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院的时候,玉儿正抱着被子从西厢房出来准备晾晒,一见她自是兴奋地打招呼:“花柔!”
她兴奋,花柔却意兴阑珊地只是冲玉儿点了点头。
“你干什么去了?一整晚没回来,现在气色还这么差,发生什么事了吗?”
花柔看着玉儿,轻叹一声道:“慕君吾走了。”
“走了?什么意思?他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总之他去忙他自己的事了,最近都不会在门中了。”
玉儿眉眼一挑:“自己的事?”
“嗯,而且应该是关乎生死的事,但我却…帮不上忙。”花柔说完从玉儿身边走过,神情颓然。
“花柔,你没事吧?”
“等睡一觉起来,就会没事的。”花柔说着走进了西厢房,并关上了门。
玉儿抱着被子站在院子里,眼里有疼惜,有欢喜,也有不安。
慕君吾走了?为自己的事走了?他,是要去争天下,拿回王权了吗?
第四百二十六章 我和他完了!
“公子,您连衣裳都换好了?”渝州城的民宅里,飞云眼见穿着粗布衣裳的慕君吾进来,忙起身招呼。
慕君吾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未作解释,反而问道:“交代你办的事如何了?”
“都安排妥了,不过那些东西换成铁钱还需要一些时日。还有…”飞云说道此处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慕君吾。
“还有什么?”
“公子,您当真要回长沙府吗?”
慕君吾点了点头。
“可是回长沙府太容易暴露,属下觉得公子还是和两位大人在长亭…”
“放心,我自有应对之法。”慕君吾浅笑着拍了拍飞云的肩头:“那才是我该出现的地方。”
飞云闻言有些激动:“属下钦佩公子胆识,也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但是我们根本没办法入城啊!”
“放心,我们可以大大方方走进去。”
“大大方方?”飞云错愕,而慕君吾笑道:“易容即可。”
飞云一愣:“易容之术传言是唐门鬼技,您会?”
慕君吾笑着点了点头。
飞云当下长舒一口气道:“子有备而来,是属下多虑了,哦,对了,昨晚又收到一封信,来自彭家。”
飞云忙掏出信递给慕君吾,慕君吾打开来一看,脸色骤然变得凝重深沉,他把信瓤递给了飞云,飞云看到那上面不过四个字:风起,完璧。
无头,无尾,又不相干,看得他一头雾水:“公子,属下看不明白…”
“权谋之术,小鬼为阴,大势为阳,造势者智,用势者谋。”慕君吾略一提点,飞云骤然恍悟道:“懂了,这是他要动手造势了!”
“不错,风起势出,再势定谋成,便可完璧归赵。”
“完璧归赵,好意头。”飞云话音刚落,两人听到院外动静,齐齐向外张望,飞云忙道:“是彭家小姐。”
“这几日她跑得很勤?”慕君吾从飞云手里抽回了信瓤。
“之前还好,昨日倒是跑来好几趟。”
慕君吾点点头,抬手一指外面,飞云立刻走了出去:“公子在内,您请。”
彭岚一听到胭脂说公子来了,就急奔而来,她想要一个答案,然而一进屋看到慕君吾身上的粗布衣裳,这心不免刺痛与激动。
她果然没有认错,而他也果然佳人在怀。
彭岚强行压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保持平和优雅地行礼:“岚儿见过四郎。”
“下次外面见到,就别追了。”慕君吾冷而漠的几个字令彭岚身子一颤,抬头看着他,嘴唇蠕动好几下,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她还未问,他居然已经这般交代她了…
慕君吾此时从怀里把玉佩拿出放在了桌上,而后他一拳砸上去,玉佩登时碎裂为两半!
“就当是警告吧,以后不该做的别做。”慕君吾的表情特别的冷,冷得彭岚心里跟揣了块冰似得,她盯着两块玉佩碎片,泪已盈眶:“是,岚儿知道了。”
慕君吾终于看了彭岚一眼,但他的这一眼嫌弃满满:“贪念,会令人丑陋不堪。”
笔可为刀,舌能似剑,慕君吾的每一句都是一柄剑在往她的心上扎,扎得她千疮百孔四处淌血却还得绷着弦,低着头表态:“四郎放心,岚儿…不贪。”
“那就好,你我各自顺遂,皆大欢喜。”慕君吾说着把彭家的信往桌上一放:“大战将来,你该回去了。”
慕君吾说完背过身去,连她都不再多看一眼,彭岚盯着那信瓤眼里既有痛苦更有不安。
…
玉儿左思右想,心里安定不下,抱着被子又回到了屋内,一推门进来,就看到花柔蒙着被子躺在床上,身上的粗布衣裳沾满了草叶的青汁斑痕。
她愣了愣,把手里被子丢到一边,坐到花柔身边掀开了被子,就看到了花柔那湿漉漉地带着泪的脸,忙安慰道:“哭什么呀!他又不是不回来了!”
“我…”花柔哽咽:“我心里堵得慌。”
“犯不着!这世上可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他要不回来你就正好换一个…”
“玉儿!”花柔紧张地坐起身来:“不许胡说!他,肯定回得来。”
玉儿嘴一撇;“肯定?你怎么肯定?他去哪儿干什么你都不知道…”
“别说了,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不行,看你这个样子我难受!”
