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了?”唐六两愣住:“怎么会呢?为什么呀?”
唐蕴懒得和他解释,指向房门:“你给我出去,能滚多远滚多远!”
“师父!”
“滚!”唐蕴喝道:“要不然我把你的图纸全给你烧喽!”
唐六两立刻转身就跑:“滚!我这就滚!”
唐六两跑了,唐蕴气呼呼地坐在桌旁,眼圈泛红,半晌咕哝着骂了一句:“丫头片子,不知斤两!”
…
渝州城的民宅里,飞云正在整理房间,突然听到院中凌乱脚步,赶忙拉开房门,就见到慕君吾跌跌撞撞地向他走来!
“公子!您…”飞云立刻上前,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令他诧异不安:“怎么喝酒了?”
慕君吾看了搀扶自己的飞云一眼,冷冰冰的,并不说话。
“公子,我扶您进去休息。”
飞云搀扶着慕君吾进入房间,将他送到床上歪着,又赶忙给他搭上一件毯子:“您这是喝了多少啊?”
“不知道。”慕君吾的声音有些含糊。
“您先休息,我去给您熬醒酒汤。”
慕君吾此时却突然抓住了飞云的隔壁,盯着飞云他:“我有话问你。”
飞云心头一紧,眼有不安:“公子,您要问什么?”
慕君吾想开口,又似乎很为难的样子,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是不是…很…糟糕?”
飞云霎那间懵掉了:“公子您说什么啊?”
慕君吾醉醺醺地苦笑起来:“我很糟糕,我很混账...对不对?”
飞云不安地蹲在床边:“公子,飞云不明白您这是怎么了,但您是最优秀的,飞云从来没见过您有什么糟糕的时候…”
“不!不对!我算什么优秀?我什么都没告诉她!这是不对的你知不知道?她对我那么好,那么重要,我却什么都瞒着她!”
飞云有些意外,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您说的她…是…您心里的那个人吗?”
“对!”慕君吾点头的十分用力:“心里的人,想共度一生的人。”
飞云闻言僵住了。
慕君吾再次盯着飞云,神情痛苦又专注:“我想告诉她,我是谁,我要做什么,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公子,这位姑娘是谁?您的身份…告诉她会不会给您带来危险?”
慕君吾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会的,告诉她任何事情,都不会让我有危险,我怕的是…她有危险。”
第四百一十二章 时候到了。
“我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个…都死了,我…我真的没把握…我怕…”醉酒的慕君吾是痛苦的也是患得患失的:“我不能失去她,我什么都不敢说…”
“既然公子有此顾虑,那就不要说了!”
“可是…我又厌恶这样的我…”他的痛苦来自于灵魂中的羞耻,面对花柔的纯净美好,他觉得不堪,很不堪。
“公子,别想那么多了,若那位姑娘是懂您的人,他日知晓一切必能谅解您。”
慕君吾闻言抬头看着飞云,眼神朦胧:“她懂我,她就是太懂我,她…她只怕永远都会谅解我…可是…这么可憎的我,凭什么拥有她呢…”
飞云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安慰他,然而慕君吾已不胜酒力,眼皮子黏糊了两下,倒头睡去。
飞云看着慕君吾,眼中情绪翻涌。
公子有心爱的人,这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可若是因为喜欢这个姑娘而乱了方寸…
飞云攥紧了拳头,神色凝重。
…
“吃饭啦!”玉儿拎着食盒进屋,就看见花柔在桌前,写写画画。
“哦,放那里吧,我一会儿就吃。”花柔应了声,头也不抬。
玉儿把食盒放在桌上,好奇地走到花柔身边:“你在忙什么啊?”
“铁军的构成。”
玉儿看花柔写写画画的内容断断续续地念道:“多种技艺掌握…火器配给…层层筛选…一百人…你只要一百人?这算什么军队啊?”
“我是这么想的,拼人数,我们怎么可能拼得过那些拥兵万千之人,所以不如以奇兵制胜。”
“奇兵?”
“对啊!唐门有火器房,暗器房,夺魂房以及毒房这四房的绝技,一个人掌握一种不能算厉害,但一个人掌握三四种本事,是不是就很厉害了?”
“厉害有什么用呢?多杀几个人罢了,还不是双拳难敌四手!”
“我们不硬拼,只要发挥唐门技艺的奇袭特性,就能扰乱甚至废掉一支军队的战斗力,这就足够了。”
“所以你层层筛选只要一百人,也是想着精益求精?”
