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刚说完这话,人就失去意识往下倒,慕君吾急忙跃起,接住了她。

“花柔!花柔!”

但花柔已经没有了意识。

慕君吾赶紧抱着她赶回回春林,把睡下了地楚玄给喊了起来。

“没事。”楚玄给花柔看过之后,冲着浑身是水,神情不安的慕君吾道:“她只是时候到了,所以昏睡了。不过,你怎么弄成这样?我给你拿身衣服换了吧。”

“不了!”慕君吾郁郁道:“我得走了!晚上我再过来。”说罢他走了。

楚玄依旧是听着动静远去,再去窗口确认慕君吾已离开后,才迅速回到花柔身边,翻开她的衣袖,拔下了银针,继而取了一颗药在花柔鼻头捏碎。

花柔睁开了眼,她愣了愣看向了楚玄。

“他走了。”

花柔的神情骤然舒缓了一瞬,就变成了不舍。

楚玄皱眉轻斥:“你也太疯了,居然扎脉激毒…”

“不这样,他怎么死心。”

“死心?”楚玄情绪激动起来:“那有那么容易!爱一个人,就算那个人不记得你了,还不是会爱下去,哪怕那个人化了白骨,这里!”楚玄指着自己的心口,用力地一戳再戳:“也永远都是她。”

花柔闻言嘴巴一撇,抽泣起来。

楚玄反而尴尬地愣住、几秒后无措又无奈:“喂,你,你哭什么?”

花柔摇了摇头,只管放声大哭。

楚玄看着她,无奈地叹息一声,退了出去—这里已不需要他的存在。

“阿嚏!”

早朝的议会上,坐在王座上的慕君吾打了第七个喷嚏。

太监赵富春立刻送上新的手帕,慕君吾抓过捂着口鼻又打了几个喷嚏。

站在正位谏言的张迎判担忧道:“陛下,要不暂停议事,先请太医给您诊治吧。”

慕君吾抬手表示不用,可喷嚏却连连。

“是啊陛下,龙体要紧,还是先…”

“没事!孤不要紧!还是继续吧。”慕君吾强打精神道:“爱卿提议的税赋议案十分合理,孤同意减免,可拟诏。”

“是。”张迎判退回位列,群臣担忧下,都自觉不出列,想着结束早朝,但慕君吾却看向刘彦韬:“都指挥使这边要加紧对城内乱民的排查清剿,特别是…”

话未说完,慕君吾竟身子一偏,赵富春手疾眼快一把扶扶:“陛下!”

登时,群臣错愕、惊慌,太监宫女们手忙脚乱的将人往回架。

群臣中,看似关切的彭玕却眼神思忖。

寝殿里,慕君吾躺在床上,赵富春在旁伺候,太医则给慕君吾诊脉。

袁德妃虽眼有关切,却不敢太过亲近,保持着距离张望。

当太医停止诊脉退开些许,由赵富春照料时,她才上前:“如何?”

“回太妃娘娘的话,陛下应是受了风寒,心头又有所郁结,一时积在体内这才发热,待臣开下药方煎服之后,将养两日则可愈。”

“好,你速速去办。”

当下太监引着太医离开。

袁德妃走到牙床前,看着赵富春从铜盆里拧出毛巾放在慕君吾的额头上。

她想要亲自照顾,但不可,犹豫片刻后她开了口:“富春,现在是非常时期,说不准宫里还有异心之人,你还是亲自过去看着抓药煎药吧。”

赵富春一愣,点头应声:“娘娘顾虑得极是,老奴这就过去,那陛下这边…”

“我守着。”袁德妃说着就近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远远瞧着。

赵富春见状也不多话,立刻退了出去。

他走后没多久,袁德妃抬手挥退屋内的太监宫女,叫了大家都去门口候着后,自己快步来到床边,抓握慕君吾的手。

“你怎么好好地就烧起来了?”她咕哝着,关切不安,然而这一抓上手,她脸色骤变,不安到心惊肉跳:为何…你体内又有毒了?

