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陪我回去接她过来,她要是知道我放下了这份贪念,一定很开心。”
“好!”唐六两应声后又不免担忧:“可是你不是累了吗?而且你这身体…”
“我没事的,至于累了…”他转头看向茅草屋:“是我们两个就不要妨碍他们了吧!”
…
“对不起,吓到你了。”屋内,慕君吾深情地凝望着他的爱人,眼里是藏不住的歉意,而花柔看着他,并未说话,在沉默中眼有泪光。
“我不能失去你。”慕君吾小心翼翼道:“可我无法叫醒装睡的人,所以…才…”
“我不能看着你冒险。”花柔哽咽道:“你不能失去我,我又何尝不是?况且在你我之外,还有楚国,楚国也不能。”
“可是如果非要选择,我只会选择你。”
花柔顿了顿,笑了:“做选择的不是你,是我。”
慕君吾愕然:“你?”
“对!我想好了,放弃唐门门主之位。”
“为什么?”慕君吾惊讶道:“你不是还要止戈天下…”
花柔此时用力地抓紧了慕君吾的手:“因为我想和你过一段平静的日子,夫妻恩爱,举案齐眉。”
花柔微笑着,她的眼眸中有着不舍。
“我也想。”慕君吾张开了手臂,将花柔轻轻揽入怀中,拥抱着,依偎着感受着她的体温,柔软,感受着她真实的存在。
“你先前说的话,我可都听得清楚,以后不管怎样,你都不能丢下我。”
花柔抽泣着用力点头。
“生生世世,不离不弃。”他强调着,她诚挚的回应:“嗯。”
“过些日子,待我好一些,待唐箫从唐门回来,我就给你抽毒,你相信我,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好。”她答应着,眼泪簌簌下落。
慕君吾则神情幸福,若春光明媚。
而就在这时,外面有了马嘶鸣叫之声。
“看病?”楚玄站在回春林门口打量着下马的潘约:“找人?”
“是的,我找…慕公子。”
楚玄抬手指向茅草屋:“里面。”
潘约欠身后,立刻走向茅草屋。
而屋内听到动静的两人,自然是先分开坐好了。
“公子!”
“进来吧!”
潘约一进来,见屋内除慕君吾外还有一人,当即欠身。
“潘约兄弟,这位是我的妻子,花柔。”
潘约一愣,迅速看了花柔一眼:“可是那位唐门门主?”
慕君吾刚点头,潘约就立刻冲花柔下跪行礼:“小的见过王…”
“别这样!”花柔连忙打断并上前扶他起身:“你们都是兄弟,犯不着如此。”她看向慕君吾:“他找你定有要事,你们谈。”
花柔自觉地就要出去,可是慕君吾却道:“你不必走,我对你再无隐瞒。”
花柔一愣,回头冲慕君吾莞尔一笑:“我知道,但是我守了你一夜,累了。”说罢她出去了,潘约折身相送,待花柔出屋后才直身转向慕君吾。
此时的慕君吾眼中满是柔情:“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潘约浅笑道:“公子有福。”
慕君吾此时调整了情绪:“老赵喊你来的?”
“是。”
“我没什么大碍,今日借病休整一日,夜里就会归去,不耽误明日的朝会。”
“明白,不过我出来的时候,那个唐门的冷面人拦住了我,要我把这个亲手交给您。”潘约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叠好的信笺递给慕君吾。
慕君吾拆开,阅读后,眼眸里满是嘲色:“既然树欲静而风不止,那就索性刮个够!”
慕君吾当即冲潘约勾了手指,潘约立刻凑到近前,听他耳语交代,而此时,花柔则同楚玄走到了回春林外十米开外处小声交谈。
“你要我保密,这不难,但瞒得了多久呢?”楚玄皱着眉头,一脸苦色:“他迟早会知道啊!”
“晚一天是一天。”
“其实,虽然机会渺茫,不足一成,但我觉得你也不要灰心,更不要就此放弃,你们那个兄长不是回唐门了吗?万一…”
“这不重要。”
楚玄当即愣住:“不重要?谁会嫌自己活得长啊?”
“人生无常如火,未来变化难定,最值得珍惜的就是当下,只要我和他共度过一段美好的日子,日后的我们,生者无憾,死者安详,也就足够了。”
楚玄错愕地看着花柔,竟语塞难言。
花柔见他这般,冲他一笑:“你放心,这些日子,我也会帮你完成毒典的。”
“花柔,你还有姐妹吗?没嫁人的。”憋了半天,楚玄咕哝出这么一句。
花柔一顿,笑道:“有一个,可她也嫁人了。”
楚玄此时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吗?我现在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
“我该救了你就离开这块地方的,说不定就能有个媳妇儿了。”
花柔脸上一红:“别胡说了,你心里有人我知道!你心中有善,一定会再遇到一位好姑娘的。”
楚玄愣了愣,仰头看天:“借你吉言!”