“奇袭不在多,只在灵。等一百个人选出来,我再分成小队竞争配合,最终只要六十人就够了!”花柔说完又提笔写写画画去了。
玉儿看着低头做事的花柔,忍不住嘟囔道:“不是我要泼你冷水啊,火主都不认可你,你这铁军建得起来吗?”
花柔依然头也不抬:“不尝试怎么知道成与不成呢?何况,要他认可我,也得我做出成绩来啊!行了,我继续忙了。”
“可你还没吃饭呢?”
“不急,这个更重要!”
玉儿看着专心致志的花柔,叹了一口气:“好好好,我不打扰你了。”
玉儿说罢退了出去,把背篓一背去往后山—花柔这样不好好吃饭,她能想到的就是炖点药膳给补补了。
玉儿来到药圃里,寻着秧苗蹲下身挖山参。
挖着挖着,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家业房和凤稚房的房主都由机主暂代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唐六两和火主一路争争吵吵,我听得真真切切。”
玉儿闻言翻了个白眼心中喝骂:唐六两,你个大嘴巴!
“这家业房房主需要暂代是应该的,可师父又没死,她这样是把师父给废了吗?”
“废了也正常啊,当初凤主欺负她你又不是没看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师父回来怎么办?按照师父的脾气,弄不好要整死她吧?”
“谁说不是?而且你们凤稚房的人八成是会听凤主的吧?只怕将来有得斗…”
“斗?”玉儿听到此处猛然起身喝道:“一个死人她还能跟谁斗?”
不远处的两名弟子楞住了。
玉儿瞪着她们两个,话语格外冲:“凤稚房的那个你听清楚了,凤主已死,少妄议那些有的没的!”
“你胡说!”那弟子一脸激动:“师父她才没死呢!”
玉儿冷笑道:“我亲手割断她脖子的,她死没死我不知道吗?”
那弟子当即愣在原地,另一个见状赶忙连拉带拽的扯着她跑走了。
玉儿蔑视地翻了个白眼,又蹲下去挖山参了。
“一帮不开眼的蠢货。”她不屑地轻声骂了一句,浑不在意。
…
慕君吾猛然醒来,有些蒙地看着周遭。
飞云端了一碗醒酒汤来到他身边:“公子,您醒了?再喝一碗醒酒汤吧。”
“再?”
“刚才伺候您喝了一碗,现在应该好些了吧?”
慕君吾捏了捏眉心,看向飞云:“我…说了什么?”
飞云一愣,摇摇头:“没什么。”
“不,我肯定说了什么。”
飞云见慕君吾看着自己,便将汤碗放下,低头说到:“您说您对不起心里的那个人,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告诉她您的身份。”
飞云此时小心翼翼地看着慕君吾:“公子,飞云有话要说。”
“你要劝我?”
飞云扑通跪下:“不是劝,而是求您,您背负着的是楚国的未来,不能乱了阵脚…”
“行了,你起来吧!”
飞云不但没有起来还匍匐于地:“公子,飞云虽然不知道那位姑娘是什么人,但飞云相信没有人可以和楚国相比!”
“够了!”慕君吾不悦地掀开毯子下地:“你话太多了。”
慕君吾绕过飞云就要走。
“公子,时候到了!”但飞云的一句话惊愕地他回头看向飞云。
“公子,就在您醉酒之时,讯息已传到。”飞云从怀里摸出卷成细管的绢书:“两位枢密史大人认为是时候了,约您长亭相见。”
…
玉儿拎着竹篮往回走,一路寻思着是给花柔炖参汤还是煲药膳,走着走着她察觉不对—这一路,那些看到的唐门弟子无不是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有些还有点指指点点的举动。
她开先没理会,但一路走来,有些只字片语却听得真切。
“…她也真下得去手…”
“…知道她心狠手辣,但没想到这么狠毒…”
“…仗着和门主亲近,为所欲为…”
玉儿站住脚步,看向碎嘴之人,大家纷纷转身闭嘴,好似不曾议论过。
“说啊!”玉儿气乎乎地喊道:“你们怎么不说了?我告诉你们,凤主是我杀的,怎样?她作恶多端,多次加害唐门弟子,她是内鬼,她死有余辜!你们少给我唧唧歪歪,我杀她那是除害!我告诉你们,我能亲手割断她的脖子,也能割掉你们这些贱人的舌头!”
玉儿瞪着眼大步离开,而周遭的弟子凑在一起却个个眼有嫌恶。
第四百一十三章 陪我到天亮!