同一时间,唐六两等人骑着马,拉着被单盖住的天火炮筒来到城门处,他递给守卫一个令牌—那是唐箫给他的。

守卫接过,一看着令牌,惊讶又小心:“列位请稍待片刻。”他捧着令牌跑入城内,不多时潘约手持令牌同守卫小跑到跟前:“各位都是唐家兄弟吧?”

唐六两一愣,点了头:“正是。”

“小姓潘,慕公子让小的在此等候各位,请大家随小的入城。”

当下一众人等骑马、拉着拖车入内。

唐六两固然好奇地张望着这座城,这座他一直想要踏入的城,但是他并不兴奋,准确地说,他恹恹地,实在没什么心情—昨天,唐寂二话不说就自己跑了,他撒了谎说唐寂前去探路,但他知道,谎言总有兜不住的时候,而糟糕的是,他把兄弟给丢了。

想起他们一起走过来的这些年月,他真的没有想到会有一日他们分开,更是以这样的方式。

“我们到了。”浑浑噩噩里,前方带路的潘约下马,指着面前一座酒楼,欠身道:“各位,请!”

唐六两抬眼看那酒楼,但见酒楼上挂着一个空空地没有题字的白匾,有些诧异,但他兴致缺缺,懒得问,便带着大家都进去了。

酒楼内,很气派,大家一进来就忍不住四处张望,唐六两看了一眼酒楼中间的戏台看向潘约:“潘大哥,你为何带我们来此?”

“哦,是这样的,慕公子身在红墙内无法与各位相聚,便特意盘下这座酒楼请各位安身在此,日后也好抽空出来在此与各位相见。”说着他眼扫众人:“请问,你们当中哪一位是六两兄弟?”

“我就是啊。”

潘约闻言忙从袖袋里拿出了一个契书捧给了他:“这是慕公子让我给您的。”

唐六两接过打开一看,自是惊讶:“酒楼的契书?这酒楼是给我的?”

潘约压低了声音笑道:“慕公子说…祈王欠您的酒楼,他还了,以后您就可以在这里和寂兄弟吃酒听书。”

唐六两捏着契书,既开心又伤感,喃喃地道谢后,那潘约一击掌,从后堂走出一个捧着托盘的中年人,来到近前对着大家行礼。

“这是舍弟潘豹,留在此处照应各位,若有所需只管寻他。小的还要去向慕公子复命,先告辞了。”

“好,慢走。”

潘约离开后,众人欣喜地四处跑看打量这座酒楼。

潘豹则将托盘上的红绸扯掉,露出笔墨纸砚,冲唐六两折身:“酒楼的名字还请六爷赐下。”

唐六两看着那纸慢慢拿起了笔,写下三个字:“兄弟楼。”

第五百三十五章 女人心

慕君吾醒了。

袁德妃赶紧给他递上一杯水:“怎么这么不小心就着了凉?”

慕君吾默默地喝了一口水,没说话。

“你…体内又有毒了。”

慕君吾闻言不过是抬手在心脏处轻捂了一下,表情淡然无比,这让袁德妃很是诧异:“你知道?”

“嗯。”

袁德妃不安道:“是谁?”

慕君吾嘴巴扭了扭:“花柔她不记得我了。”

袁德妃一愣,有些无措。

“不过,我不会放弃的,她忘了我没有关系,忘记了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关系,我想过来,我会让她重新认识我,爱上我。”

“你确定…”袁德妃看着慕君吾:“她是真忘了吗?”

慕君吾眉一挑:“你的意思是…”

“一个千里迢迢为你而来的女人,怎么可能轻易忘了你?即使她出现过忘记,也不会是永远的。”

慕君吾的眼眸里闪过亮色,又随即疑惑:“可她没有理由假装忘记我啊!”