第五百四十二章 她的时代结束了
门拍得啪啪作响,余郝氏匆匆赶到跟前,一拉开门,看到唐寂和唐六两就愣住了。
“我来找玉儿。”唐寂说着就要迈步入内。
可余郝氏却怯怯道:“她…她走了。”
唐寂身形一顿:“走了?她几时走的?去哪儿了?”
“天刚亮,她就走了,去哪儿她没说,就是嘴里嘀咕着…”
“嘀咕什么?”唐寂脸上早已没了喜悦之色,有的是不安。
“她说,她没有家了。”
唐寂闻言愣住,一旁的唐六两挠起了头:“没有家?啥意思?”
“玉儿!玉儿!”唐寂大喊着转身跑走,唐六两追着他:“哎!寂哥!你等等我呀!”
没有了家,玉儿就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唐寂太清楚玉儿对于“在意”是有多么的重视!
他在街头狂奔,嘶声大喊着玉儿的名字,他希望她会听见,希望她会跳出来,哪怕生气地捅他一刀都好,只要她肯出来,他就能告诉她,他在意她,她的家还在!
可是,玉儿没有出现。
他不甘心地在整个街头狂奔,甚至连码头也跑了个遍,又是比划,又是询问,他不放弃地一直找。
然而,找到了日落,找进了黄昏,也没有玉儿的半点音讯。
没有了爱人,倔强的唐寂终于倒下了,他不可抑制悲伤地蹲在街头痛哭起来,哭得唐六两手忙脚乱地安慰:“别这样!她或许是撒气,过几天又回来了呢?”
“不!”唐寂摇着头:“她不会回来了,我给了她希望,又给了她绝望,她会恨我,会永远恨我,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眼前了。”
唐六两闻言急得抓耳挠腮,却又无措。
而唐寂痛哭着,悔恨着,他终于知道,有些错可以挽回,而有些错,再也挽回不了。
…
七天后,风尘仆仆的唐箫终于赶回了唐门。
当他钻出山门密道口,准备直奔密典阁时,就看到唐门弟子居然在广场的木架等高台处,挂栓白布。
唐箫立时脸色大变,激动地冲上前:“你们在干什么?”
“唐箫师兄?”
“唐箫师兄你们出关了?”
他的出现令大家惊愕,但唐箫根本顾不上作答,指着那白布道:“这是干什么?”
唐门弟子对视一眼,才低声道:“唐箫师兄,姥姥要不行了,是机主喊准备…”
话未说完,唐箫已转身飞奔向夺魂房。
夺魂房的寝室里,姥姥躺在床上,这些日子已熬尽了她的生命之火,她看起来身形消瘦了一大截,面容更是枯槁到眼窝深陷。
此刻,她的人中处贴着一小截羽毛,因为人已近弥留,呼吸格外迟缓,故而许久才轻动一下。
唐斩一脸悲切地守在旁边,唐蕴也耷拉着脑袋默不作声,而唐贺之看着姥姥,轻声念叨:“你呀!倔了一辈子,那就倔到底,撑到他回来…”
“咣当”一声,房门被冲开,唐箫如一阵风般冲到近前。
唐贺之和唐蕴都很惊讶,唐斩更是有些激动,但大家什么都没有说,都知趣地退让开来。
唐箫站在了床边,双眼紧盯着姥姥,他看到了她的憔悴,也看到了那人中处的羽毛在轻动。
这一瞬间,恼怒也罢,怨恨也罢,统统都飞散了,他一把抓住姥姥的手:“姥姥,箫儿回来了,箫儿在!”
姥姥明明早已是个活死人,也在弥留之中,却不知为何,那人中处的羽毛动了起来,竟比先前勤快了一些。
唐箫见状搓着姥姥的手,眼中含泪道:“你撑住好不好?我回来了,我还要伺候您呢!”
姥姥还是没有任何醒转的表现,但是她人中处的羽毛竟动得又快了一些。
唐箫见状赶忙伸手去诊姥姥的脉,他想摸到奇迹,但现实却让他的泪无法控制地流淌下来。
唐贺之见状,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大限已到。”
“不!”唐箫摇头,悲痛道:“不!我不答应!没有到!我还要伺候她,我还要…”
就在此时,姥姥的嘴竟突然张开了,嗓子里发出咯愣愣的浑浊声。
众人惊讶里,唐箫立刻扑上前去,将耳贴上了姥姥的唇:“我在,您说,您说…”
“对…不…”姥姥的唇停止了动弹,那人中处的羽毛绵长的一次飘动后,再无动静了。
唐箫神情悲切,哽咽着跪了地:“姥姥!”
