言不安地看向孟知祥,此时孟知祥则看向远处那大开的城门,还有城门上竖立的孟字旗,手中翻覆着令牌,片刻后沉吟道:“天火炮,二十多个炮弹,这是想把我吓走吗?”他说罢冷笑一声,看向副将:“攻城!”

“是!”副将立刻向前奔去传令安排,而孟知祥看向何统领:“我要你带一小队冲在最前淌路,可敢?”

“属下领命!”

很快,黑暗中,一队队人马一改潜伏之态,起身集结。

擦了一把污泥的何统领强压着不适,翻身上马,一招手,就带着十骑轻骑率先冲向城门—此时此刻他没得选!他可以战死绝不能畏缩!

轻骑十分顺利地冲入城门,并无什么动静。

副将看向孟知祥,在孟知祥点头后,他一挥手,立时信旗挥动,集结的兵马立刻持械冲向城门。

一队队的兵马顺利入城,依然没有什么阻拦,然而就在这份顺利中,很突然的一声呼啸划破了宁静,随即城门前轰然开炸“轰”的一声巨响里,火光冲天!

第五百四十七章 与梦俱明灭

巨大的动静,来得匆匆,来得凶猛!

火光,硝烟,混杂之中,那些活生生的人,不见了!

到处是碎肉,是尸块,焦距的臭气令人恶心更令人恐慌!

自然前进的队伍骤然停下,他们被眼前的惨烈惊呆的不知所措,而那些入了城,没有被炸到的士兵,则在回头张望中,因为那入眼的可怕,而后怕的个个腿软股颤。

就在此时,城门拱洞顶上突然掉落七八个瓷瓶,它们摔砸在士兵当中,迷烟升腾,自然让很多士兵倒下!

那已冲进城内的何统领听到动静,立刻调转马头想要带人回来,但马匹却抗拒,不肯调头。

就在此时,嗖嗖嗖的一溜飞镖飞射而来,何统领与奔到深处的众人皆中镖身亡,没了生气。

不过十息而已,一切都变了模样!

站在后方的孟知祥面色难看又阴沉,副将在旁不安道:“大人,我们是否…”

“攻!”决绝中,是他的不甘心!

副将一愣,天火炮带来的恐惧令他迟疑。

“怕了吗?”孟知祥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他要的就是怕!他就是想用这个来吓退我!但是,我不会退!我要夺城!我要夺楚!攻!给我攻!”

“是!”副将再次挥动手臂,信旗再次带来讯息,于是号角声起。

那些本已被吓傻而失措的兵马立刻重新聚集,他们拿起兵器,硬着头皮向前。

尽管他们是不安的,是惶惶而恐惧的。

此时,又一声呼啸从空中划过,落在了后方这片兵马埋伏之地!

“小心!”

巨大的轰响声以及可怕的震动,就发生在前方!

火光冲天里,副将率先从地上爬起来,他抖了下身上的尘土,看向一旁倒在地上的孟知祥,惊恐道:“大人!大人!”

孟知祥一睁眼,就坐起身来,但是他起来的太猛了,以至于他的视界是天地模糊,晕眩混乱,而更糟糕的是,他的耳朵里一片嗡叫声,这声音让他几乎听不见副将的声音,反而是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和嗡鸣声混杂在一起,嗓子里更有一股压不住的腥气。

此刻,在他们前方大约五米开外,是一片焦黑并燃烧着的火焰。

密密麻麻的尸块,带来的死寂令他感受到了窒息。

而这个时候,一些炸坑附近的士兵,也苏醒过来,他们有的惊骇,呆傻,有的则速爬离炸坑,还有些竟好奇地向炸坑爬去。

炸坑内,可没有完人,只有惨烈。。

呕吐、恶心、惊恐、仓惶,交织在一起,他们看到了地狱的模样,而此时,竟又有呼啸声又在夜空中出现。

“跑啊!”

士兵惊惧大叫,四散狂逃!

在孟知祥茫然地抬头张望时,身边副将一跃而起将他压下。

“轰!”

大地在震动,气浪翻冲,一片黑暗。

而此刻,架设在荒野中的天火炮前,唐六两和铁军弟子正紧张不安地盯着前方。

“没打偏吧?”

“看地方应该差不多。”

“我按照慕君吾定得地方和时机打了,希望他们真得会退吧!”

“会的。”铁军弟子们,一个个点着脑袋,见到了天火炮威力的他们,即使是进攻方也能感受到,什么是恐惧。

“大人!”

几个将领带人冲到近前,他们扒拉着副将与孟知祥。

此刻,副将双目圆睁,口鼻眼皆有血与尘土糊在一起—他死了,活活被震死了!

将领惶恐着,将孟知祥小心翼翼翻过来,看到他嘴角的血,吓得声音都在抖:“大人!大人!”

孟知祥没有死,他还有意识,可他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皮。

“水!”

很快,水灌进了他的喉咙,压在心口的气不受控制的向外一冲,于呛咳中,他终于睁开了眼,但是他的视界比先前更加模糊不清,于混乱倾斜里是天旋地转。

“呕!”恶心上冲,他张口就呕,根本停不下来。

“大人,那东西太诡异,我们的不少人被炸成了碎尸肉块…”

将领在汇报,而呕吐的孟知祥,模糊中看到了副将的尸体,此时,一滴血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在呕吐,但眼神却挪不开了,他看着那滴血,他知道,自己输了。

“大人,夷州城城门虽大开,但何统领他们迟迟没有信号放出,而前面进去的人马,也都死在城门之下。我们不能再这样上去送死了!”

“是啊,大人,大家都被炸成了碎肉,人心惶惶,无人敢上啊!”

“唉!”一声叹息,孟知祥眼神绝望的在呕吐中,传了令:“撤!”

