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们全部匍匐于地,默不作声。

袁德妃踉跄上前,直接伸手抓起一人:“说啊,大王他如何了?”

那太医哆哆嗦嗦:“娘娘,大王他…崩了…”

袁德妃身子一顿,几秒过后,人就向前一栽,倒在众位太医跟前,大家立刻对袁德妃施以抢救。

殿外的太监宫女们则哭得更凶了,而那个眼有泪痣的太监则站在相隔一些距离的廊下,他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人注意他后,便偷偷地溜走,直奔宫中偏僻的角落,忙着去给赵富春报信儿。

“什么?”赵富春放下令手里的水桶,盯着那太监:“大王崩了?”

“是的,太医们已经宣告了。”

赵富春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但随即又收敛起来:“快,快溜出宫去,告知左右机要使大人。”

“是,干爹。”

小太监离开后,赵富春脸上的笑容放大,随后他知道自己得去做什么了,忙是大步流星的朝前殿奔去。

去干什么?当然是敲钟昭告天下啊!

他一路小跑,直奔到宫门处的那种钟楼前,冲着当值的两个守卫就喊:“大王驾崩,快快鸣钟!”

“什么?”两侍卫闻言齐刷刷的白了脸,年长的那个倒是机灵,冲着赵富春伸手:“君崩丧书何在?”

赵富春伸手就往怀里抓,然而他掏出来的却是一把药粉--他朝着两人一抛散,两个侍卫毫无防备地翻着白眼倒下后,他迈过两人身体,登上钟楼,抓着撞木朝钟撞去!

“当当当当…”急促的钟鸣声,让长沙府在晨曦的金光中一片恐慌,让朝臣们错愕的错愕,讶然的讶然,而彭玕则是坐在自家院落的花厅里,不慌不忙地吃着汤饼,那怕他的脸色已十分阴郁。

“是谁?”大王的寝殿里,因悲伤而昏厥的袁德妃刚刚被救醒,就听到了这丧钟声,立时嚎道:“是谁?是谁让你们鸣钟的?”

她激动地嚎完连答案都没等到,人就又昏了过去—能不昏吗?丧钟一响,这就是昭告天下,定了局了!她就是心里再开心,也得作出一副悲痛欲绝还无力阻止的模样,如此才能让她的儿子马希范,遵遗诏上位啊!

丧钟,持续不休,朝臣们惶恐,百姓惶恐,被吵醒的姚彦章坐在床上愣了一阵后,才似反应过来,急忙披着衣服趿拉着鞋子匆匆出屋,敲了隔壁的房门—慕君吾就住在他隔壁,然而屋内并无人应答。

“快醒醒!”姚彦章一边提鞋一边轻唤:“丧钟响了,出事啦!”

可是屋内依然毫无动静。

姚彦章终于意识到不对,他推开房门,当即愣住:“嘶…人呢?”

屋内,床铺叠放的整整齐齐,蜡烛都还保持着未点燃的模样,显然昨天夜里慕君吾就并未歇在屋内。

姚彦章有点糊涂,脑袋里闪过慕君吾昨夜的面孔,不由的猜想这丧钟是否是他的杰作。

就在此时,飞云奔入院中,姚彦章正好走出来,看到他立刻招手:“飞云,怎么就你一个?公子呢?”

飞云闻言一顿:“公子没回来吗?”

“回来?这屋里没人啊!”

飞云脸色登时不安,当即转身就往外跑。

姚彦章张着嘴看着飞云跑了出去,凝眉不解嘟囔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四百六十四章 继承者

毒房东厢房里,穿上了新衣裳的唐诗琪转了个圈:“好…看…”

“这个是我给你做的,以后用这个遮住脖子。”玉儿说着拿出一个缝制的绣带,走到唐诗琪身后为她扎到脖子上,遮盖住了那道醒目的疤痕。

唐诗琪的脸上洋溢着喜悦:“飞…燕…乖…”

玉儿涩涩地一笑,不敢迎着她的目光,忙转头看向窗外,便看到院里花柔正在抻懒腰,而唐寂此时快步奔进了院里…

“门主!”

