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群臣已奔出,吓得脸色发白的马希声惊慌失措下竟奔去了赵吉昌身边:“怎么办?怎么办?”

赵吉昌这会儿也是内心惶惶,但他并不像马希声这般失措,而是阴着脸,低声安抚:“稳住!见招拆招,总之一切以保住自身为要务!”

“好!”马希声连连点头:“好,好!”

赵吉昌看向殿外,低声提醒:“大王,您日夜思念的王后回来了,您现在应该喜极而泣,出殿相救。”

马希声这才醒悟,赶忙提起衣袍往外奔去。

刘彦瑫冲出殿门就看到了在广场上狼狈不堪的女儿。

“云儿!”他大喊一声就朝女儿奔去,刘佩云一见父亲自是喜极而泣,边大声喊着爹,边发足狂奔。

势成定局,广场上混战的太监宫女们闻声纷纷停手,眼睁睁地看着这对父女拥抱在了一起。

“爹!”

“云儿!”

两人在殿前不远处相拥在一起时,宗亲还有朝臣们也已经全部走了出来,看着他们

刘彦瑫看着女儿憔悴狼狈的模样,眼泪霎时淌出:“云儿,你这是…”

“爹,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王后!王后你在何处!”此时马希声奔了出来,他那十分做作夸张的呼喊,让刘彦瑫与刘佩云都是一愣,随即父女对视一眼,不敢逗留,起身向殿前走去。

不过在刘彦瑫扶着女儿向前走时,他压低声音迅速问道:“你知道自己是被谁抓了吗?是大王吗?”

“不是大王,是…”刘佩云没能说完,马希声就以极其夸张地姿态冲到了她的面前,几乎是从刘彦瑫的手中抢出来般野蛮地将刘佩云拥入怀中:“王后,你没死啊!真是太好了!”

刘彦瑫看着这一拥是又心疼又不安,可是却只能忍着,倒是刘佩云似乎比她更明白形势的重要,只见她泪眼婆娑语调柔娇:“大王!云儿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大王了呢!”

当下她就在马希声怀中啜泣,娇弱无比,马希声闻言自然抚背安抚。

周遭朝臣看着他们这般相拥,觉得尴尬失礼,不免转头避让。

此时,赵吉昌也从议事殿中走了出来,见到此番情形,轻撇了下嘴后便向他二人走来。

而朝臣中有眼尖者突然留意到了刘佩云身上的披风,当即用胳膊肘杵身边朝臣,以眼神加努嘴示意。

他不敢言,只能如此,但很快那个朝臣盯着披风看了几秒,立刻又暗示了身边其他地朝臣。

就这样,一个传一个,很快周遭的朝臣全都注意到了,他们交头接耳,个个脸露震惊之色。

赵吉昌没有注意到这连锁反应,他脑袋里想得全是应对的借口,这会儿人已到他们跟前,眼见马希声还抱着刘佩云不放,便轻咳一声高声道:“恭喜大王,王后娘娘安然归来!”

马希声听到赵吉昌的声音如同得到指示一般立刻松手,刚要说话,却不料刘佩云如见鬼怪一般,从马希声得怀中急退到刘彦瑫身边。

这一退,赵吉昌注意到了她身上甩开的披风,登时目瞪口呆震惊不已。

而刘佩云已指着赵吉昌,咬牙切齿情绪激动地恨道:“是他!爹,就是他劫掳囚禁的我!”

众人闻言无不惊呆看向赵吉昌,刘彦瑫更是大惊失色!

赵吉昌!

他?

刘佩云此时已冲着几乎傻掉的马希声大喊:“大王,快快拿下他!就是他劫掳的我…”

“王后娘娘!”赵吉昌高声喝道:“您是糊涂了吗?老奴怎么敢劫掳您!您还是想清楚了再说话!”

他气势汹汹妄图以势压人,然而刘佩云毫不畏惧,闻言睚眦欲裂:“赵吉昌!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这张恶心的嘴脸,我…我和你拼了!”

她说罢便要冲上去撕打赵吉昌,刘彦瑫却一把抓住了女儿将她扯到身后,眼含杀意地盯着赵吉昌质问道:“赵公公!你为何要劫掳我的女儿?”

