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伸手拿起一个:“姐姐,这院里就你们仨吗?你家男人呢?”
余郝氏一顿,叹了口气:“死了,半年前出去做生意时,遇上山洪…”她摇摇头,不想再说,转身准备离开。
“那为什么你们还笑得出来?”
余郝氏一愣,回身看向玉儿,顺着玉儿的视线看到她在看母亲与孩子。
“因为我们还活着啊!”余郝氏眼里有了一丝坚韧:“我们得努力地守着这个家,给娃儿一个未来啊!”
“家…”玉儿轻叹一声:“我也想有一个家。”
第五百三十二章 娶我!
余郝氏闻言刚要说话,院门被砸响,她迅速奔去开了门,来的是唐寂。
“玉儿姑娘醒了,她在!”余郝氏说着转身指向玉儿,唐寂一看到她,阴郁的脸上有了一丝柔色。
他向玉儿走去,玉儿冲他笑着,笑得眼波温柔,在唐寂靠近她时,她退步入屋,唐寂随即跟进去,屋门便关上了。
余郝氏一顿,看向老妇人,两人知趣地赶紧抱着筲箕和孩子,快步回了对面的屋内,也闭紧了门。
…
玉儿和唐寂就站在屋门口处,相互凝视。
他们沉默着,就这样静静地立着,许久后,玉儿才轻声道:“我不知道你还留着它。”
“没有它挡住那致命的一箭,我出不了训练营,更不会活到今日。”
“唐寂,你到底在不在乎我?”
“在乎。”
“那你娶我吧。”
“什么?”唐寂错愕地看着玉儿,他没料想到她会如此的直接…
玉儿上前一步:“娶我,然后我们两个浪迹天涯,与世无争。”
唐寂喉结轻动,娶她,他当然想,可是…
“我还有事要做,很可能…会死。”
玉儿闻言抓上了唐寂的手,双眼死死地盯着他:“我帮你。”
“你帮不了我,你们谁都帮不了我。”
“那你娶我好不好?我不想再一个人孤零零的,我…撑不下去了。”
唐寂闻言,一把将玉儿抱进怀中,十分用力地抱紧了她,心疼道:“万一我死了呢?你岂不是会更孤单?”
“至少你证明了你在乎我,你没有骗我。”
唐寂深吸一口气:“好!我娶你!”
他当然没有骗她,从年少时在训练营的相遇开始,他的心里就有了玉儿。
她的倔强让人心疼,她的宁折不弯让他无法注意她!
一次次地,她被打被罚,只因为她学不会低头,而他多想和她一样那般挺直身躯啊!可他不能!
他的家人是他丢不下的枷锁!为了他们的平安,为了他们能好好地活着,他心甘情愿地弯曲了脊柱。
他劝她低头,他拉着她妥协,一次又一次。
终于她学会了隐忍,学会了把恨意藏起来,而他就更丢不开了她了,因为他知道她就像自己的影子,和自己一样只能隐于黑暗。
所以在她被关进苦牢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做,他没救也没看,倒不是为了自保而舍,而是他以为她不用再委屈自己,结果等她出来时,他才知道,她的内心有了“绝望”两个字之后,有多么的渴望阳光,可是他哪里给的了呢?
他任由玉儿牵着他,在街头一路采购,玉儿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他也努力地笑着,只是眼里藏不住悲壮。
是的,悲壮!
他很清楚,为了那挺直胸膛的一刻,他要做什么!
赌注很大,但他停不下来,内心的渴求让他选择不管不顾!
当玉儿在成衣店穿上喜服,双眸含媚地看着他时,他的心在荡。
玉儿,等我,等我拼一把!若是赢了,你我失去的尊严,会讨回来的!
他心头激荡着,走上前抓上了玉儿的手:“你真美。”
…
黄昏时分,醒来的花柔坐在桌旁,捏着草兔子暗自垂泪时,楚玄端了食物进来,见状轻叹:“你哭成这样,他夜里过来瞧出端倪,我怎么应对?”
花柔闻言赶紧抹了眼泪,把草兔子递给楚玄:“把它丢了,别让我…看见。”
楚玄接过,看了看草兔子:“这东西,意义非凡?”
花柔点点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我什么都没和你说,你只看见它就这样了,怪不得非要我给你扎针封住意识呢。”
“他太聪明,我瞒不住他,只能如此。”
“可是你这招没用,他不仅意志坚决非要给你医治,还有个兄长要跑回唐门去查密典。”
花柔一顿:“唐箫?”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你家男人喊他兄长,不过他告诉我,你是唐门毒房房主?”
花柔一愣,点点头:“是的,我是。”
楚玄立刻坐到花柔对面:“那介绍个毒房的女弟子给我认识吧?”
花柔偏了头:“为什么一定是毒房女弟子?”