“怎么会没有理由呢?你是大王啊!而她…”袁德妃叹了一口气:“一个江湖儿女,哪敢觊觎宫阙庙堂?更何况选择了你,那唐门又当如何面对?”

慕君吾闻言刚要说话,听见外面有脚步声立刻闭嘴,袁德妃也察觉有人靠近,迅速起身退远了一些。

此时赵富春同潘约一起进来了。

“太妃娘娘,药已煎好。”

“嗯,大王已经醒了,你好好照看大王,我乏了就不在此了。”该说的她已经说了,知子莫如母,他有多聪慧她心知肚明,点一句也就是了。

而且留在这里久了,也难免招人猜忌,所以她匆匆离去,她一走,赵富春捧着药上前,慕君吾则看向潘约:“人接到了?”

“是的,按您的意思安置在酒楼了。”

慕君吾点点头,抓过赵富春递过来的药碗一气喝下:“老赵,给我准备衣裳。”

赵富春大惊:“陛下,您在发热,这吃了药是要发汗的,出不得门吹不了风…”

“我必须出去,立刻,马上。”

赵富春一脸为难,慕君吾竟冲他一笑:“我可以裹厚一点。”

中午的时候,楚玄端了汤药进来,给花柔喝,见她手里捏着一支玉簪,泪水涟涟,便皱眉上前:“信物啊?”

“嗯。”

楚玄把汤药送到花柔面前:“坦白吧,既然那么喜欢他,就别难为自己。”

花柔却摇着头,泪珠滴落。

“那么执拗做什么?不是你认为的决定就一定是对的,你知不知道这个世间有一种自私叫做-为他好!”

花柔一顿,看向楚玄:“自私?”

“对啊,他是当事人,你凭什么不让他自己决定呢?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决定可能比事实本身是更大的伤害。”

楚玄说完转身就出了屋,留下花柔愣在那里。

当赵季良将一个滴血的匣子放在了大帐的案头上时,孟知祥的眉眼有了少见的喜色:“董璋?”

“是的,王晖带人在城门楼上,亲自砍下的首级!”

“老爷!”宋志激动道贺:“东川从今日起,便是您的天下!”

孟知祥伸手拍在赵季良的肩头上:“老弟,东川诸城的收纳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哥哥,这些交给我!”

孟知祥一转头看向宋志:“传令,并分三路,向楚而行!”

宋志一愣,继而点头:“是。”

宋志转身出去,赵季良却皱眉抱拳:“哥哥!慎重啊!”

“我知道,与董璋对战已人马受损,马疲粮损,可若这个时候还不对楚动手,人家翅膀硬了,我就再无机会了。”孟知祥眼里闪过恨意:“更何况…失去了那么多,我岂能罢手?”

二三十年的布局,二十三十年的忍耐,他岂能轻易认输?岂能眼睁睁看着一切都白费?诚然蜀地从此时此刻已握在他手中,可他要的天下不仅仅是蜀,还有楚!

“我不怕输,怕的是未尽全力而失去。”他沉声道:“怕的是对我的儿子们没有一个交代!”

有了这么一个酒楼做落脚点,这些天风餐露宿的铁军弟子,无不是开心的窜上跑下,有找房间住的,也有闲聊谈笑的。

而与他们的欢笑不同,平日里话最多的唐六两却沉默着,他盯着酒楼里的那个戏台,一遍回想着他和唐寂曾经的约定。

“六两师兄。”此时一名铁军弟子凑到他跟前:“天火炮我们已拉到院里了。”

唐六两点点头刚要说话,就见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走了进来,而且一进来就打了个喷嚏,引得众人向他望去。

“阿嚏!阿嚏!”慕君吾连打两个喷嚏后,才摘下了兜帽,露出面容。

唐六两看到他,不说话也不动弹,周遭的其他铁军弟子错愕之下纷纷聚集到慕君吾的跟前后,又无措尴尬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国的大王,他们要跪拜吗?