花柔没想到唐寂会出现,赶紧站好,略带尴尬地笑道:“这么早过来,有事吗?”

唐寂将一个纸条递给了花柔:“你看看吧。”

花柔狐疑的接过阅读。

“你也知道,我和他们比较熟,通常遇上难事,他们都会征求我的意见…”唐寂一脸难为之色,而花柔的神情在看到内容后已经变得震惊:“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杀手阁的兄弟给我传的信儿。”

“此事当真?”

“不好说。”

花柔眼有忧虑:“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那我陪你一起去。”

“好,再叫上几个弟子一起。”

“门主,这件事还没有确认,无端让弟子们恐慌猜测,恐怕…不太好。”

花柔闻言一顿,缓缓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就咱们两个过去吧。”

“好!”

当下两人就要走,不想玉儿竟从东厢房里走了出来:“门主,你们要去哪儿?”

“杀手阁那边有些…事,需要我们去看看。”事情并未确定,花柔因此也没说明白。

“我也去。”

花柔一愣,面有为难之色:“你…就别去了,帮我在门中照看一二。”说着拍了下玉儿的肩头,迈步向外走。

唐寂则狠狠地瞪了一眼玉儿,用眼神制止了她的参与后,跟着花柔出去了。

玉儿看着他们就这样走了,紧张地捏了捏拳头,内心不安。

阿寂,你要干什么啊!

大王驾崩了,自然宫中换了素装,群臣也素衣加身,聚集在议事殿内。

“哎!”张迎判叹息一声:“大王突然驾崩,令我等措手不及也悲痛不已,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大家都是朝中肱骨,得早做应对。”

“是啊!”张彦瑶接话道:“我们身为朝臣,再悲伤也得保证国祚不倒,各位不妨各抒己见…”他说着朝许德勋一躬身:“右相大人不如您先说说。”

许德勋自打上次的事后,早已不敢轻易表态,闻言立时摆手:“臣听闻大王西去,内心太过伤痛已无法思考,还是…还是你们先说说吧!”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吭声,眼看这尴尬要持续下去,钱渡突然清了一下嗓子:“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先王遗诏写得清清楚楚,兄死弟及嘛,当然是即刻奉请诚王归来即位。”

“对对,照先王的遗诏来!”几个宗亲立马接话附和,刘彦瑫高声道:“不对吧!即是照先王的遗诏来,该归来的是祈王吧?”

“祈王早已失踪多时,生死未卜,当然是奉诚王…”

“失踪又不是死了?”彭玕挺着腰身:“现向各地发下文书告知,相信要不了多久,祈王殿下便会归来。”

彭玕话音一落,殿内立时静默—失踪这种事,大家虽然心里明白,但谁会把话说透呢?彭太保敢这么说,便是百分百祈王活着了!

此时此刻,他们看着彭玕那挺直的腰背,仿若看到了他得春风得意。

“我同意彭大人的意见。”

“我也同意,先王遗诏不可违背,您说呢右相?”

两位枢密史大人迅速表态也就算了,还把许德勋再一次点出来,许德勋哪里敢惹?苦苦应对“是是,先王遗诏自不可违背…”

“那就这样吧!”刘彦瑫迅速打断,根本不给他转折点机会:“我们先奉请祈王殿下回宫即位!”

“奉请祈王殿下,我们也是同意的,只是…”钱渡捏着胡子:“总得有个期限吧?他要是一直失踪不出现,这王位可不能一直空悬啊?”

祈王活着他不敢阻拦,但为了自己的日后潇洒,这几位宗亲肯定还是想搏一搏的。

“大王入陵之日当为最后期限可否?”彭玕的提议换来了宗亲们一致首肯后,这时候也就这么定下了!

只不过群臣们联手把继承者的事定下了,殊不知祈王已经出了状况。

飞云急躁地在他和慕君吾分手的地方转了第四圈后,再一次冲向了客栈,酒肆,棋阁等处寻找着公子的身影,然而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他焦急万分,却又不能大张声势,真的是一面焦头烂额一面惶惶不安。

最终他寻到了江堤附近,因为注意到了江堤上倒着一个酒坛子,便是边跑边喊着公子!