“因为带毒体只有和天脉者的孩子才有可能结束这特殊的血脉啊。”
花柔错愕不解:“你们…不想拥有这样的特别吗?”
楚玄眼里闪过一丝痛色,迅速收敛道:“平凡的,想特别;特别的,想平凡,别人碗里的饭总要香一些。”
花柔眨眨眼,低吟道:“也许,每一个特别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楚玄看着她:“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的特别是为你而存在的?”
“不!”花柔立刻摇头道:“他是一国之主,他存在的意义是重塑秩序。”
“可是,他希望你一早一晚都会醒来,我想如果不是因为帝王的身份拖着他,他大约会陪着你看日出日落。”
花柔听他这么说,一时哽咽,脑海里全是他们一起在药山上迎来日出送走晚霞的时光。
“你不如和他说实话吧,我觉得他那么爱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你的。”
花柔此时却抬手抹去眼泪,看着楚玄:“光明的生活和阴暗的生活,二择一,你会怎么选?”
楚玄不加思索:“当然是光明的生活啊!”
“我也选的光明,所以才必须放弃他啊!”
“什么意思?”
“走过黑暗,才会知道光明的珍贵,所以他必须去照亮更多人的生活,让更多人告别黑暗,永沐光明。”
…
喜烛燃烧,屋内是一片喜庆的红。
已经叩拜了天地,玉儿端坐在床上,看着唐寂:“我们还没有喝合卺酒。”
“我去拿。”唐寂出了屋,直奔灶房,而玉儿却从袖袋里摸出了一根长针。
我得把你…留在我身边…
只有这样,你才不会离开我,也不会死,我才不会孤单…
玉儿执拗地盯着那长针,她知道这是她不被抛弃的唯一办法。
她将长针放在了枕头的下方,决定趁他们云雨时动手,只有如此才能得手。
唐寂回来了,他拿着酒壶和两个酒盅进来后,用脚关上了门。
“酒来了,喝了这合卺酒,我们就算是结为夫妻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楚宫传书
合卺酒,一杯永世白头。
玉儿笑着捧起酒杯,看着唐寂把酒满上,而后两人便坐在床边,含情脉脉对望着带着对未来的期许,喝下了合卺酒。
酒喝下了肚儿,玉儿放下酒杯,直勾勾地看着唐寂,将身子一点点地后仰往下躺,当她躺倒时,手自然而然的就滑入枕下,她闭上了眼,一派期待旖旎的娇羞模样。
可是此时,唐寂却出手点了她的穴。
这突然的变故,令玉儿身僵,睁眼,她神情惊愕想要问,但是她张不开嘴!
“我没时间了。”唐寂看着她,神情格外严肃:“我必须先去办事,你在这里等我回来。”说完他俯下身,恨恨地嘬了一口玉儿的唇,便摘下了胸口的花,脱去了喜服,匆匆离开了。
他走了,为自己所渴求的而去孤注一掷,他不知道躺在床上的玉儿,此刻双眼是绝望,是戾气。
走了…他丢下我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世上就没有人在意我…
为什么我…我总是什么都留不住…家留不住…信任留不住…花柔留不住…依靠留不住…爱情留不住…
哈哈哈哈,我…什么都留不住…
…
汉州城的山坳里,扎营着孟家军。
孟知祥背着手站在大帐内的地图前,一动不动。
他在等消息。
“老爷!”宋志端着热汤上前:“喝口热汤吧!”
孟知祥没有动,依然背对着:“如何了?”
“老爷您放心吧!董璋万余人已折在汉州弥牟镇火器阵中,虽然他带着数十骑逃出,但大势已去,翻不起浪了。”
“所向为何?”
“梓州。”
孟知祥此时抬手在地图上点了点梓州城:“王晖!他以为这人会报恩而救吗?”
“他若大势还在,自是会救,而现在…怕是正好用他的人头向您讨个功。”
孟知祥终于转身了,他看向宋志,笃定道:“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他应是个有脑子的。”
“报!”此时一名斥候奔进帐内:“都府送来飞鸽传书!”
宋志立刻放下手中托盘,上前接过摆手将人打发后,检查竹管,但见竹管封蜡完好,上有红漆,不由惊愕:“老爷,楚宫传书。”
“楚宫?”孟知祥也很惊诧:“人都死了,谁传书?”
宋志闻言立刻烧蜡,取瓤,抖开绢布一瞧后,大惊道:“老爷!他没死!”
“谁?”
“您的儿子,易子楚王希声未死!”
孟知祥双眉高挑,难以置信的伸手,宋志立刻递上绢书。
待看罢后,他呆坐椅中,片刻后才喃语道:“我低估了唐华锦的手段,也万万没想到她居然给这个可怜的孩子留了一条命!”