片刻后,唐门广场上,钟声响起。
那个在唐门凶巴巴的姥姥,就这样结束了她的时代。
而同一时间,回春林里坐在竹桌旁,仰望着天空的花柔,突然泪水涟涟。
楚玄捏着针包走到她跟前,准备给她扎针,见状自是诧异:“怎么哭了?不舒服吗?”
花柔摇摇头,伸手摸去眼泪:“不知道怎么了,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好像…失去了什么。”
楚玄不置可否地坐下来,打开手中针包。
花柔看着针包道:“你还能压多久?”
“少则三天,多则八天。”
花柔点点头,自觉地转过身,低下头,取下缠颈的绢纱,露出脖颈,此刻她的脖颈上是许多针眼红点。
楚玄不含糊地在花柔脖颈处扎下三针后,花柔就闭上眼昏沉不醒了,楚玄看着那三枚银针,表情慎重又为难。
…
夷州城的民宅内,唐寂一脸严肃地擦拭飞镖,身旁的唐六两则把一簇簇牛毛针压进机关匣内。
此时,铁军弟子引了潘约匆匆而来,唐寂看见他放下飞镖起身,唐六两也刚好把匣盖盖上了。
“二位,可都准备好了吗?”
唐寂面色冷峻地点点头,唐六两有些激动道:“早准备好了,只等动手呢!”
“我刚刚收到的消息,孟军已过渝州,估摸着明早就会过境。”
唐寂点点头:“知道了,不过我这里暂时没有消息,但请放心,一切会按照计划来。”
潘约点头后,神色凝重地看向唐六两:“六两兄弟,出发前公子可一再嘱咐,三枚天火炮弹必须用得恰到好处…”
“放心吧!”唐六两一拍胸口:“绝对按他的意思来!”
就在唐六两拍胸脯的时候,乔装成送菜商户的宋志,赶着马车来到了彭府门前,递上了门条。
那守门的管家看看门条,又看看宋志,一招手招来小厮:“领去后门。”
当下,有小厮上了宋志的马车。
车辆便驶离彭府前门,往后门去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阴错阳差
彭府的别院里,马希声趴在桌上亢奋地逗弄着蛐蛐儿,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与处境。
彭玕脸色阴沉地坐在对面,盯着他那不可救药的模样,一脸鄙夷—就这样的货色,还想做回王位?烂泥扶不上墙。
门轻敲了两下,彭玕起身走到门口,隔着门一站:“说。”
“老爷,人到了。”
彭玕当即拉开了门。
商户打扮的宋志立在门口,他背手昂头,神情透着骄傲。
彭玕默默地退后一步,既没有谄媚,也不够热情道:“请进。”
宋志入内后,彭玕关上了门:“阁下怎么称呼?”
宋志看了一眼那玩蛐蛐头都没抬的马希声道:“稍待。”随后快步走到了马希声跟前。
可是,马希声只专注于蛐蛐儿,根本没察觉身边站了个人,而宋志则是伸手将马希声背后的衣领往下一扯。
这突然的举动令彭玕紧张地上前一步,马希声则惊恐呆楞地看着他:“你,你干什么?”
宋志看着马希声颈后胎记神情舒缓的松了衣领,继而折身道:“川西节度使府中门客宋志见过少主。”
马希声一顿,立时激动地抓上了宋志双臂:“你是我父亲派来的?他是要你来接我回去的吗?”
回去?他居然想着回去?
宋志微微蹙眉道:“少主误会了,小的来,是与彭太保前来商讨如何送您复位的。”
马希声一愣,松开了宋志的双臂,悻悻地看向彭玕:“那个…你们商讨,你们商讨…”
彭玕此时清了下嗓子,宋志这才转身冲彭玕略一欠身:“宋某失礼,还请彭太保见谅。”
彭玕伸手指向座位:“坐吧,议事要紧。”
当下,两人入座,准备商讨事宜,宋志刚要开口,就看到马希声不参与商讨也就算了,居然人已趴回了桌上继续逗弄蛐蛐儿,立时错愕地愣住。
彭玕此时手指在桌上敲了一下说道:“孟公对楚是何等想法,我们就直说吧。”
宋志心头憋火地不再看马希声,冲彭玕道:“家主说议事之前有件事得弄明白。”
“何事?”
“您的女儿已是王妃,您又升了安定郡王,怎么想倒灶了?”
彭玕面色阴沉道:“因为我栽了!”
…
黄昏时分,花柔正坐在竹桌旁看着落日发呆,就听到马匹动静,诧异起身时,慕君吾推开院门入内,花柔立刻迎了上去:“这还没到夜里,你怎么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