江风呼啦啦地吹,江水滚滚向前,举目的空荡让他并不确定,但很快他注意到了江堤的下方那小小的石头坡上居然趴着一个身影!

“公子!”飞云心跳到了嗓子眼,他匆匆跑到近前,跳下去将人一翻:“公子!公子!”

慕君吾双眸紧闭,脸色涨红,额头却泛青。

飞云看到他鼻翼在动,心知人没事后,多少舒缓了一些,但是…慕君吾居然没有醒。

“醉得这么厉害吗?”飞云嘟囔着摸上了他的脉,很快他的眉又皱了起来,黑着一张脸迅速将慕君吾捞起来些许背在背上,匆匆离开了这里。

半个时辰后,他背着慕君吾回到了戏台后院,在院子里坐卧不安的姚彦章见状立刻奔上前:“他这是怎么了?”

“说不清楚,估摸着应是公子旧疾发作了。”飞云说着把人背入了屋中伺候着躺下了。

这一路,慕君吾的身体奇异的一半冷一半热的,让他有些吃不准—按脉象看,是他熟知的旧疾发作时的脉象,但是!他那涨红的脸,和半拉滚烫的体温让他很糊涂。

此时潘岳进来了,从飞云那里得知了猜测,哪敢耽误,立刻奔出去请朗州,一刻钟后阆中就已经在床边给慕君吾号脉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找花柔!

“怎样?我家公子可有性命之危?”

郎中一脸困惑:“他的脉相乃肝气郁结,急火上冲,故而面红目赤,可是他却额青唇白,指尖发凉,像是中毒啊…”

“毒?”姚彦章听得身子一颤:“什么毒?你快救他呀!”

郎中却是起身致歉:“抱歉,他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见,不敢贸然诊治,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郎中说完就提着药箱奔了出去,潘约立刻追在后面也出去了。

飞云和姚彦章对视一眼—救是迫在眉睫,但没有把握贸然诊治这可是谁也担不起的!

“这是怎么回事?”姚彦章盯着飞云:“你不是说这是公子旧疾吗?”

飞云有些六神无主:“公子以往发病都和这差不多,且通常病发吃下药后休息一两个时辰就好了…”

“那你还等什么,给他吃药啊?”

“药,没了。”

“什么?那,那这如何是好?”

“你们不要着急。”潘约此时在门口伸了脑袋进来:“我再去找几个郎中过来,公子一定会没事的!”

潘约走了,姚彦章看着昏厥不醒的慕君吾,内心焚忧不已:“你可要快快醒来才好!大王已经驾崩,该你继承王位啊!”

赌坊的雅间里,唐风看着站在面前的花柔和唐寂,一个头两个大:“你们怎么来了?”

“讯息我收到了。”唐寂上前一步:“虽然你只是问我的意见,但此事关系重大,可能会危及唐门利益,我就告诉了门主。”

“你放心,我并非要插手杀手阁的事,更不是来问罪的。”花柔赶忙说到:“我只是需要确认这事是真是假?”

“是真的。”唐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昨天夜里我喝花酒回来…”

唐风喜欢喝酒,他喜欢那种微醺惬意的感觉,在唐门的压抑和杀人的沉重里,这是他享受放松所热衷的方式。

他喝够了,准备回赌坊,刚走到赌坊所在到街头上,就遥遥地看到有两个人在赌坊跟前交换什么东西。

他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见那两人一个穿着夜行衣,一个则穿着赌坊小厮的衣裳,只是两人的动作看起来有些鬼祟!