“老爷,他还在,楚国您还有机会。”
孟知祥闻言挺直了身躯:“机会,是啊!彭玕这个老狐狸,想借我的手翻身,好啊,那咱们就看看,谁借谁的手!”
…
亥时,慕君吾背着一个包袱从马上下来,院门就被楚玄打开了:“还挺准时嘛。”
“她醒了吗?”
“刚取了针,醒了。”
慕君吾二话不说,快步入内直奔了茅草屋。
楚玄则看看天空的月亮,默默地回了自己的屋。
“你在床上躺了一天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吧?”慕君吾看着花柔那几乎失去焦点的双眼,轻声建议,花柔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态。
慕君吾小心翼翼地抓上她的手,这次,她没有任何反对的状态,他心中一喜,忙从包袱里拿出厚厚地披风给她裹上,而后将包袱系好背上身,大着胆子抱起了她,确定她没有任何不满后,便走出了茅屋将她带去了不远处的靠近溪水边的草坡上。
地上铺上毯子。
慕君吾轻轻拥着花柔,温柔而言:“还记得属于我们的那些个夜晚吗?”
花柔一动不动,愣愣地就像一个木傀儡。
“你怕我丢下你跑了,死撑着不睡,困得又是掐自己又是绕着树走…还有我们被追杀的夜晚,惊慌失措不安的你,像一个累赘,可是却在我毒发的时候,不但为我解毒还挡了一夜的山风。”
他说着眼有期待的偏头看她,只是她的双眼毫无波澜。
慕君吾嘴唇轻抽了一下:“我给你看样东西啊!”他转身从包袱里拿出了几支烟花管,起身朝溪边走去。
不多时,烟花升空,绚烂的色彩在溪水边绽放,于炸开的声音里,释放着绚丽的灿烂。
不知是声音还是这彩色斑斓触动了她,她的双眼有了焦距,神情也似有一丝触动。
慕君吾此时在烟花炸开的绚烂里一步步走向她,一如当初那般。
当他回到她身边时,他看到了她眼里的思索,他期许着,期待着,整个表情都是宠溺的温柔。
此时,他的身后烟花没落了,灿烂过后是一片黑暗,然而几秒之后,一片萤火升腾而起,如梦似幻。
霎那间,花柔的眉抖动起来,眼眸里有了闪动的泪光。
慕君吾看得真真切切,激动地提醒着:“我们成亲的那一夜,也是这样的。”
花柔此时站起身来,慕君吾赶忙去扶她,她看了慕君吾一眼没有拒绝,由他扶着将目光投向那片飞舞的萤火虫,一边迈步向前,一边伸出了手。
不多时,就有萤火虫落在她的掌心,她立刻丢开慕君吾的搀扶,捧着那小小萤火虫,眉目柔和,却泪水滑落。
“花柔。”他轻声唤她,她却没有回应他,而是抬头看着这一片梦幻的萤火挂泪微笑。
慕君吾看着她,抬手取下了他发髻上的木簪。
立时发丝倾泻,他的俊美容颜在萤火的闪动中,美轮美奂又深情款款:“我带着你的木簪,你带着我的玉簪,我们在天地之间做了夫妻…”
花柔愣愣地翻手放开了萤火虫,而后她抬手摸上了自己的头上的玉簪,抽下来看与摩挲。
“天地为鉴,星月为证。”慕君吾看着她,一字一字轻言:“我与你结为夫妻,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花柔眼里波澜乍起,下一秒,竟抬手一掷,将那玉簪掷去溪水中。
慕君吾几乎是冲向了溪水,他不顾一切的涉入其中,找寻探摸,焦急万分,生怕丢了他与她之间的这份情感信物。
但是因此,他没能看到花柔的神情在这一刻无法抑制的崩塌,她迅速地反手摸出一根针扎在了自己的脉间。
于是慢慢地,花柔那满是情绪的面容渐渐平静、收敛,终究变回了漠然的冷色。
而溪水里,慕君吾还在找寻玉簪。
可是夜色太昏暗,即使他的眼睛很特别,也难以寻找。
他焦急,他害怕,他不顾仪态的跪着,趴着,摸遍了整个溪水。
他的心底不由地爬升着绝望—如果没有了这些承载记忆的东西,她还能想起他吗?
第五百三十四章 兄弟楼
也许是冷,也许是无趣,花柔看了一会慕君吾在溪水里的举动,漠然转身离去。
慕君吾察觉到花柔的离开,急忙从溪水里跑出来,追上她。
“花柔。”他追过来一把抓上了花柔的胳膊,刚要说话,不想花柔竟一掌打在他的胸口。
猝不及防,他跌倒在地,口吐鲜血。
可花柔不为所动,甚至目光阴冷,眼眸发红道:“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