将领们立刻传令,并把他抬了起来。

他看着那座城的城门,闭上了眼。

醒后楼台,与梦俱明灭…罢了!

城门外的荒野里,惊恐而四散的士兵正不安四散,忽闻鸣金声,简直如听天籁,立刻飞速撤离。

鸣金声中,夷州城墙上竖立的孟字旗倒下了,不少人手持弓箭站起身来,他们张弓箭出,于是箭雨追杀着散兵游勇,让他们的撤离更狼狈不堪。

藏匿在荒野里的唐六两,此时放心地舒出了一口气:“退了!还真退了!”

夷州城保住了,孟军被击退了,但这个夜,慕君吾并不轻松,此刻身处王宫寝殿的他坐在牙床上,看着铺在床上的几页纸,看着那上面画着的人体穴位,以及密密麻麻的字眼眸泛红。

“我能做的就是每天强行压制毒性发出来,但压不了太久了。”

“一旦毒王变,就会彻底失控。”

楚玄的话,似一把刀在他的心头上翻来覆去的割裂着。

“不!我不会让你毒王变的。”他嘟囔着,捏起银针在自己的手臂上扎下,他在试探银针刺入时深浅地变化。

扎着扎着,他似想到了什么顿住,而后他迅速拔掉了银针,将纸张全部收起揣入怀中,抓上衣服离开了床边,直奔了德妃殿。

深夜时分,袁德妃自然在熟睡。

当影子罩上她身形时,袁德妃突然起身,且伸手就是攻击姿态,但是她顿停了,因为她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你…你怎么…”

慕君吾眼中夹杂着希冀,激动地看着她:“我来请教一件事。”

“什么?”

“身为天脉者可以练毒功,那么你的毒功,可以抽毒吗?”

第五百四十八章 道不清说不明

楚玄在屋里睡得正香时,他被人掳走了。

还是封了穴,不能动弹的那种。

等到他听够了两个人劈劈啪啪说了一堆,终于被解开穴道时,他没有生气,只有惊讶:“三连抽毒加封脉?我没听错吧?”

慕君吾看了袁德妃一眼,冲楚玄点头:“你没听错!我们商讨并计算过,花柔体内的毒性太强,任何一个人都不太可能扛住抽出来的毒量…”

“但如果你们两个带毒体承受一些,我利用天脉和毒功再抽取一些,相信可以把花柔体内的毒性降低到临界点下,而后再将她血脉之力彻底封住,这样她应该就不会再受毒王变所困。”

楚玄张着嘴看看慕君吾,又看看袁德妃:“你?天脉?”

袁德妃自然点头,楚玄眼里闪过惊讶后,挠头表态:“这个…听起来似乎可行,但我不能确定有效。”

“赌吧!她现在情况不好,我不敢再等。”

“我同意!”

这两个人都同意了,他还能说不吗?只有点头的份:“好,那就按这个来吧!”

唐门夺魂房的院内置着灵堂。

放着姥姥尸体的船棺与一簇簇花束依偎在一起,给了这位倔强狠辣的老人少见的温柔。

唐箫披麻戴孝跪在棺材前方地上,但他手里却抱着书册,不住地翻找。

事实上,他已去过密典阁翻找,甚至还进入了最高处的密室,希望从那里找到答案,但那应该放着诸多唐门重典的密室里竟只有一排排空空的书架,连一张纸或是竹简都看不到。

东西被转移了,但转移到何处却是无人知晓的。

现在他只能在可以找到的书籍内翻找,怀揣着希望,希望能找到有用的法子,哪怕是只字片语都好。

唐修抱着几本书册进来,放在唐箫身边:“这些都是你要的和毒功秘术相关的。”

“谢谢。”

“你这个时候看这些…”

“对不起。”唐箫眼不离书页,悲声道:“我知道这样有所不敬,但我没有更多的时间了,我必须找到答案,姥姥那么在乎唐门的未来,她不会怪我的,毕竟花柔是门主。”

“其实…”唐修有些迟疑,但还是讲了出来:“有一册古卷本有相关记载,只不过那古卷被姥姥收走,不在阁中…”

“古卷?”唐箫诧异抬头。

“是的,具体来头我也说不清楚。”正说着,唐斩拎着一个匣子入内,唐修忙道:“我再回去翻翻,若有再给你送过来。”

“有劳。”

唐修离去后,唐斩来到唐箫身边,看了看地上的书册后,把手里的匣子放到了唐箫的面前。

“这是…”

“姥姥留给你的东西。”唐斩放下东西冲着姥姥的棺材拜了拜,默默离去,并未多言。

唐箫赶忙放下了手里的书,拿起了匣子,轻轻地摸索了匣盖后才打开。

匣里有三样东西:一封信,一卷卷好的绢画,还有一把匕首。

那匕首没有开刃,但手柄陈旧,木质有开裂的裂纹,唐箫扫了一眼,拿起了信。

“箫儿,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故去。不要难过,人总是要死的,像我这样一辈子心狠手辣的人,你落一滴泪已足够。”

“箫儿,你本不是孤儿,是因我与孟的合作而变成了孤儿,或许是因为对你的亏欠,已变成了我的罚,你越发不听我的话,我却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原谅。”

“写这封信是有三件事要告知你:第一,孟野心勃勃,唐门又为利刃,不论是私心之恨还是野心之算,他都不会放过唐门,纵然我们有应对之法,但长此以往,终究是抵御不过的,所以唐门最好假灭于世,隐匿重生为佳。匣中图为我秘密建选之地,望日后迁去此处。”

唐箫看到这里,赶忙将绢布卷拨开。

但见那绢布上绘着地图,山脉路径清晰不说,有一个地标标注着“大巴山”。

原来姥姥早有迁址打算…

唐箫放下绢布卷,再次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