“可你这么说他我更难受!”
玉儿愣住,花柔则捂着额头说道:“是,我是有很多不知道,也觉得委屈,但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他好好的,而不是…”
“那我呢?”玉儿打断的一问,把花柔问得愣住了。
“你如此委屈都还想着他好,你能不能分一点关心给我!”玉儿的抱怨让花柔一下子想起了先前的事,忙道:“是因为凤主的事吗?玉儿,你听我说,我有向…”
“花柔,我不在乎别人的言语,相比他们我在乎的是你!”玉儿神情激动道:“我不想看到你为一个男人哭成这个样子!他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他…是我丈夫。”
玉儿睁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花柔低下脑袋:“我和他…已经拜过堂了。”
玉儿噌地站起身来,盯着因为她巨大反应而抬头看她的花柔:“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是师父出事的那天,当时发生了一些事,君吾他不想委屈我,就和我拜堂成亲了,可是我还没和你们提及就…就发生了那样的事。”
花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师父死了,她怎么还有心情去向别人提及她与慕君吾的结合?
“怪不得我不知道呢!”玉儿眨了眨眼:“那时的我…正昏迷不醒呢。”
花柔闻言立即抓住玉儿的手:“说起来,我应该向你道歉的,是我害你生死一线…”
“说这些做什么!我这不好好地活着呢吗?”玉儿低头看了眼花柔的手:“行了,他既然是你丈夫,你着急难受也是应该的,我出去晾被子,不打扰你了。”
玉儿说完抽出了自己的手抱起了她的被子就要往外走。
“玉儿…”
“对了,你可要原谅我今天说话难听。”玉儿盯着房门:“因为…我和唐寂完了。”
“啊?”花柔立刻冲到玉儿面前:“你们不是挺好的吗?怎么…”
“我走不进他的世界,所以…既然我们做不到彼此坦诚,那就不要纠缠不清。”玉儿说完抱着被子跑了出去。
屋内,花柔的眉眼里有了淡淡的忧色。
走不进他的世界,那现在的我,也是如此吗?
第四百二十七章 老滑头栽了!
长沙府大殿内,马希声坐立不安,焦躁恐慌地啃起了手指头。
一方面他依靠惯了赵吉昌,失去这个老家伙他不知道自己未来该如何,另一方面则是这次的事件明明是他收回兵权的大好时机怎么突然就逆转变成了他王位可能不保的危机了?
他需要想明白这里面的答案,也需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暗地里坑害他。
可是,他脑袋里跟灌了浆糊一样,黏黏糊糊迷迷瞪瞪,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此时袁德妃也神态疲惫地走进殿内。
“如何?”马希声立刻快步迎了上去。
袁德妃捏了捏眉心:“他已认罪,大王可放心对赵吉昌施以凌迟。”
“什么?”马希声惊讶:“他认了?”
“对,认了,他忠心耿耿自不会让大王身处险境。”
“那,那就賜一杯毒酒吧,何必凌迟…”
“不千刀万剐,如何证明大王的愤怒?”袁德妃恨铁不成钢般地瞪着马希声:“如何撇清楚您与此事的干系?”
马希声扭了扭嘴巴,叹息道:“好吧,那就…凌迟吧!”
他的内心对赵吉昌是在意的,但再是在意也不会和他的王位和他的安危放在一条线上,他终究是一个自私的人,更是一个真正的“凡”人。
“大王英明。”袁德妃此时话锋一转:“哦对了,我的侍女丹青死了。‘
“她?”马希声一愣:“为什么死了?”
“大王提到披风,我自然要查问那披风如何到刘氏身上,不料竟是丹青冒我之名取的披风。”
“什么?”
“这谋算之人很是歹毒!摆明了是要把你我都牵连进去啊!我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后招,但为了防止将我们置于险地,只有将她毒死了。”
“母妃,你说的他们是谁?”
“你说呢?”袁德妃看着马希声:“能算计我们的人还能是谁?”
马希声皱眉猜测:“诚王?燕王?”
“觊觎王位者皆有可能!”
马希声脸色立时发白,情绪激动起来:“那我,我该怎么办?”
袁德妃轻叹了一口气:“还能怎么办?为了你我今后日子安泰,自然得除掉所有的威胁。”
“我知道,可我总得有理由吧?”
“理由我们慢慢想,眼下,还是先做您该做的事儿吧!”
该做的事能是什么事?对赵吉昌的凌迟啊!
马希声没了主心骨,这会儿全指着袁德妃给他出主意,所以袁德妃这么说了,他立刻就叫了人来照着意思吩咐了下去。
大王亲自发话给定了罪,又叫着立刻执行,一个时辰后大街小巷的民众就知道了宫门刑场上将要有人被凌迟!