“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刘佩云情绪激动的声音越来越尖:“你把我囚禁在斡月台暗室之中,对我施以暴行,要我诬陷我父亲意欲谋反!我宁死不从,你就对我…对我…”

她没有吃过什么东西,连续的消耗已经让她难以支撑,这会儿情绪激动起来,根本无法支撑,话未说完就已晕厥倒地。

而这一倒,露出了披风下破损的带着血污的衣衫…

“云儿!”刘彦瑫见状,一把扶住女儿,慌忙用披风遮盖她的身体。

“荒谬!”赵吉昌试图辩解:“我怎么可能…”

“赵吉昌!”钱渡一脸盛怒地带着三位宗亲冲到了赵吉昌和马希声的跟前,几乎是将两人围住:“好你个赵吉昌!你劫掳的王后,陷害不到刘家就来陷害我?贼喊捉贼,你这一招真是妙啊!”

“我没有…”赵吉昌百口莫辩,满腔怒火的钱渡毫不客气地挥动刑枷砸在了他的脸上:“没有?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承认!你栽赃我陷害我,还以我全家性命逼我认罪,你简直是想要造反了!”

钱渡憋的火太多了!他愤怒地用刑枷砸赵吉昌的脑袋,一下一下又一下,于是尽管赵吉昌拼命地护住脑袋,但头上还是被砸出了血。

“大王!救我!”眼见无人帮他,赵吉昌也是病急乱投医,冲着马希声呼救。

马希声茫然无措中听到他求救,就想开口说话,而此时其他几位宗亲相继开口:“大王!此等奸佞阉竖,若不严惩,那国法何在?”

“大王!此事臣等必须要一个公道!”

“对!我们要一个公道!请大王给我们做主!”

马希声面对三位宗亲的强势压迫,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会儿他自己就是个过江的泥菩萨。

第四百二十四章 别怕,母妃还在!

当前朝沸沸扬扬时,后宫就显得颇为安宁。

御花园里一众粗使的宫女太监,浇花的浇花,擦拭栏杆的擦拭栏杆,忙碌着,安静着。

丹青双目失神般痴痴傻傻地走到了池塘边,几个隔得不太远的宫女太监立刻行礼,结果丹青没有搭理他们就算了,居然像是被勾了魂一般地,踏过矮脚石栏,倒身投入了池中。

“扑通!”水花四溅,惊讶了周遭的宫女太监,一时的顿愣后,是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不好了!丹青姑姑投池了!”

“快来人啊!捞人了!”

就在大家高声呼救,涌向池边时,水中一串水泡咕噜冒起,随即两只手仓惶凌乱的钻出了水面,隐约间丹青漏出了脑袋:“救…”

半声呼救,她又没入了水中,好在已有人到了跟前跳水施救,不多时她再次出水,挣扎呼救中一脸惊恐。

池边的人七手八脚把她拽上池岸,她趴在地上,大喘息地抬头瞧望着四周一张张关切的脸,又看向还在动荡的池水,眼神迷惑:“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的,她不知道怎么回事。

冰冷的水淹没了她,水淹气紧后,她骤然发现自己濒临死亡,挣扎出水,获得救助的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御花园,更不明白自己怎么在水里。

周边太监宫女闻言皆是错愕互相对视,有人断续的描述了所见,这让丹青更加糊涂—我跑御花园来投池?怎么可能?等等,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啊…

丹青解释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湿漉漉的她也不会傻得留在那里,匆匆向大家道谢后,她便往德妃殿跑—这个时候她理应伺候在德妃身边。

一路上她都在努力回想,但是非常的奇异,她只记得德妃娘娘命她去取大王的披风,她拿了披风回来再而后…记忆似被抹去了一般,一片空白。

“姑姑!”丹青刚入德妃宫院,拎着水桶出来干活的粗使宫女一看到她立刻上前招呼:“你可回来了,娘娘找了你好几次,你…哎呀,姑姑你怎么全身都湿了啊?”

“我…”丹青皱眉刚要回答,殿内已传出了德妃的声音,主子在唤她,她忙应了一声顾不得换衣服立刻往殿内跑去。

殿内,袁德妃正伏在书案前写字,听她进来,头也不抬的问道:“怎么拿个披风拿了这么久?”

“披风?我不是已经…”丹青顿住了,而袁德妃平静淡然地抬头看着丹青:“已经什么?”

丹青的脑海里是自己递交披风给袁德妃的画面,但这画面比之先前的回忆早已模糊不清,有些云山雾罩的让她一时不能确定是不是真实的记忆,而此时袁德妃上下打量着她:“诶,你…你怎么浑身湿漉漉的?”