“干嘛呢?”唐风没客气张口就问:“鬼鬼祟祟…”

他的问话让两人齐齐转头看向他,但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黑衣人此时却突然出刀刺进了小厮的胸口。

那小厮当即倒地,而黑衣人居然伸手在小厮怀中抓摸翻掏什么东西。

他见状自是拔腿冲到跟前与之交手,然而黑衣人十分机敏,眼看连打两招都被击退,直接转身逃了。

他没有追,当时只想救那小厮,然而刀刺的是小厮的心口,人已经气绝身亡了。

他虽然气愤惊讶,但想到黑衣人翻找的行为,立时也在小厮胸口翻找,结果他翻出了一封信。

唐风拉开抽屉将一封带着血的信递给了花柔:“就是这封。”

花柔伸手接过,取出信瓤打开,立时愣在那里:“这…”

信瓤内没有字迹,有的是各种零件规格造型的图案,这让花柔震惊地扭头看向了唐寂,唐寂皱眉:“这是吗?”

“是。”花柔点了点头:“这是天火炮的制作图。”

唐寂和唐风齐齐倒抽一口冷气,而花柔脸色发白:“唐门里还有内鬼…”

一时间,三人神情凝重,唐风搓了搓手道:“你们来之前,我刚查了死掉弟子的情况,这两天中午他都没有在赌坊当值,说是出去办事,我问了其他弟子,有人见他出现在江岸竹林附近。”

“江岸竹林?他去那里做什么?”

唐风冲问话的唐寂摇了摇头:“杀手阁弟子出入做事必有记录,而他中午出行却未记录,定然有鬼。”

花柔的手指点了点信瓤:“这是天火炮的一部分图纸,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去拿图纸,然后再交给那个黑衣人。”

“有可能,那这么说来,给他图纸的人今天也会出现了?”

花柔当即起身:“那还等什么,咱们过去把这人抓出来!”

“好!我立刻叫上弟子们一起过去!”

“不可!”唐寂看向唐风:“人多易败露,小心打草惊蛇。”

“唐寂说的对,现在内鬼是谁身在何处我们根本不知道,要抓住内鬼,这事就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样,就我们三个去好了。”

唐风一听立刻答应:“行!那走吧!”

花柔把信瓤揣进袖袋,三人立刻奔了出去,往江岸竹林赶去。

姚彦章和飞云看着昏迷不醒的慕君吾正愁眉不展,院里就有了张彦瑶兴奋的声音:“好消息!好消息啊!”

姚彦章闻言转身刚走到门口,张彦瑶和刘彦瑫已经满脸喜色地奔了进来,特别是张彦瑶一把抓住了姚彦章的手,喜上眉梢:“左相大人,好消息啊,我们一致商定遵遗诏‘兄死弟及’,祈王继位将为新王!殿下在哪儿,我可要向他贺喜!”

姚彦章脸上的喜色寥寥,他皱着眉头:“殿下…出事了!”

“什么?”

“怎么了?”

姚彦章挪开了身子,指向了床榻,张彦瑶和刘彦瑫这才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慕君吾,两人立刻凑上前去。

“这是怎么回事?”

飞云眼含愁色:“公子旧疾发作。”

“快请郎中啊!”

“已请了四五个了,都说他不像是发病,更像是中毒。”

刘彦瑫和张彦瑶温言登时慌张起来。

“你可别吓我!”张彦瑶急的脸色发白:“这奉诏登基的日子可是定了的,大王入陵之日公子若不出现,那可就错失良机。”

“别急别急。”刘彦瑫努力稳住心神道:“那个…他是中毒,只要找会解毒的人来是不是就能化解?”

“对对对。”

“可是…什么人会解毒?”

张彦瑶和刘彦瑫大小瞪小眼,飞云却是眼里一亮:“我知道,唐门!”

“什么?”

“你说唐门?”姚彦章激动起来:“就是他喜欢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唐门,请你们帮我照看公子,我这就去唐门请人。”飞云说着就要往外跑,潘约一把拽住了他:“等你赶去都什么时候了?我在蜀地有人,我立刻飞鸽传书请他去找唐门弟子…”

“不,不找弟子,咱们要找唐门门主花柔!”

第四百六十六章 圈套

江岸的竹林林木葱葱,即使是正午也笼罩着薄薄的一层湿气。

花柔,唐寂,唐风三人在林中探看着谨慎向前。

而随着深入,花柔脸上的疑色也渐渐加重:“这地方我总觉得怪怪的。”

唐风蹲下身抓了一把混杂着松木的泥土闻了闻:“这里来过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