杀人的方法千百种,唯有凌迟最为残忍可怖,这两个字刺激着人心,勾挠着感官的猎奇,于是赵吉昌都还没押赴刑场呢,城中的百姓已然纷纷向刑场狂奔。
就在众人往刑场狂奔的时候,有一队人马较为低调的入城了。
数十兵马围护着一辆马车,眼见城中百姓纷纷狂奔,大家虽然好奇却并没让队形有一丝凌乱,反倒是在车马里假寐的彭玕听得外面乱哄哄的一片,抬手掀起了车窗帘一个细缝朝外张望。
百姓的脸上并为恐慌,透着惊奇的模样,“凌迟”这个字或高或低或远或近的不断叠加,令他蹙眉道:“这是谁要受刑啊?”
“小的去问问。”外间随行的侍从立刻纵马离开前去打探,彭玕放下了车帘,看了眼车内桌几上铺着的地图。
这是他一路精心收集消息与地貌才制出的地图,这上面标注勾画着各个可以利用的地形,以及对各处军力与势力驻扎的掌握。
这一趟,他所谓的剿匪根本就是一场暗巡,他现在已摸得清清楚楚更把各处都安排好了,他回来不过是作一个将局势玩弄于股掌的人。
“老爷!”侍从匆匆赶回,隔窗带来了消息:“是赵吉昌,他被押解在刑场正受凌迟之刑。”
“赵吉昌?”彭玕惊愕挑眉:“他被凌迟?”问询间他再度掀开了车窗帘:“他犯了何事要被千刀万剐?”
“看宣贴的告示,是说他劫掳王后,祸乱朝纲。”
彭玕闻言眼一眯,慢慢地放下了帘子。
老滑头都栽了,这是祈王的人开始动手了?
他果然在宫中尚有势力,既然如此,我也该准备准备挑大梁了!
…
“小姐,公子和飞云走了。”
胭脂看着彭岚的背影轻声提醒,可她家小姐捏着信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胭脂等了等,凑近了一点:“小姐,公子都那么说了,我们还不回去吗?”
“急什么?人不是还没找到吗?”
胭脂一愣:“小姐,您这是要…”
彭岚回头看向胭脂,她的眼神冰冷中夹杂着灼人的怒火:“我倒要看看她到底长得有多美,竟令四郎如此对我!”
她恨,她更不甘心!
她的家世,她的容貌,她的才华,还有她的手段,她骄傲着,她认为除了她没人配得上祈王,可是他发脾气拒婚不说,居然还有人敢抢他占据他的心,令他对她那般残忍,她一定要知道这个人到底有多么的了不得!
胭脂看着她的眼眸,明白此时此刻小姐在意的是什么,不敢耽误地立刻退出去催促。
屋内剩下彭岚一个,她愤怒的眼眸里一丝恨意包裹着眼泪无声坠落。
…
“吱呀!”房门推开,玉儿拎着手中的食盒笑道:“花柔,我给你炖了汤,你…”
床上没有人,被褥更叠放的整整齐齐。
玉儿一愣,拎着食盒迅速去往主厅,可是主厅内也并无花柔的身影。
“人呢?”玉儿懵了,她不明白伤心的花柔去了哪儿,而此刻机关房院落的前厅里,三四十名弟子正站在一起聆听着花柔的训话。
“你们都是机关房中十分优秀的弟子,机主说你们的机关术个个炉火纯青,但我要从你们当中找出最厉害的十个人,给他们学习唐门其他各房技艺秘术的机会。就是不知道你们当中哪十个最厉害!”
第四百二十八章 密室考核
人若沉浸于执念,便似困水永溺,未放下时如海难出,放下不过盆水浅浅。
玉儿走后没多久,花柔就醒悟过来,她不能把时间精力放在这上面,而是得赶紧去把铁军给建立起来!
机主提醒了她,说不如做,火主对她不信任,那她就必须让对方看到她的能力才成!
于是她换了衣裳,清洗打整之后就来找机主,接着昨日商讨的事又讨论设计了一串的细节,再准备了诸多后,这才在此训话。
这三十多号弟子闻言激动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但他们不管脾性如何,想要直接推举出十位最厉害的人显然是不现实的。
“安静!”唐贺之此时上前:“听我说!”
众弟子们迅速站好,听他讲。
“我给你们准备了五个关卡用以考核,每个关卡都将根据你们各自的表现获得不同的分值,最后以总分值排序,取最优秀的十人。”
“师父,这个考核什么时候开始?”
“我们会考核哪些内容?”
唐贺之看了一眼花柔,花柔冲他点头后他才说道:“今天就开始!”
众弟子惊讶不已,唐贺之又道:“至于考核内容,无可奉告!”
花柔此时笑道:“祝你们好运!开始吧!”
…
密室里,一名蒙着眼睛的弟子被搀扶着坐到了桌前。
搀扶他的人低声说道:“等我说开始的时候,你就解开布条,而后尽最大努力去完成所需机关的制作,所有的材料都在这密室内自己找寻,而你的时间只有一刻钟,听明白了吗?”
蒙眼弟子刚一点头,搀扶者就抽开了桌上的漏壶的铜片,走向密室口:“开始!”
蒙眼弟子一把抓下布条时,密室的门也关上了。
他注意到长桌上放着几个机关零件,一张纸,以及一个开始滴水的漏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