“我…我也不清楚…”

“奴婢叩见大王!”殿外很突然地响起了粗使宫女的声音,袁德妃眼露错愕,丹青则慌张道:“娘娘,奴婢一身水…”

袁德妃一摆手,丹青慌忙离开,她刚撤出去不过三息的功夫,脸色发白的马希声冲了进来,几乎是扑到袁德妃身上焦急慌张地喊道:“母妃救我!救我!”

“怎么了?”袁德妃神情费解地将他扶住:“大王?出了什么事?”

马希声激动又不安地哭丧着脸:“我们的计划出事了!”

“计划?”袁德妃怎么会不知道是什么计划呢?可她就是装傻:“什么计划?”

“刘氏失踪,刘彦瑫认定了是宗亲们做的,赵吉昌建议利用这个机会帮我收回宗亲手中兵权,可我们刚将宗亲问罪,那刘氏居然冒了出来,还说是赵吉昌劫掳囚禁的她!”

“什么?”袁德妃挂着一脸惊色,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而她眼神往殿门处瞥了一眼—她听到了丹青走到殿外候在门口的动静。

略一顿后,袁德妃扶着马希声道:“大王稍安勿躁,事已至此,得尽快安抚,免得兹生事端难以收场。”

“我知道,我已把赵吉昌关进大牢,就是想先控制事态再做处理,哪知那刘氏身上竟披着孤的披风,群臣都用惊愕的眼神看着孤,他们定认为是孤囚禁的刘氏啊!”

马希声一脸的苦色—他真的是走投无路才跑来这里求救的,天知道那些朝臣的眼神有多可怕,他觉得自己的皮肉都要被那些质疑的眼神给挖掉了!

“那刘氏怎么说?”

“她晕了…”

袁德妃眼珠子一转,立刻与马希声贴耳交代,殿外丹青听不见对话,心更慌了。

披风?他们说的披风莫不是我去…

“什么?”殿内,马希声的声音因激动而高亢:“你让我杀了赵吉昌?”

马希声满脸震惊地瞪着袁德妃:“你疯了?”

“我没疯!弃车保帅乃是明智之举。”

“不行不行!”马希声急忙摆手,连退两步:“他可是…我若杀了他,那以后…”

“以后?”袁德妃眉毛一挑,恐吓道:“大王若不迅速做个决断,怕是再没有以后了!”

马希声本来就担心王位受损,听闻此言恐慌得浑身发抖不知所措。

袁德妃上前一步:“如果被天下的臣民知道了当朝主君蓄意陷害朝臣,敢问大王他们是继续效忠于你还是会反叛呢?”

“我…”马希声抱头逃避:“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

袁德妃见状再上前一步补了一句:“你说不是,大家就都信了吗?”

“我…我…”

“断腕自保吧!大王若速速杀了这个别有异心的太监,还能换回臣民的信任。”

“可是…”

“别可是了!大王若是再犹豫下去,我这个做母妃的就只有和大王一起等死了。”

“难道…就只有杀了他才可以吗?”

“对,不仅要杀了他,还要将他所做的恶行昭告天下,并将其凌迟处死!”

马希声扑通一下跌坐在地:“可我要是杀了他,我怎么和…他交代?”

袁德妃弯腰盯着马希声的眼,压低了声音:“他不会怪你杀了一个太监,只会怪你…坐不稳这王位!”

马希声双手捂脸,音带哭腔:“我杀,我杀!”

袁德妃此时伸手扶住了马希声的胳膊假意安抚道:“别怕,母妃还在,母妃会帮你的。”

第四百二十五章 当然是我啊!

楚王宫中通往天牢的甬道,是阴森可怖的。

不足十丈的甬道,涂着黑漆,沿途挂满了斧钺,虽无人看守,但高处五步就有一台弩机,那挂着的幽幽冷弩,使得行走在这里的人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死亡气息在弥散着。

锦衣玉饰的袁德妃步履盈盈在前,心慌意乱的丹青拎着漆盒跟在后面,像绷着弦一样高度紧张着。

突然,袁德妃站定转身看着她,眼神探究:“刘氏身上的披风是怎么回事?”

“奴婢…不知。”丹青摇着头,眉眼一片迷茫。

袁德妃半信半疑地盯着她:“真的?”