“都认不得慕君吾了吗?”慕君吾笑问着,一派随性的清淡模样,此时唐六两开口了:“我以为来的,是祈王呢!”

“别做梦了!”慕君吾笑吟吟地看着他:“你这辈子都没机会跟他交手的。”

唐六两也笑了起来:“怎么着?怕输给我丢脸啊?”

“你呀,输给我就够了,至于他…已经输给别人了。”

“别人?”唐六两一愣,认真道:“谁?谁能赢了他?”

“花柔。”干干脆脆的两个字,带着浓浓的爱意也带着深深的无奈。

唐六两一愣,笑道:“那倒是!你横竖都得输给她的。”

慕君吾此时注意到这里少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唐寂呢?”他一问完,立刻侧身掩口遮面地打了两个喷嚏,便未能注意到唐六两脸上闪过的一丝郁色。

“他去探这长沙府的…孟军去了。”周边的弟子快言快语,此时慕君吾擦拭完口鼻,看向了唐六两:“那看来有些事得我和你说了。”

当下他和唐六两去了一间房内交谈,半个时辰后,唐六两就把胸脯拍得啪啪响:“放心吧!你交代的这些我都记住了,一定给你办好!”

第五百三十六章 癞子

慕君吾轻叹道:“我不想铁军卷进来,但如果孟军来势汹汹,唯有天火炮能够给他最有效最直接的打击,也是缩短战事,减少波及的唯一办法。”

“我明白。不过…”唐六两盯着慕君吾:“你确定,三枚炮弹就够了?”

“确定,我要的是震慑,三枚用得好,足够摧毁他的夺楚之心,若是炮弹多了,且不说对城池对百姓的伤害,只怕会张狂了楚兵,反而起贪念。”

唐六两闻言偏头看着慕君吾:“王权不是令人疯狂吗?为什么你不疯狂?难道你不想利用天火炮的威力做个皇帝吗?”

慕君吾愣了愣轻声道:“我从来就没有称王称帝的野心。”

“是吗?既然没有那你为何…”

“责任,对家国逃不掉的责任。”他说着眉眼里全是愁色—如果可以,他想丢下这一切,同花柔在一起,至于其他,都不闻不问。

“明白了。那花柔她怎样了?听唐箫说,她不记得你了?”

慕君吾略迟疑地点点头。

“带我去见她吧,说不定她不记得你,却记得我呢?”

慕君吾此时看着唐六两,一脸认真道:“六两,你希望花柔和我在一起吗?”

唐六两不假思索:“当然啊!”

“那如果她因此要放弃唐门呢?”

唐六两一顿,继而摆手:“这不是什么事,不还有箫哥吗?”

简单洒脱,哪有那么多考量?这回答如醍醐灌顶登时让慕君吾卸去了心头重压,冲他笑道;“六两,帮我一个忙吧!”

下午最令人懒洋洋犯困的时候,回春林的院里突然叮叮咣咣的响起一串杂音来。

在屋内写字整理针法的楚玄一愣,放下笔立刻跑了出去,就看到有个衣衫褴褛脏兮兮的乞丐趴在院内,他周身散落着一些零零碎碎的物件,应该就是那些响声的来源。

楚玄没有任何的不悦与嫌弃,二话不说,立刻上前,又是探此人鼻息,又是摸这人脉相,随即他的表情是既惊讶又迷惑:“花柔!花柔你出来一下!”

花柔从茅草屋走了出来,见地上躺着个人,立刻奔到跟前。

楚玄看向花柔,一脸求证之色:“他是不是中毒了?”

花柔皱眉点头:“是,而且还是奇毒。你快把他弄到屋里躺好,在他足部行间、涌泉还有太冲三处穴位施针。”她说完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

花柔边走边答:“我去采给他解毒的药。”

“喂喂喂!”楚玄闻言急忙起身追她:“你可不能去!要什么你告诉我,我去弄!你,你可不能再沾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