玉儿拎着篮子走到院内,气愤不已地把篮子丢在了石桌上。
此时花柔手里拿着几张纸,从主厅出来,低着头边看边匆匆往外走。
“花柔!“玉儿见到她立刻迎上去:“我给你讲我要被那些碎嘴的给…”
“玉儿!”花柔抬手打断:“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我现在要去机主那里,让他看看我的安排合不合理。”
花柔捏着手里的纸张快步离开,整个过程中都没抬眼看过玉儿一眼。
玉儿愣在原地,看着花柔走出去后,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颇有些委屈地坐在了石桌前,嘟囔抱怨道:“不就是铁军嘛,早看晚看有什么关系!她们…她们在说我坏话啊!”
她委屈,可花柔根本不知道。
一直在想铁军这件事的花柔,满脑子都是关于铁军的构想。
她匆匆忙忙来到机关房,把自己列的计划递给唐贺之看,并详细描述了自己的构想后,就眼巴巴地看着唐贺之:“机主觉得如何?”
“不错!”唐贺之放下了手里一摞纸张:“我原以为你会把所有的唐门弟子都变成铁军的一员,结果你聪明地抓到了唐门最大的优势。”
“谈不上什么聪明,只是在唐门这段日子,我所能看到听到的,就是咱们善奇袭。”
“六十人,十个小队,每队六人,护卫搭档协同合作,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慕君吾给你支招了?”
花柔摇头道:“我不想依赖他。”
“为什么?”唐贺之眨了眨眼:“他那么聪慧,定能帮你大忙!”
“他的确会帮我,但我是唐门门主,如果我自己不能成长起来总要依赖别人,又怎么能被唐门的人认可呢?何况,这终究是我的事。”
唐贺之眼有赞许之色的笑道:“难能可贵。”
“那么机主,我这个安排可以吗?有没什么不妥之处?”
“门主你想得很周全…”唐贺之正说着,厅外有了一些嘈杂声,唐贺之不悦地走到门口:“吵吵什么?”
“师父!”一名弟子奔到门前:“外面传凤主已经死了,还是被玉儿亲手割喉。”
唐贺之一愣,立刻回头,此时花柔已经来到唐贺之身前。
“这是真的吗?玉儿真的杀了凤主?”
面对唐贺之惊讶的表情,花柔顿了一下:“凤主的确死于玉儿之手,不过她是孟知祥的人,而且因为她的出卖,我,玉儿还有…还有唐门弟子险些死在孟知祥手里。”
“这是怎么回事?”
花柔叹了一口气:“这事,姥姥不让说,我回头再给机主解释吧,我先回去看看玉儿。”
…
玉儿坐在石桌前,低头抹了一把眼泪,再抬头时看到了面前的唐寂,神情不自然道:“你来干什么?”
“你没事吧?”
玉儿扭头看向别处:“用不着你假惺惺。”
唐寂横跨一步,站到玉儿视线中:“你是糊涂了吗?为什么要告诉大家你杀了凤主?”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又没错!”玉儿盯着唐寂:“难道她不该死吗?”
“她该死,但你和花柔要好,她刚刚成为门主,那些不服的人,那些家业房凤稚房房主的亲信们,都想攻击她找她的麻烦,你现在说出来她们会攻击你的!”
“我不在乎!”
“你在乎!不然你为何落泪?”
“我在乎的不是他们的言语,我在乎的是…是…”玉儿说了一半像是被哽住了一般,而唐寂看着她轻声接了话过去:“花柔对你的关切吗?”
玉儿扭了扭嘴巴,没出声反驳。
唐寂冷哼一声:“别傻了,在花柔眼里,你没有慕君吾重要,更没有唐门…不,更没有她的理想重要!”
…
花柔匆匆往回走,然而在离院门大约五米之处,慕君吾突然冲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抓了她的胳膊:“我有事找你,跟我来!”
“等等君吾,我要去看看玉儿…”
“没时间了!”慕君吾神情急切焦躁,拽着花柔就要走。
花柔错愕不解:“什么没时间了?”
慕君吾看了眼毒房院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你先跟我走。”他说泽拽了花柔就走,花柔注意到慕君吾神情很不寻常,自然跟他走。
他们走后没多久,玉儿走出了毒房院落,她眼中有泪。
唐寂来到她的身后:“看到了?你的眼里只有她一人,但她的眼里,人太多了。”
玉儿转身回院,唐寂转身跟着,但院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唐寂咬了咬牙,盯着院门轻声道:“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你得为自己打算,总不能这辈子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吧?”
院内一片安静。
唐寂深吸一口气:“难道你甘心…”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玉儿眼中含着泪地瞪着他:“直说吧,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
唐寂挑眉后一笑:“你真了解我。”
“彼此彼此。”玉儿咬牙道。
…
花柔看了眼四周的林地,停下脚步:“我们已经出了唐门,这里左右无人你可以告诉我了。”