“真的。”

袁德妃打量了丹青片刻:“那就好,你是他的耳目,若是被牵扯进去,我可不会救你…”

“娘娘!”丹青闻言惊愕跪地:“奴婢对娘娘忠心不二,绝不是谁的耳目。”

“哈!”袁德妃冷笑一声:“这谎言真动听,不过你是与不是,我根本不在乎。”

袁德妃转身继续迈步向前,丹青错愕地看着袁德妃的背影,不免困惑—她这话什么意思?。

“快跟上!”袁德妃头也不回的催促了一句,丹青迅速起身,拎着漆盒跟在袁德妃身后。

守在牢笼前的兵将守卫看到袁德妃出现在此处都非常惊愕,然而不等他们询问,袁德妃亮出了大王给的令牌,于是一干人等乖乖地退开,由着她们入内。

袁德妃走到天牢大门口时,目视前方的昏暗轻声说道:“丹青,他就真没告诉过你,我是什么人吗?”

丹青一愣,刚要回答时,袁德妃已经迈步入了天牢的门—显然人家根本不在乎她的答案。

天牢内,不足半日的功夫,就发生了变化。

先前关着钱渡的牢房里,赵吉昌背对着牢门,手捂着脑袋坐在地上,回味思索着整个事件—他需要想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错,他又是被谁算计到了此处。

袁德妃带着丹青步履缓缓地来到牢门前。

她昂着头,眼神冷漠,而站在她身后的丹青神情却是惶恐不安。

赵吉昌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来,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口中喃喃:“到底是谁呢?”

袁德妃唇角轻勾:“当然是我啊。”

袁德妃的话将丹青吓得手中漆盒摔落在地,脸色惨白地瞪着双眼看着她。

与此同时,赵吉昌也震惊抬头,迅速转身,难以置信地看着袁德妃:“你?”

“对。”袁德妃完全是胜利者的姿态:“我。”

“不!”赵吉昌边摇头边否定地起身:“这不可能,你身在宫闱,连个体己人都没有,你怎么劫掳藏匿她?”

袁德妃莞尔一笑:“我是没有人,可你有啊。”

“什么?”

赵吉昌眼神一转看向袁德妃身后的丹青:“是你?”

丹青脸色惨白,摇晃双手:“不,不是我,我没有。”

“没有?那她怎么成的事?你是盯着她的人,她做了什么你最清楚!”

“我…我真的不知道…”丹青完全懵掉了,她的记忆有缺失,她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回事。

“赵吉昌!”袁德妃突然高喝一声:“你在宫中一手遮天得久了,就忘了我是谁了吗?”

赵吉昌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惧色,却挺直胸膛道:“我没忘记你是谁,是你忘记了你的身份!唐华锦,你的儿子可在主人手中。”

袁德妃脸上的笑容立时消失,充满了被牵制的苦色。

赵吉昌见状上前一步:“你这样做,主人不会放过他的!”

“是啊!”袁德妃点着头,双眼戾色逐渐加深:“就因为我的孩子在他手里,因此不得不卑躬屈膝,不得不任你们摆布,可你们…却做了什么!”

她眼中恨意浓烈:“你们不仅没有善待我的孩子,还对唐门大肆杀戮,凭你们的所作所为还想我帮你们拿下这楚国江山?做梦!”

“你!”赵吉昌看着她眼中的狂热与恨意不安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先杀了你,再废了这个假儿子。”

赵吉昌眼有惊惧之色,而此时丹青一抽脑袋上的珠钗就朝袁德妃刺去。

可是丹青刚一动手,就双腿发软,跪跌在地,全身抽搐起来。

袁德妃蔑视地瞥了她一眼:“你要是不动手,就不会死,傻丫头。”

丹青全身痉挛中伸手抓扯着自己的嗓子,呼吸困难的她想要说话却挤不出一个字来,很快她就翻起了白眼。

赵吉昌见状一边迅速退到牢狱深处,一边大声呼喊:“来人!快来人啊!”

“哈哈哈哈!”袁德妃笑道:“别喊了,没有我的解药,他们不会醒的。”说着手朝前一甩,几枚银针就刺入了赵吉昌体内。

赵吉昌慌忙拔出丢掉,眼有祈求之色:“你别杀我,我…”话未说完他已口吐白沫瘫倒在地,开始哆嗦。

“放心,我不会杀你的,这毒只会让你不再发出聒噪刺耳的声音。”袁德妃说着走到丹青身边,蹲身打开了地上的漆盒盖子,拿出了叠好的一张带字的绢帕,丢进牢中,便起身离去了。

监牢里,赵吉昌在地上哆嗦个不停,却什么都做不了。

而监牢外,丹青的身体也渐渐没有了动静。

挨着牢门的那张带字绢帕上红色的字迹格外刺眼。

告别了爱人,失落中的花柔猜测着慕君吾的身份与不肯告知的秘密,恹恹地回到了毒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